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维轩胆子太大了!
《韩非子》一书中关于治臣的篇章有《爱臣》、《奸劫弑臣》几章。听言,边知白、周执羔等人为安维轩捏了把汗,再看那巫伋等身为秦桧党羽的几人也是面色凝重,盯着安维轩即是阴冷又有几分疑惑。
在《韩非子*爱臣》一章中,韩非子着重分析了臣下权势过大的危害。他认为,严防大臣篡权,必须对臣下“尽之以法,质之以备”,不许在国内另立私朝,不许在封邑内搞独立王国,不许拥有私人武装,不许与诸侯国私下交往,不许用私人财富收买人心。君主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而《奸劫弑臣》一章从标题字面上的解释可以被理解为:“奸劫弑臣”,是君被奸邪之臣所胁迫而杀忠臣的意思。但这种解释却是极不恰当,在古代的“弑”字是大不敬之词,专为臣杀君所用“弑君”,这个弑字用来组成“弑臣”便有些不大合适了,故此许多大儒将之解释为:奸邪、劫持、弑君之臣,亦即奸臣的三部曲——奸邪惑君、得势劫君、终极弑君。
侍读官们都是读过《韩非子》的,怎么能不知晓其中意思,仅仅是一篇《爱臣》便己教人心惊胆颤,另一篇《奸劫弑臣》更加骇人,如今被安维轩说了出来,怎么不教一众侍读官们目瞪口呆,甚至思绪都开始向外发散。
安维轩在官家面前提及《韩非子》一书,是意有所指还是无心之为?意有所指的话,莫是安维轩有意旧事重提岳飞的冤狱?为其翻案?抑或是暗指现下宰相权势过大,需官家制约?还是二者兼有?
想到这晨,一众侍读官们将目光投向赵构,想从赵构的举止中看出天子心中所想。
做了二十年的皇帝,赵构于经筵中又怎没读过《韩非子》,乍听闻安维轩,面上神情也是微变,盯着安维轩看了片刻,面上忽的现出了笑意:“这《韩非子》朕是曾经读过的,只是常年忙于政务,却早己将其忘记了不少,正所谓温故而知新,朕便再听一听这《韩非子》!”
“奴婢这便将收取来,都安大人念与陛下听!”侍候在赵构身边的蓝安石极懂赵构的心思,不等赵构开口吩咐,便很是讨喜的说道。
不多时,讲殿里的小内侍便将《韩非子》寻了来,单看这封面,安维轩也知晓这是世间少有的版本。那巫伋面色沉重,将小内侍奉来的书本接在手中,随之翻开,有手中玉柄指向书页。
“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主妾无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臣闻千乘之君无备,必有百乘之臣在其侧,以徒其民而倾其国;万乘之君无备,必有千乘之家在其侧,以徒其威而倾其国。是以奸臣蕃息,主道衰亡……”
前三章还好,当安维轩念及《韩非子》第四篇《爱臣》这一段时,巫伋拿着玉柄指书的手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此刻,不止是一众侍读官们面色凝重起来,连赵构听起这章《爱臣》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爱臣太近,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其主……”几句话入耳,赵构面上表情几近未变,然胸中却如大锤撞击,狠狠的悸动了几下。赵构将目光投向安维轩,却见读书的安维轩面色如常。
此刻,一众侍读官们也在偷眼看着赵构与安维轩,但见这二人面上皆没有任何表情,显然看不出二人心中所想。
第四章念毕,安维轩正欲念《韩非子》第五篇《主道》时,伺候在身旁的蓝安石极为小心的禀道:“官家,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这经筵……”
“待说完这一篇的!”赵构面色如常,又对蓝安石吩咐道:“你着人去吩咐御膳堂,多准备些饭菜,今日经筵讲的久了,朕与诸们先生在讲殿用膳!”
官家留饭!
这可是殊荣呐,一众人忙叩拜谢恩,感情丰富的险些当场激动的落泪。其中心思冷静的脑中也在飞快运转着,官家这般举动是什么意思。
待安维轩讲完《韩非子》第五篇,内侍们己经将御膳堂做好的膳食送至讲殿,一众侍读官们又叩拜谢恩,方才用饭。
用过膳食后,赵构与众人寒喧了几句才驾,一众侍读官躬身立于两旁口称恭官陛下,随之赵构在一众内侍、禁卒的簇拥下去往后宫休息,一众侍读官跟随送到讲殿门前。临上御辇,赵构驻足,回头道:“后日经筵照常。”说罢,才上了御辇离去。
一众侍读官口中应了声是,才在内侍的引领下沿宫内御道向宫外行去。
就在一众侍读官出宫之际,只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随即只听得有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唤道:“读本官安大人且留步!”
听言,安维轩止步回头,一众正在行走的侍读官也是回头观望,见是一小内侍追了上来,同时放慢了脚步,有意倾听这小内侍说什么。
只听那小内侍与安维轩言道:“今日下午有晚朝,执宰、枢密等老大人要进宫奏事,安大人身为读本官自要侍候在官家身旁的!”
“谢中贵人告知!”安维轩口中称谢,才出了和宁门。
对此,一众侍读官倒也不在意,身为读本官的安维轩虽不像起居郎那般时时随在官家左右,但每有大小朝会都是要侍候在天子身旁的以备差遣的。
至于说晚朝,自然不是宋代所独有的。建炎至绍兴十二年这十五年间宋金两国战事频繁,国家存亡之际,几乎每日都有朝会商议军国大事,自绍兴十二年与金人议和后,政务渐少赵构又喜安逸,又恢复到宣和年间五日一朝,皇帝与臣子们也都落得安逸。
五日一朝是惯制,但其余四日执宰们也要来宫中奏事被称为常参。每岁二月至五月、八月至冬至,是每年两季经筵之时,特别是逢双日的上午经筵,天子无法视朝,故而执宰们便于午后未时过半前来奏事,若有事议的时间迟了些,执宰们便要于宫门落锁之前出宫,朝臣们称之为晚朝。
……
从讲殿出来,一众侍读官便各怀心思,都不与旁边人多做交流,一路上气氛显得很是压抑,出了和宁门也是各自拱手告辞,各自上轿去往各自办公衙门。
做为后学末进,安维轩要在原地恭送,目送众人上轿后才能离去,但安维轩可以看到,每个人在上轿前都别有深意的望了自己一眼,只是有人神情轻松,有人神色凝重。
……
苦啊,充了这个读本官这个差事,当真是苦的很。
这差事才做了三、四天,安维轩就叫苦连天,有经筵时早早就得起床于东华门或是和宁门前等候,一讲便是一上午。到了下午还要去当做执宰枢密们参加晚朝的传声筒,哪怕没有各地官员呈上的奏本要读,也要抬头挺胸收腹目视前方的立在那里,不能有一丝有碍观瞻的举动。
同是,安维轩也注意到了,每次常参朝时,那秦桧高高在上似没有看到自己这个小人物一般,但安维轩心中清楚事情绝没有那般简单,巫伋是他的党羽,应该将几日前经筵上事告知与他,只是不知道这位秦大人会如何整治自己。
“老夫还真是小瞧贤婿,仅仅十数日便翻了身,落下偌大的清名不说,还有人以宅子相送!”
这日晚间,安维轩刚到了家,自家岳父迎了上来,接着说道:“你那边院暂时也不居住,不若教我与林、郑二位兄弟先住下,如此来也省下了住客栈的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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