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有些烫，齐飞吸了一口气，将杯子放在办公桌上，抬头看着段进，似乎没听明白似“您是说让我留下当教员？”
段进点点头：“由于每年都有老教员停飞，所以每年我们都有留教的名额。”
齐飞心里不愿意，但不敢明说，他支吾着：“这个真没想过。”
“这个不用仔细考虑，想就留下，不想——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段进也有点迟疑。
“这个——大队长，让我想一想，好么？”齐飞说话有些支吾。
段进点点头：“行，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好，那我可以走了吗？”齐飞抬手指了指门。
“去吧。”段进笑笑。
“是。”齐飞举手敬礼，走出了大队部。
段进看着齐飞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以前说要哪个学员留教，都高兴的很，现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走出大队部，齐飞又回了宿舍，朱晓明回来了，正在收拾飞行服。学员停飞，学员服必须上交。
“都干嘛去了？”朱晓明问。
“都让我起跑了。”齐飞看了一眼朱晓明：“你刚才去哪儿了？”
“没去哪，就是在花亭坐了一会。”朱晓明歪头看看齐飞：“谁惹你了？”
“还能有谁。”齐飞问：“今天就搬走？”
朱晓明舒展了一下胳膊：“对啊，停飞了，可以到老宿舍楼安慰地睡几天了。”
齐飞看着朱晓明一脸的轻松，不懂风情地问：“刚才哭了吧？”
朱晓明笑笑，揽住齐飞的肩膀，坐在床沿上：“齐飞，还记得咱们第一天到飞行学院吗？”
“你说预校？”齐飞问。
朱晓明点头：“是啊，我比你们晚到，坐大巴车到进入队部门前时，正赶上升国旗，我在车上看着你们转身面向国旗，还唱着国歌，我心里就非常激动，我想我一定好好学习，也一定飞上蓝天。”
齐飞难过地摇摇头：“可人生无常啊，你说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查出心律不齐？”
朱晓明笑笑：“我真的想飞行，也喜欢上了飞行，接到停飞命令，我都不想吃饭，甚至都难过的都不想看到你们，但有什么办法呢，是我身体不适合飞行了，我就必须面对这个现实，行了，不要难过了，有你们这些兄弟，我打心里高兴，你们就替我飞吧。”
齐飞低头搓着手，没有说话。
“齐飞，给你说个秘密。”朱晓明神秘地笑笑。
“什么秘密，你有女朋友了？”齐飞抬头问。
朱晓明吐了一口气：“哈，想什么呢。我是说，于健不是和你比么，其实暗地里我和你们俩都较着劲。”
“跟我们俩较劲，不怕拉低了你的水平？”齐飞说着低下了头。
“你小子怎么忽然谦虚了？我没听错吧？”朱晓明摸摸自己的胸口：“让我先适应一会。”
齐飞哼了一声：“行了，你就别在这儿装了，你心里不难过？”
朱晓明拍拍齐飞的肩膀：“小样，怎么还多愁善感了，从第一眼看到你到现在，两年多了，你小子哪天不是乐呵呵的，哈哈，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问你借油笔签到，你竟然冲我说，领导好。”
齐飞苦着脸笑了笑：“那时我以为你是队干部。”
“哈，你说我长的老么？”朱晓明笑了。
“是成熟。”齐飞笑了笑。
朱晓明乐了：“哈，没想到我留给你的第一印象竟然是成熟。”
齐飞点点头：“是啊，你现在更成熟，也更像一个队干部。”
朱晓明又笑起来：“哈哈，可能是因为停飞，我觉得自己忽然长大了，成熟了，我想了很多，我要选择领航参谋专业，到时你们在天上，到时咱们空地一起。”
齐飞笑着点点头：“好啊。”
朱晓明问道：“可你恐怕要留教了，我听大队长说了。”
齐飞点点头：“是啊，大队长刚才找我聊了。”
“你想留下吗？”朱晓明问。
齐飞摇了摇头：“心有些乱，不知道该不该留下。”
朱晓明摇了摇头：“哈，你小子不仅多愁善感，还优柔寡断了，你这也不像成熟啊。”
齐飞笑了：“其实早就想好了，我就想去战斗部队，飞战斗机，只不过大队长猛然一问，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就按你的意愿走吧。”朱晓明站起来：“走，帮我去交飞行服。”
齐飞也站起来，歪头看着朱晓明：“你真想通了，不难受了？”
“别说了。”朱晓明弯腰，将头埋在飞行服里，嘴里呜呜喊了起来：“我真不想停飞啊——”
门开了，于健和欧阳振华走进来，看着撅屁股弯腰的朱晓明，两人上前就抓住了齐飞的衣领：“你气我们就算了，怎么连班长都不放过？”
“滚，我不和傻子说话。”齐飞挣开了两人，弯腰对朱晓明说：“班长，难过就哭出来吧！”
“呵呵，说啥呢，不难过。”朱晓明站起来：“正好，都陪我去，我还真怕我会哭。”
四个人将飞行服和装具交还给管理员，回到宿舍，朱晓明又收拾被褥和个人物品。停飞了，就不能呆在学员宿舍楼了，原来的老宿舍楼成为停飞学员的临时宿舍，直到他们转到地面院校。
“班长，反正明天不飞，今晚就再住一晚呗。”欧阳振华小声地说。
“不了，呆会该有人来接我了。”朱晓明笑呵呵地说。
“怎么，连晚饭都让不吃了？”齐飞有些生气地说。
“你咋呼什么？”朱晓明看了一眼齐飞：“我也能吃得下啊，以后我就去团机关食堂混吃混喝了。”
“团机关的饭也能叫饭，那是出了名的差？”于健说。
“就是，连队食堂都比他们好不知道多少倍。”欧阳振华也耸着鼻子说。
“行了，就跟你们多懂似得，来，搭把手。”朱晓明冲几个人笑笑。
半小时后，两位停飞学员来到二班，接朱晓明来了：“老朱啊，不管你高兴不高兴，我俩还是想说，跟我们走吧，哪儿绝对是天堂。”
“还地狱呢。”齐飞哼了一声。
一位学员凑过来，对齐飞说：“齐大英雄，你不知道我们哪儿的生活，如果不想吃早饭，就可以睡到自然醒。”
“啊？”齐飞瞪了一眼。
“啊什么啊，就是从早睡到晚，再给我们发一箱云安白药，也治不好我们心灵上的创伤，嘿嘿，老朱，咱们哥仨回去斗地主。”
“是哦，好日子不会太长，马上就要转走，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喽。”
两个学员尽力地保持着笑容，帮朱晓明扛着铺盖卷，一起走下楼来。
“班长，到地面院校前，给我们说一声啊。”欧阳振华要哭。
“必须的。”朱晓明挥挥手：“都回吧，准备一下，该吃饭了。”
段进走出宿舍楼门，冲他们喊道：“晓明，你们三个，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俺走了。”朱晓明冲段进笑笑，扭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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