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的喧嚣声不绝于耳。各家铺席都烧炭取暖开门迎客。小贩们裹着棉衣站在街角直打哆嗦却仍不时地喊那么几嗓子。
如今正值饭时，街边的蒸笼脚店正排起了长龙，那垒砌起的屉笼足有两人高。一人叫卖，另一人则踩着高椅取出一屉包子，每打开一屉，就见一阵白雾腾空而起，这香味惹得排在后头的人不住地咽口水。
街面上，一红脸膛、身材、穿着皆富贵的大官人走在前头，身后跟着面无胡须、白白净净的家仆。大官人左右张望，最终停在了这家脚店前头。
那红脸的大官人指着招牌，笑道：“找到了！《马二家面食》，几月不见好多铺席都变了样。可让我好找。”
他对身后的家仆讲述到：这家啊，他们一家子都是从洛阳迁过来的，面做的地道，走，咱们进去！”
家仆跟在大官人身后一同往里走。这脚店简陋不堪，不大的厅堂，七八张桌子，如今全坐满了人。
大官人见此也只有顿足张望，皱眉为难。
这时店家见来了客人，连忙迎了过来，笑道：“呦，大官人，可好些日子没见了哈！”
“店家，确实好些日没见了，可还有位置供我二人落脚？”
店家连忙转头瞧了瞧，回身道：“大官人，您别急稍等片刻，这要是别人咱也就算了，可您既然来了，定要给您搬张桌子去！就在这中间过道挤一挤可好？”
大官人连忙回道：“使得，使得！”
过了一会店家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沾着油花、粉面的破桌子，放在了过道的空地上，拿起干净的麻布一阵擦拭，随后又端来两把矮椅，笑道。
“大官人，这我们后面包包子用的，可别嫌弃了，您快坐着，今儿个还吃糊涂面？”
大官人向白脸家仆问道：“你来一碗不？”
“官……官人，我就不吃了！”
大官人转头向店家喊道：“来一大碗，给我来两瓣蒜，多放些羊肉，再来一碗高粱酒！”
店家满心欢喜，高声道：“好嘞，一碗糊涂面！两瓣蒜，高粱酒加羊肉！”
白脸家仆低声问道：“官家您常来啊？”
“崇贵，外面只叫大官人！”
“是！”
这家仆打扮的正是內侍张崇贵，而这红脸大官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赵匡胤拿着筷子翘首以待，一会功夫店家把餐食端了上来。大碗糊涂面，蒜瓣，羊肉，高粱酒一样不少。
他双眼放光，一样一样瞧着，最后还是先举起酒碗“顿~顿顿顿”上来先灌了一大口高粱酒。这酒就犹如一道烈火从嗓子眼直热到了肚中，又发散到全身，身上的那点寒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匡胤浑身舒爽，轻磕筷子，夹起大把面条，轻吹一口气，趁着热，“呼噜~呼噜”一口吸入，口中塞得满满的，而随即又拿起蒜瓣颠进了嘴里。
“真香哎！”这一口吃完，他吧唧了两下嘴，道，“跟当年在洛阳一个味儿！”
张崇贵笑道：“官~大官人既爱吃，何不让膳房的厨子给您常做？”
赵匡胤一阵摇头，“这你就不懂了，这面就得坐在这吃才有那味，回了府中做的再好都吃不下！”
张崇贵笑着点头，他这时才明白，赵匡胤所说的“味儿”指的可不是这个面，而是他年轻之时混迹市井之间的那段经历。
赵匡胤又要来一碗高粱酒，大口吃面，大口喝酒，这劲头就仿佛年轻了十几岁。最后连面汤也喝的精光，一时间是满头大汗。
如今他吃饱了喝足了，就等着消消汗再走，只听别桌的两人讲道：“象棚古蹴鞠那场你买了吗？现在好像没有赌坊敢开局了！”
这话落入了赵匡胤的耳中，他年轻时就喜好赌钱、蹴鞠。这巧了，邻桌讲的是他最喜欢的两样，自然是听得仔细！
只听那两人接着聊道：“昨个刚买的，快意赌坊开的局，如今就他家还敢接买东亭社的！我下了两贯钱买东亭社赢，要我说你也快去，不然晚了，也像其他家赌坊给关了！”
“他家胆子真大啊，一个是城内最有名的蹴鞠社，一个至今还没亮过相，这就敢开局！”
“谁说不是呢！”这人接着说道，“不过，要我说这输赢还说不准，毕竟两社敢互下三万两白银的彩头。”
听到三万两白银，赵匡胤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两位小哥，你们口中的三万两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汉子讥笑道：“老哥，不是本地的吧？这都没听说？”
赵光胤打了个哈哈，“是本地的，就是好些日子没回汴梁了，如今对城里的事不太清楚！”
那汉子把木凳拉过来些，轻声道：“老哥，古蹴鞠听说过没？”
“听说过啊！就是汉唐时的蹴鞠，多现于军武之中！”
“老哥说的没错，如今汴梁城内，就要举行一场古蹴鞠大战，要说这对阵的两社，那身后的靠山可真是了不得，说出来能吓你一跳！”
“哦？那小哥快讲讲！”
有了听众，这汉子也有了劲头，“就先说这东亭社，那背后的靠山是当朝宰相赵普！”
赵匡胤一皱眉，自言自语道：“赵普？”
“啊对，就是他赵普，这东亭社就是他家二郎赵承煦的！”
“那另外一支呢？”
汉子轻笑一声，“另外一支的，那就是当今陛下的！”
赵匡胤与张崇贵对视一眼，接着问道：“那不能吧，当今官家也有功夫搞这蹴鞠社？”
“这咱普通百姓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听说了，这美联社背后的东家，那就是当今官家的四皇弟，赵光美！”
“可当真？”
“骗你做什么啊，改一句我就是个王八！这两家谁赢了这场比试，那就是净赚了三万两白银！”
赵匡胤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他这一会功夫汗消的也差不多了，往桌上多放下几枚铜钱，又与那两人道别，出了脚店的门。
张崇贵问道：“大官人，咱们可要回去了？”
“不回，走，咱们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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