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杀进来了，咱们还去观摩个屁，要我说拨一个百户所，老子领着追上去。老陈，估摸着他们会从哪里躲回草原？”
陈敬修扫了一遍自制地图，认真思索了一会，“很可能过平鲁出红门。”
陆景向来不是个拿主意的，对于大同了解有限，眼下听着两人交谈，只是大抵寻到一个草原人的路线。事实上草原人依托健硕的战马，疾来疾去，大焯边军还真不容易追上。
转念一想，这次很不像简单的战地观摩。
方凡出身平虏卫，到底是大同镇下辖，武备学堂配给每卫两人的名额，至于榆林镇加起来就只有两人。进屋后方凡并没说什么话，临时凑起来的小圈子，叫他看起来有些唯诺。烛光里，陈敬修在图上分析着，推演了很多可能，陆威听的认真，就是不知听进去多少。学堂开设专门的作图课程，黄班教的零碎，陈敬修大多还是去玄班旁听的内容，但放在黄班已经是顶尖人才了。
陆景没有过多追问，不然很可能剥离出许多有趣的东西来。陈敬修，但凭这个名字，就很不一般人。
陆威抬手拍了拍，疑惑道:“有想法？”
陆景摇摇头，方凡跟着摇头。
陈敬修的图上已经多了不少内容。
一阵沉默。
“明天再说吧。”陆景提议先睡觉，这种时候他都会想百户大人在就好了，实在不成，换作王金斗也行啊，他陆景只是个听命令，说上去砍绝无二话提刀就上，这种需要动脑讲谋略的事真不适合他。
各自入睡，半夜难眠。
第二日卯时刚过，校场上学院列队完毕，一直未曾露面的学堂校长站在点将台上，简单说了几句。一刻钟后，以小组为单位，自负行囊，全员开拔。陆景终于碰到了阔别已久的雁翎刀，简直比娶了媳妇还高兴。除此之外，还有一柄短刀，一支鸟铳，全套装备加起来已经快六十斤，事实上就连马靴都像是特殊缝制。陆景对于这座学堂总算提了些兴趣。
大同武备学堂，总计125人，天班地班勋贵最先出发，据说可以乘坐马车，玄班最晚出发，单独选了线路，带队的是两个前线回来的资深斥候。黄班像是凑数的，走在勋贵之后，只能算顺路。
经白登山一路往北，每天五个时辰赶路，期间还需完成交代下来的课业，斥候侦查、绘图种种，确实比直接提刀上去还要辛苦，得亏有陈敬修这位爷，绘图还算能够应付，陆景勉强算斥候出生，多少能帮点忙。陆威嘴不闲着，还好懂得轻重缓急，方凡始终沉默，只会对三人抱以微笑，可能因为行囊太重，累的不想说话。
三天后，小组领了一张地图，只能算残图，没有明确地名标记，比起陈敬修的原始草图还叫人迷惑。唯一能够提供参考的大概就是一个往北的方向。刚刚偏离官道，陆威忍不住吐槽了几句，眼下只剩他们四人了。
陆景走在最前头，之后依次是方凡、陆威和陈敬修，前方的路路都已经不算路了。
陈敬修接了陆威的话过去，说到:“阳高县我知道，不用太担心，你这发牢骚的力气还是留着赶路吧。”
陆威啐了一声:“真不知道怎么就把我喊来念书了。”
关于这一点每个人都很疑惑，毕竟向来有什么好事，可不都是上头人挑干净了，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无名小卒。
怪事，怪事。
————
一路上，四人尽可能绕开村庄，这是在最初脱离队伍不久得来的教训。因为他们的奇装异服，而且没有路引，进村讨水喝时差点给乡勇堵住送官。落荒而逃，回过神来，几人也明白了学堂不给准备路条的用意，说好听些是拉练，难听了就是耍猴。大同本属边地，即使边军空饷严重，各地的守备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而且都是大焯子民，遭遇了他们实在难以下手。就在对处境有了点了解之后，几人再次发现身上携带的干粮见了底。加之之前光顾着逃命，方向也错乱起来。几人虽然劫掠了一位落单百姓，问出了“阳沟”的地名，可他娘的整个大同境内天晓得有多少个同名。
两眼一抹黑，作为领队斥候，陆景察觉到了在走回头路。而且有可能偏往西南方向，若是以出发的方向为基准，也就是他们现在正往西北方向去。
四人决定休整，趁着陆威进山打猎，剩下三人摊开地图，开始合计。结果陈敬修的地图上已经找不到学堂给的地图上的任何一个相似点。
“还记得昨天那条河吗？”陈敬修问了一句，跟着道，“很可能就是清水河，现在咱们可以选择折返回去，沿着河走，往上游走，也许能进到平虏卫的地界，到时候方凡至少能有些方向。”
方凡苦笑，声音沙哑:“那必须穿过大半个平虏卫，不然我也分不清。”
“先不说是不是清水河，学堂要求我们北上，在阳和口集合，时间只有半个月。”陆景提醒道，“完不成的都要被除名，即使回到原籍也会抹不掉这份屈辱。”
三人沉默下来，乍闻鸟铳响了一声，三人立时抽刀，寻着声音冲了过去。
狼群。
陆威且瘸且退。
四人汇合，包围圈正在缩小。陈敬修一边警戒，踢了踢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陆威，“伤到哪了？”
陆威脱下靴子，卷起裤脚，带下一块肉皮，“摔了一下，酒壶给我。”
方凡取下腰间酒壶，递了过去。
四人队七头狼，不至于太惨，只是狼王不曾现身，没人知道黑暗里还有多少眼睛盯着。
“生火。”陈敬修瞥了陆威一眼，见他已经处理了伤口。
陆威缓过一些，四下看看，无奈道:“啥都没有，咋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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