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长一上来就道破寡头的身份，貌似坦诚，其实是不留余地，毕竟这是黑市最大的秘密，明日若不答应交换，只怕就无法活着离开这间病房了。
明日相信，若站长真要杀自己，秦冰也无法阻止，她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但他还有一张底牌，可以先跟站长虚与委蛇，拖延到秦冰的计划实施之时，救出儿子，一起逃离这座城市。
另外，他也真想知道，站长想和自己交换什么，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交换价值？
站长微微点头：“痛快！我想，秦冰看中你，不止贪图你的‘美色’，更是因为你对儿子的爱与执着，这也是我看中你的原因。”
明日一阵沉默，站长的判断，虽不中亦不远矣，儿子是他的底线，但站长也想不到，秦冰最看中的，是他对美色的厌恶。
“很少人知道我是寡头，多年来，我一直居于幕后，以科学研究为重。秦冰则是我的代理人，是明面上的寡头。但这个女人不简单，我越来越难以驾驭她。最近，她似乎瞒着我，在搞什么小动作。我并不想撤换她，毕竟有几分感情，更重要的是，黑拳比赛离不开她……”站长徐徐道破黑市的隐秘。
明日恰到好处地做出震惊之态，至少一半是真的，原来站长对秦冰的异心已有所觉察，交换的内容应该与此有关。
果然，站长揭开了谜底：“我要你帮我监视秦冰，探清她的阴谋是什么？交换的条件是，保你和你儿子活命。你可能不知道，被秦冰玩过的男人，难逃一死，她可是个毒蜘蛛。”
明日心中生出无比滑稽之感，站长要交换的，是他已经知道的计划；而秦冰要交换的，是他参与这个计划。
他不可能把自己卖给站长，但对秦冰又生出了一丝怀疑。
因为他刚刚听到了同一个答案，却是两种不同的解释。
按秦冰的说法，站长放任她找小白脸的条件是，玩完就杀。
而按站长的说法，秦冰是一只交配完毕就吃掉配偶的毒蜘蛛，天性如此……
但眼前的站长更非善类，明日跟他交换，不亚于与虎谋皮。
不管怎么说，明日要对站长的话做出应有的反应，比如庆幸、感激、担忧之类的情绪。
可惜他不是演员，只能面无表情，显得非常谨慎，作思考之态，心中确实也在斟酌，为自己谋求最大的交换利益。
须臾，明日才开口：“阁下，我答应交换，但还有两个附加条件。”
站长以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地回答：“讲！”
明日面露坚决：“第一，不能抽我儿子的骨髓。”
站长回答的很干脆：“科学才是第一！我只能保证，在抽血就能达到科研目标的前提下，尽量不抽骨髓。如果非抽不可的话，也会先将你儿子的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做到对他的伤害最小。”
明日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但反而显得真实可信，至少站长没有假装答应，至少为儿子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好，希望阁下不要食言。”他接着说，“第二，我想完事之后，带着儿子离开这里。”
站长有些意外，诧异地问：“你想要离开？去哪里？”
明日将问题反抛回去：“阁下既是具有官方背景的站长，又是跟走私船有关的寡头，对外面的世界一定很了解，我想，一定可以为我父子俩找到一个合适的去处。”
这是明日对站长的试探，也是想要证明秦冰对自己说了多少实话。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不经意的试探，竟揭开了更多的真相。
自露面后，一直沉稳笃定、偶现狂热的站长，第一次带出了个人感情，将雪茄掐灭，在黑色礼帽下发出感慨：“你可知道，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啊！三年前，我作为辐射病领域的专家，率领一个救护队，随军队到这里救灾。然而，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连政府都束手无策。当军队撤离时，我自愿留下来，成立了救助站。因为我认为，这是身为科学家的职责所在，总要有人留在第一线，做出牺牲……”
明日又一次听到了“牺牲”二字，但这一次，他没有恶言相向，反而对站长第一次产生了某种敬意。
就连秦冰也承认，站长曾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一位致力于人类健康事业的科学家。
是的，没有人天生是坏人，明日一直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老话，只是人的本性会随着环境而改变。
那些人性沦丧、道德崩坏的幸存者、包括食人者，都只是环境的牺牲品而已。
比如明日自己，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当年换了他处在站长的位置，他相信自己一定不会留在第一线。
如果不是儿子，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站长接下来的话，让明日为之一振：“其实，我领导的救助站，并没有跟上面完全断了联系，只是上面已自身难保，无力扶持各地的救助站，只好发布了假消息，让幸存者对外界死心，自力更生、自生自灭……”
明日的身子一下坐直，连敬称也不用了，颤声发问：“站长，你是说，我们的政府还存在？”
也难怪明日激动，都说“点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但身为华夏人，对政府的依赖和信任，远远超出其他任何的国家，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几千年来所形成的强大凝聚力。
从二十世纪初开始，就流传着一句令所有华夏人骄傲的话：“我们的祖国，或许不能将你带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但一旦有事，无论你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能将你带回祖国！”
站长叹口气：“存在，也不存在。当年核生化恐怖袭击蔓延世界，大量的辐射尘进入大气层，改变了全球的气候，农业被摧毁，食物和饮水受到污染，生存物资日渐稀缺，核尸横行，人类人口锐减，原有的社会秩序全面崩溃，各国政府再也无力维持，于是通过联合国启动了‘方舟计划’，各国的首脑和精英，按比例撤往核污染影响最小的地方——南极大陆，组成联合政府，创建绿洲，为人类保存火种。我国政府在撤退之前，将救助总局设在了最大的安全区——海山关，等到南极大陆的绿洲建设完成后，就会将安全区的幸存者分批接走。这是我从总局获悉的有关政府的最后消息。你要保密，因为这条消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秦冰。我没有能力送你们去南极，但可以让走私船带你们去海山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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