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郎们,冲,冲过去!杀光楚狗!”马良一马当先,早已将刀抽出,一边嗷嗷怪叫,一边将刀舞的溜圆。数千把马刀,将早已被搅得支离破碎的晨光,更是揉成了一团糨糊。
只眨眼的功夫,蜀军的骑兵便冲到了百五十步开外。马蹄得得,卷起漫天的烟尘,遮天蔽日。
“预备!”
随着一声令下,一千弓箭手齐齐举起了手中的长弓,弓弦本就如满月,这一刻最后加力后,弓弦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一千支利箭斜刺苍穹,凛冽杀气开始在长空中荡漾。百五十步的距离并不算远,可是对于弓箭手来说,这却是一道坎。能射到百步开外的,除了要有强弓之外,更加的需要技术,可以说对弓手的要求极高。楚军虽有三十万大军,可是能真正达到这一要求的,寥寥可数。不过,自从抛射这一技巧出现后,百步以不再是普通弓手不可逾越的鸿沟!百五十步,更不再是梦想!
一千弓箭手被盾阵死死护住,视线也因此而受到了阻碍。可是,经过改良后的长弓兵技法,已经不需要他们自己判断敌人的距离和射击的时机,这一切已经交给了他们的长官。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在长官的命令下,有序的张弓射箭而已。从大地传来的震颤感越来越强烈,透过盾阵,上方的烟尘也越来越浓厚。
“放!”
五百支羽箭腾空而起,强弓射出利箭后,弓弦的颤音更加响亮。一时间,“嗡嗡”声大作,紧追着前方刚刚由蹶张弩射出的大片的弩箭。一前一后,各自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马良一马当先,见对方结阵以待,心中想着是否要按照大将军所言,只是冲散楚军的箭阵就可以了。此次随他出城的,都是蜀军的精锐,个个马术精良,经验丰富,而且武技精熟,全是以一当十的好手。马良相信,要完成大将军交给的任务,不过是举手间而已。
此刻,凭借着经验来判断,差不多已经到了对方的弓箭射程之内,马良想也没想,便让手下准备躲避箭矢。而这两千人也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历经多年生死打磨的老兵。刚收到命令,便做出了相应的动作,将整个身体都藏在了马背之上或是侧身隐于马侧。更有那骑术绝好的人,踏镫翻身之下,居然整个人都藏到了马腹下面。
在头顶,呼啸的长箭和虎虎生风的巨石,一直都没有停过。虽然那“呼呼”,“咻咻”的声音听得人耳朵发麻。可马良他们却根本就不在意,心中反而隐隐有点兴奋,双目中,尽是噬血的红光。只有带着这种难得的兴奋,才能痛痛快快的杀一场!此刻,他们似乎已经能看到被杀的大乱的楚军方阵。
“啊……”一阵马嘶人嚎。
当带着啸音的长箭和马良所领的人马撞在一起的时候,马良他们确确实实大吃一惊,这和他们所想象的可不太一样,这箭是不是来的有点早了?猝不及防下,一阵人仰马翻,已有两三百人中箭倒地,而其中还有百多人是因为胯下战马负伤,吃痛下把背上的骑士给摔了下来。值此高速前进之中,这一下自然是摔的不轻,更可怕的是,人还没有站起来,便有刹不住脚,来不及避让的同伴的战马从身上踏过,就此一命呜呼。余下的大多数人,则是因为他们自己大意的缘故,以为楚军的弓箭必射不到百步之外,因而并没有把身体藏好。
见到此景,马良不由目呲欲裂。一方面心痛那本不该阵亡的属下,而另一方面又暗恼他们不听将命,以至白白送了性命。当下,看向楚军的双眼更是怒火熊熊,心中的恨意前所未有的激烈鼓荡。大喝一声,更是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跟在后面的部下,见将军如此拼命,同样人人义愤填膺,斗志更是高昂。
在楚军第二波箭雨撒下,丢下了百余具尸体后。蜀军已经冲到距楚军盾阵只有十丈的距离,此时,要想再有弓箭杀伤对方已经是不可能了,一个不好,甚至还会伤到自己人。因而,楚军指挥弓手的将领当机立断,下达了弓箭手后撤的命令。而余下的敌人,则是在盾阵后,早蓄势待发的枪兵们的任务了。
“嘭!”一声巨大的闷响,只见当先冲到的蜀军骑兵,直挺挺撞在了盾阵之上,在他胯下的战马身上,赫然插着五六支丈余长的长枪。有余冲力太过巨大,事先虽以有了充分准备的盾手,仍然是吃不出大力,出现了些微的晃动。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若是有人能在天空上看去的话,下方的蜀军骑兵这一刻就好像一道滚滚洪流,而严阵以待的楚军,则是千方百计要阻住洪流的大提。肉体的碰撞,力量的比拼,技巧的交锋,勇气的争斗。瞬息间,在巫关脚下的楚蜀两国的骑兵和步兵之间展开。
还没等楚军调整过来,又是接二连三的“嘭嘭”声响起。原本严整的盾牌阵列,出现了如波浪一般的动摇。可是却仍然死死的抵住了骑兵的冲锋。
蜀军的大队人马终于杀到!双方至黎明开战以来的第一次正面接触,终于拉开了帷幕。
“顶住,他妈的,想活命的话,都给我死死的顶住!让蜀狗都吃屎去吧!”
在盾牌后,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所有兵士都已经涨红了脸颊。而他们死死钉在地上的后脚,已经深深陷入了土中,直没至踝。可就算如此,仍然是挡不住对方骑兵强烈的冲击,忍不住一点点开始后退。没如土中的脚,已经在地上犁出了一道长达两尺的沟壑。
在他们身后的枪兵,此刻更是再顾不得其他,早已经杀红了眼,除了机械的重复收枪、刺,收枪、刺,这一简单而有效的动作外,再不知道其他的事。就连前面的盾牌手都快要退到他们的面前都还茫然不知。
马良瞅准了一个楚军收枪后,后续没有跟上的破绽,趁着对方盾牌之间微微露出的一丝缝隙。一提马缰,双腿紧紧夹住马腹,那马唏聿聿一声长嘶,便从地上跳了起来,向盾牌上冲去。看准机会,一扬手中的马刀,另一手早放开了缰绳,仅以腿夹马,从鞍旁抽出了一支投枪。“嗖”的一下,投枪便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照着那一丝缝隙便往里钻。
一声惨叫传来,那被投枪伤了的楚军再握不稳手中的大盾,在马蹄的践踏下,轰然倒地,连带他人都被压在了下面,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洒,腹中的场中都被踩了出来。他这一倒下,原本一直牢固的盾阵,终于出现了一个缺口,马良一马当先,便从这里冲了过去。来到楚军阵中,手里马刀急挥,逢人便砍。其余蜀军看到将军如此勇猛,纷纷手下加力,将那缺口越扩越大,最后终于一举破了楚军的盾阵。
楚军盾阵被破,再没有了遮挡,可是人人却并不惊慌逃窜。而是三五成群,就地与身旁的同伴结成阵势,抽出长刀,与敌人的骑兵拼了个火热。可步军又怎么能拼过骑兵?眼看着,伤亡越来越大。
“大帅,小子们顶不住了,让我带人去灭了那帮狗杂碎吧!”眼看得部下被围,伍大成再没有开始的从容,急火火便向王士及请命。
王士及望着远处正与对方骑兵硬拼的部下,面沉如水,教人看不出一丝表情。此刻,他心中不禁微叹,看来新阵法还是有破绽啊。若是开始的弓箭手也能像蹶张弩部队一样,有纵身打击敌人,那这对蜀军必定会损失更多的人吧?
“大帅,大帅,你就让我去吧!”伍大成见大帅没有理他,不禁提高了声音再次叫道。
“急什么?对方不过两千人马,而我军有三十万,难道还怕他们跑了?现在还轮不到你这个前营指挥出马。否则若是让敌人知道了,岂不是笑我大楚无人?”王士及说完,看也不看伍大成一眼。便径直转过了头,对宋无殇点了点头。
后者会意,召过一传令兵来,在他耳边低语一阵,那令兵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这一切,让伍大成看的莫明其妙,当下便想问个明白。可没等他发问,王士及便挥手制止了他。伍大成深知大帅的脾气,在战场上,他的命令就是一切,若有人不遵,那决不手软的。当下,便也不敢多问。
伍大成阵势憋了一肚子的气,肯定又是宋无殇这个老东西给大帅出了什么鬼点子,每次都是这样,有什么事全都瞒着自己,这老东西,太不够意思,总想着一个人占独功。
就在伍大成气闷之时,之间又是一片尘土飞扬,远远的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伍大成不由一愣,难道蜀军又派人来接应了?当下,微微眯缝起双眼,想要看个清楚。可惜,距离实在太远,看的并不真切,不过从尘头来看,不像是从巫关内出来的蜀军。那就是楚军了?可为何不见任何旗号?
急切之下,伍大成不由抬起了屁股,从马镫上站了起来,以手搭额,远远的望了过去。果然,是楚军。伍大成心头一喜,嘿嘿,看来还是有自己立功的份啊。率领这支人马的会是谁?张世还是李同果呢?狗日的,连旗号都忘了打,看老子下来怎么收拾你。
尘头更浓,马蹄愈疾。伍大成费尽气力才终于看清是谁领的这支人马。
“妈的,怎么是他,宋无殇,老子和你没完,以后再没有你这个狗日的兄弟!”伍大成气急,也忘了还在马背上,跳起来就骂。结果,被脚上马镫一拌,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吓得旁边的亲兵纷纷为上来看将军有否伤着。
当城头上的罗秋实看到楚军阵中又杀出两只人马后,心头不由一紧,马良危亦!可此时马良好不容易才打开了一道缺口,如果就此退兵的话,那可真是功亏一篑了。再且说,在对方远程弓弩的压制下,己方本就以濒于溃散的士气,将会受到更大的打击。如此一来,在敌人如此强大的攻势下,今天能否守住巫关可就两说了。
为今之际,只有希望马良能速战速决,尽快冲出敌人的包围,在他们的骑兵赶到之前冲散他们的箭阵,特别是要破坏威力巨大的抛石机。
想到这里,罗秋实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起来,一边密切关注着刚刚杀出的两支楚军。
“将军,快召马将军回来吧,再不鸣金,马将军他们就会被楚军吃掉了。”同样发现了危险的副将,已经沉不住气,连声催促罗秋实道。
可罗秋实却并不为其所动,目光看着越来越大的尘头,心下一阵疑惑。对方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在远处,尘土飞扬,如烟似雾。翻滚之间,只见其正飞速往前移动,若是不明就里的人看到这情形,一定会以为是遇到了会弄烟起雾的神仙鬼怪之流。裹在其中的马蹄声,更是像极了春日的滚雷。
此时,不但是蜀军迷惑,就是楚军之中,大多数人也是满心的惊疑。大帅想要干什么?就为了对方区区两千人,值得动用这么多人马吗?看这势头,怕是不少于五万人马吧?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不多久,那片尘土便已经杀近,距离马良军只剩下不到半里的距离,而距离关前的瓮城,更是只有不到四百步远。关上关下的人,此时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还在作战,只痴痴的看着这群仿佛得了失心疯的楚军。
伍大成在亲兵的搀扶下,一骨碌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嚷嚷道:“大帅,你到底是要玩什么花样,为了区区个马良和他手下两千人,怎么就让左军出动了三万人了,而且还不打旗号。难道我们就真是草包了么?”
王士及听了他这话,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做回答,“伍大成听命!”
伍大成一愣,大帅这到底是玩的什么花样?怎么又要自己听命了,难道是治我刚才的不敬么?
“本帅命你速回本部,点齐人马,一听鼓声便向敌人的瓮城发起进攻。”王士及瞥了以显兴奋的伍大成一眼,“本帅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若是拿不下瓮城的话,你就提头来见。”
“提头?提谁的头?”伍大成一愣。
“废话,当然是你的,难道还是本帅的吗?”
“什么?大帅,你想要我老伍死也不用这样吧,直接叫我抹脖子就是。”伍大成一翻怪眼,喋喋道:“我们在这里半个月了都奈何不了人家,现在你要我一个时辰拿下瓮城,这不是叫我死都死得不光彩么?”
“呵呵,我叫你去必是有道理的,你只管照做就是,倒时候你便知道了。”王士及呵呵一笑,对这个手下实在是没了办法,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自己讲条件。
“嘿嘿,大帅,能不能先告诉属下,大帅有什么妙计?”伍大成见王士及并不生气,更是涎着脸问道。
“大胆,叫你去便去,怎么这么多废话。”王士及一阵气苦,这个家伙,居然跟自己耍起了无赖。
伍大成刚走不久,左军三万人马在距瓮城四百步的地方便停下了。便在此时,一阵风吹过,似的原本浓厚的烟尘小了不少。原本被裹的严严实实的人马,此时也影影绰绰起来。
只见三万人马,已经在瓮城之下列好了阵势,而在阵列的中央,却不知为何空出了大片的地方。
罗秋实看到后,心下不由起疑,心中更是不安。楚军到底是想要玩什么花样,大张旗鼓的调派人马,却并不去解救正被马良军屠杀的自己人,反而来守卫森严的瓮城下纳凉?或者说,他们是想用骑兵来攻城?想到这,罗秋实不禁忍不住笑了,用骑兵攻城,也亏自己想得出来,对手可是王士及,不要说他了,就是三岁小儿也不会这么去做吧?素闻王士及乃南楚第一大将,可从这半个月的交手情况来看,不要说名将,就是和自己的老对手,那个鲁莽的伍大成比起来也有差距啊。难道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罗秋实绞尽了脑汁也不知道王士及到底要干什么,可直觉却又告诉他,敌人必定有什么阴谋。可到底是什么呢?还没等他想明白,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从敌人阵中响起,正出神的罗秋实心中狂跳一下,脑中灵光一闪,大吼道:“快,鸣金收兵。驻守瓮城,速点三千人马过去,楚军要攻城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罗秋实的话一般,他话音刚落,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着鼓点传上了城头。
这一刻终于来了,李逸在心中暗叹一声。看看旁边的许虎,正一脸的兴奋,双眼中发出一阵绿油油的光芒。
许虎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嘎嘎怪笑道:“小逸,看来马上就该轮到我们了。”
说完,回头对身后的部下吼道:“小子们,该到我们上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今天可不像往日了,只是做做样子。三十万大军齐出,王大帅亲自指挥,要是谁敢丢老子的脸,别怪我不客气!”
身后的千人方队听了,哄的一声嗷嗷叫了起来。
“杀!杀!杀!”
伍大成早已经回到自己的前营之中,一切就绪后,攻城的命令也随之下达,虽然对王士及和宋无殇两人的鬼鬼祟祟有点不满,可是他也知道,今天恐怕将是开战以来战斗最为惨烈的一天。功成与否,就在今日,因此心怀激荡。
李逸和他的手下,同袍们早做好了准备。听到攻城的鼓声响起后,一等伍大成下令,便嗷嗷叫着冲了出去。奔跑的速度虽快,可是阵形却丝毫不见散乱。因为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谁敢乱了阵形,失去了同伴的保护,谁就只有等死。
“兄弟们,冲啊,杀光蜀军那帮兔崽子!”每到攻城之时,许虎恐怕是李逸所知道的人中最为兴奋的,也许是因为他骨子里天生便有一股血性。
在他们的前面,是盾牌手护着的云梯队,绳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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