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渐过,春水变暖,京城西北方长江中流有一岛屿,称为金山。万川东注,一岛中立,与瓜洲、西津渡成犄角之势,为南北来往要道。金山形胜天然,风景幽绝,多有游人慕名观景。
虽说多有游人观景于金山,但岛上另有一个安静所在,游人很少踏足,即便误入此处,也会有军士遣他们绕道而行。这个季节玉兰尚未全开,但一株株白梅已然绽放,围着一间竹屋人为种植,却是八卦阵的布阵方位。孙家是孙武后人,孙武乃兵法大家,所著《孙子兵法》流传后世,八卦阵由此学来。竹窗前挂着一排排梨花干花,由银线穿绑。窗帘一看就是上好的丝绸,以深蓝色为主调,中间一副花鸟绣,几只黄鹂围着玉兰花枝头打转。花边是一朵朵宝华玉兰,栩栩如生。竹屋布置虽然不甚华丽,但能看出布置之人人之心细。屋内传来阵阵琴声,但琴曲之中难掩一股凄然之意。
“表小姐的琴艺长进不少,学生这样用功,大都督可以放心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提着餐盒,笑着讨好女主人。那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却不答话,她似是在专心听琴,却又像在想什么事情,看不出喜怒。
“夫人,表小姐的曲子已经弹完了,我们要不要进去?”那婢女怕餐盒里的药膳和小菜变凉,只好问了一句。“好,你去敲门。”那婢女一听,颇为欢喜,快步走上前去敲门,好似自己来探访表妹一般。
刘忆浅一听是表姐到来,又惊又喜,跑去开门。房门一开,乔倩挺着孕肚,脸上未饰任何脂粉,一身粉色襦裙淡雅宜人,别有一份清新之美。刘忆浅身穿深蓝襦裙,化了淡妆,脖颈上一串明珠颇显华贵。白嫩的左手腕上一支碧玉手镯,反绾髻髻下留着一撮秀发垂在肩后,乌黑如墨。刘忆浅本来打扮素净,但经历事情多了之后愈加成熟,反而注重起了妆容打扮。她本来清丽秀雅,如今到显得乔倩比她清纯。
“你这儿真是个好所在,要不是舍不得夫君,我一定搬来和你住。”说话间,二人同桌而坐,那丫鬟手脚麻利,已经摆好了饭菜。她知道乔倩每每要来看表妹,都会和她说私房话,不等她们吩咐,自己便自觉去了侧房。孙权送来不少刘忆浅平日喜爱的吃食,她吃不完便会赏给乔倩的丫鬟,让她去侧房食用。
乔倩问道:“尚香不在么?又去练剑了?”刘忆浅苦笑了下:“二哥将她许配给我叔父,她自是去和该说清楚的人说话去了,否则以后没机会了不是?”乔倩长叹了一口气,给表妹多夹了些菜,道:“生在孙家,维护孙刘联盟也是必须的,由不得这孩子。”与刘备联姻是周瑜的提议,刘忆浅虽然认同此策略,但打心眼里并不支持孙尚香嫁给一个大她三十岁的丈夫。谁知刘备竟是刘浅之兄,自己的亲伯父。刘备初见这个女子,就觉得她长得像自己的胞弟和弟妹,心下疑虑,暗自找过周瑜,问清身世之后高兴不已,但当时还在交战,便先把认亲之事暂时搁置。刘忆浅气不过周瑜隐瞒自己,又建议孙权将妹妹许配四十有八的刘玄德,可他却是自己的亲伯伯,一时间左右为难。周瑜与她多年兄妹,又算半个师徒,但因此事,二人心结渐生。刘忆浅向来理智冷静,但因为孙尚香与周瑜孙权闹得不合,孙权向来对她敬重宠爱,加上对孙尚香心有愧疚,不想再失去一个妹妹,也就随着她俩任性出走,等婚事备好之后再接回二人。
乔倩又将舀了一碗汤给表妹,柔声道:“这碗药膳里加了不少安神的药材,你多喝点。”刘忆浅心生感激,谢道:“表姐,多谢你一直照顾。你现在怀孕了,还要费心劳神给我准备这些,多谢你。”乔倩道:“幸苦的是你,我有了身孕不方便常来看你。只能偶尔带几次给你,不然你姐夫也会生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幸苦你了。”刘忆浅和相继和兄长、姐夫、情郎翻脸,本怕姐姐因此责备,会逼她回孙家去。但乔倩不但没有责备,反而对她照顾有加,帮着她隐瞒所有人,心中感激难以形容。
二人用过饭后,乔倩又嘱咐了她几句,刘忆浅亲自送她离开,周府的一名军士早在江边等候,见到刘忆浅正要行礼,她微微一笑:“不用了,好好划船送我姐姐回去就好。”望着乔倩离去的背影,直到船变成一个小点,心下酸楚万分。却没发现孙尚香已经回来,给她加了一件披风:“姐姐,再过几日,嫂子就会再来看你,何必难过呢?”
刘忆浅转身,握着她的手道:“每次见面都过得好快!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忽然又欣慰一笑:“香儿,你长大了。”孙尚香叹道:“经过了事情,哪能再和以前一样?如今我和表哥已经分手,马上要嫁人了,自是不能再和以前那样随便发脾气了。”刘忆浅心疼不已,没想到短短数月,变故如此之快。吴祺和孙尚香的感情无疾而终,孙权为了巩固孙刘联盟只得牺牲表弟和小妹,将孙尚香许配给刘备。孙尚香在孙权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孙权心有不忍,还是硬下心肠,不肯取消婚约。步氏前来劝慰小姑,晓以大义,孙尚香难过不已,和刘忆浅一起搬出去孙府,平静心情。
“你呢,还是恨着哥哥吗?”这声“哥哥”指的是孙朗,孙翊孙匡早死,孙家兄弟如今只剩孙权孙朗。孙朗本来单纯憨直,谁知骄纵久了之后渐渐惯出了一身毛病,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加上出身是庶出,心里难免有几分敏感自卑,知道刘忆浅的身世之后愈来觉得配不上她,却又不甘她心不在自己身上。可惜了好好一个单纯憨直的男孩,如今心性大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之人。
刘忆浅紧紧握拳,一脸的恨意:“怎么能不恨?他是我兄长,趁我洗澡进我房里,差点……差点趁人之危,还好你和徐公子跑来救了我,不然,不然那次就,就不好了。”她虽憎恨孙朗为了得到她不责手段,但她一向大方守礼,骂人之时仍是不会说出脏字。“那次我没事,徐公子用他的外套包住我,救了我一次。又不惜得罪徐家嫂嫂,将此事强行压了下去,除了我们四人无人知晓。后来二哥出去行猎,他又给我的饭菜里下了药,差点强……欺负我,刚好我在给徐公子请客谈到此事,却被周循听见。他和我争吵,后来我们……我们……”说到这里,已然哽咽。这不是徐公子的错,要怪,只能怪我的好哥哥!当真可气!”孙尚香也生气孙朗的所做作为,不仅差点害姐姐失贞,又间接造成她和周循翻脸。只是为了保住孙家名声和姐姐的清誉,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在孙朗面前露馅。
刘忆浅与徐夫人之弟徐然并无感情,只是徐然是孙策的唯一弟子,她向来尊敬先兄,徐然武学修为又高于她,二人偶尔切磋比较,她便受益良多。周循竟然因此生了误会,令她实在难过。徐然自己又对另一户人家的温婉女子有好感,对他二人有了嫌隙一事毫不知情。
孙尚香见她说话激动,难掩心中的恨意,怕她动到伤口,只得道:“姐姐,别再生气了,才上好药,别影响了身子。我又想出不少新的剑招,我们回房吧,你帮我参研参研。”刘忆浅怒气稍平,和孙尚香手挽手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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