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宋-第308章 八月初一的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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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朝是件苦差事,早朝时间在卯时(早五点),寅时(早三点)官员们就要起床准备工作。

    因为起床时间太早,免不得有人会误了上朝的时辰。在唐代如果有官员无故迟到,多则扣一季少则扣一月的俸禄,若情节严重连续迟到的,惹得龙颜大怒,还会扔到大牢里改造一年。

    纵观历代王朝,为官者,最幸福莫过于宋朝,有大臣上朝迟到,可以像没事人一样的溜进班位,与后世学生上课迟到一般,皇帝也会装作看不到。有大臣迟到被御史参劾告状,皇帝一般也不会处理,除非某位大臣经常旷工迟到,皇帝才会罚他闭门思过。

    与唐朝相比,宋代对文官可谓优容有加。

    绍兴二十年八月初一的早朝会,在一众吃瓜群众的盼望中姗姗而至。

    寅时,御街两旁的酒肆里依旧灯火通明,更不时传来调笑耍乐声,彻夜饮宴的酒客未曾散去依旧处于狂|欢之中。

    而此时,诸多有资格上朝的臣子们或骑驴或乘轿子向会宁门聚集而来。

    和宁门外御街两旁设有待漏院与待班阁,专供执宰早朝前休息等候。

    有资格进入的大佬们己经进入休息,没资格的官员则是教长随从附近小贩那里叫来早点吃食,一边填饱肚子一边向北面张望。

    原因无它,一连等了数日的瓜,想来今日该有个了结。

    眼看太阳快出来了,上朝的时辰也快到了,一众官员们在赞礼官的指挥下于和宁门外列队登记,执宰们也从待班阁与待漏院鱼贯而出。

    这时候,安维轩才带着长随稍眯眯的、施施然的出现在和宁门外,不管不顾的直接站在了勋贵的班位里。

    勋贵的班位里,安维轩的位置排的很是靠后,毕竟历代王朝都有一大帮子的皇亲国戚,不管是皇族还是外戚,封王封爵的不在少数,这些人也构成了一个团体。

    皇族里排队靠前的有普安郡王赵瑗、恩平郡王赵璩,还有管理皇族的大宗正等人。外戚中做为代表人物的是韦太后的季弟被封为平乐郡王的韦渊。除了皇帝国戚外,还有以功勋得爵的张俊、韩世忠等人,当然这些退休人员是不用上朝的。

    当安维轩立在勋贵队列里的时候,一众勋贵们俱都看了眼安维轩,一是觉的新鲜,二来这些人也知道前几日发生的事。

    秦桧独揽朝政,所谓的朝会以礼节性|事项居多,大抵只是走个形式而己,基本没有决议政事的功能。

    所以本日也不例外,执宰与通政银台官在丹陛上像征性的奏了几件事,龙椅上的赵构应了几声“知道了”或是“照例”。

    朝堂上很平静,百官面上的表情也很平静,但在一切平静的下面则是不平静,所有人都清楚的很,常例事奏完之后,就到了礼部与那位安驸马开撕的时刻。

    待一干例行事务奏完之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有御史不负众望,走出班列。与此同时,安维轩也感觉到有不少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话说这些年自秦桧为相以来,朝中臣子大抵都是其的党羽,持异见者要么发配边远,要么致仕归家,都被赶出了朝堂,整个朝堂成了秦桧的一言堂。

    眼下的朝堂如同死水一般,根本听不到任何或是反对或是争论的声响。然而自安维轩入朝为官里以来,总是能弄出些大大小小不同寻常的动静,使得平淡的朝廷上多多少少出现了些调剂枯燥生活的味道与色彩。

    众目睽睽之下,只听那御史奏道:“陛下,臣听闻传言,驸马在上月二十六,有损毁礼部官衙公物之举,臣不知这传言是为真伪,须请驸马当面自辩。若无此事,当还驸马一个公道;若有此事,当予以惩处,以儆效尤。”

    御史有风闻奏事之责,听到了事情不上奏就是失职。哪怕是奏错了也不会被怪罪,毕竟御史是风宪官,职责所在而己。

    正因为御史是风宪官,有不被法律追究的豁免权,所以哪怕是道听途说得来的小道消息,也能当做真事一般的奏上去。

    譬如,后世笔记中有载的欧阳修喜欢自己侄女了;朱熹不孝老母。朱熹在台州跟唐仲友争风吃醋,诬陷严蕊与唐仲友。朱熹迷上小寡妇、扒儿媳妇灰等等一些黑材料,大抵都是这些风闻奏事的御史们搞出来的。

    当然,秦桧控制了做为朝廷喉簧的台谏,这些御史们自然要讨秦氏党羽的好,不等周执羔告状,这些人先打起第一波冲锋。

    眼下的大宋,只有安维轩这么一个货真价实的驸马,赵构听闻这御史上奏,目光四下扫视,只问道:“驸马可曾来了?”

    “臣在!”安维轩忙出列应道。

    安维轩竟然在朝堂上,赵构意外之余更感觉事情有些不大寻常,但还是平静的垂询道:“有御史参劾你损毁官衙器物,可有此事?”

    “这位御史大人竟喜好作姑婆之状,打听姑婆之语。”安维轩作礼,口中说道:“臣在礼部办事,不过是走路不小心撞了门板一下,那礼部的门板想来年久被蚁虫蛀食的腐朽很不结实,便当场碎裂开了。”

    “一派胡言!”

    听得安维轩辩解的云淡风轻,突然只听有人怒喝道。

    听得有人斥喝,所有人的目光投了过去,立时认了出来这说话的是礼部知识产权司郎中丁娄明。

    “丁大人,你君前失仪了。”见是丁娄明,安维轩很是平淡的提醒道。

    “什么门板被蚁虫蛀食腐朽不堪,分明是你为摆脱罪责的借口托词。”此时的丁娄明一脸怒意,显然不顾忌安维轩的提醒,依旧是一脸怒火的反驳。

    接着,丁娄明转身又拱手向上,奏道:“陛下为宣圣人教化,医百姓之愚腐、治万民之陋习,命尚书周大人与臣创立知识产权司,以收天下学者之著作,纳贤言以飨社稷,禀公执法不敢懈怠。

    而安驸马因一己私欲不能得逞,嚣张跋扈,在周尚书与臣的面前,将部堂廨所门板踢得粉碎,看似藐视周尚书与臣二人,实是藐视官家、藐视朝廷,藐视我大宋法度,不严惩不足以正国法,不严处不足以正君威!”

    听丁娄明说的话语激昂有依有据,赵构不禁挑了挑眉头看了眼安维轩,心道从安维轩以往的做为上来看,不是那么一个容易冲动的人,眼下当场损毁官衙公物,这事情想来是有些复杂。

    当然事情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一个人说的最多只能算孤证。

    赵构扫视了眼文官,问道:“礼部尚书周执羔可在?”

    “臣在!”周执羔出列应道。

    赵构吩咐道:“事发之时,你可在场?若在的话,你与朕说说这事情的经过?”

    周执羔应道:“陛下,本朝名士张载曾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先生认为生在世上,就要尊顺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努力达到圣贤境界。张先生所著之学问,被尊为‘关学’。

    臣得官家之命,于礼部设立知识产权司,收纳天下贤者之言、饱学之士所著之书。臣以‘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之姿态来审视每一部书每篇文章,绝不允许任何一部载有虚妄之言、不实之说的文章或是书籍得以通过,以免秽污天下士子之耳目,乱向圣好学者之心神。”

    “好!”

    当周执羔声音落下时,有官员帮衬的叫好抚掌。

    语言是一门艺术,控诉与告状更是艺术里的一门技巧。

    要先入为主,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将对手碾压、摩擦,以求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安维轩听得出来,周执羔这是拿着一堆的圣人道理,来为自己后面的话语做铺垫。

    停顿了片刻,周执羔继续说道:“那日,安驸马带着十数部著说寻到娄大人,要求娄大人给予书号予以通过,然娄大人仔细审之,发现安驸马所著书中内容,要么为茶余饭后之言,或者坊间姑婆之语,更不乏有怪力乱神之说,实不符官家宣教化、医民愚、治陋习之意,故而被丁大人严辞拒绝。

    然,安驸马又寻到臣的公房,要求臣将这些书籍通过,亦为臣严辞所拒,安驸马生怒,更扬言在要陛下面前参劾我二人一本,在离去前更有损毁我礼部官衙器物之举,实是视朝廷法度于无物,视我等臣子于无物。”

    这时,班位里的谏议大夫巫伋出列,向龙椅上的赵构奏道:“三省六部,是为朝廷之中枢,国|家之颜面,然驸马安维轩视我大宋法度于无物,肆意妄为恐吓大臣,请陛下秉公处断,不叫臣等寒心。”

    国子监丞、权吏部员外郎沈虚中也出列言道:“我辈读书人受圣人教化,所学无他,皆谨奉忠孝仁义礼智信,以律行慎言,然安驸马言行举止皆悖圣人之训,更有违法度,不严惩不足以警示效尤。”

    这时,有人忽的想了起来,这出列说话的谏议大夫巫伋,与礼部尚书周执羔,都是绍兴十八年的同知贡举,而这沈虚中也是参详官之一,丁娄明是勅令所删定官,而安维轩是绍兴十八年的探花郎。

    有人控诉,有人指证,有人帮腔。

    这样的场面,在某种程度上来看,倒像是一群老师在收拾一个不听话的学生。

    赵构将目光,投向安维轩,问道:“驸马,你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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