我刚忙拿起他的外套:“谢谢师傅。”
他依在门框上:“子柒,我自知自己性格怪异,你要真愿意跟着我,可得受累喲。你要是觉得不愿意,我依然教你。”
米霭挽起我的手,大步往外走:“哼,我们子柒才没这么傻,是吧子柒。你以后就做师傅的跟屁虫,把他烦死,赶你走都别走,这辈子就赖上他,他要不愿意,我帮你一起欺负他。”
从地下车库出电梯门,罗慧娴暗示我坐郑尚锦的车,她拉着米霭的手径直去自己的车上了。
尽管我是敬仰着郑尚锦,但他始终是个男人的样子,又才见面第一天,就要和他单独同车,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异,甚至想着万一王继森知道我和他单独一辆车,会不会认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人。
米霭早已经和我说过,说要郑尚锦当女人看,他也当自己是个女人,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仍然想着王继森,怕有一天王继森没法理解,怪我背叛了我和他青梅竹马的爱情。
郑尚锦没有半点难为情,高兴地走在前面,扭动着腰肢,显出几分妩媚,手里扬起车钥匙对我勾勾手:“子柒,你得再自信一些,你已经有了自信的本钱。”
如何我有了自信的本钱,我自己并不觉得,想,难道因为是他徒弟,又或许是穿着他买的衣服,我已经看着像个不俗的城里人了。
见他随和自然,我立刻打消顾虑,跟上他的脚步,毫不犹豫地钻进他的车里。
坐过罗慧娴的车,再坐他的车,才知道他开车实在野性,有点把车当战斗机的意味,伴随着轰鸣声,飞一般地窜出去了。
坐在他的车上,发现城市似乎也没那么拥堵。车在他的掌控下,像一条哧溜的泥鳅,见缝插针一般穿梭在滚滚车流中,时而窜进一条看似十分狭窄的陋巷,风驰电掣地划过,激起地上的黄叶漫天飞舞。
我紧张地用双手拉住保险带,脑袋被晃得晕晕乎乎,胃里似乎也波涛汹涌,却只好强忍住,害怕出糗。
他轻松自如,安慰我:“习惯就好了,你也必须要习惯,真要去夜店里上班,就得保持激情燃烧一样的习惯,才能与音乐和拍。”
车里的音乐声忽大忽小,小时就对我说:“这种音乐叫节奏布鲁斯,舞曲在夜店里听多了,私下里我喜欢这样的音乐,爵士和电子精致地融和,苍凉哀怨的意味浓郁,音乐中的情绪纠结反复而缠绵,情感强烈富有代入感。”
“要想成为一个有品味的DJ,首先要从布鲁斯和交响曲入手。布鲁斯悱恻幽怨,情感直接,而莫扎特的交响曲,如阳光直泄大地,无比的美丽,又富含着蓬勃的力量。”
“没有一定的灵性和音乐鉴赏力,交响乐的情感难以领会,但布鲁斯的情感是鲜明而直刺心灵的,只要反复听几遍,很快就能体会到其中的情感。音乐如文学一样,一定是一种情感,上品更是形而上的精神审美。”
“文学中的情感审美,虽然有文字直扑扑地在眼前,但要全然领会言之外的意无穷,还是需要一定的基础和阅历。音乐中的情感全靠用心品尝,就像米霭吃东西一样,细细地品,不能单单是填饱肚子,要觉出其中滋味,不然就辜负了。”
“对一般人来说,音乐是一杯茶,不同的人喝同样的茶,有自己的目的性,或是渴,或是品,或是打发闲散无聊的时光。DJ并不是音乐的作者,就如泡茶的人并不是泡的自己制的茶,但DJ必须明白你要给听众什么样的情感。上好的普洱茶甘苦味重,年轻人不一定喝得惯,音乐也是如此。”
“节拍感很重要,音乐中的节拍,律动,就如人的心律,变来变去让人受不了,一成不变又缺失了情感激荡。夜店里的舞曲,每个时段,有固定的节拍,但音乐中的情感和律动必须要富有层次,不然就会枯燥无味。”
我用无比虔诚的态度,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就像在聆听上帝之音,害怕听错一个字,而失落了领会玄妙的契机。
他身上的香水味淡雅而飘渺,又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似有魔力一般沁入我的心田,使得我好像忘记了自己,竟全然臣服于他的气息。
他猛打方向盘时,我倏然发现,自己竟然有扑入他怀里的冲动,这种感觉又让我暗暗羞愧,好像背叛了王继森,而这种带着羞愧的罪恶感旋即被他的气息冲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目光一直机警地盯着前方,两者只手悠然自得地操控着车的速度和方向,并不像罗慧娴那样,为时而冒出的车或人没底线地咒骂脏话。
车里的音乐刺激着我的脑袋,关于音乐中的情感,我还难以领会,只能从他沉迷的神态中恍兮惚兮地体会该有的滋味。
他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如金玉一般落进我的心里,愉悦而由衷地感到一种满足感。
他的气息如大山里的春光,明媚而纯净,如老屋前的皓月一样皎洁而清幽,毫无阻隔地萦绕着我,使我痴醉神迷。
车穿过繁华,更快地飞驰。
车窗外的秋色并不浓郁,依然满眼碧绿,只那些夹杂在碧绿中的金黄尤为刺眼,孤零飘飞的黄叶不时划过眼界。
阴沉的天空像是被覆盖了一层灰黑色的棉絮,有破衣烂衫在车窗外一闪而过,繁华仿佛远去了,喧嚣也仿佛停滞了,而我也仿佛飞出了滋生着发霉得馊臭味的陋巷,正飘向那窗明几净的阳光屋。
我已经没有方向,也是自己放弃了方向,懵懵懂懂地沉迷在一种似乎有魔力加持过的驱动力之中,身不由己,却又心甘情愿,还充满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义无反顾地任由飘荡。
恍惚之间,我全然明白了林佩佩为何突然义无反顾地走了,她也该是如我一样,又或者我如她一样在飘飞,心里装着的全是美好,似乎坚信不疑。
《冬雪簌簌》
作者:杨千意
谁抛愁绪向万家,化作簌簌玉琼花。
寒山白屋空门开,谁拾琼花煮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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