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心情随着站长的话波动起伏，失望中有希望，希望中有失落，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的眼睛亮了，这可能是儿子出事后，所听到的最好消息。
他却不敢相信上天如此厚爱自己，毕竟，他已习惯了命运的摧残和戏弄。
如果站长真的愿意将父子俩送到海山关，他一定会死心塌地地完成这一交换，但他……能相信他吗？
站长将明日阴晴不定的表情看在眼里，不仅没有趁热打铁，反而浇了一瓢冷水：“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留下来。老实说，海山关虽然大，但幸存者数量太多，生存压力相当大，还不如这个小地方惬意。至于南极，更是遥不可及，我对绿洲的建设并不看好。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先的世界了，我们要面对，而不是逃避。人类应该努力适应新环境，像核尸和其他核变异生物那样生存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出路。你是个人才，我很想重用你，不用急着这么快做决定。”
明日则去意已决，又用回了敬而远之的称谓：“谢谢阁下的好意，我还是选择离开。”
站长用惋惜的口吻道：“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个人选择。过两天你出院后，秦冰应该会让你住进她家，你只需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将看到的、听到的一切记下来，我会派人暗中联系你，暗号是……”
明日摆出遵守契约的姿态：“为什么不给我佩上窃听装置呢，省事多了。”
“做不到，秦冰的房间内有先进的反窃听装置，这是她保留的私人空间，我无法用电子工具侵入，只能靠你了。”站长说着，将掐灭的雪茄装进一个烟盒，站起来准备离开。
明日不禁把目光落在站长的礼帽下，想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站长却适时地一拍手，病房重归黑暗，有意无意地不让明日看清他的脸：“你休息吧，我告辞了。”
明日看着那黑色的背景消失在明亮的门口，心中冷哼：“见不得人吗？故作神秘。”
他已毫无困意，躺在病床上，看着黑暗的天花板，皱眉思索着，新的变数出现，自己该何去何从？
既跟秦冰有了交换，又和站长做了交换，明日一不留神变成双面间谍了，好处是儿子的安全多了一重保障，坏处是形势变得更加复杂了。
自己该相信谁？秦冰和站长，哪一个的保证更可靠，哪一个人更可信？
不，谁都不能相信！
站长突然而意外的出现，所带来的大量信息，令明日挤去了原先幻想的泡沫，更加看清了现实。
如果秦冰的计划成功，她能带上他父子俩逃离吗？或许明日一个人还行，但年仅七岁的儿子显然是个拖累。
不管秦冰是不是一个毒蜘蛛，但一个为了自由不惜一切的女人，别指望她有多高尚……
至于站长，能轻易放弃亮亮这个宝贝吗？走私船的船票多么宝贵，用来送明日父子俩去海山关，岂不是太浪费了？
站长过河拆桥的可能性非常大，对明日不兔死狗烹已是格外开恩了……
明日在脑海中推演分析着，越想越心惊，自己分明陷入了一个利益交错、错综复杂的棋局，而且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一不留神就可能成为弃子。
他谁也不能信，只能信自己！
这是一个由别人主导的交换游戏，他如同一只被困在网中央的小鸟，想要自由的飞翔，根本不可能，没有任何机会。
未必！
有句老话：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只要制造机会，将这张网打破，小鸟就能飞出去。
他分别和秦冰、站长达成的针锋相对的两个交换，则是制造这个机会的关键。
他即便是个棋子、弃子，也要做个过河小卒，有进无退，直捣黄龙……
明日的大脑越来越清晰，深邃而锐利的目光，仿佛划破无边的黑暗，揭开明亮的一角！
接下来的几天，明日安心养伤，没有再尝试溜出病房，接近同一楼层的儿子。
好在敏敏当了传声筒，帮父子俩带话，看守明日的保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知父亲也在医院，亮亮自然吵着要见爸爸。
明日又用了“探险”就是掘荒的一招，通过敏敏传话，这是一个新游戏——“穿越时空”，父子俩目前处在不同的时空中，暂时不能见面，总算安抚住了儿子。
相对于父亲，亮亮就自由多了，敏敏每天都会带他出来活动一段时间，当然不能出医院，亮亮最喜欢的是一间儿童游艺室，里面有核爆炸前的各种电子玩具，每次都乐而忘返。
明日心中明白，儿子和《红岩》中的小萝卜头没什么两样，被关在一座监狱中，能把他救出去的，只有自己这个父亲。
三天后，明日出院了，没有被保安押回自己的“牢房”——负308室，而是被送到了四楼的大办公室，秦冰要见他。
明日熟门熟路，自己走了进去。
他第一次来是晚上，这一次是上午，正是上班时间，办公室里，坐满了身着黑色职业装的男男女女，井然有序地忙着各自的工作。
透过宽阔明亮的玻璃窗，可以望到灰色的天空和街上为生存奔波的幸存者，令在这里工作的员工，油生优越之感。
穿着白色运动服的明日显得格格不入，别别扭扭地沿着办公桌中间的过道，向里面的大隔间走去。
不少员工的视线都从全息屏幕上移开，古古怪怪地瞟过来。
明日读出了那些目光中的暧昧意味，不由小脸发烧，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忙加快了脚步。
到了隔间门口，他飞快地敲敲门，竟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门开了，挽着长发、裹着白色睡袍的秦冰站在门后，当明日透明似的，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办公室。
明日可以感到身后的男女员工，一下子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他也受到了感染，小心翼翼地走进隔间。
秦冰带上门，第一句话就把明日吓了一跳：“把衣服全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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