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发摇了摇头，朗声道：“教授的说法，不能说错，也不能说对。当时牛在眼前，乃真实存在的生物，而羊不在眼前，只是一种概念，所以齐宣王会选择牛生。君子远庖厨，并非君子不入庖厨，这句话既然没有说死，就说明君子是有选择余地的。在我看来，君子之所以远离厨房，不过是想要保留人类生来便有的那一点恻隐之心罢了。”
“没有人生来就是残忍的，可如果一个人不能够正确运用仁义，不能够保留内心的仁义，连一点‘伪’都没有，只遵照动物最原始的本能来生活，那现代社会岂不成了原始社会？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对于仁义，普通人会忽视它们，君子却注重发展它们。这才是君子远庖厨的含义，非是伪善，乃是为了保留恻隐之心啊。”
当纪发这一席话娓娓道来之后，老教授如鲠在喉，吭声半晌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无论是纪发言语中的道理，还是老教授的表现，班级里面的众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纪发不仅凭借对君子远庖厨这句古话的理解压制得堂堂教授无言以对，还打破了儒学乃封建思想、歪门邪道的说法。
几乎一瞬间，喧哗声已如浪潮席卷了整个班级。
“这家伙好厉害，好一番精彩的对话！”
“身为一名学生，他居然能够反驳得堂堂教授哑口无言！”
“虽然有些听不太懂他表达的意思，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比较喜欢齐教授传导的儒家思想，所以乐于见到眼下这种情况出现！”
“这个世界上即便圣人也会出错，论语并非每一句话都足以令人信服，儒家思想也并不能够代表一切仁义道德，毕竟人们对于仁义道德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理解。只是君子远庖厨若用这个学生的话来解释，那显然是表达仁义的句子了。这一番对话，堪称精彩。”
“这个家伙，真是相当厉害！”
“佩服佩服！”
端木峰看着身旁沐浴在同学们的钦佩之声以及崇尚的目光中的纪发，仿佛吃了一只沾屎的苍蝇，胸闷不已，心头也格外难受。
本来之所以顺着老教授的言辞诋毁儒学，端木峰只是为了办纪发难堪，让纪发在众人面前大丢脸面，没有想到纪发非但没有丢脸，反而成了同学们心目中的英雄。
毕竟都是齐安之教授手下的学生，大家不希望齐教授刚走，就被人用言语击溃了他留下的思想与做人理念。这个时候纪发帮助同学们保住了心头那份美好，自然就成了众人心中的英雄。
看着器宇轩昂、目若朗星的纪发，王小乖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不断地拍手，兴奋地道：“纪发哥哥好棒啊，纪发哥哥好棒！”
虽然知道纪发喜欢说教，像个老学究，但王小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纪发居然真有真才实学，而且还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卑不亢地与老教授进行知识辩论。
打小就是学渣，靠家人铺路才上得了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的王小乖对于表现得如此知性的纪发，心间满是崇拜与兴奋，大眼睛里面几乎花痴地冒出小星星来。
坐在最后一排的校领导们也不得不感叹一声，现在的学生可真是了得。
“现在的学生可真是了得。”
“这些只是大一新生，没想到里面就有对四书五经钻研得那么透彻的学生。”
“这个年轻人提前扼杀了一场有关儒学乃歪门邪说的舆论风波啊。”
“或许这场舆论风波传播到校外，终究会被了解儒学的人打破。但那个时候，这种舆论风波已经影响了许多学生，这会给很多人的一生都带来不好的影响啊。”
洪常惺没有说话，看着纪发的眼睛里却多出一抹赞叹之色，刚毅的脸面也仿佛变得柔和了一些，心道：津天大学乃是国内排名前五的名校，怎会没有钻研过四书五经之人？只是这屋内学生乃大一新生，我本身虽然是这所学校的副校长，却以商业为主攻战场，兵书与史书看得多些，四书五经懂些皮毛，却不曾全部阅览过。身边的校领导们不是管理级别的主任，就是其他系的教授，刚好没有中文系教授陪同，这才会出现面对老教授过激的言论时，竟无人能够反驳的局面。尽管如此，这年轻人能够力挽狂澜，击碎妄自诋毁儒学的言论，帮同学们保留下一份美好，也堪称了得了，倒也算是个小英雄。英雄多出少年辈这句话，用在这小子身上真是毫不为过啊。
洪常惺不仅是津天大学的副校长，还是商界精英，能与庄德仁这样的大人物平起平坐，能与王小乖那位高权重的父亲交朋论友，能被他赞赏的小辈少之又少。
如果洪常惺所在的商业圈子里的人知道他心头如此赞赏一个年轻后辈，必然会替纪发感到自豪，因为这实在是少有的殊荣。
待得场间凤坡渐平，哗声渐弱，老教授忽然冷哼一声。
当老教授这一声冷哼响起的时候，洪常惺忽然扬起了双眉。
老教授冷哼一声，没有服软，就代表他接下来还有难题要出。
果如洪常惺所想，老教授冷哼一声后，继续道：“你先前解释君子远庖厨时，且算作走运，我无话可说。但接下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接着，投影仪大屏幕上的君子远庖厨已被另外一行大字取代。
唯女子小人难养也。
老教授凶巴巴地看着纪发，冷声道：“‘唯女子小人难养也’乃是民间流传最广的一句论语。依旧是我之前想要表达的意思，虽然古代男人地位较高，女人地位较低，但也不至于将女人比作小人吧？难道堂堂孔子孔圣人，就这么仇视女人吗？一个仇视女人的男人，也配成为千古圣贤？一个仇视女人的男人，也配成为后世之人的楷模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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