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仍在昏睡中的儿子，脸色竟有了一丝红晕，他只觉一切都值得了。
小护士用卡刷开了一间病房的自动门，男护士推着亮亮进去，明日也要跟进去，却被小护士拦住了：“这是特护病房，进门要事先消毒，我带你去清洗一下。”
明日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摸爬滚打过的脏衣服，老脸讪讪，忙往后退了一步：“那就麻烦你了。”
小护士瞥了他一眼，摇摇头，叹口气，继续往前走。
明日读出了她眼中的同情，心道这医院里还是有良心未泯的人。
小护士将明日带进了一间浴室，狭长的白色空间内，挂着两排淋浴头，应该是集体用的，不过此刻只有他一个人。
等小护士离开后，明日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衣服，放在中间的长凳上，他没看到水龙头开关，便试着站到淋浴头下。
果然是感应的，热乎乎的水丝从头淋下，那种久违的舒适感，令他浑身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明日洗了三年来的第一次热水澡，这可是儿子带给自己的福利，随即想到，是自己拿命换的才对，又眼神一黯。
去他娘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事来明日当，这才不负老子的名字。
明日将负面的情绪抛开，痛快淋漓地洗起来，甚至喝了几口热水，能洗澡的水，肯定没有核污染。
现在已是下午，他大半天没吃没喝，也不觉得饿。
可惜，这样的享受没持续几分钟，淋浴头就停止了喷水，也难怪，在这个干净的水已成稀缺资源的世界，无节制地用水再无可能了。
明日才注意到没有毛巾，正打算用自己的内衣擦干身体，自动门忽然开了，小护士捧着一叠衣物进来，最上面正是一条毛巾。
赤条条、湿漉漉的明日，惊得忙转过身，背对着她，心道小丫头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小护士还真一点也不害羞，语气正常：“换上干净衣服，脏衣服就别碰了，会有人处理掉。”
她说着，捧着衣物站到明日身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或许，在学医的人眼里，人体只是一堆血肉和脏器的组合而已。
明日见小护士不在意，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反倒扭扭捏捏了，太不像话，索性大大方方地转过来，当着她的面擦身穿衣。
小护士带来了一套白色的运动服，包括外衣和内衣，都是中号，刚好合明日的身，最下面是一双白球鞋，码数也是他可以穿的，看来他的个人信息已被掌握了。
那身脏衣服不要也罢，值钱的物品都留在别克车里了，那把军刀也被保安搜走。
最有价值的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全自动机械手表和核辐射测量计，虽然有点不舍，但对即将走上黑拳赛台的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明日换好带着消毒味的衣服，只觉神清气爽，不由对一直陪进陪出的小护士上心起来。
她比自己矮半头，纤廋贴身的白大褂下，露出两条光溜溜的白腿，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医护人员都穿得比较单薄，医院里温暖如春，但明日却将走入人生的冬天。
因为儿子的缘故，三年来一向对女人抗拒的明日，第一次对一个异性产生了好感，虽然她带着口罩，看不清长相。
“谢谢你的关照，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明日刻意地套近乎，还是为了儿子，万一自己死在赛台上，希望这个小护士可以对儿子好一点。
“叫我敏敏吧，请跟我来。”小护士眼睛一眨，露出一丝笑意。
明日终于得以进入儿子的特护病房，这是一个单人间，相当精致，有沙发和茶几，墙上还挂着一台电子屏，要不是床头的长条桌上摆放着一排玻璃器皿和闪烁的医学仪器，真像宾馆的客房。
亮亮安详地睡在病床上，正在输液。
敏敏显然专门负责护理亮亮，查看了一下吊瓶和监测仪，然后告诉明日，吊瓶里加了镇静剂，亮亮没有这么快醒来，各项生命体征良好。
不管怎么说，经过一番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术收费”之后，明日对医院还是有点小小的感激。
他轻轻地在床边坐下，无比怜爱地看着儿子，真想陪儿子到地老天荒。
然而，他连儿子醒来都等不到，敏敏就收到蓝牙对讲机的通知，要他离开，医院外有人等他。
明日知道“收债”的来了，他将踏上生死叵测的人生舞台，接受最残酷的命运挑战。
他站起来，忽然冲敏敏一鞠躬，恳求道：“万一我回不来，亮亮就拜托你了。”
敏敏微微颔首，却没说什么。
“儿子，给我好好活着！”明日又深深了看了一眼儿子可爱的脸蛋，在心中默念，毅然决然地一转身，出了病房，径直走向电梯。
一名保安正在电梯中等着他，碉堡帽中的双眼漠然，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微型耳机递给了明日，然后刷下电梯卡。
电梯开始下行，明日将耳机塞进耳中，就听到一个命令口气的女声：“八号选手，根据我们的资料，你对黑拳比赛不太了解，先去现场感受一下气氛，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这耳机只能接听，无法对讲，明日纵然想问什么，也找不到对象，只能接受对方的安排。
电梯停在了负一层，明日虽然对黑拳比赛不了解，但也知道，赛场位于“小黑”的地下室，观众不用买票，只需下注，便可进入现场观看。
观众的入口大门是从一楼步行下去，他乘坐的电梯显然是内部专用，不用下注。
电梯门徐徐打开，外面还有一层门，不同于医院的不锈钢门，而是厚厚的皮革，好像核爆炸前超市里在冬天的保温夹层。
保安指了指外面，示意明日出去。
明日略一踌躇，便踏出去，他知道，自己踏出的这一小步，必将是生命历程中的一大步，是就此止步？还是昂首阔步？
路，就在自己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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