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者，国之小德也。恃力者，治国强国之大德也，试问之，若无军队、牢狱、法令、官吏等根本之力，天下安得有序？”
玉曦点了点头，卫风这句话倒是诉出了国家存在的本质力量。这一点，玉曦深以为然，爱屋及乌下，倒是对卫风的恃力治国减少了恶感，内心深处还有些赞许。
或许以前的玉曦抱着善良、仁德的心。但是那是以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坐在君主的位置上，玉曦发现一切事物都和自己以前想象中的不同。
以前以为君主贤明，国家自然强盛。就算是君主乾坤独断，亦可开疆扩土。
但是谁知道这些君主的贤明并非他自己的贤明、乾坤独断亦可能是大势所趋下的唯一选择。
修桥铺路者尸骨无存，杀人造反者招安做官。
不祭祀鬼神、解放奴隶者打成商纣之主，活人祭祀、阶级固化、打压奴隶者奉为贤德之君。
吃糠喝稀、面黄肌瘦，长出铁庄稼者真乃盛世，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杀人持刀者谓之一家亲。
“先生言到此处，大才风范尽显，请先生继续为曦言。”玉曦说道。
“大禹不恃力，何以立国夏？商汤不恃力，何以灭夏？文王武王不恃力，何以灭商？周公不恃力，何以剪灭管蔡？何以推行周礼？”
“凡此种种，不在是否恃力，而在于恃力所求之目的如何？恃力求变，则国朝变法；恃力求安，则国泰民安；恃力求治，则天下大治；恃力求强，则民富国强。恃力求上，此之为天下大德。”
“彩！”玉曦拍案而起，手脚不知安放何处。
颤抖的手举着颤抖的酒器撒着酒器内的水，玉曦对着卫风说道。
“先生大才，当饮一杯。来，先生，满饮一爵。”
“谢君上。”卫风举起青铜爵饮下一爵酒，酸溜苦涩的滋味在卫风的口腔中回荡，但是卫风的内心却好似饮下了琼浆。
汉国地处中夏之东，蛮夷文明之间。国贫民穷，汉人虽好酒，却无好酒。
国家穷困，国人的粮食尚且不够吃，哪里来的粮食酿酒。
就算是山间田野里的野果，成熟的时候就要与鸟兽争食，未成熟的时候，只要其无毒，亦可拿来充饥。
山间的野果，土地里粮食都是汉国民众的救命之物，没有酒，不至于死。没有那一口吃的，就没有活路。
汉国土地较为贫瘠，比不上中夏之国土地肥沃，物产丰足，在保证口粮充足的前提下，有着多余的粮食储存，酿酒。
中夏有酒，汉国无酒。商业之人喜之，常有商人贩卖酒于汉国，然汉国的穷困，不单单在于汉国的普通民众穷，就算是汉国的贵族也仅仅只是在吃饱饭的基础上有着鸡、鸭、鱼肉可吃。虽不多，但是比普通民众就好的太多了。
贵族生活虽然好一点，但是要是让他们去买那些从中夏之国运来，动辄百金、千金一坛的，却在中夏仅仅几十上百铁钱的酒，却是无稽之谈。
仅仅只有少部分自以为贵族身份的傻子才买，比如木埕那个败家子。
久而久之，中夏的商人也不再向汉国行商，汉国也渐渐的在中夏之国中变成透明人物。
汉国无酒，商人之酒太贵吃不起。但是饮酒又是人类的本质，也是汉国人的本质，没有酒可不行。
于是一些人大脑开个洞，悄悄刨了一些树根（损害树木，比窃国财，轻则削手，重则杀头）、草根蒸煮之后，放入器物之中，或者直接放入自家地窖之中，久而成酒。
虽然蒸煮时火力时间不足，常常酿出来的酒苦涩、酸溜，不是什么美酒，但是好歹算是酒，可以喝就行。
常有汉国商人收购之，卖予汉国贵族。而汉国官府自然知道有汉国之民偷刨树根，但是只要不是当场逮住，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这回事儿。
在禁酒不可能的前提下，这种劣质酒就成为了为数不多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蒸煮时间不足，因为蒸煮需用柴，而斧斤以时入山林，山上的树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采伐的。不按官府之令进山采伐，其一是违反政令，其二是明盗（像强盗一样直接强夺）国财，二者并举，削足、斩首、斩首并家人流放。
反正就没有轻的，多为肉刑，青壮受之，青壮废。废而不死，易家破或亡。
其后汉国就有了酒，而卫风手上的酒就是这么来的。
味道不怎么好，里面装着的是汉国的贫穷和固化，以及绝大多数劳动大众的血泪。
卫风不知道这酒是怎么来的，口腔中是酸溜苦涩的滋味回荡，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难以下咽的酒，也为有想过世间还有如此困苦之地。
卫风知道这就是这么来的，内心好似饮下了琼浆，他访遍汉国，知道这里正是他一展所学的地方，这里也会因为自己而改变。
“先生德行为小德，恃力者大德之论令人赞叹，世间之奇珍方露光芒就以震慑人心。”玉曦将手中青铜酒爵一扔，上前一把抓住卫风的手，感叹的说道。
“寡人仿佛听见了岐山下的凤鸣，看见了玄鸟天降。先生如是朕之姜尚。”
“君上谬赞，臣岂敢与姜尚相比。”卫风“谦虚”地说道。
“唉嗯，休得过谦。”玉曦这时就像曹老板一般，一副你再这样，你妻女吾养之。
曹老板嘛，人才，可惜玉曦手下没有这样的人才。
至于曹老板会不会造反，开玩笑。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要是当初曹操的儿子没有篡位，曹丕也没有往自家老子头上按个魏武帝的称好，谁又能说曹操是奸雄呢？
要是当初张学良抵抗到底，那怕是最后还是使东北四省两市沦陷，他也就不会是老子英雄儿混蛋了。
所以，任何人才只要用的好，都可以用来开疆扩土，开创空前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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