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忆浅看到乔英多煮了几样菜,便问道:“英姐,是尚香要来用早膳吗?”乔英道:“是,今早主公忙着去操练兵马,姑爷也去了。自主公来到江夏,帮助姑爷带兵以后,姑爷就很少亲自操劳了,今早还是头一回。所以孙小姐想来你这儿吃,就叫翠儿通知了一声。”乔英来到荆州,本来想要称呼孙尚香一声“主母”,但是因为习惯叫她孙小姐,孙尚香打心眼里也不喜欢主母这个称谓,就让她继续叫小姐。但是如若刘备在,乔英便称其为主母。刘忆浅“哦”了一声,笑问道:“英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乔英得意道:“我和几个婢女都相处不错,她们和我闲聊的时候说的。乔英别的不如人,但是和人打交道的本事可是一绝。而且我只和他们说了些有的没的,逗笑她们,孙家的事情我一概没提。”刘忆浅边洗手边和她说话,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乔英也算得上是文武皆备,才貌双全,虽然容貌不及自己,但也算是个漂亮的美人。虽然之前二人因为孙朗闹的不愉快,乔英甚至想叫人绑架刘忆浅,引周瑜来救,撮合他二人。却忘了周瑜去了外地,幸好刘忆浅心思机敏,察觉出乔英的不对劲,因此联系了吴祺,请他派自己的江湖朋友假扮绑匪骗过乔英。不然若真是绑匪,刘忆浅就算武艺不弱,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生的又美貌,万一绑匪起了色心,乔英的祸可就闯大了。若非刘忆浅替她压下此事,她又和孙权一起长大,以孙权对刘忆浅的疼爱,定不会轻饶于她。二人和解之后,刘忆浅就一直操心乔英的婚事,她已经二十七岁,不宜再耽搁。
孙尚香本想做些小菜,但是起得晚了,索性直接来刘忆浅房里。刘忆浅猜到她起得迟,不禁责备道:“你起得晚,人家不高兴怎么办?”孙尚香感到委屈,嘟囔道:“我要是天天这么过着,没到二十岁就累死了。”乔英愤愤不平,道:“主母,小姐是为了你好。”孙尚香撅起了嘴,道:“我明白,可是这样不累么?我是孙尚香,又不是刘忆浅。”乔英顿时语塞,虽然为刘忆浅不平,但是有觉得孙尚香说的有几分道理。刘忆浅知道孙尚香脾气倔强,说教是说不动的,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好了,先吃饭吧。我住了两个月了,没怎么走走,你陪陪我吧。”孙尚香一听要出门,刚才的不满顿时消于无形,喜道:“好的好的,谢谢姐姐啦!”刘忆浅和乔英不禁笑了起来,孙尚香虽然比以前成熟了一些,但小孩心性依旧没变。
荆州街道热闹繁华,孙尚香点了几个婢女随行,刘忆浅许久未出门,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细细打量着周围,不禁叹道:“这荆州的街道不比江东差,军师治理得当真不错。”孙尚香道:“那不还是刘景升死前治理得好?军师只是萧规曹随罢了。”刘忆浅脸色沉了下来,低声训斥道:“胡说什么?!”孙尚香意识到说错了话,但所幸跟着的是自己从江东带来的贴身婢女,马上道:“姐姐,你看那个摊位,卖好多饰品,虽然材料一般,可是手艺很漂亮呢!”刘忆浅扯开一个笑容道:“好啊,去看看。”乔英感觉到刘忆浅抽开她搀扶的手的同时,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手腕,登时会意。
那小摊位男男女女挤了不少人,但见到孙尚香,纷纷恭敬让路。众人知道孙尚香是刘备夫人,孙权之妹,所以礼让有加。她一袭粉色襦裙,少妇打扮,比寻常女子华贵很多;刘忆浅身穿一样湖蓝襦裙,并未盘起头发,扎了一个朝云近香髻,但留了一把头发垂在颈后,比起孙尚香,多了一份温婉和优雅。
众人见到二人气度不凡,心里纷纷猜测刘忆浅的身份。刘忆浅看到一只扎着玉兰花的木簪子,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周瑜和周循的影子,孙尚香看到栩栩如生的玉兰花,马上从刘忆浅的手中拿了过来:“姐姐,这簪子就给我吧。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玉兰,也该换换花样了。”刘忆浅回过神来,道:“好啊,换花样挺好的,就换梅花吧。”那卖簪子的是个老汉,满脸皱纹,看上去老实憨厚,喜道:“小姐,夫人,你们眼力真好,这两样簪子是小女亲手做的,所有饰品里就这个做工最精细。”孙尚香打趣道:“这两样最精细么?合着其它的簪子做工都是勉强凑合的?”那老汉笑道:“刘夫人就是会说笑,你买了老汉那么多东西,怎能凑合做手工呢?来来,轻香,把东西打包好给刘夫人。”
那老汉的女儿一直在一旁忙活,听到父亲叫自己,这才起身。她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嘴边有一个小小酒窝,虽然相貌平平,但她年龄尚小,别有一番甜美气质。她笑道:“这位姐姐是刘琦将军的夫人吧?真是美呢,还以为刘夫人够美了。将军夫人,这梅花很漂亮没错,但刘琦将军更喜欢合欢花,不如拿这对耳坠子怎样?”刘忆浅心中奇怪,问道:“你怎知我夫君喜欢合欢花?他从没和我提起过。”那女孩看到刘忆浅平坦的小腹,嘴唇微抿,道:“我自然知道啊,而且知道的很多呢。”那老汉面露惊慌,忙道:“刘夫人,这簪子您既然中意,不如送您吧。”刘忆浅道:“老人家卖东西不容易,怎么能收礼呢?英姐给钱,小妹妹,麻烦你给我包好。”那女孩心中吃了一惊:这刘夫人果然不是一般人,我都暗示到这个份儿上,她还能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还是说她嫁给刘将军只是父母之命,根本不喜欢刘将军?
孙尚香虽然没有刘忆浅和乔英的心思,但是同样作为女子,怎能听不出那女孩儿是在挑衅,瞪了她一眼,挽着刘忆浅的胳膊便走。刘忆浅心中忽然隐隐不安,转身之时还听到那老汉低声教训那个小女孩儿道:“香儿,再多嘴爹爹可就打了!”这话孙尚香也听在耳中,忽然想起自己没有父亲,倒对那个女孩有了几分羡慕。
乔英在一旁轻声劝道:“小姐,你还有身孕,别想太多。”刘忆浅勉强笑笑,手里却一直握着那支梅花簪子。孙尚香不禁有些担心,道:“姐姐,你没怎样吧?要不我们回去?”刘忆浅不想扫了孙尚香的兴,道:“没怎么,我们一块儿再逛逛吧,好久没出来了。”孙尚香心里稍安,道:“姐姐,我知道赵将军有个义女,武艺深得将军真传,我一直想和她切磋一下,可苦于没有机会。今日正好,你来看看我们谁厉害。”刘忆浅也听说过赵云有个义女,但她从无和她一较高低之心,劝道:“小妹,人家的地方,别惹事。”孙尚香不以为意道:“以前我也是去找人家比武啊,还交了不少朋友,再说,荆州五郡本来就是兄长借给夫君的。”她比武瘾一上来,任何人都拦不住,刘忆浅只得随着她,心道:这孩子还是不够聪明,就让她自己碰碰麻烦,不然不长记性。
刘备与孙权明争暗斗,都想要荆州五郡,诸葛亮预料到早晚两家会开战,因此也在整顿军马,日夜操练。刘琦自知才能不及诸葛亮,带兵经验不如刘备,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因此将自己的部队交予刘备管理。但他毕竟是刘表之子,在荆州威信高过刘备,所以也被请来观看操练情况,以安军心。待他回房,刘忆浅已经困倒在桌上,刘琦把忆浅抱回卧房,给她盖上凉被,吃完了已经有些凉的饭菜。油灯只燃了一盏,微弱的灯光照着床榻上的二人,刘琦看到那对合欢花的耳坠,正在奇怪怎么没见过妻子有这对饰品,忽然想到了自己救过的那个小女孩,心里不由得一紧。他轻轻地将胳膊搭在了忆浅身上,就像刘忆浅平时抱着他一样,眼前一片迷蒙。
建安十四年九月,孙权再遣鲁肃前来讨要荆州,刘备敬重其人品才华,且荆州又是鲁肃建议孙权借给自己,便亲自接待。诸葛亮命人奉茶,鲁肃细细品了一口,笑道:“刘皇叔这里的茶当真是好茶,茶叶虽不是什么上品,但烹茶的手艺真可称得上是一绝。除了在我主孙权的府上喝过的以外,数刘皇叔家的茶最好了。”刘备知道鲁肃肯定会找借口说起荆州五郡,只是捏须微笑。诸葛亮会意,对鲁肃道:“子敬,你出身富豪,喝过的好茶不少,今日可是对我家夫人最大的褒奖了。”鲁肃呵呵大笑,拱手道:“孔明言重了。诸葛夫人才华出众,何来褒奖二字?刘皇叔得了孔明兄之后,势力逐渐壮大,现在连喝的茶都不比江东差了,看来荆州五郡也要还回江东了,啊?”关羽、张飞立马变色,张飞道:“鲁先生,我大哥是大汉皇叔,替天子讨伐曹操,这荆州五郡是大汉城池,何来还不还之说?”鲁肃笑了笑,正要答话,赵云忽然赶来,一脸慌张,诸葛亮知道赵云一向处事不惊,一定是出了大事,问道:“子龙,这是怎么了?”赵云道:“禀主公,回军师,小姐,小姐出事了!”刘备脸色骤变,鲁肃也吃了一惊,要听赵云继续说下去。赵云继续说道:“小姐误会刘将军有……,误会了刘将军,结果动了胎气,难产了。”他本要说“误会刘将军有了情人”,但见鲁肃在此,怕生事端,这才改口。鲁肃知道所谓“小姐”就是刘忆浅,孙权的义妹,鲁肃性格好爽,喜读书、好骑射,平时对刘忆浅多有指点,二人也算有师生的交情,听到赵云此话,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刘备道:“先去浅儿那边,问问到底情况如何。”关羽、张飞也跟了上去。
到了产房门口,只听见几个女子连连的催促声,还有刘琦的声音,听着不大清楚,赵云拦住一个正要去换毛巾的丫环,问道:“小姐怎么样了?”那丫环带着哭腔道:“姑爷已经给小姐解释清楚了,小姐喝了补汤,能稍稍用力了。”刘备道:“好,赶紧忙你的,顺便叫乔英过来。”他思虑周全,产房内必有产婆和已经生过孩子的黄月英,因此点名要问乔英。那女子答应了一声,跑去换毛巾。
乔英正握着刘忆浅的手在催她用力,听到刘备传唤,安慰刘忆浅道:“小姐,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刘忆浅一直在用力没有说话,忽见乔英要走,忽然感到害怕,断断续续地道:“姐姐,你要走?”乔英见她脸色苍白,还要硬着头皮和自己说话,忙道:“你放心,我出去给你叔父回个话,马上就来,啊。”刘忆浅这才放开手,依照产婆的话做。刘琦抹掉她头上的汗,亲吻着她的手背,带着哭腔道:“误会都没了,你可要平安,孩子是父母的延续,你不能只因为我的病就不生下这个孩子,知道么?!”刘忆浅带着三分悲伤、三分感动、三分无奈和一分恨意看了刘琦一眼,继续用力。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孙尚香带着欣喜的哭声:“姐姐,出来了,出来了!”随着孙尚香的报喜,一声婴儿啼哭,刘忆浅这才感到精疲力竭,眼前一黑,疼昏了过去。
待刘忆浅醒来,看到自己已经穿着整齐,盖着被子,叔叔、丈夫、妹妹还有乔英都守在床边,自己从未感到如此温暖。孙尚香喜道:“姐姐,你醒了!你睡了一个多时辰呢!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八个月大。”刘忆浅只问道:“是男孩女孩?”刘琦紧紧握着她的手,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摸着她的眉眼道:“如你所愿,是女孩子,已经抱去给乳母喂奶了。”刘忆浅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不知还来不来得及为刘琦生一个男孩。刘备见是个女孩儿,不由得失望。但看到侄女生死攸关,又不由得心疼。孙尚香道:“姐姐,鲁肃大人也来了。”鲁肃一直一言未发,直到孙尚香发话,才来拜见。刘忆浅见到鲁肃,有了一种娘家来人的感觉,但刘备等人在此,只能说:“忆浅身子虚弱,失礼之处请别见怪,烦劳鲁校尉和兄长说一声,我一切安好。”鲁肃看到此番情形,知道另有隐情,但自己也不好相问,躬身道:“小姐放心,鲁肃一定带到,在此恭喜小姐和刘将军。”心道:刘小姐回到刘家,看上去还没有在孙府做养女自在,看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主公若知道他的两个妹妹各有各的委屈,恐怕会伤心至极吧。
待众人走后,刘忆浅才很恨地问道:“那王老头和他的女儿呢?”刘琦道:“赵将军掌管内事,已经抓来了,依法处置。”刘忆浅点了点头,不再过问。看到刘琦,有了一分伤感,问道:“你真的活不过三个月吗?”刘琦木然点头,道:“之前你叫我去问大夫,我就已经知道了,我给了他重金叫他保密。他是老大夫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刘忆浅气道:“除了那个大夫呢?叔父和军师知道吗?”刘琦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微微颔首。刘忆浅心头涌上一股凉意,叹道:“难怪叔父这么中意这个孩子,可惜了,让他失望了。”刘琦道:“女孩也好啊,像你这么漂亮多好。”刘忆浅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扶在刘琦肩上哭了起来,泪流满面,哽咽道:“可我恐怕来不及再生一个男孩子了。”刘琦抱紧了她,拍拍她的背道:“有灵雪就够了。我看着她出生,知道她能生下来有多不容易。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哪能知道做母亲这么幸苦。”刘忆浅抱紧丈夫,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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