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埋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小宁”这两个字，都彻底消失在了他的字典里。
他害怕，有人知道后，以此来威胁他，胁迫他说出情报。如果真的这样，除了被迫配合，他将别无选择，他不敢拿她的事情开一丁点玩笑。
不料，还是有人，掀开了他厚厚的伪装，一把抓住了他的软肋。
“你……怎么……知道？”
猫头鹰头贴在地上，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陈立瞥了一眼喇狗，面无表情。他对此事完全不知情。现在只能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防止被猫头鹰看出破绽。
喇狗没有接猫头鹰的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她左臂上，有一个莲花形的印记，对吧？”
他真的见过！
猫头鹰瞬间眼睛红了。哪怕此时他正躺倒在地上，他的举止也堪称迫切：
“小宁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会见过？你在哪见的她？”
“该死的！你说话啊！”
“说啊！”
喇狗这会儿，尽管一半边脸还是肿的，看着猫头鹰挣扎居然嘴角扯起了笑容。
这个混蛋，也有被抓到软肋的时候啊。此时，两者的主动权开始颠倒过来。原先是他们俩求猫头鹰，现在，该轮到猫头鹰求他们了。
喇狗嘿嘿一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想知道什么情报？”
猫头鹰明白了。这俩人不管怎么说，目的还是套出他的情报。在一瞬间，他想过他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情报中介原则，但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要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他可以彻底不要原则。
她，才是他的唯一原则。
以喇狗的性子，还是想再耍一耍嘴皮子的。但陈立阻止了他，一时的快意改变不了什么，赶紧查出买家才是关键。
应该是喇狗那句话起了作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灵，但猫头鹰已经准备招了。
猫头鹰的妹妹是谁？
他也很好奇，心想关于猫头鹰的妹妹的事情，以后需要单独找喇狗问个清楚。
“我刚才就说了了，我想知道，喇狗几周前跟他交易的买家的情况。”
陈立上前将猫头鹰的椅子重新摆正，示意猫头鹰赶紧回答。
猫头鹰面色严肃。
他知道，一旦他招了，这俩人肯定会找到买家那里去，而随着消息泄露，他多年的招牌就彻底毁了。没有人会去相信一个出卖过情报的情报中介，只要开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但在这一刻，他想的最多的，不是他今后的前途，也不是他被迫回答的问题，他脑海中浮现的，还是那个冬天被寒风刮的面颊发红的脸。
十多年了啊，他甚至有些激动，哪怕是捕风捉影的信息，他也认了，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能找到她的希望。
招了，就招了吧。
想通了以后的猫头鹰跟刚才判若两人，他回答的很果断：
“那是个小团伙，叫青盘蝮。人不多，大约有四五个人。目前主要在地西区活动。”
陈立心里一振，终于有下一步的线索了。
青盘蝮？
应该跟蛇有关系。但这点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少。
“说的再具体一点吧。”
“再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了。”
猫头鹰摇摇头。
“他们只是我的客户之一。我跟他们唯一的交集，仅仅是通知交易信息，联系上游和下游。他们也不可能把太过详细的信息告诉我。想必你也知道，情报中介不一定可靠。”
的确，情报中介人员构成复杂。有以公司形式，提供担保交易的，也有打着情报中介的旗号骗钱的，也有像猫头鹰这样单枪匹马的。各种真假信息互相掺杂，光整理出正确的情报就是一件极为耗时的事情。
而这些接近底层的小型团伙，交易量都不大，很少有专业挖掘信息的人员，自然很难去一一甄别情报中介的可靠性。因假情报引起的混乱和吞并屡见不鲜。
但另一方面，这些小型团体的很多日常运作，也离不开信息情报渠道。走私、D品、枪支、机器人、奴隶……从联系供应商到货物出手，各种活动都需要情报支撑。
他们不是那些大型团体。较大的黑帮、有实力的贩卖公司、训练有素的雇佣队伍等组织，都拥有完善稳定的情报网络。
但他们没有。
这种情况下，尽量减少自身信息的暴露，也成了每一个小型团伙的必修课。猫头鹰作为一个单独奋斗情报中介，也确实很难了解一个卖家的详细情况。
“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上个月在秋叶墩附近的一家废弃的商业中心见到过他们。”
“但现在他们是不是还在，我不知道。”
“他们的人员构成你知道吗？”
“不知道。”
猫头鹰回答的很干脆。
他真的不知道。
陈立点点头。不再继续逼问猫头鹰。
猫头鹰的神色不似作伪。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不管怎么样他都已经出卖了情报，泄露一句和泄露一百句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没有任何理由隐瞒。
其他的，他也没什么好问的。
猫头鹰见两人问完了，不由得急切起来。他还在期盼着关于他妹妹的消息。这一会儿的他，褪去了所有的成熟和伪装，紧张的像一个孩子。
“快说，我妹妹你在哪见到的？”
喇狗撇撇嘴，还算完好的右眼一瞪，
“急什么？让我想想。”
不过他倒是没再拖下去：
“六年前，在青罗西，街上遇到的。”
“青罗西？”
猫头鹰无比激动。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还在地下区吗？而且离二人又是如此之近。
“她真的在青罗西？然后呢？”
喇狗摊摊手：
“后面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
猫头鹰不相信。
“该死的！你他妈耍我？”
猫头鹰勃然大怒，绑着他的椅子被摇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明白了，喇狗是在故意恶心他。
喇狗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看着他：
“随便你怎么想，我跟她只是一面之缘，后来她就跟我错身而过了。你觉得，谁会无聊到去关注一个陌生人？”
真的是这样吗？
猫头鹰安静下来。
他有点相信喇狗说的，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确实，在街上遇见一个陌生人，匆匆一瞥，留下太多深刻印象的可能性不大。尤其是在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
等等！
如果喇狗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为什么会知道，她是我妹妹？
“你撒谎！”
猫头鹰攥紧了双手，眼里也多了几根血丝。喇狗，至少见过她两次。而且有一次是她还在他身边的时候。
他想起了曾经混迹垃圾场的日子，和莫名其妙遭到的劫持。内心甚至怀疑，喇狗会不会就是带走她的罪魁祸首？按目前的线索判断，喇狗确实很有嫌疑。
喇狗仿佛看出了猫头鹰的想法，“嘿嘿”一笑：
“你继续想。反正我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一份情报换一份情报，公平的交易。”
原本以为，这一刻自己会很愤怒的猫头鹰，居然意外的平静下来。
交易么？
只要是交易就好办了。
而且，不管喇狗见过她几次，至少青罗西，六年前见到的那次，可以说明一件事：她还活着。
这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以后慢慢交换就是了。
另一边的两个人，这会转身准备离开。
陈立拍了拍喇狗的肩膀，示意喇狗跟他出去商议。既然买家是谁已经知道，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就行。喇狗手扶着脖子，踉跄着脚步朝门口走去。
他们也没打算放走猫头鹰，既然招惹了一个他，自然没有放走的理由，一个躲在暗处实施报复的情报中介太可怕了。但不管是留下猫头鹰还是弄死他，都需要统一了口径，再回头做处理。
“等等！”
喇狗身后响起了猫头鹰的声音。
“买家很可能设置了监控和无人机，我帮你们对付它！”
喇狗身形一顿，但没理他，随后跟着陈立出去了。
“砰！”
门被关上，外面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对话声。
猫头鹰安静的倾听，可惜没能听清陈立他们在说什么。他这会儿很疲惫，加之受了伤，头脑昏昏沉沉。没过多久就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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