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刘大一跃而起,向窗外撞去。身周的卫士早有准备,一拥而上,刀枪齐下,将他砍翻在地,房中登时鲜血四溅。狄公高喊道:“刀下留人!”卫士们停住手,将刘大拉起,几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刘大前胸和后背上的刀口汩汩地流着鲜血,他大口喘着气。
狄公缓缓走到他面前:“我劝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免得皮肉受苦。刘查礼现在躲在哪里?”
刘大看了狄公一眼:“你永远也找不到他!”
狄公冷冷一笑:“这个世上,还没有我狄仁杰找不到的人!我再问你,李元芳在哪儿?”
刘大脱口而出:“他死了。”
狄公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这两下子,还杀不了他!”说着他一伸手,撕开刘大的外衣,登时露出了里面缠裹着的绷带。狄公的脸上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笑容:“哼,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身上的这些伤口,就是李元芳给你留下的礼物吧?你这个奸诈之徒,如果不是使用诡计,是绝对对付不了李元芳的!我再问一遍,他在哪儿?”
刘大徐徐闭上双眼。蓦地,狄公触电般倒退了一步,他的嘴唇有些颤抖了。曾泰奇怪地问道:“大人,怎么了?”
狄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大的左肩。左肩上有一块小小的梅花刺青。顿时,往昔的一些画面闪入狄公的脑海:——几个身穿千牛卫服色的人将狄公按倒在地,其中一人的左臂上文着一朵梅花刺青;
——狄公的身上遍体鳞伤,一个赤膊大汉手持皮鞭在狠狠地抽打着他。那大汉左肩文着一朵梅花刺青;
——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指着狄公咆哮着:“狄仁杰,我告诉你,不牵出杨执柔,你就是死路一条!”此人的左手腕上文着一朵梅花刺青。狄公浑身一抖,抬起头来,颤声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
刘大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怎么,认出来了?看来,你也是进过例竟门的。识相点马上离开刘家庄,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狄公大喝一声,一挥手:“把他押下去!”
李元芳置身于深井之中。他向上看去,小小的井口处漆黑一团。
李元芳从洞穴里钻出来,左手持弓箭,右手将一大捆绳索扔在地上,把绳头绑在箭尾,开弓搭箭,瞄准了井口轳辘上的那只水桶,“嗖”的一声,狼牙箭带着绳索疾飞而出。井台上“砰”的一声,狼牙箭洞穿了水桶的底部。远处,两个值夜的黑衣人听到声音,同时回过头:“什么声音?”二人四下寻找着。
李元芳在井底拉动绳索,上面的水桶在狼牙箭和绳索的带动下,迅速降下来。井上,轳辘把不停地转动着,发出“吱吱嘎嘎”的轻响。
两名值夜的黑衣人回过头来,一眼看到了转动着的轳辘。一人道:“嘿,真邪了,这轳辘成精了?怎么自己转起来了。”另一人道:“走,过去看看。”
水桶很快降到了井底,李元芳伸手抓住,抬头向上看去,井口处漆黑一片,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井台上,轳辘上的绳索已经放到尽头,两个黑衣人伸着脖子向下看着。一人道:“什么也看不见啊!”另一人道:“行了,别看了,肯定是轳辘松了,水桶自己掉下去的,绞上来吧。”
说着,他们中的一人绞动轳辘把,不知不觉地把李元芳慢慢提上来。绞轳辘的黑衣人奇怪道:“哎,怎、怎么这么沉呢?过来帮忙!”
另一人赶忙跑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真他妈废物,连个水桶也绞不上来。”二人一起使劲。那人道:“嘿,是够沉的,什么东西呀?”另一人道:“能有什么呀,肯定是轳辘坏了。一会儿,让人来修修。绞个水桶都这么费劲,要是有人上来,还不累死!”
李元芳抓着井绳,身体迅速上升。井台上,轳辘发出“喀哒”一声。一个黑衣人道:“到了。”另一人走到井台旁伸出手,想要去抓水桶。猛地一只手从下面伸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狠狠一拉,黑衣人大叫一声,身体向井下栽去,而与此同时,李元芳从井里腾空而起。另一个黑衣人还没回过神来,一只大脚已经踢在了他的脸上,那人哼了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地。
“吱呀”一声,对面房子的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问道:“喊什么?”
李元芳道:“没什么,他摔了个跟头!”
那人道:“小心点,笨蛋!”说着,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元芳长长地出了口气,抬起头来,四下里观察着。他正处身在一座农家院落中。院子很大,围着院墙有四五间石头垒成的房子,房中隐隐透出灯火。李元芳一猫腰,蹿到正中的一间房外,用舌尖舔破窗纸,向里面望去……
唐太子湖州陷敌手
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李元芳正处身在一座农家院落中,围着院子的石头房子里,隐隐透出灯火。李元芳一猫腰,蹿到正中的一间房外,用舌尖舔破窗纸,向里面望去。房中,一个人背向窗户而坐,一只手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手腕处文着一朵梅花刺青。坐在他对面的是刘查礼,他的一条胳膊吊挂在胸前。他惭愧地道:“本想杀了他,没想到这个李元芳竟然如此了得……”
那人摆了摆手:“好了,这件事不要再说了。李元芳已经是瓮中之鳖,不足为虑。现在最要紧的是狄仁杰。刘大的消息还没送来?”
刘查礼道:“是呀,可能是狄仁杰看得太紧吧。”
那人点点头冷笑一声:“哼,姓狄的离答案越来越近,可他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离危险也越来越近!刘公,李规手中的那一本书怎么样了?”
刘查礼叹了口气:“这个李规真是冥顽不灵,一年多来我用尽了方法,可他就是不开口。”
那人哼了一声道:“跟他爹一样!现在不能再来硬的,要想个办法。”
窗外,李元芳沉吟了片刻,朝另一间房子奔去,来到窗下,透过窗棂间的缝隙向里面望去。他登时愣住了!
房内,莹玉浑身五花大绑,坐在墙角,神情委顿,面容憔悴。门前坐着一个负责看守的黑衣人。黑衣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莹玉,一双眼睛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她。莹玉厌恶地扭过头去,黑衣人嬉皮笑脸地说道:“怎么,害羞了?”莹玉没有理他。黑衣人站起身,插上房门,向莹玉走来。莹玉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黑衣人淫笑道:“跟你玩玩儿。”说着,手轻轻地抚摸着莹玉的脸,嘴慢慢凑了过去。莹玉使劲躲避:“你、你滚开!”黑衣人突然一把抱住了莹玉。
就在这时,门前传来“喀”的一声轻响,黑衣人并没有在意,还在纠缠莹玉。一条人影落在他的身上。黑衣人一惊,立刻住手,转过身来。李元芳站在他身后。黑衣人猛吃一惊:“你是谁?”话音未落,一柄短剑向李元芳的咽喉刺来。李元芳的剑一挥,一道乌光闪过,黑衣人的头颅飞了出去,鲜血四溅。莹玉发出一声惊叫。李元芳收起了剑微笑道:“还认识我吗?”这时,莹玉才认出了李元芳,她万分惊奇,低声喊道:“是你!”李元芳点点头。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喊:“不好!快来人,值夜的弟兄被杀了!”
刘家庄门前,静夜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十几匹马飞奔而来。守门卫士一声大喝:“什么人?”
“是我,狄春!”话到马到,狄春飞身下马,身后的骑士们纷纷将马勒住。
卫士松了口气:“是狄春呀。”
狄春问:“大人在吗?”卫士道:“现在正堂。”
狄春冲马上的骑士们一挥手,众人跳下马来,为首穿套头斗篷的人快步向庄里走去。守门卫士一愣,赶忙伸手拦住他。只听身后一声低喝道:“放肆!”卫士吃了一惊。狄春赶忙过来,在卫士耳旁低语了几句,卫士狐疑地望着黑斗篷,点了点头。
狄公坐在书案后出神,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曾泰轻轻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大人。”
狄公没有动。曾泰又喊道:“大人。”狄公浑身一抖,回过头:“啊,是你呀。坐吧。”
曾泰坐下来,看了看狄公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怎么了?”
狄公抹了把脸:“啊,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
曾泰担心地道:“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狄公长叹一声:“真想不到,在这里居然又见到了那朵梅花!”
曾泰问:“什么梅花?”
狄公摆了摆手:“不提它了。刘大呢?”
曾泰道:“已押在西跨院,由钦差卫队看守。”
狄公点点头:“明日一早提审,很多事情还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曾泰点点头。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狄春推开守门的卫士,闯了进来,喊道:“老爷!”
狄公一愣:“狄春,你怎么来了?”
狄春快步走到狄公面前,附耳低语了几句。狄公猛吃一惊:“你说什么?”
狄春道:“就在门外!”
转眼间,一个身穿黑色套头斗篷的人已经站在面前。“啪”的一声,风帽揭开,露出了一张略带病容的年轻的脸。狄公的脸色登时变了,对身旁的曾泰道:“你马上到门外去,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曾泰点点头,快步走出门去,回手关上了房门。
黑斗篷缓缓走过来。狄公双膝跪倒,叩下头去:“臣狄仁杰叩见太子殿下!”
那来人正是太子李显。他上前两步,伸手搀起狄公:“阁老请起。”
狄公站起身来,惊讶不已:“殿下,您怎么跑到湖州来了?万一让武三思等人得知,那可就大祸临头了!”
太子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啊!形格势禁,我不得不来呀。”
狄公四下看了看道:“咱们到里面说话吧。”
太子点了点头,跟着狄公走进里屋。
狄公道:“殿下,您为什么要冒险来到湖州?”
太子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阁老还记得十年前那场内乱吗?”
狄公道:“殿下说的是越王之乱?”
太子点点头:“是的。阁老还记得越王的结局吗?”
狄公点头:“当然记得!城破之时,越王服毒自尽,他的小儿子李规和女婿裴守德自缢身亡。”
太子叹了口气:“李规并没有死!”
狄公惊得目瞪口呆:“什么?”
太子点了点头:“李规手下的一名幕僚与他形容相仿,自愿替主赴死,这样,李规便趁乱潜出城去,流落江湖。两年前,他化装成道士闯进太子宫……”
太子向狄公讲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白天,太子宫内。卫士们押着化装成道士的李规走进殿内。
太子和近身侍卫正急匆匆地从内殿走出,一名卫士上前禀道:“殿下,此人装疯卖傻在太子宫门前大呼宫内有鬼,手持桃木剑硬闯宫门,被卑职等拿下。”
太子道:“哦?有这等事。”他走过来,对那人道:“抬起头来。”
那人抬起头,太子一惊:“你、你怎么如此面熟?”
那人笑道:“太子可还记得江南之事吗?”
太子浑身一颤:“你是……”
那人道:“李规。”
太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喊道:“是你!”此话一出口,他立刻察觉不妥,赶忙对卫士们道:“啊,这个出家人是我的旧友,你们去吧。”
卫士们赶忙放开李规,退到殿外。太子一把抓住李规,惊异地道:“你、你没死?”
李规点点头:“罪臣之所以冒死前来,就是有事要回禀殿下。”
太子对近身卫士道:“守住宫门,任何人也不许进来!”狄公听完这个故事,问道:“李规说了些什么?”
太子道:“他说,越王李贞在起兵之前,曾临水自鉴,奇怪的是水中的倒影竟然没有头颅。当时越王非常恐惧,自知仓促起兵,定然败事,于是,便留下了一笔巨额财宝和甲仗物资,藏于湖州的翠屏山中。”
狄公一惊:“翠屏山,就是刘家庄后的这个翠屏山?”
太子点点头:“是的。”
狄公倒抽了一口冷气,话说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几分。
太子道:“越王将‘藏宝图’一分为三,分别藏在了三本《蓝衫记》中……”他向狄公详细描述了这段旧事——白天,越王府,三本《蓝衫记》摆在桌上,李规、吴孝杰和刘查礼三人站在桌前。越王长叹一声:“你们三个是我最信任的,所以这副重担要由你们挑起来。跪下!”
三人跪倒在地。越王道:“你们共同发誓,绝不背叛大唐天下,绝不助纣为虐,同心辅佐太子复位!”
三人跟着越王念完誓词,最后同声道:“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越王点了点头道:“这三本《蓝衫记》中,藏着一幅‘藏宝图’。我之所以将它一分为三,是要令你们各有制约。这笔财宝、物资只能供太子起事,恢复李唐天下之用,绝不能用作他图。因此,只有你们三人并到,三本书同时打开,‘藏宝图’才能现身。我希望,这一刻,就是太子起事之时。”
李规道:“父亲请放心!”
吴孝杰和刘查礼同声道:“卑职等宁死也要保全此图!”
越王点点头:“我死后,你们三人要立即分散。查礼率人在翠屏山附近建造一座村落,守护这笔财宝,为今后起事留下一个根基。孝杰和李规潜入京城,伺机到太子身边,一定要说服太子,起事复唐。到时候,你们三书并到,取出‘藏宝图’,复我李唐神器!”
三人热泪盈眶,高声发誓:“以血复唐,绝不苟且偷生!”狄公听罢,缓缓点了点头:“于是刘查礼便奉越王旨意来到了湖州,建起了这座刘家庄;而吴孝杰则进入了太子殿下的崇文馆,做了掌院学士。”
太子点点头:“是的。李规冒死到京城见我,就是要说服我起兵复唐。可是阁老,你知道,我虽然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可她从没相信过我,她一直认为我的身上流着太宗皇帝的血液。现在除了我和李旦,李姓皇子已被她诛杀殆尽,我怎么敢轻举妄动!”
狄公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太子说得是。以子反母,大违纲常,即使能够恢复李唐神器,也难令天下之人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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