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营长发布了一道命令，让高架战壕上只留下警戒哨，其余将士回营房待命，仅做了简单的消毒清污，衣不卸甲，枪不离手，随时可以返回阵地。
在明日的身边，还剩下秦冰等人和近十名警卫。
其余人还好，身上的战斗服或防护服都是保暖的，又戴着头盔或防毒面具，头部也冻不着。
唯独眺望台上的伊凡，站在风口，戴的又是简易过滤罩，只罩住口鼻，冻得脸色发青。
明日一直站着不动，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睁开双眼，脸部的痉挛越来越剧烈，显得很狰狞。
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增援的五台武装列车，抵达要塞的外围，援军上下看到三个巨大的弹坑，都有些吃惊。
二营长跟援军取得联系，通报了战况，让他们原地待命。
明日对外界一无所知，大脑的反应越来越迟钝，好像正常的思维正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原始的本能。
一些很古怪的意识，从心底泛起。
比如，他很想爬行，很想怪叫，很想做一些看起来很傻的行为。
他的鼻子嗅到四周的血腥味，充满了对血肉的渴望。
他曾经有一阵子就是这样，很喜欢吃生肉，甚至吃人的手指，但是远没有此刻来得强烈，他恨不得立刻想要……吃人！
明日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渴望，原本大半失去知觉的身体，忽然产生一种难以遏制的燥热，令他忍不住想撕碎身上的战斗服。
难怪核尸都衣衫褴褛，在大冬天也不怕冻。
明日知道，自己的病毒感染，正在接近临界点，产生了茹毛饮血等核尸的特性，可称为“尸性”。
可是，他怎么接收不到同类的感应？
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一旦过了临界点，只怕解毒剂也救不了他。
不行！他不能功亏一篑。
他感觉到内心的尸性正喷薄欲出，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不！”明日心里想的是个“不”字，嘴里却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睁开双眼……
正面观察他的伊凡，顿时打个寒战，因为明日睁开的眼睛里，一大半都是眼白，黑眼珠被压缩到很小，相当瘆人。
明日却完全不看眼前的伊凡，因为他忽然感应到了外界的很多“同类”，虽然离得很远，但是，他真真切切地感应到“他们”的存在。
这就是蜂群思维吗？
在明日残存的人类意识中，知道自己做到了，开创了一个先例。
他没有时间惊喜，他必须要在短瞬间融入蜂群思维，触摸“同类”的思维，否则，他很可能真的变成“他们”的同类。
他尽力将自己的思维从大脑反射出去，像电波一样，拼命向外释放，似乎无限接近临界点了。
蓦地，他感受到一种混合着恐惧和仇恨的情绪，在无数个“同类”的思维深处流淌。
非常奇妙的感觉，这就是核尸发疯的秘密吗？也是整体暴乱的根源吗？
明日正想寻根究底，但不妙的是，他感觉到这个情绪正在消逝，从无数个“同类”的思维中消逝，应该是跟整体暴乱的消退联动的。
不！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你大爷，成败在此一举！
他再次咆哮一声，猛地扯掉头盔，头脸全部暴露在充满辐射尘的空气中，一对眼珠全白了！
随着明日变成了白眼珠，被他尽力压制的尸性，瞬间扩散至全身，只剩下大脑保持着一线清明。
他用最后的意识一面跟尸性抗争，一面奋力延伸，掠过无数核尸“同类”的思维深处，清晰地捕捉到那个情绪——恐惧并仇恨的情绪。
仇恨的情绪很明显，是针对人类的仇恨，不共戴天的仇视！
这样的仇恨很容易理解，核尸从诞生的那一天起，跟其起源——人类的关系，就是食物链的上下环，无可化解。
虽然核尸依靠数量的优势，几乎已取代了人类在地球上的生存空间，但是人类幸存者仗着文明的残存和科技的优势，顽强地龟缩一隅，苟延残喘。
这两大种群之间的战争，成为末世时代的主流，并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一方彻底消亡。
此刻的明日，处于核变异的临界点上，他的思维，既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又站在核尸的立场上，因而对这样的死仇，感受分外深刻。
不过，真正令他不安的，却是那恐惧的情绪。
他不知道到这些“同类”恐惧什么，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明日只能感应到，“他们”恐惧着某种未知的事物，模模糊糊，散布在广袤的大地上，无法捕捉。
他一咬牙，放弃对尸性的抵抗，将自己最后的意识孤注一掷地融入蜂群思维，去感应那恐惧的源头——大地的深处。
蓦地，一股尖锐的森然之意，向他的大脑袭来。
明日的脑海里，隐隐浮现一道错综复杂的黑影，朦朦胧胧，令他不寒而栗！
这东西，可能就是核尸、巨鼠、鸟群乃至鱼群，变得发疯，产生整体暴乱的原因吧？
明日正想进一步感知，让它清晰化，忽然一愕，一股清凉的液体注入自己的脖侧，随着血液的循环，飞速向全身发散，失去的肢体知觉忽地回来了，核尸的思维感应一下子消失了。
在他即将揭开秘密的最关键时刻，却被注射了解毒剂！
真是功亏一篑啊！
明日的白眼珠冒出了黑色的瞳孔，他的视线回到了眼前，口齿也清晰了，恼火地大骂：“混、混蛋！谁让你扎针的？”
他以为是伊凡，随即发现自己骂错人了。
秦冰粉脸发白地站在他的面前，高举的手兀自保持着注射的姿势，浑身发抖，表情快要崩溃了。
伊凡则一脸的后怕，为秦冰开脱：“明日同志，你已经过了临界点，我刚才冻僵了，反应不及，多亏你夫人及时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明日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觉非常的痛惜，只差那么一点儿，甚至只需要一秒！
这是天意吗？他触摸到了秘密的边缘，却失之交臂……
他的一腔郁闷无处发泄，只觉心力憔悴，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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