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太平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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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秀全、杨秀清等人盘踞金田村后,气焰日盛。桂平知县差遣几个差役前往缉捕,结果不是被杀,就是被逐,洪秀全等人更加嚣张,时常有戕官据城的传闻。桂平县官连忙向府道禀报,府道又向巡抚禀报。郑祖琛抚台闭门不出,正高兴盗案渐少,可以清闲度日。忽然接到桂平的警报说洪、杨蓄谋不轨,与平常的盗贼不同。郑抚台一听,不禁忧虑起来,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好主意,就邀来几位幕宾,一同商议剿匪事宜。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三人竟想出一个请京城速派大军的计策。当下由幕友写好奏折,立即将奏折发往北京。

    咸丰帝看过奏章,便召杜受田入宫议事。杜受田向咸丰帝大力保举故云贵总督林则徐及故提督向荣。于是朝廷降下圣旨,授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向荣为广西提督,令两人迅速赴广西剿办,并令郑祖琛出省督师。郑抚台接到朝旨后,又喜又怕,喜的是有人接替,可以卸掉不少担子,怕的是钦使还没到,自己仍要出省剿匪。左思右想,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几千名绿营兵出了省城,慢慢南下。行军到平乐府,竟就地屯驻。原来平乐府的西南就是浔州府,桂平是浔州的首县。郑抚台明哲保身,暗想平乐府还是安全的,再向南行进,便将接近贼窝,倘若被盗贼围攻,恐怕老命都要没了。因此半途中止,裹足不前。

    提督向荣刚驰到桂林,听说巡抚已出省督师,料想金田那边,由抚台亲自督剿,匪徒应当不会蔓延;自己不如去柳州、庆远一带,先剿灭土匪,歼灭洪、杨的羽翼,然后夹攻金田,比较容易将匪徒一举荡平。主意一定,便令人飞报郑抚台。郑抚台不知他的计划到底可行不可行,便令他依计行事。于是向荣出柳州、庆远,转入思恩、南宁,沿途杀逐无数盗贼,颇有摧枯拉朽的威势。

    郑抚台安驻在平乐,洪、杨等人也暂不出兵,只是蓄粮备械,从容布置,正想着择日大举进攻。忽然探子来报,钦差大臣林则徐奉旨前来,洪秀全大惊道:“完了,完了!林则徐一到,我们就完了!”石达开在旁问:“大哥为什么这么胆怯?难道没有听说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吗?”洪秀全说:“并不是愚兄胆怯,而是这位林公智勇双全,英国人都打不过他,更何况我们?”石达开说:“兄弟也晓得林公的厉害,但我们军饷兵械充足,总可以支撑几个月。如果不能支撑,兄弟们还可以航海逃命,还是等林公来了,我们再好好计划!”洪秀全听后,稍稍放心,只差遣人窥探林钦差的行程。

    过了一两天,探报林钦差已到潮州普宁县。广西巡抚郑祖琛被革职发配边疆,林钦差兼任巡抚。洪秀全愈加惶急,正踌躇时,见洪大全进来,笑容满地地说:“恭喜大哥!林钦差死了。”洪秀全不觉跳起来,问道:“真的?”洪大全说:“当然是真的。现在听说满清政府已令前两江总督李星沅继任钦差大臣,广西藩司劳崇光担任巡抚了!”洪秀全说:“这全仗上帝保佑,但不知李星沅是什么人物?”洪大全说:“我想他应当没有林钦差有能耐。不如乘他还没到,我们赶紧发兵?”洪秀全说:“很好!很好!”忙召杨秀清等人议定出兵事宜。石达开说:“如果要出兵,得预先写下檄文,历数贪官污吏的罪孽,才好出师呢!”洪秀全说:“这还有劳老弟!”石达开说:“说起文字,还是让大全兄来吧。”洪秀全随即令洪大全草拟,不一会儿檄文就写成了。

    檄文一发,便制定旗帜。旗帜全用红色,寓意红红火火,并令人人用红布包头。扎束妥当,各执军械,排齐队伍,从金田村出发,进屯大黄江,随后分攻桂平、武宣、贵县、平南等县,前锋直达象州。清廷再授周天爵为广西巡抚,加总督衔,迅赴广西办理军务,然后又令两广总督徐广缙派兵夹剿。徐广缙派遣副都统乌兰泰赴广西帮助处理军事,与提督尚荣各率一军,进剿洪、杨。

    向荣进军到马鹿岭。马鹿岭在大黄江的对面,由洪秀全派兵堵守。向荣一挥而上,驱散洪军,追到武宣,又与洪军酣战。洪军败走,逃入紫荆山。此时乌兰泰军也到,分头攻截。又因李星沅已驰抵柳州,周天爵也驰抵桂林,都派兵进剿。无奈李、周二人意见不合,李星沅向来尊重向荣,所派遣的各军,都令他们听向荣的调度。周天爵兼任总督,自以为权力在向荣之上,所以派遣将卒时,暗中授意将卒直接听命于他,不受向提督的节制。乌兰泰又是受命于广东总督,更是与向荣各竖一帜,分立门户。向荣连遭牵制,自然要向李钦使唠叨申诉。李钦使派人去问周巡抚,又遭到周巡抚的驳斥。李钦使也不免有些激愤,一面上奏请求皇上选派一个总领大军的统帅,一面进军武宣,忧心如焚,以致病故。

    周天爵听说李星沅病故,便弹劾向荣不听他的管制。咸丰帝因李星沅遗书中隐约有埋怨周天爵的意思,于是罢免周天爵督师,拿掉他的总督衔,改用邹鸣鹤为广西巡抚。一面令大学士赛尚阿率都统巴清德、副都统达洪阿,督率四千名京师精兵,赴粤视察战况。

    赛尚阿到军中后,立即令各路军进攻紫荆山。洪军招架不住大军合围,忙放弃紫荆山,分成水陆两路人马,窜入永安州。当时,官府还以为盗贼巢穴已被攻破,肃清盗贼指日可待。不料永安失守的警信,又报入清营。原来,永安本就缺乏守备,洪、杨等人窥知城中兵力空虚,竟率众攻入城中,官吏早逃得不知去向。洪秀全得到永安城后,便与会党拟定国号,叫做太平天国。他自称天王,封杨秀清为东王、萧朝贵为西王、冯云山为南王、韦昌辉为北王、石达开为翼王、洪大全为天德王,秦日纲、胡以晃等四十多人,分别称作丞相、军师,居然要与大清国抗衡了。清军因他们蓄发易服,称他们为发逆,也叫他们长毛贼。他们却称清军为妖。

    赛尚阿得知洪、杨已攻入永安,急忙移师到阳朔县,督领诸军追剿。诸军统领中要算向荣、乌兰泰最为勇猛,两军追到永安城下,扎下几十个营帐。向荣从北路攻打,乌兰泰从南路攻打,旗帜鲜明,刀枪密布,险些要踏破城池。可惜两将素不相容,你要速,我要缓;你要合,我要分;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将城池拿下。乌兰泰的麾下有个江忠源,向来通晓军事,往返于两军,在中间调解,但总不能让他们解嫌释怨。不久,都统巴清德病殁,向军兵士也多染暑瘴,锐气渐衰。江忠源晚上出去巡逻,见永安城的北角独独缺少围兵,忙入营禀报乌兰泰:“现在长毛都聚集在城内,全靠今日合围,才能将他们悉数歼除,免除后患。卑职巡绕四周,发现只有城北缺少围兵,如果一不注意他们从那里窜逸出来,四出为患,怎么办?”乌兰泰说:“城北归向军门督攻,我不便干涉!”江忠源说:“这事关系重大,还请大人与向军门好好商议!”乌兰泰默然不答。江忠源说:“大人若不方便前去,卑职愿一人去见向军门,只请大人下令允准。”乌兰泰说:“这倒无妨,请你自便。”江忠源奉命,径直到向营求见,向军门将他召入,行过了礼后,他便献上合围的计议。向荣说:“古人说得好:‘困兽犹斗。’如果将这城四面围住,贼众无路可走,定然誓死固守。现在已经攻打了两三个月,还没能攻破城池,兄弟故意撤去一隅,诱使盗贼出来,以便截击。一是较易拿下城池,二是不怕他们逃走,这难道不是两全之策吗?”江忠源说:“大人的计策不是不好,但我军现在有三万多人,贼众却只有一万多人,我众彼寡,尽可以合围。如果怕血肉相搏,损失过多,为什么不切断他们的粮草,断绝他们的水道,使他们内乱?不出十天,包管可以攻进城去!”向荣仍是不依,江忠源退出,自叹道:“不用此计,我军难逃大劫了。”于是回去报告乌兰泰,过了几天,江忠源借口身体不适离开军营。

    洪秀全见城北没有围兵,便有意突围出城。于是带领杨秀清、冯云山、石达开出北门,令洪大全、秦日纲等人出东门,萧朝贵、韦昌辉等人出南门,林凤祥、罗大纲出西门,乘着晚上,一声呐喊,便从四门杀出。清军虽也日夜防备,无奈全城的悍党猛扑出来,好像饿虎饥鹰一般,这边围住,那边被他们冲破,那边围住,这边又被他们冲破。乌兰泰此时正在东门,望见洪大全等人出来,忙率兵迎敌。一场酣战,洪大全被活捉。萧朝贵、韦昌辉、秦日纲赶紧率众向东逃去,乌兰泰还不肯舍弃,忙吩咐部下将洪大全押往京城,然后亲自率兵追击而去。

    当时,北门无兵围守,洪、杨等人拍马驱出。走了一二里,突然被清兵拦住,为首的大将正是向荣。当下火光如炬,喊声如雷,两军混战多时,杀得地惨天愁,尘昏月暗。洪秀全的部下都异常精锐,不管你向军门多有能耐,也不过杀个平手。不料林凤祥、罗大纲等人又从西边杀到,洪秀全得到这支军队的援应后,精神格外抖擞,与向军拼死抗战。向荣仍拼命拦截,谁知老天偏偏下起雨来,弄得官兵拖泥带水,有力难使。总兵董先甲和邵鹤龄又先后战殁,向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洪天王逃窜而去。向荣收兵入城,检点队伍,已伤亡不少,慨然道:“真后悔没有听从江忠源的计策,相持几个月,却只得到一座空城。眼下贼众向北逃窜,定去窥伺省城,省城一失,广西全省都难以保全了!”随即整顿兵队,出了永安城,从小路驰赴桂林。

    这边,乌兰泰跟在敌军后面向东而去。远远地看见萧、韦各军绕过山往北走,料知敌众将进犯省城,乌兰泰忙令军士竭力赶上,将到六塘墟时,敌众已不知去向,当下扎驻营寨,令侦骑四下一打探,才得知贼兵已踞住墟中。乌兰泰忙召集将卒,说:“本都统受国厚恩,愿与贼兵同归于尽。现在贼众已踞住六塘墟,想必休养几天后就要进犯省城,我军如果不乘此奋力杀敌,省城定要遭殃!”说到这里,令部下取过一个酒盅,突然拔出佩刀,往臂上一刺,将血滴在酒盅里又令人搅入清水,然后对将卒说:“诸君如果热忱报国,请喝了此血!”众将卒不敢怠慢,个个走上前,各呷一口。喝完,拔营向北进军,直指六塘墟。

    行军到墟口时,已是夕阳西下,只见树木丛杂,路径分歧。副将金玉贵上前禀请,想就此暂驻,明天早晨再进兵。乌兰泰说:“行军全靠锐气,如果等到明天,锐气便衰竭了。本都统定要今日歼贼,虽死不辞!”金玉贵不敢多言,便随乌兰泰继续前进。愈入愈险,愈险愈暗,一声鼓响,长毛突然从暗处杀出。左有秦日纲,右有韦昌辉,乌兰泰全然不惧,令士兵举着火把开战。你一刀,我一枪,争个你死我活。相搏多时,韦、秦二人率众退去,乌兰泰仍驱军穷追。直到将军桥,秦日纲、韦昌辉逾桥过去,乌兰泰也怒马当先,跑过了桥。官兵排队跟上,刚过一半,“呼啦”一声,桥梁从中间断裂。顿时落水的人不计其数,恼得乌兰泰怒气冲天,索性自己向前,不顾后军。忽然看见前面来了一大队长毛兵,打着东王、南王的旗号,让过韦、秦,然后截住乌兰泰。乌兰泰不管死活,上前拼杀。此时天还没亮,猛然听到一阵炮响,炮弹如飞蝗般射来。乌兰泰身先士卒,毫无遮护,身上中了三弹,跌下马来。部将田学韬急忙赶去救应,碰巧一弹飞到面前,躲闪不及,正中头部,脑浆迸出,死于非命。乌兰泰也狂喷鲜血,大叫一声而亡。霎时,乌军的前队都被长毛杀毙,只剩下后队还在桥的南边,由金玉贵带领着。金玉贵正想渡水接应,见长毛兵已杀了回来,料知主将已经阵殁,忙令部下整阵而退。自己怒目横矛,独自立于桥侧,大呼道:“长发贼敢过来斗个三百回合吗?”长毛见他单枪匹马,不觉惊异,便去禀报杨秀清。杨秀清拍马趋出,在桥北遥望,只见金玉贵身穿白袍,威风凛凛,不由得暗暗惊叹,随即说:“这位白袍将好像唐朝的薛仁贵,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他,让他去吧!”当下麾兵退去。金玉贵也从容不迫,回去呼转部队,改道趋往桂林。

    原来,洪秀全出永安时,和众天王相约往北进军。至此会合韦、秦各军,各得胜仗,便直犯桂林,进逼城下。抬头一望,守城兵都已严列到位,防备得非常周到。洪秀全对众人说:“这个邹妖倒有点来历。你看他防兵密布,严肃得很哩!”话还没说完,城上的枪炮已一齐射来,洪秀全转身就跑,退后五里安营扎寨。第二天,派石达开、韦昌辉率众进攻,结果又被守兵击退。回来报告说妖将向荣也在城中,洪秀全叹道:“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邹妖哪有这么厉害?”又连续进攻了几天,一点儿便宜也没占到。没过多久,探子来报,东岸鸬鹚洲又有妖兵来了,洪秀全忙令冯云山前去迎敌。冯云山去后,石达开献计说:“广西地处偏僻,在全国无足轻重,我军不如派全部精锐北上,出两湖,据江为守,伺机争夺中原,才是上策!”洪秀全折掌说:“好计!好计!”于是下令拔寨前行,东出鸬鹚洲,想去接应冯云山。忽然前哨来报南王追妖兵到蓑衣渡,中炮身亡。洪秀全不听还好,当听到冯云山的死讯,魂儿都飞到九霄云外。接着又得知天德王被解入京城后惨遭极刑。洪秀全大叫道:“痛啊!痛啊!”话刚出口,两眼直瞪前方,竟向前扑倒。

    洪秀全倒地后,如果真的身亡,中国倒也风平浪静了;但洪秀全是个乱世魔王,人叫他死,天偏不叫他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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