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击的地点确定了,就在老鸹岭。听名字就能知道,这是一个十分险要,且有些迷信味道的山岭,听老铁说,那座山岭挺邪乎的,经常有过路的行商在那里翻车,或者是莫名其妙的被岭上掉下的石子砸中而受伤,因为那里地处偏僻,且附近没有住家,再加上老鸹特别多,因此得名。
对此高进不以为意,现在全民焦土抗战,老鸹岭自然也不能例外,如果这次能够伏击鬼子成功,他倒是想给那座山岭改个像样点的名字,老鸹岭,老鸹岭,都是拔地而起的,想必那座山领也不喜背着这样一个晦气的名字吧。
从丰宁到多伦,或者从丰宁到围场,老鸹岭都是必经之路,说起这条路还得说沾了清朝那些皇帝们的光,从康熙到慈禧,他们或到承德避暑,或到围场行猎,虽然密云到多伦和围场多一半是山路,但他们还是不惜民力的修了出来,按照高进未来人的眼光,这时丰宁的路顶多算是后世的乡间公路,可在这时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好路了。
车队由耿直的营开到距离老鸹岭1公里的地方暂停,那里在老鸹岭的背面,蜿蜒的山道正好将那一段挡住,让小鬼子不至于提前发现埋伏。
老鸹岭前后延伸将近3公里,海拔150多米,山道两侧有几个葫芦形的山口,那些地方可以藏兵,高进决定实地勘察之后再决定藏兵几何,至于用兵,耿直的步兵营负责扎口袋,郝放的骑兵营负责突击,高进居中指挥即可。
几人简单的筹划了伏击事项,之后车队快速朝老鸹岭行进,就在车队停在老鸹岭北面山道上的时候,郝放派出去的骑兵也再带着俘虏回来了,他们此行可谓是兵不血刃,在苟胜的‘热情召唤’和骑兵营的强大火力威慑下,伪满丰宁大滩警备所18人,俘虏13人,击毙2人,漏网3人,电台也收缴了上来,而过去的骑兵排无一伤亡。
让耿直安排半个连上岭负责看押俘虏,看护车队并搭建前进指挥部,高进则带着老铁、耿直和郝放骑马朝丰宁方向驰去,步兵营和骑兵营其余官兵则在后面跟随,以便能够快速根据高进的指示构建伏击阵地。
3公里的山道本就没有多远,高进带人快速勘察之后做出决断,他命耿直营派出一个连,加强郝放营一个骑兵排,在老鸹岭东南面最远处十字坡建立伏击阵地,负责扎好口袋;
往西北的山道有6个葫芦口,根据里面空间的大小,高进安排了十几骑乃至几十骑,合计有一个半连的骑兵藏在其中,上方山岭棱线之后辅以步兵机枪和神枪手,这样的布置一直延伸到老鸹岭高进的前进指挥部,也就是车队停车的为止,还剩下3个多连的步兵和将近两个连的骑兵,高进将他们全部安排在指挥部后面,做总预备队使用。
这样的一场伏击就好比大炮打蚊子,1600多步骑对付狼狈的两三百溃兵,伏兵多了就会造成资源浪费,而且山道本就狭窄,伏兵多了还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伤,所以高进这样的安排正符合用兵之道,随后各部都在自己营连排长的带领下奔向自己应该负责的阵地,简单的构建了伏击阵地,并做好了防护,接下来就是等待‘猎物’的到来。
上午11时过8分,就在高进和俘虏苟胜‘畅叙’丰宁被日军占领后的情况时,十字坡伏兵电报高进,已经开到‘猎物’先头部队,请求指示,对此高进自然是让他们按照预定计划执行,几分钟后,在望远镜里,高进也看到‘猎物’的斥候,不愧是逃兵,斥候与后面的部队间隔不过百米,这对伏击部队来说真是一个好消息。
上午11时15分,见从丰宁逃出来的日伪部队全部进入老鸹岭伏击圈,高进掏出信号枪。
“啪!”
一发蓝色信号弹冲天而起,紧接着,就在山道上的日伪受惊停马四顾时,山岭棱线上的掷弹筒和迫击炮响了。
“嗵嗵嗵嗵嗵嗵!”
“轰轰轰轰轰轰!”
耿直的营属于何运来的独八旅,因此优先装备了没事武器,现在他一个营的武器拿出去吓死人,每个排装备美式M2型60mm迫击炮4门,而他一个连就是4个排,然后营部还有4门M1型81mm迫击炮,再加上每个班一具50mm日式掷弹筒,可以这么说,3000米以内的火力覆盖无空白,这还不算该营装备的日式九二式重机枪和美式M1型重机枪以及其他半自动武器了。
因此,伏击战一开始,耿直的步兵营就用迫击炮和掷弹筒打出了一个小高潮,山道上的鬼子汉奸彻底陷入了一片火光和浓烟之中,爆炸声声,再加上战马的悲鸣声和‘猎物们’的嚎叫,让老鸹岭沿线不足3公里的地段成了一个小型地狱。
炮弹和榴弹是珍贵的,3发极速射之后,伏击阵地上的迫击炮和掷弹筒稍停,重机枪声此起彼伏的开始响起,这可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刚刚遭受了一轮钢铁火药盛宴的鬼子汉奸们再次遭受到重机枪弹雨的洗礼,于是...爽歪歪。
“哒哒哒哒哒哒!”
射程2000米的4挺重机枪在山岭棱线上对着一团乱哄哄的敌人做拉锯装扫射,密集的弹幕之下人马都被打的机械性颤抖,猛地看下去还以为他们在跳某种舞蹈,但随后他们就倒地不起,让目击者回到现实,这就是战争,而不是一场舞台剧。
反击微乎其微,说起来这也是一支两三百人的武装,看他们的武器,山炮野炮以上的肯定是没有了,但掷弹筒和迫击炮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到的,步枪以三八大盖为主,说明鬼子对这支汉奸武装的看重,可他们没有机会。
“啪!”
一个填弹手刚刚抱着弹药箱跑到一挺歪把子机枪旁边,还没等他给机枪装弹呢,一发子弹就快速的通过了他的额头,然后一坨红白相间的物事就从他的脑袋后方喷溅了出去,机枪手觉得自己的速度够快,趁着填弹手倒下的那一刻迅速出手拉过弹药箱,可还没等他伏底,就见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两下,然后后仰到底,而他的胸前分明有两朵鲜红的‘小花’正在晕染着绽放开来。
神枪手!
他们的目标就是优先照顾那些伏击圈里骤然遇袭还能做出反应的敌人,包括手里有武士刀的,戴着望远镜的,举着小手枪的,当然,还包括那些重火力的操弄者,比如这个机枪手和他的填弹手,以及那些掷弹筒手们,一旦让神枪手盯上,那他们的去处就算是被选定了--唯地狱而已,别处不能包容。
在这个期间也有幸运者,狭窄的3公里山道上被迫击炮和掷弹筒覆盖100多个炸点,再加上重机枪的弹雨横扫,这样的火力急袭固然会给这波敌军造成重大伤亡,但还是有部分的敌军活了下来,他们躲过了炮火覆盖和弹雨横扫,并且已经开始朝来时的路或者北上的路发动了突围。
望远镜里看到敌军惶惶如丧家之犬,高进撇了撇嘴巴,对着一边同样用望远镜观察战场的老铁说道:“这才不到五分钟,我还真是高抬他们了。”
老铁放下望远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瞥向高进,高进有一种感觉,自己要是再说下去,老铁极有可能会扑上来臭扁自己一顿,而且这种感觉还非常的强烈,果然,老铁那手指指向高进,发现一边瞅着自己的陈继中不对劲,这才发觉自己逾越了,于是赶忙放下手去,但是不甘心,叹了口气,这才对高进说道:
“高总指挥,高集团长,您是指挥数万精锐的高级指挥员,而且部下的武器又都是最好的,所以打起这种阵仗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殊不知,比起您的部队,我们就是软脚虾了,如果让我们的部队来打这样的仗,那得付出多么大的伤亡啊?而且还未必能取得你五分钟内就取得的战果,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老铁,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高进瞪大眼睛望着这个一路上都没几句话的同志,他不敢置信,仅仅是自己的一句话,就给老铁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可他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任何骄狂的外在表现啊,可很快他就明了了。
八路军穷啊,没有武器,没有装备,没有补给,一切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自力更生才行,这是1942年我军的普遍写照,而自己呢?借助高于别人70年的知识架构和对眼前这场战争更明晰的了解,因此就跟开了挂一般一路顺风顺水走到了现在,一年不到的时间,自己就从一个刚到太岳军区的副团职干部升迁到了现在手握数万精锐的高级指挥员,这对眼前这个朴实的同志来说,的确是不那么公平的。
可刚想到这里,高进又反问了自己一句:我高进难道只是靠着那些视野和知识架构就走到了今天吗?不,答案肯定是否定的,自己哪次战斗不是全力以赴?哪次战斗不是身先士卒呢?又有哪次战斗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打的呢?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即便你亲吻了上帝的手指,那也需要你亲力亲为才行,本来他还想安慰老铁来着,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所以高进转变了思路。
“老铁,你看到的战士们手里拿到的武器羡慕吧?但是讲真心话,一年多前他们跟你一样,其实这些也都是一点点的从无到有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牺牲了一批又一批的战友,最后才换来了这些,再说下去,我们在山西拼命,你们在华北也在拼命,说到为什么我们有了而你们没有,或许是我们那边的条件更好一些吧,不过,老铁啊,我纠正你刚才的一个错误,什么你们的部队我们的部队,咱们八路军从来不分家,都是人民的军队哦~”
高进话一说完,老铁脸都红了。
军中上下没有几人没听说过高进的,所以从上到下很多人对高进的了解甚至比起对自己的了解都深,从特战大队到特纵、从特一师再到现在的突击集团,高进指挥的每一场仗都有可圈可点之处,至于说太岳军区那边的条件比丰滦密这边要好?那就纯粹是一个玩笑了,尤其去年的中条山战役,当时太岳军区周边可是环伺着十数万日军和数万皇协军呢,再怎么样丰滦密这边都比太岳那边宽松不少。
还有部队的归属问题,高进一说老铁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什么你的我的他的?八路军的归属只有一个,那就是---人民,这可是原则问题,想到这里老铁更加自惭,人家高进入党还不到一年,自己呢?差距啊!
“高集团长,刚才是我失言了,对不起,”老铁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庄重的给高进敬礼,然后解释道:“说实话,看到咱们的战士打的这场伏击,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行云流水’,感觉这不像是打仗...就好像过家家一般...容易,我眼热啊,如果我们这边的同志手里有这么好的武器和装备,想必我们的牺牲也会少一些吧。”
这个话题高进没接,怎么说呢?接了正面应对那就是自夸,违心的说自己的战士不好高进又做不出来,所以他只是对着老铁善意的笑了两声,然后拿起望远镜看向远处。
山道上,重机枪声已经从连发调成了点射,敌人也没有发起有效地冲击,郝放的骑兵已经从那些葫芦口里发起了冲锋,视线以内几乎都是草绿色军装,偶尔有几个身穿土黄色军装的也都是跪地请降者,高进调整了一下焦距,更远处同样如此,看看手表,距离自己发射信号弹刚刚过去了十二分钟。
有够快!
二十一分钟后,耿直和郝放先后通过单兵电台给高进发来了结束战斗的报告,老鸹岭伏击战眨眼间就结束了,别说老铁不适应,高进也觉得有点快,这还是头一次呢。
随后各部将打扫战场的情况向高进做了汇报:毙敌157人,军马56匹,俘获日伪军183人,收缴军马284匹,缴获马车4辆,不明身份女眷4名,金银细软两车,其他物资无算,简单的来说,就是老鸹岭伏击战取得了圆满的胜利,进入伏击圈的鬼子和汉奸无一漏网,至于我军,轻伤15人,其他,没了。
对这个结果高进说不上不满意,但要是说满意那也谈不上,利用地形伏击,出动三四倍于敌军的力量伏击,而且这股力量的武器比起日伪军强了不止一个档次,就好比一个满身正义的壮汉收拾一个瘦弱的小偷,赢了应当应份,输了...那就找块豆腐自己撞死吧!
战斗从开始勘察,到布置,到发动,再到结束,总共才用了一个小时不到,可是伏击战结束之后的打扫战场和修复道路所用的时间就长了,等车队驶过老鸹岭的区域,时间已经到了下午1点钟。
这个期间高进收到了独七旅王源发的电报,他的部队已经在老鸹岭伏击战结束后的11点37分结束了,战斗用时57分钟,这不包括从早晨就开始的围城、宣传、逼迫诸等手段消耗的时间,这不到一个小时仅仅是独七旅发起攻城战到最后清理完城内残敌所使用的时间,为什么防守丰宁城的日伪军都逃了独七旅还打了那么久?王源发没说,高进也没问,其中必有蹊跷,一会见面老王肯定会告诉自己的。
独八旅的何运来、骑兵纵队的马学武,以及独九旅的刘忠宝也先后给高进发来了电报,部队换装已毕,部队的训练情况良好,此训练非彼训练,这就是高进昨天对他们说的斥候逼迫,压缩第二十五师团的活动空间,还好,经过一上午的‘训练’,我军共击毙日军斥候40余人,敌我伤亡比例3:1,何、马、刘纷纷表态,下午他们会出动更加精锐的战士出击,争取将太仆寺外围的日军斥候一扫而空。
士气可鼓不可泄,三部本就执行着高进的策略,因此高进群发电报:再接再厉,往捷报频传。
进驻大同军用机场的是埃里森中队,但高进没有想让他出动,这会影响太仆寺日军指挥官桑原四郎的判断,高进为什么要来丰宁?单纯空袭太仆寺或者赶跑第二十五师团,高进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说了归去还是那句老话: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呢。
乌兰察布的宋辉也给高进发来了电报,说独六旅的旅长已经到达了大同,今天下午他将到达乌兰察布,具体是谁宋辉也不知道,总部只说是二人的熟人,熟人?多了去了,可谁有资格担任独六旅的旅长呢?好像也不少,数算了一遍,高进觉得对象挺多,而他的脑袋已经一团浆糊,算逑,下午等他到了乌兰察布不就水落石出了嘛,何不急在一时呢?于是车队朝丰宁出发。
走之前高进和陈继中合力,他们在老鸹岭的山棱上找到了一块巨石,高进亲笔上书三个大字---‘廿一岭’,‘廿一’者,二十一分钟是也,以此纪念老鸹岭伏击战的胜利,随着以后的口口相传,‘老鸹岭’,不,应该是‘廿一岭’,它必将走向自己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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