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的巨龙似睡非睡，黑暗里还有无数守护它的八路军战士。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但平静中总会让人感觉出一股浓浓肃杀的气息。
把爱德华准将和威廉上校送去休息，高进也让郭雨涵自己先行回屋，然后他跟老陈还有各自的警卫员来到停机坪上。
“师兄，你答应我的东西呢？拿出来吧。”
高进有些孩子气朝老陈伸出手去。
“哈哈哈哈，你个进伢子哦，”老陈一口浓重的湖南腔率性而出，他指着高进的鼻子笑骂道：“都是一个高级指挥员了，怎么就没点做领导的觉悟和气质呢？”
“少来，”
高进一把打掉老陈的手，掐腰瞅着他问道：“我说师兄啊，咱们下午怎么说的？你答应我的酒和肉呢？您可千万别说您日理万机给忘了哟。”
“噗哧~”
“嘿嘿~”
“哈哈哈哈！”
老陈身边曾经被他安排看守高进休息的两个警卫员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这一下子把高进的警卫员陈继中也给逗乐了，几个警卫员就这么看着两个斗鸡般五马长枪的两个领导喜不自胜。
“大勇。”
老陈实在受不了高进的无赖样子，对后面的一个警卫员喊道。
“到！”
大勇急忙止住笑应声答道。
“去，把路上咱们采购的酒肉拿出来吧，”老陈又回头指了指高进，肉疼的说道：“我三个月的津贴哦。话说从来都是我吃别人的大户，今天碰上你小子我算是倒大霉了。唉，遇人不淑哟。”
“哈哈哈哈。”
高进看着这个可爱的师兄由内到外的欣喜，两人又回到刚才会谈的小屋，不一会大勇就抱着一件棉衣跑了进来。
打开棉衣，哇塞，这个‘弹药库’不小嘛。一包酱牛肉、四个酱猪蹄、一包花生米还有两瓶汾酒，看的高进眼睛油亮油亮哒。
搓了搓手，磨了磨牙花子，咽了一下口水，高进这幅样子看的老陈直摇头，当然，还有些心酸。
好赖现在是八路军的一路重兵集团的一号指挥员啊，他这幅样子一看就是好久都没碰过肉腥咯。其实两个人半斤八两，刚才陪着美国人吃的时候二人都很节制，菜没碰几下，肉没吃几口，主要就是在那边烘托气氛了。
老陈丝毫没有领导的架子，亲自动手把桌子椅子摆弄几下，酒菜打开包装，正感觉缺少什么的时候陈继中拿着几个杯子和几把筷子跑了进来。
看，这就是评判警卫员优劣的一个标准。眼到手到，除了能为领导挡子弹，还能在关键时候给领导长脸。高进很满意陈继中的表现，老陈看样子也有点喜欢，但碍于高进的面子他不好下手。
“大勇，继中，你俩也过来坐。”
老陈很随意的招手说道。
警卫员刚才都没吃饭，老陈身上也没有那种官僚作风，所以几个人很自然的围在一起开吃。
“来，为了咱们今天的胜利先干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老陈拿起酒瓶亲自给两人满上，然后对高进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你小子能辗转腾挪出今天这样的局面来，来，我代表八路军总部几位领导，敬你一杯。”
这可就有点大了，高进可不敢接着。他连忙举起酒杯跟老陈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之后，笑着说道：“师兄，我先干为敬。话说回来，咱们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可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那是咱们八路军各部配合的好，团结就是力量嘛。”
“说的好。”
老陈也一饮而尽。
几口白酒下肚有点内火，再加上旁边有燃烧的煤炉，烘托的屋内温度格外高，几人纷纷解开领口的扣子散热。
老陈举起第三杯酒没有喝，他似乎想起什么，怔了一下神，喃喃说道：“今天咱们取得的成果不小，但是伤亡也不小啊。”
的确如此。从现在已经掌握的情报中看得出来，翠明庄基本变成废墟，南苑机场的第三飞行集团烟消云散，塘沽军港没有几个月别想使用，最后捎带着被第二十六师团打了个七零八落。
但中美两边的损失也委实不小，战机损失将近十分之一，宝贝飞行员更是如此，关键最后为了达到拦住第二十六师团逃窜的目的，特战集群师伤亡七八千人之多，这实在是不能承受之重。
“师兄，没办法，为了打击日本侵略者，咱们每个人都做好了为国家和民族献身的准备了不是吗，”高进说道这里很难受了，不说那七八千战士了，就算作为旅级干部的赵松元都重伤且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呢。
截止到现在，旅级指挥员已经牺牲三人，这包括长治战役牺牲的特战独立大队参谋长陈劲夫、第五旅参谋长高西海，还有刚刚牺牲在茹庄村的教导旅参谋长李靖军。
长治和大同战役两次伤亡加起来已经过万，五去其一，特战集群师战力大损已是不争的事实。
老陈见高进眼眶已通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高进，坚强点。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更不要说这是在你死我活的抗日战场上呢。”
这个道理不是高进不懂，可他就是忍不住，在他的心里最好一个中国人都不死，可这个想法过于天真幼稚了。
来到这个时代快一年了，高进经历过很多的生生死死，包括自己身边的战友兄弟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虽然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可很多事情都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
比如说这次打第二十六师团，如果冈村宁次再反应慢半天，特战集群师布置在应县到浑源以及左右两翼的埋伏圈就能把这两万多鬼子包圆，而且牺牲也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大。
但事实上就没有‘如果’，惨烈的现实就这么摆在了高进面前，他不接受也得接受，第五旅和教导旅基本算是残了。
“师兄，原先跟总部提交的特一师改编恐怕要变动一下了。”
高进对老陈说道：“现在我的第四旅、第五旅和教导旅都有不同程度的战损，重炮旅肯定是要交给总部的，第三旅刘忠宝部战力不足，现在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王源发的第一旅和何运来的第二旅，所以之前的计划肯定是要变动的，否则我连框架都搭建不起来啊。”
“马学武、张亚东和李克南他们呢？这些不算你的精锐啊？”
老陈好整以暇的问道。
“老大，咱别这样行不？”高进无奈的摊了摊手，一副苦瓜脸望着老陈，道：“听名字的确能唬人，可他们现在架子还没搭起来呢。”
说着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掰着给老陈分说，道：“就拿马学武的骑兵纵队来说吧，6000匹军马是有了，可能骑马的才几个人？两个大队不足1500人，这还说是会骑马的，想上阵跟鬼子骑兵对抗？现在基本是做梦。老马现在被我逼得去了陕西那边，绥德、榆林那里会骑马的汉子多，而且那里是武将军起家的地方，这次就看他们能带回来多少吧；
再说张亚东的快速反应纵队，关东军的武器是好，坦克车、豆战车、装甲车、山炮、野炮都挺齐整。可咱们的八路军战士有几个碰过这些设备的？所以还是得有一个培训的过程，我已经让刘涛跟老王说了，请他尽快从鬼子俘虏里挑选一批改造不错的技术兵送过来，我这里继续军械方面的教员啊；
再说李克南的特战第二大队。您也知道，上次齐恕他们出发就算是把我手底下最精锐的特战队员近乎全部拉走了，挑选下来的这些不是日语不行就是战术体能跟不上。我让张宇飞从马学武的部队和西山煤矿各自挑选了一部分人，可这还是得有一个训练的时限吧。
对了，我安排覃家昌带着一个500人的精锐特战队去了宜川机场附近，如果他们能被训练出来那应该是我手上战力最猛的精锐部队了，齐恕和李克南跟他们比起来顶多算是二流部队。但这支部队所需要的给养和装备全都是最好的，养这500人比养一个旅耗费都大。
师兄，我难啊，难死我了都。”
老陈没说话，给两人面前的杯子倒满，互相一敬酒到杯干。两人都是特别节制的，每人二两刚刚好，随后就着下酒菜二人把饭吃了。
收拾了一下桌子，老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原来是茶。只见他抠抠搜搜给二人的杯子放了一点茶叶，倒上开水盖上杯盖，肉疼般的说道：“这可是上次我去延安大领导送我的，本来不多回来又让一群‘狼’给抢走大半。”
说完将那剩下的一两多茶叶寄给高进，道：“喏，剩下的我全给你了，可别再说师兄小气了，听到没？”
“嘿嘿，”高进脸露憨笑，可手一点都不慢，快速抢过来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这才说道：“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师兄关爱。”
“你小子，哈哈哈哈。”
老陈在屋内踱了几步，突然回头对高进说道：“你刚才说的那几个问题我刚才也考虑了，的确是事实存在的情况。这样吧，明天你起草一份新的方案给我，我去跟总部和延安方面的领导磨磨嘴皮好了。”
“多谢师兄。”
高进是由衷的，军队里尤其怕这种朝令夕改，但现在的情况特殊。咬咬牙充大个儿也可以，不改初衷也不是不行，可一旦到时候无法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那就麻烦了。
“进伢子，你对下一步敌我之间的态势和未来日军变化有什么想法？”
放松下来的老陈很轻松的看着高进问道。
“首先日军要解决自身的问题，”高进一边思索一边说道：“经过今天咱们这样的打击，冈村宁次翠明庄的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毕竟死伤惨重。至于惨重到什么程度这个不好说，但如果我是裕仁那个老鬼子，毕竟会选择守势。
当然，这是指的地面部队。空中的话，依着小鬼子那种不吃亏的死德性，必然会有大规模的报复行动等着我们。他们东北有一个飞行集团，上海那边还有一个，要么出动个两三百架，要么六百多架全体出动，总之未来几天我们肯定会遭遇一次或者多次空袭也就是了。”
“嗯。”
老陈眉头紧锁这思考着，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么作为咱们的空军总指挥，你有什么应对策略呢？”
这是考验啊，高进心知肚明。应对的策略八路军总部乃至延安肯定也在紧急研究和磋商之中，之所以询问自己那是因为自己在这场敌我对抗中占据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老陈这么问，其实也代表着更高级别领导也在期待着高进的优异表现。
想到这里，高进正襟危坐，稍微一措辞之后说道：“三条腿。”
他拿三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说道：“第一条腿，动员咱们共产党在东北、华北、和华东秘密战线上的同志，尽可能多的套取日伪军情报。敌不就我那我先就敌，咱们可以在日军报复之前先行对华北方面军的剩余部队进行深度打击，至于打击的力度有多大，或者在那些地方动手，那就要取决于咱们地下同志的情报和战场千变万化的形势了。
第二条腿，加强加快与美军的深度合作，以求尽快从美军那里获取大量战斗机增援、防空武器或其他援助物资。今天美军已经尝到了甜头，相比入缅作战只是为了帮咱们打通援助渠以及救援他们的盟军英国军队，显然在这里打更符合美国人的利益，毕竟在这边打可以直接的牵制关东军南下东南亚战场，我相信史迪威乃至麦克阿瑟肯定看的非常清楚，所以...我准备明天狮子大开口；
至于第三条腿，那就是咱们俘虏的那10万日军还有那些日军高级将领，我觉得咱们有必要派第三方人士或者咱们自己的特使前去北平面见未来华北方面军的新主人，谈谈价钱，胁迫胁迫他们。我相信有这10万俘虏在手，小鬼子毕竟会投鼠忌器的，当然，如果他不就范那咱们就大大方方的公告世界，到时候看丢脸的是谁！”
“哈哈哈哈，你小子这是智珠在握啊。”
老陈听到这里会心大笑起来，他现在越来越欣赏高进，虽然曾经自己对他也心有疑窦，但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要还是看不清一个人那他也白叱咤上海那么多年了。
“进伢子，你的想法很好。坦白的说空军是咱们最大的战略依仗，总部领导把这副重任交到你手上那是对你的信任。今天你给我们证明了我们没有看错人，我希望你接下来要戒骄戒躁，争取取得更大的胜利。”
说道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事，脸色瞬间黯淡下去，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进伢子，你...唉~延安包括总部乃至远在重庆的周主任都在帮你想办法联系好的医生，可一直到我来之前还没有好消息传来...辛苦你了。”
这话说的，老陈绝对不是客气，而是真情流露。高进一怔，然后马上笑着安慰老陈，道：“师兄，没啥子大不了的，还是那句话，站着干死了算。您别看我小，加入革命阵营的时间短，但我现在是一名共产党员吧？”
老陈点了点头。
“那我是不是一名八路军战士？”
高进继续问道。
“这当然是了。”
老陈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不就得了，”高进笑着说道：“既然我进入了共产党，那就说明我已经准备好了为革命献身的思想准备；既然我当了一名八路军战士，那就说明我有了为国家为民族牺牲的勇气。说多了显得矫情，反正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老陈没说话，重重的点了点头。有些人取得点成绩便不可一世，受点伤就满世界吆喝，这样的人老陈看不起。
反倒是还不到25岁的高进，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也在坚持指挥，好像打从开始认识他的那天开始就没见他离开过战场，这样的人老陈尤其欣赏和喜欢。
都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老陈很快调整了心态，他对高进说道：“之前你跟我说的关于防空警戒哨的事情我已经汇报给了总部领导，现在太行山区和中条山去全都行动起来了。这么说吧，只要是有咱们八路军活动的地盘就会有防空警戒哨，小鬼子想搞偷袭？那是做梦！”
给力！
高进心里暗暗给八路军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心想，还真是人多力量大，人心气泰山移呢。
北边的关东军还别说到太行山了，刚过山海关八路军冀东军分区就会把情报传递过来，那是提前多少公里？以太原为例，将近1000公里；
南边上海虹桥或者大场的鬼子想过来，苏鲁皖的新四军那更不是吃干饭的，以常州到太原的距离？算了，至少1500公里。
想到这里高进不由得一愣，对啊，他怎么之前没有想过呢？！
紧张而严肃的面向老陈，忐忑的说道：“师兄，我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
“什么？说。”
老陈赶忙说道。
“我之前光想着日军的偷袭是从沈阳和上海那两边过来，但我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日军战斗机和轰炸机的打击半径。”
见老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高进解释道：“咱们先拿日军最为先进的零式战机为例，它的打击半径是1200公里。因为咱们炸掉了南苑机场，它要是从沈阳机场起飞直接过来打击咱们太原，那它堪堪飞到太原就得马上往回返，否则它回不到沈阳就会因为没油而坠落了。
上海那边的机场更是如此，而且如果他要从上海过来的话还要经过汤恩伯的防区，那老小子再不是东西他能任由鬼子飞机在他头顶上飞来飞去？
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小鬼子要想过来轰炸咱们，那他们必须要在河北和河南建立一个中转机场。那么接下来问题就来了，鬼子会选择在哪里呢？河南那边我说不好，但是关东军要是在河北选址的话，北平西苑的那个废弃机场绝对是不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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