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年,朝鲜国全罗道东阜县东学党叛乱,连败王兵,声势浩大。国王李熙忙向中国告急,并致信中国驻朝鲜大使。这位大使就是当年帮办营务的袁世凯。袁世凯接到信件后,忙通报北洋。北洋当即派提督叶志超及总兵聂士成等人前去支援。李鸿章非常精明,他依照《天津条约》先告知驻日钦使汪凤藻,叫他照会日本政府。日本真是厉害,不肯落后别人一步,立即派大岛圭介率兵赶赴朝鲜。两国兵队先后出发,钦差袁世凯得知叶提督已到牙山,随即致信叶提督,请他向乱党出示官文,解散乱党。乱党到底是一群乌合之众,见到一纸文告,就吓得四散奔逃。朝鲜失守的地方就这么轻易收复了。清军打算立即撤兵回国,可是日本兵却有进无退。袁钦使照会大岛圭介,援引《天津条约》,让他们撤兵。大岛圭介含糊回复,暗中反而添兵添将,越来越多的将士被陆续运到朝鲜,并分别据守釜山、仁川的要害。袁世凯急忙致电北洋,请朝廷做好与日本决裂的准备。肃毅伯李鸿章自知中日一开战,就一定会在海上作战,而北洋海军虽然筹办了好几年,却是外强中干、不堪一战。因此回电袁世凯,只要求他据约力争,并让总理衙门速与驻华的日使小村寿太郎化解这场冲突。
总署的王公大臣都糊涂透顶,还在说朝鲜是我国藩属,所以我国有权发兵,帮助朝鲜平乱,日本不得干涉。就是这句话,又让日使找到借口,他说朝、日两国曾订立条约,而中、日两国为了朝鲜也曾订立《天津条约》。朝鲜明明是自主国,只因为国度很小,不能自保,所以由中、日两国共同保护,凭什么说日本不得干涉?小村寿太郎说得理直气壮。总署大臣无可辩驳,反而仗着自己的余威,要与日本开战。你上一折,我上一本,都说:“小小一个日本竟如此无理,我朝应立即发兵征讨!”光绪帝年轻好胜,看过各大臣的奏章,也决意主战,随即催促北洋大臣李鸿章迅速剿灭倭寇。此时,李伯爷却好像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苦楚。李鸿章急忙致电驻日汪使,叫他诘问日本外部,为什么违背《天津条约》,不肯撤兵。日本提出条件,说要与中国同心协力改革朝鲜的内政。汪使忙回电李鸿章,李鸿章仍是不肯主战。海内外的清廷官员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不是说李伯爷胆怯,就是说李伯爷软弱,连钦使袁世凯也以为北洋海军可以出海作战,并请命回国,决心与日本开战。李鸿章还没答复,日本兵已攻入朝鲜王宫,将国王李熙幽禁,辅佐大院君主持国政,并宣告朝鲜独立。小心翼翼的李伯爷到了这时也只得答应开战,并将袁钦使召回国内。朝旨又派副都统丰伸阿、提督马玉昆、总兵卫汝贵、左宝贵等人各率大军,由陆路进发。
日本先发制人,趁清军还没来到朝鲜,便向牙山的清军发起进攻。军门叶志超怯懦无能,整日饮酒高卧。忽然军士来报,说日兵即将发起进攻,叶志超连忙向北洋求救。李鸿章得到消息后,派出两营士兵乘轮船支援牙山的清军。不料被早已埋伏好的日军军舰开炮轰击,全军覆没。叶志超等了几天,不见援兵前来,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总兵聂士成颇有些胆量,慷慨誓师,愿与日军决一死战。忽然探马来报,日兵已到成颇欢,聂士成马上持鞭请令出击,只见叶志超面色如土,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说:“老兄路上小心!兄弟定会守——守住此地。”聂士成立即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就到了成欢,恰好遇到日兵整队前来,聂士成立即传令开枪,两军厮杀在一起,只见烟雾弥天,枪弹蔽日。大约战了两个小时,日兵渐渐向后撤退,聂士成乘势追击一阵,才收兵扎营,并立即派兵卒去牙山报捷。到了第二天早晨,派去的兵卒还没有回来,日本大军又杀来。这次日本兵不像上一次那么怯战,远远望过去都精锐得很。聂士成倒也不怕,仍下令开营迎敌。营门刚打开,炮弹已经射过来,聂士成军连忙还击。正酣战时,派去的兵卒回来说,牙山已没有大军,听说叶军门已退驻平壤了。这话一传,军心大散,日本兵又漫山遍野地杀过来。聂士成此时也不免有些心惊,料知支撑不住,忙令部兵整齐而有序地边战边撤。日本兵不敢进逼,由着聂士成退去。聂士成回到牙山,果然不见一兵一卒,长叹了几声。暗想手下只有几千兵马,牙山是保不住了,与其孤军死在这里,不如全军早点撤退。于是传令退回平壤,眼看着牙山要地被日兵占去。
聂士成到了平壤,见到叶志超,问他为什么退兵。叶志超支吾了半天,聂士成又说:“我军在成欢大胜日兵,军门大人如果多留几天,牙山也可以保住。”叶志超说:“老兄的战功,兄弟已经知晓,并上报朝廷。现在辽东派来的人马已会集此处,只要此处得胜,牙山虽失,还可以无忧。”聂士成也不敢多说什么,随即退出。叶志超仍天天坐在营中,并没有什么举措。丰伸阿、马玉昆、左宝贵、卫汝贵等人见了叶志超,无非说些应酬客套的话,也不见他们商谈军务。聂士成背地里叹息不已,暗自灰心。日兵听说清军云集平壤,便驻扎牙山,一时之间不敢进逼。叶志超乐得快活几天,忽然接到北京来的电报,朝廷任命他为统帅,令他调度各军。聂士成被提拔为提督,军士也得到两万两赏银。叶志超喜出望外,忙设宴庆贺。各路统领少不了亲自去贺喜,一连热闹好几天。
叶志超本不具备带兵打仗的才能,突然被朝廷提拔为统帅,哪个会畏服他?所发号令多半没有人执行。叶志超营内的将卒逐队四出,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朝鲜百姓本来拥戴清朝,提着美酒带着美食前来迎接清军,不料清兵恣意妄为,反而让朝鲜百姓大失所望。在叶志超看来只要守住平壤,其他事就可以不去过问,因此令丰伸阿、马玉昆、左宝贵、卫汝贵各将分别驻扎平壤城的四面。中秋将近,日兵仍没有消息,叶志超正打算大摆宴席,度过美好的中秋月夜。突然哨卒来报,日将野津已率兵前来攻打平壤,而且人马不少。叶志超大吃一惊,急忙传丰伸阿、马玉昆、左宝贵、卫汝贵前来商议。叶志超说:“日兵就要逼近,各位有没有退敌的好计策?”各将领中只有丰伸阿最有资格,他先回答说:“全听统帅的调度!”叶志超说:“据兄弟看来,此处有深沟高垒,我们只需据守此城,不战为妙。”各将还没回答,左宝贵已有些恼火,对叶志超道:“现在打仗不像从前刀枪时代,炮火十分厉害,不是土石所能抵挡的,不如趁日本还没逼近,我军主动出击,这才是上计!”叶志超一听,脸色忽变,半晌才说:“我主张以守为攻,老兄主张以攻为守,我想老兄有勇有谋,一定可以退敌,不妨请老兄自便!”左宝贵说:“是统帅调度各军,卑职怎么敢擅自进退?但是这一仗至关重要,卑职奉命到朝鲜来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刚才有冒犯之处,还请统帅原谅!”叶志超说:“老兄晓得为国家效命,难道我就不晓得吗?”丰伸阿等人见两人互有意见,只得从中劝解,谈论了半天,仍是没有结果,外边的警报却络绎不绝地传进来。左宝贵勃然而起,对各将说:“宝贵食国君之禄,定当竭尽全力为国君办事,敌兵已经杀到,现在只有跟他们拼命这一个方法。如果今天不战,明天又不战,等到日兵绕过平壤,截断我军的归路,那时只好束手待毙了。诸公保重!宝贵就此告辞!”当即愤愤而出。丰伸阿、马玉昆也辞别叶志超,各自回营。只有卫汝贵稍留片刻,与叶志超密谈了几句,也不知道是什么妙计,可能是预谋保身的秘诀。
左宝贵回到营中后,听到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料知日兵已经逼近,当即令部下整装待发,鸣角出营。行军不到一里,已见火焰直冲云霄,日兵的炮弹如雨点般打过来。左宝贵自然督军还击,互相轰击了大半天。日兵十分厉害,前队战亡,后队补上,枪子射得越来越急,炮弹放得越来越猛。左宝贵军这边前队大多伤亡,后队的兵士硬着头皮冲上去。左宝贵喝令士兵一齐放枪,自己也小心督察,忽然见后队的士兵用枪时大多不是很得心应手,有的放不出子弹,有的子弹还没射出去,枪管已炸破。左宝贵还以为是士兵操练不精的缘故,便手执快刀斩杀几人,后来见士兵多半都是这样,他急忙从士兵手中夺过枪,亲自开枪,结果用尽气力,也不见子弹出来。左宝贵仔细一瞧,机关多已生锈,不禁失声说道:“好,好!”
原来,中国的枪械多半是从国外购来的。北洋大臣李鸿章听说德国制造的枪炮最利害,就向德国的工厂订购许多枪械,不料运来的枪械一半是新的,一半是旧的。当时只知检点枪支数量,谁去细心辨认?这次中日开战,便把这些枪支陆续发放出去。左宝贵军的前队都是临阵冲锋的精兵,所用的枪械因时常操练,早已将废锈剔除;后队兵士都是临时招募来的,随便发给枪械,因此上了战场,才出现这个问题。部将请左宝贵退兵,左宝贵叹道:“本统领早知会有今日,只愿多杀几个敌人,就是死了也还值得。不料来了一个没用的统帅,又领了这种没用的枪支,才使敌军猖獗到这个地步。”话还没说完,突然飞来一粒子弹,左宝贵把头一偏,肩膀中弹。日本兵又如潮般涌过来,扰乱左宝贵军的阵势。左宝贵仍忍痛支撑,无奈敌炮接连不断,打倒左宝贵军无数兵士。左宝贵身上又中了几枪,口吐鲜血,晕倒在地。蛇无头不行,兵无将自乱,霎时全军溃散,逃得一个不剩。
这时,日军兵分三路进攻,丰都统、马提督也分头抵御。丰伸阿本没有什么能耐,才和日兵擦个火花,便已退却。马玉昆颇为骁勇,督领部众,和日兵鏖战一回。但因枪械有问题,马提督再怎么勇悍,也只能知难而退。刚到平壤城,见城上已竖起白旗,马玉昆忙驰入城内,见叶统帅坐在厅上,身子一个劲儿地乱抖。马玉昆便问他位为什么高竖白旗。叶志超说:“左宝贵已经阵殁,卫汝贵已经走掉,听说阁下与丰公也抵挡不住日军,偌大的平壤城,怎么守得住?只好扯起白旗,免得全军覆没。”马玉昆见主帅如此怯战,也无计可施。聂士成本随着叶志超坚守平壤城,一再劝谏叶志超不要轻易投降,叶志超始终不听,聂士成也是说不尽的忧愤。
日本兵直逼城下,望见城上已竖起白旗,便遵照《万国公法》,停下攻击。叶志超趁这机会,悄悄开了后门,率诸将逃回辽东。他手下的将士一半是奉军,一半是淮军,都是李鸿章一手调教出来的。日本人颇忌惮李鸿章的威名,到此也觉得清军没用。于是放胆进攻,占据平壤,又攻陷安州、定州,趁势要渡过鸭绿江,去夺辽东。
清朝的陆军一败涂地,都退出了朝鲜,只剩下黄海沿岸的海军,船上的龙旗还在随风飘荡。日本十一艘军舰驶出大同江,进逼黄海。清海军提督丁汝昌听说日舰到来,也只得列阵迎敌。当时清舰共有十二艘,定远、镇远号最大,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平远次之,广甲、广丙、超勇、扬威又次之。丁汝昌传令各舰摆成人字阵,然后坐在定远舰上居中调度,准备开战。只看到远处日舰排山倒海而来,如一条长蛇,可能摆的是一字阵。丁汝昌立即令将士开炮,其实两军仍相隔九里远,炮弹的威力还不足以击中敌舰,凭空放了无数炮弹,都抛在海里。日舰刚开始并不回击,只是开足马力向前疾驶。说时迟,那时快,日本的游击舰已从清军左侧驶入,偷袭清军的后面。日本主将伊东佑亨驾着坐船,带领余舰,向清军正面发起进攻,连放炮弹回击清军,顿时黑烟缭绕,迷蒙一片。不到一会儿,中国的超勇舰中弹沉没。清军少见多怪,顿时慌乱起来。一慌乱,便各管各的,弄得节节分离,彼此不能援应。这支舰队的管带中只有致远管带邓世昌、经远管带林永升有着赤胆忠心,愿为国家效命。日舰浪速破浪而来,与致远号对轰,两边正打得起劲,又来了一艘日本巨舰,名叫吉野,比浪速舰还要高大,也来轰击致远号。致远号船身受伤,恼得邓世昌性起,亲督炮架,测准吉野的敌将所在,一炮一炮地轰击过去。吉野舰内的统带官急忙转舵避开。邓世昌又下令乘势追击,部将回答说,舱中没有弹药了,不便追击。邓世昌慨然道:“陆军已经战败,海军又要失手,堂堂中国,被倭寇杀得落花流水,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见江东父老?不如拼掉性命,撞沉这吉野舰,跟它同归于尽,我死也瞑目!”随即下令鼓轮前进。眼看着就要追上吉野号,没想到触到鱼雷,鱼雷将船底击碎,海水流入船内,致远号渐渐沉入海中。邓世昌和船上的所有将士全部殉难。
经远管带林永升与日本赤城舰相持。赤城舰用炮弹攒射经远号,经远中弹后,船上突然起火。林永升不慌不忙,一面用水灭火,一面窥准敌舰,“轰”的一炮,正中敌舰要害,将敌舰洞穿一个大窟窿。敌舰掉头就走,林永升死不放弃,紧紧追袭。不料,追了一程,又被水雷射中,沉入海底。两员虎将同时殉难,其他的战舰越发心慌。济远管带方伯谦向来胆小,他本在一旁观望,一看致远、经远都被击沉,哪儿还有心思再观战?忙令舵工转舵,机匠转机,向东逃去,一个不小心竟撞到扬威舰上。扬威已经受创,经这么一撞,顿时随波乱荡,控制不住,海水泼入船内,随即也沉没了。济远舰只管自己,逃入旅顺港口,广甲、广丙两舰也跟着逃回来,只留下定远、镇远、靖远、来远、平远五艘战舰还在战线范围内,被日舰团团围住。丁汝昌还算坚忍,连连开炮,轰沉日本西京丸,并击伤日本松岛舰。无奈定远舰也已身中五六炮,战斗力渐渐衰弱。靖远、平远、来远三舰也受到重创,冲出重围,单剩下定远、镇远,势孤力竭,不得已冲出战域,驶入港口内。这一场海战,中国失去五艘兵舰,剩下的战舰也大多受损。经营了二十多年的海军竟不堪一战,真是中国莫大的耻辱。
海、陆军都已战败,中、日胜负已定,日本还不肯罢手,竟想吞并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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