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经〕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楚子、陈侯、随侯、许男围蔡。鼷鼠食郊牛,改卜牛。夏四月辛巳,郊。秋,齐侯、卫侯伐晋。冬,仲孙何忌帅师伐邾。
[原文]
〔传〕元年春,楚子围蔡,报柏举也。里而栽①,广丈,高倍。夫屯昼夜九日,如子西之素②。蔡人男女以辨。使疆于江、汝之间而还。蔡于是乎请迁于吴。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报槜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五千保于会稽,使大夫种因吴大宰嚭以行成。吴子将许之,伍员曰:“不可!臣闻之: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灭夏后相。后缗方娠,逃出自窦,归于有仍,生少康焉。为仍牧正。浇能戒之。浇使椒求之。逃奔有虞,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豷。遂灭过戈,夏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今吴不如过,而越大于少康,或将丰之,不亦难乎?句践能亲而务施,施不失人,亲不弃劳。与我同壤而世为仇仇。于是乎克而弗取,将又存之,违天而长寇仇,后虽悔之,不可食巳!姬之衰也,日可俟也!介乎蛮夷,而长寇仇,以是求伯,必不行矣!”弗听。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三月,越及吴平。吴入越不书,吴不告庆,越不告败也。
夏四月,齐侯、卫侯救邯郸,围五鹿。吴之入楚也,使召陈怀公。怀公朝国人而问焉,曰:“欲与楚者右,欲与吴者左。”陈人从田,无田从党。逢滑当公而进,曰:“臣闻国之兴也以福,其亡也以祸,今吴未有福,楚未有祸,楚未可弃,吴未可从。而晋,盟主也,若以晋辞吴,若何?”公曰:“国胜君亡,非祸而何?”对曰:“国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复?小国犹复,况大国乎!臣闻: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楚虽无德,亦不艾杀其民。吴日敝于兵,暴骨如莽,而未见德焉。天其或者正训楚也,祸之适吴,其何日之有?”陈侯从之。及夫差克越,乃先君之怨。
秋八月,吴侵陈,旧怨也。齐侯、卫侯会于乾侯,救范氏也。师及齐师,卫孔圉、鲜虞人伐晋,取棘蒲。吴师在陈,楚大夫皆惧,曰:“阖庐惟能用其民,以败我于柏举。今闻其嗣又甚焉,将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坛,器不彤镂,宫室不观,舟车不饰,衣服财用择不取费。在国,天有灾疠,亲巡其孤寡而共其乏困;在军,熟食者分而后敢食,其所尝者,卒乘与焉。勤恤其民而与之劳逸,是以民不罢劳,死知不旷。吾老大夫子常易之,所以败我也。今闻夫差:次有台榭陂池焉,宿有妃嫱嫔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从,珍异是聚,观乐是务;视民如仇而用之日新。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
冬十一月,晋赵鞅伐朝歌。
[注释]
①里而栽:离蔡都一里修筑堡垒。②素:预定计划。
[译文]
鲁哀公元年春季,楚昭王包围蔡国,是为报复柏举战役。距离蔡都一里而修筑堡垒,宽一丈,高两丈。士卒防守九个昼夜,就如同子西的预定计划那样。蔡国人男女分别出城投降,楚王就让蔡国在长江、汝水之间划界为国便返回楚国。蔡国于是请求迁往吴国去。吴王夫差在夫椒击败越国,报复槜李那次战役,随即进到越国。越王领着五千披甲持盾的战士守在会稽山。派大夫文种通过太宰嚭去求和,吴王准备同意越国。伍员说:“不行,我听说:‘树立德行最好是让它不断增长,去除疾患最好是让它断根。’先前有过国的君主浇杀了斟灌以攻击斟,灭除了夏后相,夏后相的妻子后正有身孕,从墙洞里逃出来,回到有仍国,生了少康,少康做了有仍国的牧长,憎恶浇,能防备他。浇派椒搜寻少康,他逃跑到有虞国,做了庖正,以消除自己的灾难。虞思于是把两个女儿嫁给他为妻,把他封在纶邑,有十里见方的田土,有徒众五百人。能遍施他的恩德,开始实施他自己的谋略,来收罗夏朝的遗民,抚慰他们的官吏。派女艾刺探浇的消息,派季杼引诱,于是灭掉了有过与戈国,恢复了禹的业绩,将夏朝的祖先与天帝一块祭奠,没有丢掉过去的典章制度。现在吴国不及有过,而越国比少康强大,上天或许要让它强盛起来,吴国不又是难办了吗?句践能亲爱别人并致力于施恩,施恩则不失人心,亲爱别人则获得别人的效劳,和我们同一块土地,却又世世代代是仇敌。在这时战胜了却不夺取它,又想要保存它,违反上天而让仇敌成长,以后就算后悔,也是吃不消的。姬姓国家的衰亡,指日可待。夹在蛮夷之间,又使仇敌成长,用这样的办法求做霸主,一定是不行的。”吴王不听。伍员退下便告诉别人说:“越国用十年时间生息积蓄,用十年时间教育训导,二十年之后,吴国或许会成为废墟了。”三月,越国与吴国言和。吴国人进到越国,《春秋》不记录,是由于吴国没有报告喜庆胜利,越国也没有报告失败。
夏四月,齐景公、卫灵公救助邯郸,包围五鹿。吴国攻进楚国的时候,派人召见陈怀公。陈怀公让国都内的贵族上朝而向他们询问,说:“希望赞助楚国的站在右边,想要赞助吴国的站在左边。”陈国人都依据田土的位置分别站在左边与右边,没有田土的则跟从族党。逢滑正对着陈怀公走上前去,说:“我听说国家的兴盛是由于福,它的灭亡是因为祸。现在吴国没有福,楚国没有祸,楚国不能背离,吴国不能追随。而晋国是盟主,要是借晋国拒绝吴国,如何?”陈怀公说:“国家被战胜而君主逃亡,不是祸又是什么?”逢滑答复说:“国家有这种事很多,如何就一定不能复兴?小国尚且能复兴,何况是大国呢?我听说国家在兴盛时,看待民众就如同受伤的人一样,这是它的福。在它灭亡的时候,把民众当作尘土草芥,这正是它的祸。楚国就算没有德,也没有杀它的民众。吴国在战争中一天天衰败,暴露尸骨像草莽一样多,而又没有表现出德行。上天也许要使楚国正直和顺,灾难抵达吴国,还会有多少时候呢?”陈怀公听从了。等到夫差攻击越国,就清算了先君的仇怨。
秋八月,吴国袭击陈国,为了清算过去的憎怨。齐景公、卫灵公在乾侯会见,为的是救助范氏。鲁军和齐军、卫国的孔圉及鲜虞人攻击晋国,夺取棘蒲。吴军屯驻在陈国,楚国大夫都很害怕,说:“阖庐擅长使用他的民众,故而在柏举击败我们。现在听说他的接班人比他更厉害,将把他如何办?”子西说:“您几位要担忧互相不和睦,不要担忧吴国。先前阖庐吃饭不用两个菜,坐地不用两重席垫,房屋不筑高坛,器具不染色彩不加雕饰,宫室不修建楼台亭观,车船不加装饰,衣服货物器用的选择不浪费。在国内,天有灾害疫病时,亲自巡察安抚孤寡,在他们缺衣少食、艰难困苦的时候,供给他们衣食和用品。在军中,食物作熟了要等分给了每个士卒而后自己才吃,他所品尝的食物,士兵也能分享。辛勤地体恤他的民众并跟他们甘苦与共,故而民众不辞疲劳,死了也晓得不会白死。我们的先大夫囊瓦更改了做法,这才是让我国失败的缘由。如今听说夫差临时住宿也有楼台池塘,睡觉有嫔妃宫女。一天的行程,想要的享受一定办成,玩赏爱好的东西必定带上。积聚珍贵稀有的东西,追求观赏取乐,看待民众就像仇敌,而驱使他们一天一个花样。这是首先把自己打败了,如何能击败我们呢?”
冬十一月,晋国的赵鞅攻击朝歌。
哀公二年
[原文]
〔经〕二年春王二月,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伐邾,取东田及沂西田。癸巳。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及邾人盟于句绎。夏四月丙子,卫侯元卒。滕子来朝。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秋八月甲戌,晋赵鞅帅师及郑罕达帅师战于铁,郑师败绩。冬十月,葬卫灵公。十有一月,蔡迁于州来。蔡杀其大夫公子驷。
[原文]
〔传〕二年春,伐邾,将伐绞。邾人爱其土,故赂以、沂之田而受盟。
初,卫侯游于郊,子南仆。公曰:“余无子,将立女。”不对。他日,又谓之,对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图。君夫人在堂,三揖在下。君命辱。”
夏,卫灵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为大子,君命也。”对曰:“郢异于他子。且君没于吾手,若有之,郢必闻之。且亡人之子辄在。”乃立辄。
六月乙酉,晋赵鞅纳卫大子于戚。宵迷①,阳虎曰:“右河而南,必至焉。”使大子,八人衰绖,伪自卫逆者。告于门,哭而入,遂居之。
秋八月,齐人输范氏粟,郑子姚、子般送之。士吉射逆之,赵鞅御之,遇于戚。阳虎曰:“吾车少,以兵车之旆,与罕、驷兵车先陈。罕、驷自后随而从之,彼见吾貌,必有惧心。于是乎会之,必大败之。”从之。卜战,龟焦。乐丁曰:“《诗》曰:“爰始爰谋,爰契我龟。’谋协以故,兆询可也。”简子誓曰:“范氏、中行氏,反易天明,斩艾百姓,欲擅晋国而灭其君。寡君恃郑而保焉。今郑为不道,弃君助臣,二三子顺天明,从君命,经德义,除诟耻,在此行也。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士田十万,庶人工商遂,人臣隶圉免。志父无罪,君实图之。若其有罪,绞缢以戮,桐棺三寸,不设属辟,素车朴马,无入于兆,下卿之罚也。”
甲戌,将战,邮无恤御简子,卫大子为右。登铁上,望见郑师公,大子惧,自投于车下。子良授大子绥而乘之,曰:“妇人也。”简子巡列,曰:“毕万,匹夫也。七战皆获,有马百乘,死于牖下。群子勉之,死不在寇。”繁羽御赵罗,宋勇为右,罗无勇,麇之。吏诘之,御对曰:“作而伏。”卫大子祷曰:“曾孙蒯聩敢昭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郑胜乱从,晋午在难,不能治乱,使鞅讨之。蒯聩不敢自佚,备持矛焉。敢告无绝筋,无折骨,无面伤,以集大事,无作三祖羞。大命不敢请,佩玉不敢爱。”
郑人击简子中肩,毙于车中,获其蜂旗。大子救之以戈。郑师北,获温大夫赵罗。大子复伐之,郑师大败,获齐粟千车。赵孟喜曰:“可矣。”傅曰:“虽克郑,犹有知在,忧未艾②也。”
初,周人与范氏田,公孙税焉。赵氏得而献之,吏请杀之。赵孟曰:“为其主也。何罪?”止而与之田。及铁之战,以徒五百人宵攻郑师,取蜂旗于子姚之幕下,献曰:“请报主德。”追郑师。姚、般、公孙林殿而射,前列多死。赵孟曰:“国无小。”既战,简子曰:“吾伏呕血,鼓音不衰,今日我上也。”大子曰:“吾救主于车,退敌于下,我,右之上也。”邮良曰:“我两将绝,吾能止之,我,御之上也。”驾而乘材,两皆绝。
吴泄庸如蔡纳聘,而稍纳师。师毕入,众知之。蔡侯告大夫,杀公子驷以说,哭而迁墓。冬,蔡迁于州来。
[注释]
①宵迷:夜间迷路。②艾:止。
[译文]
二年春天,鲁国发兵攻击邾国,准备先攻击绞邑。邾国人珍惜他们的土地,故而便把、沂两处的土地送给鲁国,并接受了盟约。
先前,卫灵公曾到郊外游玩,由他的儿子公子郢驾车。灵公讲:“我没有嫡子,准备立你为太子。”公子郢没有答复。过了几天灵公又对他说起此事,他说:“我不堪此重任,国君还是更改这一决定。有君夫人在上,有卿、大夫、士在下,您不与他们商议就决定,我只能辜负您的好心了。”
夏天,卫灵公逝世。夫人说:“立公子郢为太子,这是国君生前的命令。”公子郢答复说:“我的志向与其他兄弟不同。何况我一直陪伴国君到死,要是国君有这遗命,我必定能听到。再说还有逃亡在外的蒯聩的儿子在这里,应当立他。”于是就立了辄为新君。
六月十七日,晋国的赵鞅把卫国的太子蒯聩送至戚地。晚上迷了方向,阳虎说:“向右走到黄河,渡河后再向南走,就必定能走到。”他们让太子摘下帽子,八个人身穿丧服,装扮成从卫都迎接太子的人,告诉守门人之后,哭着进去了,之后就住在这儿。
秋天八月,齐国人给范氏送去粮食,由郑国的子姚与子般负责押送。范吉射迎接他们,赵鞅就抵抗,双方在戚地遇到。阳虎对赵鞅说:“我们的车辆少,应当把大将的旗帜插到车上,并在子姚、子般的战车到来之前摆好阵势。等子姚、子般从后面赶来,他们看见我,必定会害怕。这时候交战,就必定能打败他们。”赵鞅答应。占卜作战的吉凶,结果龟甲烧焦了。晋大夫乐丁说:“《诗经》讲:‘先行谋划,再行占卜。’既然人的意见已经统一了,依照过去占卜的吉兆去做就行了。”赵鞅发誓说:“范氏、中行氏违背天意,残害民众,企图独揽晋国大权而灭掉国君。寡君本来指望依赖郑国能够保护。没想到如今郑国倒行逆施,背弃国君而去帮助乱臣贼子。我们几个人顺应天命,听从君令,主持正义,消除耻辰,就在此一举了。谁要战胜敌人,是上大夫的,封给县邑,是下大夫的,受封郡邑,士兵则能够受封田地十万亩,平民和工匠、商人能够做官,奴隶能够恢复自由。要是我战胜敌人从而能够免于罪过,也请国君考虑。要是我战败获罪,请求把我处以绞刑,死后只用三寸厚的桐棺,既不使用外棺,不用彩饰的车马运送灵柩,也不要葬在本族的墓地上,这是对下卿所作的惩处。”
八月七日,准备开始打仗,邮无恤为赵鞅驾车,卫国的太子为车右。登上铁丘,远远看见郑军人马很多,卫国太子吓得从车上跌落下来。邮无恤赶快递给他一条带子,让他拉着登上车,说:“你简直象个女人。”赵鞅巡视队伍时说:“以前先君献公的车右毕万是一个普通的人。他在七次战斗中都抓捕了敌人,最后战后被赐给四百匹马,能够善终。希望大家也能努力作战,英勇作战并不一定就会战死。”繁羽为赵罗驾车,宋勇为车右,赵罗胆子很小,让人把他绑在车上。旁边的军官问他怎么回事时,他答复说:“疟疾发作了,故而才趴下。”卫国的太子祷告说:“曾孙蒯聩诚惶诚恐地向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报告:郑胜倒行逆施,晋君身陷危难,不能自己带兵平叛,特派赵鞅征讨。蒯聩不敢贪图安逸,也拿起武器参战。祈求祖先保佑我不伤筋骨不伤面容,以成大事,不致给三位祖先带来羞耻。这不是为我个人的生死而请求,也不敢爱惜自己的封邑跟爵位。”
郑国人猛击赵鞅的肩膀,赵鞅倒在车中,郑国人乘机把大旗拔走。太子蒯聩持戈前往救助,把郑军击退,温大夫赵罗却被抓走。蒯聩又去攻击郑军,郑军又一次被击败。缴获了齐国的上千车粮食。赵鞅大喜,说:“如今好了。”傅说:“即使战胜了郑军,不过还有知氏在那儿,晋国的忧患还没有完全清楚。”
先前,周王室给了范氏一些田地,公孙为范氏去收税。赵氏的人把他抓起来献给了赵鞅,并请求将其杀死。赵鞅说:“他也是为他的主人尽忠,有何罪呢?”不但不杀,还送给他一些田地。在这次铁丘之战中,公孙领着五百士卒在晚上攻击郑军,冲到子姚的帐幕下把那面被夺走的大旗又夺了回来,献给赵鞅,而且说:“以此回报将军对我的不杀之恩。”接着继续追赶郑军。子姚、子般、公孙林走在队伍后面边退边射,晋军前锋死伤很多。赵鞅讲:“看来对小国也不能小瞧啊。”战斗结束后,赵鞅说:“我趴在弓箭袋上吐血不止,不过依然不停地击鼓,现在我的功劳最大。”太子说:“我冲到车前去营救您,又把敌人击退,在车右中我功劳最大。”邮无恤讲:“我那辆战车上骖马的肚带都快要断了,我还能控制住它们,我在御者中功劳最大。”怕人不相信,又在车上装上一点木材,骖马一拉,真的肚带断了。
吴国的泄庸利用到蔡国送聘礼的机会,把军队偷偷带到了蔡国。等吴军全都进到蔡都后,蔡国人才晓得。蔡昭公告诉了大夫们,并杀死公子驷以威慑那些不愿迁往吴国的人。随后,就哭着把先君的坟墓迁出。冬天,蔡国人迁往州来。
哀公三年
[原文]
〔经〕三年春,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夏四月甲午,地震。五月辛卯,桓宫、僖宫灾。季孙斯、叔孙州仇帅师城启阳。宋乐髡帅师伐曹。秋七月丙子,季孙斯卒。蔡人放其大夫公孙猎于吴。冬十月癸卯,秦伯卒。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邾。
[原文]
〔传〕三年春,齐、卫围戚,求援于中山。
夏五月辛卯,司铎火。火逾公宫,桓、僖灾。救火者皆曰:“顾府!”南宫敬叔至,命周人出御书,俟于宫,曰:“庀女①!而不在,死!”子服景伯至,命宰人出礼书;以待命。命不共,有常刑。校人乘马,巾车脂辖,百官官备,府库慎守,官人肃给。济濡帷幕,郁攸从之,蒙葺公屋,自大庙始,外内以悛。助所不给。有不用命,则有常刑,无赦!公父文伯至,命校人驾乘车。季桓子至,御公立于象魏之外,命救火者伤人则止。财可为也。命藏象魏,曰:“旧章不可亡也!”富父槐至,曰:“无备而官办者,犹拾沈也。”于是乎去表之槀,道还公宫。孔子在陈,闻火,曰:“其桓、僖乎!”刘氏、范氏世为昏姻,苌弘事刘文公,故周于范氏。赵鞅以为讨。六月癸卯,周人杀苌弘。
秋,季孙有疾,命正常曰:“无死!南孺子之子,男也,则以告而立之;女也,则肥也可。”季孙卒,康子即位。即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载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遗言,命其圉臣②曰:‘南氏生男,则以告于君与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卫。康子请退。公使共刘视之,则或杀之矣。乃讨之。召正常,正常不反。
冬十月,晋赵鞅围朝歌,师于其南。荀寅伐其郛,使其徒自北门入,己犯师而出,癸丑,奔邯郸。十一月,赵鞅杀士皋夷,恶范氏也。
[注释]
①庀女:意为托你保护好。庀,借为庇。②圉臣:贱臣。
[译文]
鲁哀公三年春季,齐国、卫国包围戚地,戚地向中山求援。
夏五月二十八日,司铎署起火,火越过公宫,桓公庙与僖公庙发生火灾。救火的人都讲:“注意保护府库。”南宫敬叔赶来,命令周人搬出御书,在宫中等候,说:“整理保管好,你如果不守在这,处死!”子服景伯赶到,命令宰人搬出礼书,以等待命令。命令要是不奉行,实行规定的惩处。校人驾上马,巾车为车辖上好油脂,各种官员备守职责,府库慎重把守,官吏严肃执行供给。浸湿帷帐,有火气的地方便跟上去,用帷帐覆盖公房,从太庙开始盖起,从外到里按顺序进行,人力物力不足的予以帮忙。有不听从命令的,便按规定处罚,不加赦免。公父文伯赶来,命令校人驾好哀公的坐车。季桓子赶到,为哀公驾车停在象魏之外,命令收藏好法典,讲:“旧的典章不能失去。”富父槐来到,说:“没有防备而让官员们办事,就如同捡起地上的汤汁一样。”于是便除去外围的枯干易燃物,环绕公宫开出火道。孔子在陈国。听说起火,说:“或许是桓公庙、僖公庙吧!”刘氏、范氏世代结为姻亲,苌弘曾事奉刘,故而周朝亲近范氏。赵鞅故而进行征讨。六月十一日,周朝的人杀死苌弘。
秋季,季桓子有病,命令正常说:“你不要殉身!南孺子生的孩子,要是男的,便去报告国君而立他为继承人;要是女的,那么肥能够立为继承人。”季桓子死了,季孙肥就位。安葬季桓子不久,季孙肥正在朝廷上,南孺子生了个男孩,正常用车载了去到朝廷,报告说:“他老人家有遗言,命令他的贱臣说:‘南孺子生了男孩,便把我的话禀告给君主和大夫而立他为继承人。’如今生了,是男的,大胆禀告!”于是逃到卫国。季孙肥请求退位。哀公派共刘去察看,就已经有人杀了小孩,于是征讨凶手。召正常回国,正常不回来。
冬十月,晋国赵鞅包围朝歌,军队屯驻扎在城南。荀寅攻击朝歌外城,派他的部下从北门攻进,自己就冲破敌军而出。二十三日,逃到邯郸。十一月,赵鞅杀死士皋夷,是由于憎恶范氏。
哀公四年
[原文]
〔经〕四年春,王二月庚戌,盗杀蔡侯申。蔡公孙辰出奔吴。葬秦惠公。宋人执小邾子。夏,蔡杀其大夫公孙姓、公孙霍。晋人执戎蛮子赤归于楚。城西郛。六月辛丑,亳社灾。八月甲寅,滕子结卒。冬,十有二月,葬蔡昭公。葬滕顷公。
[原文]
〔传〕四年春,蔡昭侯将如吴,诸大夫恐其又迁也,承公孙翩逐而射之,入于家人而①卒。以两矢门之,众莫敢进。文之锴后至,曰:“如墙而进,多而杀二人。”锴执弓而先。翩射之,中肘,锴遂杀之。故逐公孙辰而杀公孙姓、公孙盱。
夏,楚人既克夷虎,乃谋北方。左司马月反、申公寿馀、叶公诸梁致蔡于负函,致方城之外于缯关,曰:“吴将溯江入郢,将奔命焉”。为一昔之期,袭梁及霍。单浮余围蛮氏,蛮氏溃。蛮子赤奔晋阴地。司马起丰、析与狄戎,以临上。左师军于菟和,右师军于仓野,使谓阴地之命大夫士蔑曰:“晋楚有盟,好恶同之。若将不废,寡君之愿也,不然,将通于少习以听命。”士蔑请诸赵孟。赵孟曰:“晋国未宁,安能恶于楚?必速与之。”士蔑乃致九州之戎,将裂田以与蛮子而城之,且将为之卜。蛮子听卜,遂执之,与其五大夫,以畀楚师于三户。司马致邑立宗焉,以诱其遗民,而尽俘以归。
秋七月,齐陈乞、弦施,卫宁跪救范氏。庚午,围五鹿。九月,赵鞅围邯郸。冬十一月,邯郸降。荀寅奔鲜虞,赵稷奔临。十二月,弦施逆之,遂堕临。国夏伐晋,取邢、任、栾、、逆、阴人、盂、壶口,会鲜虞,纳荀寅于柏人。
[注释]
①而:亡。
[译文]
四年春天,蔡昭公打算到吴国去。大夫们害怕他又要迁移,尾随公孙翩追赶蔡昭公而用箭射他,蔡昭公逃进民众家中就死了。公孙翩拿着两支箭守在门口,大家不敢进去,文之锴后到,讲:“并排像垛墙一样往前走,至多只能杀害我们两个人。”文之锴拿着弓走在前面,公孙翩射他,射中肘部。文之锴就杀掉了公孙翩,并由此驱赶了公孙辰而杀掉了公孙姓、公孙盱。
夏天,楚国人攻下夷虎之后,就打北方的主意。左司马月反、申公寿馀、叶公诸梁在负函集合蔡国人,在缯关集合方城山外的人,说:“吴国将要溯江而上进到郢都,大家都要奔走听命。”规定一晚上的期限,袭击梁地与霍地。单浮馀带兵包围蛮氏,蛮氏溃散。蛮子赤逃跑到晋国的阴地。司马征召丰地、析地人与狄戎入伍当兵,逼近上雒。左翼部队屯驻在菟和,右翼部队屯驻在仓野,派人对阴地的命大夫士蔑说:“晋国与楚国有过盟约,喜爱与厌恶彼此一样。要是这个盟约不废除,这是寡君的愿望。不这样,我们准备打通少习山再来听取你们的命令。”士蔑请示赵孟,赵孟讲:“晋国没有安定,哪儿能跟楚国搞坏关系?必定要快点把人交给他们!”士蔑便召集九州之戎,说即将分给蛮子土田而在那里筑城,并且准备为这件事情占卜。蛮子前来听取占卜,就抓捕了他与他的五个大夫,在三户交给楚军。司马装着给蛮子城邑与建立宗主,来引诱分散的民众,而后全部俘虏回去。
秋七月,齐国的陈乞、弦施、卫国的宁跪救助范氏。十四日,包围五鹿。九月,赵鞅包围邯郸。冬十一月,邯郸投降。荀寅逃跑到鲜虞,赵稷逃窜到临地。十二月,弦施迎接赵稷,便拆毁了临地的城墙。国夏攻击晋国,占领了邢地、任地、栾地、地、逆、阴人、盂地、壶口,会合鲜虞,把荀寅送到柏人。
哀公五年
[原文]
〔经〕五年春,城毗。夏,齐侯伐宋。晋赵鞅帅师伐卫。秋,九月癸酉,齐侯杵臼卒。冬,叔还如齐。闰月,葬齐景公。
[原文]
〔传〕五年春,晋围柏人,荀寅、士吉射奔齐。初,范氏之臣王生恶张柳朔,言诸昭子,使为柏人。昭子曰:“夫非而仇乎?”对曰:“私仇不及公,好不废过,恶不去善,义之经也。臣敢违之?”及范氏出,张柳朔谓其子:“尔从主,勉之!我将止死,王生授我矣,吾不可以僭之。”遂死于柏人。
夏,赵鞅伐卫,范氏之故也,遂围中牟。
齐燕姬生子,不成而死。诸子鬻姒之子荼①,嬖。诸大夫恐其为大子也,言于公曰:“君之齿长矣,未有大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间于忧虞,则有疾。亦姑谋乐,何忧于无君?”公疾,使国惠子、高昭子立荼,置群公子于莱。秋,齐景公卒。冬十月,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奔卫,公子、公子阳生来奔。莱人歌之曰:“景公死乎不与埋,三军之事乎不与谋。师乎师乎,何党之乎?”
郑驷秦富而侈,嬖大夫也,而常陈卿之车服于其庭。郑人恶而杀之。子思曰:“《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不守其位,而能久者鲜矣。《商颂》曰:‘不僭不滥②,不敢怠皇,命以多福。’”
[注释]
①诸子:指姬妾。鬻(yù欲)姒:齐景公妾。荼:即安孺子,齐景公之子,在位一年。②滥:自满。僭:差错。
[译文]
鲁哀公五年春季,晋国包围柏人,荀寅、士吉射逃窜到齐国。先前,范氏的家臣王生憎恶张柳朔,向士吉射建议,派张柳朔做柏人地方长官。士吉射讲:“这个人不是你的仇人吗?”王生答复说:“私仇不能危害公事,喜爱不能废掉过失,讨厌不能排除善良,这是道义的常规。臣如何敢违背它?”等到范氏离开了柏人,张柳朔对他的儿子说:“你跟着主人,勉力吧!我准备留下来死守,王生授给我死节了,我不能不被人信任。”于是就在柏人战死。
夏季,赵鞅攻击卫国,是为了它帮助范氏的原因,于是就包围了中牟。
齐国燕姬生了个儿子,没有成年便死了。不过诸子鬻姒的儿子名荼,受到了宠爱。大夫们或许荼做太子,对齐景公讲:“君王的年纪大了,还没有太子,如何办?”景公讲:“各位掉进忧虑之中,便会生病。也暂时去寻欢作乐,为何担忧没有国君?”景公得病,让国惠子、高昭子立荼为太子,把群公子安置在莱邑。秋季,齐景公死。冬天十月,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逃窜到卫国,公子、公子阳生逃窜来鲁国。莱邑人歌唱说:“景公死了啊不参与埋葬,三军的大事啊不参加谋划。众人啊众人,有什么地方能够前去?”
郑国驷秦富有而奢侈,是个下大夫,不过经常在他的院子里陈列着卿的车马服饰。郑国人讨厌他就把他杀死。子思说:“《诗经》说:‘在职位上而不懈怠,民众所以能够休息。’不坚守他的职位,而能保持长久的便很少了。《商颂》讲:‘不出差错不自满,不敢懈怠偷闲,上天赐予多种福禄。’”
哀公六年
[原文]
〔经〕六年春,城邾瑕。晋赵鞅帅师伐鲜虞。吴伐陈。夏,齐国夏及高张来奔,叔还会吴于。秋七月庚寅,楚子轸卒。齐阳生入于齐。齐陈乞弑其君荼。冬,仲孙何忌帅师伐邾,宋向巢帅师伐曹。
[原文]
〔传〕六年春,晋伐鲜虞,治范氏之乱也。
吴伐陈,复修旧怨也。楚子曰:“吾先君与陈有盟,不可以不救。”乃救陈,师于城父。
齐陈乞伪事高、国者,每朝必骖乘焉,所从必言诸大夫,曰:“彼皆偃蹇①,将弃子之命。皆曰:‘高、国得君,必逼我,盍去诸?’固将谋子,子早图之。图之,莫如尽灭之。需,事之下也。”及朝,则曰:“彼虎狼也,见我在子之侧,杀我无日矣。请就之位。”又谓诸大夫曰:“二子者祸矣!恃得君而欲谋二三子,曰,国之多难,贵宠之由,尽去之而后君定。既成谋矣,盍及其未作也,先诸?作而后悔,亦无及也。”大夫从之。
夏六月戊辰,陈乞、鲍牧及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昭子闻之,与惠子乘如公,战于庄,败。国人追之。国夏奔莒,遂及高张、晏圉、弦施来奔。
秋七月,楚子在城父,将教陈,卜战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则死也!再败楚师,不如死。弃盟逃仇,亦不如死。死一也,其死仇乎!”命公子申为王,不可;则命公子结,亦不可;则命公子启,五辞而后许。将战,王有疾。庚寅,昭王攻大冥,卒于城父。子闾退,曰:“君王舍其子而让,群臣敢忘君乎?从君之命,顺也。立君之子,亦顺也。二顺不可失也。”与子西、子期谋,潜师闭涂,逆越女之子章,立之而后还。
是岁也,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楚子使问诸周大史。周大史曰:“其当王身乎。若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弗。
初,昭王有疾。卜曰:“河为祟。”王弗祭。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谷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
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夏书》曰:‘惟彼陶唐,帅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乱其纪纲,乃灭而亡。’又曰:‘允出兹在兹’。由己率常可矣。”
八月,齐邴意兹来奔。
陈僖子使召公子阳生。阳生驾而见南郭且于,曰:“尝献马于季孙,不入于上乘,故又献此,请与子乘之。出莱门而告之故。阚止知之,先待诸外。公子曰:“事未可知,反,与壬也处。”戒之,遂行。逮夜,至于齐,国人知之,僖子使子士之母养之。与馈者皆入。
冬十月丁卯,立之。将盟,鲍子醉而往。其臣差车鲍点曰:“此谁之命也?”陈子曰:“受命于鲍子。”遂诬鲍子曰;“子之命也。”鲍子曰:“女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而背之也!”悼公稽首,曰:“吾子奉义而行者也,若我可,不必亡一大夫。若我不可,不必亡一公子。义则进,否则退,敢不唯子是从?废兴无以乱,则所愿也。”鲍子曰:“谁非君之子?”乃受盟。使胡姬以安孺子如赖。去鬻姒,杀王甲,拘江说,囚王豹于句渎之丘。
公使朱毛告于陈子,曰:“微子则不及此。然君异于器,不可以二。器二不匮,君二多难,敢布诸大夫。”僖子不对而泣,曰:“君举不信群臣乎?以齐国之困,困又有忧。少君不可以访,是以求长君,庶亦能容群臣乎!不然,夫孺子何罪?”毛复命,公悔之。毛曰:“君大访于陈子,而图其小可也。”使毛迁孺子于骀,不至,杀诸野幕②之下,葬诸殳冒淳。
[注释]
①偃蹇:骄傲。指诸大夫。②野幕:野外帐篷。
[译文]
六年春天,晋军进攻鲜虞,为的是进一步平定范氏引起的动乱。
吴国攻击陈国,这是对以前两国的积怨进行报复。楚昭王说:“寡人先君与陈国有过盟约,不能不去救援。”于是发兵救助陈国,军队屯驻在城父。
齐国的陈乞装着事奉高张、国夏的样子,每次上朝,必定与他们同坐一辆车子。并且每次跟他们上朝时,也必定会攻击其他大夫:“他们都是一些狂妄之徒,正准备违反您二位的命令。他们说:‘高、国二人一旦得到国君宠信,必定会迫害我们,何不把他们两个除掉呢。’可见这些人早就想要要对付你们,你们必定要早点想办法!对付他们,最好是将其全部杀死。犹豫等待是下策。”到了朝廷上,又说:“他们都象虎狼一般凶狠。看我紧跟在你们身边,很快便会把我杀死。请答应我到他们那边去。”走到大夫们那里,又对他们说:“这两个人准备发动叛乱。他们仗着获得国君的宠信而想要对付你们这些人,而且说:国家多灾多难,就是由于有一些受宠的大夫所造成的,一定会把他们都铲除,国君的地位才能得以稳定。他们已经策划好了。你们为何不趁他俩还没有动手,先下手为强呢?一旦他们动手了,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大夫们听从了陈乞的话。
夏天六月二十三日,陈乞、鲍牧与大夫们领着甲兵冲入公宫。高张知道后,急忙和国夏到齐侯那里,双方在庄地交战,高张与国夏战败。齐国人穷追不舍,国夏逃往莒国,不久又和高张、晏圉、弦施逃往鲁国。
秋天七月,楚昭王住在城父,准备救助陈国,占卜作战,不吉利,占卜退兵,也不吉利。昭王说:“既然如此,只有死路一条了,再让楚军遭受战败之辱,不如死去的好;背弃盟国逃避仇敌也不如死去的好。一样是死,倒不如跟敌人作战而死!”而后就命公子申继承王位,公子申不肯接受。又命公子结继位,公子结也不愿接受。又命公子启继位,公子启拒绝了五次之后才勉强接受。正要准备作战,昭王有了病。十六日,昭王派兵进攻大冥,死在城父。公子启准备退位,他说:“国君抛弃了他的儿子而把君位让给别人,群臣如何能忘掉国君呢?我暂时听从国君的命令,符合忠顺之道;拥立国君的儿子为新君,也符合忠顺之道。两种忠顺都不能丢掉啊。”于是与子西、子期商量,秘密转移军队,封锁消息,把昭王宠姬越女所生的公子章迎来立为国君,而后就收兵回国了。
就在这一年,天空有一片云彩,如一群红色的鸟,围着太阳飘动了三天。昭王派人去请教周王室的太吏。周太史说:“这一征兆或许要应在大王身上吧。要是您举行祭奠消灾,灾难可能转移到令尹或司马身上。”昭王说:“消除了腹部与心脏的疾病,却把它转移到四肢上,能有什么用呢?要是不是寡人犯下了过失,上天会让我短命而死吗?自己有了罪,甘心受到处罚,又何必嫁祸于他人呢?”于是没有举行祭奠。
先前,昭王有了病。占卜的人说:“这是黄河神在做怪。”昭王依然不祭。大夫们请求在郊野祭奠黄河之神。昭王说:“以前三代规定的祭奠制度,是祭奠不能超出本国山河的范围。长江、汉水、睢水、漳水才是楚国祭奠的对象。祸福的到来,不会超出这个范围。寡人即使缺少德行,也不至于得罪黄河之神。”于是决定不祭奠黄河。
孔子对此评论说:“楚昭王可谓是深明大义。他没有丧失王位也是理所当然的。《夏书》讲:‘只有那位陶唐,才能遵从上天的纲常,因此拥有中原这个地方。现在废弃了他的做法,扰乱了他的纲纪,便是自取灭亡。’又说:‘一个人树立德行关键在于自己。’可以从自己做起,遵守天道,就行了。”
八月,齐国的邴意兹逃跑来到鲁国。
陈乞派人召请正在鲁国的公子阳生回去。阳生套上车马去见公子说:“我曾献给季孙几匹马,不过都不是好马,故而打算把这几匹马再献给他,请求与您一块坐车去看这些马。”车子出了莱门,阳生才把实情告诉他。这时阳生的家臣阚止也懂得了此事,就等在门外。阳生对他说:“事情到底怎么样还很难预料,你先回去,和壬一块等着我的消息。”反复叮咛后就动身了。晚上抵达齐国都城时,国人才晓得。陈乞先把他安置在儿子子士的母亲那儿。不久又让他随同送饭的人一块进入公宫。
冬天十月二十四日,立阳生为国君。正预备结盟,鲍牧醉醺醺地来到。他的管理车子的家臣鲍点问陈乞说:“这是谁的命令呢?”陈乞说:“这是遵从鲍子的命令办的。”就转身诬陷鲍牧说:“这分明是您的命令啊!”鲍牧说:“您难道忘掉了先君特别喜爱他的儿子荼,一度让他当牛牵着而折断了一颗牙吗?如何敢背叛先君呢?”听见这话,悼公连忙叩头对鲍牧说:“您是奉行道义的人。要是我被立为国君,也必定不会杀掉您这样一个大夫,要是我做不了国君,相信您也一定不会杀掉我这个公子。合乎道义就做,不合道义就罢,全都听从您的安排。无论废谁立谁,只要不致出现动乱,就是我的最大愿望。”鲍牧讲:“您与荼谁不是国君的儿子呢”就接受了盟约。让胡姬领着荼到了赖地,把荼的母亲鬻姒遣送到了其他地方,并杀死王甲,关押了江说,又将王豹囚禁在句渎之丘。
悼公派大夫朱毛告诉陈乞说:“没有您,我就不会到这一步。不过国君与器具不一样,不能一时有两个存在。有两个器具,就不会感到缺少了,但有了两个国君,便会有很多祸乱,但愿您把这个意思转告各位大夫。”陈乞没有答复,而是哭着说:“国君难道对群臣都不相信吗?因为齐国极端贫困,而且内遇饥荒,外有忧患,年幼的国君不能堪此重任,故而才另外寻求年长的国君。我想国君大概可以容忍群臣的这一选择吧!要是不这样,荼又有什么罪要被废除呢?”朱毛把这些话告诉了悼公,悼公就后悔失言了。朱毛讲:“国君碰到大事才去征求陈子的意见,象这样的小事自己决定就行了。”悼公又让朱毛把荼迁往骀地,还没有抵达骀地,就在野外的帐篷中把荼杀死,埋葬在殳昌淳。
哀公七年
[原文]
〔经〕七年春,宋皇瑗帅师侵郑。晋魏曼多帅师侵卫。夏,公会吴于。秋,公伐邾。八月己酉,入邾,以邾子益来。宋人围曹。冬,郑驷弘帅师救曹。
[原文]
〔传〕七年春,宋师侵郑,郑叛晋故也。晋师侵卫,卫不服也。
夏,公会吴于。吴来征百牢,子服景伯对曰:“先王未之有也。”吴人曰:“宋百牢我,鲁不可以后宋。且鲁牢晋大夫过十,吴王百牢,不亦可乎!”景伯曰:“晋范鞅贪而弃礼,以大国惧敝邑,故敝邑十一牢之。君若以礼命于诸侯,则有数矣;若亦弃礼,则有淫者矣。周之王也,制礼,上物不过十二,以为天之大数也。今弃周礼而曰必百牢,亦唯执事。”吴人弗听,景伯曰:“吴将亡矣,弃天而背本。不与,必弃疾于我。”乃与之。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辞。太宰嚭曰:“国君道长,而大夫不出门,此何礼也?”对曰:“岂以为礼?畏大国也。大国不以礼命于诸侯,苟不以礼,岂可量也?寡君既共命焉,其老岂敢弃其国?大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发文身,裸以为饰,岂礼也哉?有由然也!”反自。以吴为无能为也。季康子欲伐邾,乃飨大夫以谋之。子服良景伯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国,不信;伐小国,不仁。民保于城。城保于德,失二德者,危,将焉保?”孟孙曰:“二三子以为何如?恶贤而逆之?”对曰:“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今其存者无数十焉,唯大不字小①、小不事大也。知必危,何故不言?鲁德如邾,而以众加之,可乎?”不乐而出。
秋,伐邾。及范门,犹闻钟声。大夫谏,不听。茅成子请告于吴,不许,曰:“鲁击柝闻于邾。吴二千里,不三月不至,何及于我?且国内岂不足?”成子以茅叛。师遂入邾,处其公宫。众师昼掠,邾众保于绎。师宵掠,以邾子益来,献于亳社;囚诸负瑕,负瑕故有绎。邾茅夷鸿以束帛乘韦,自请救于吴,曰:“鲁弱晋而远吴,冯恃其众,而背君之盟,辟君之执事,以陵我小国。邾非敢自爱也,惧君威之不立。君威之不立,小国之忧也。若夏盟于衍,秋而背之,成求而不违,四方诸侯其何以事君?且鲁赋八百乘,君之贰也;邾赋六百乘,君之私也。以私奉贰,唯君图之!”吴子从之。宋人围曹。郑桓子思曰:宋人有曹,郑之患也。不可以不救!
冬,郑师救曹,侵宋。初,曹人或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而谋亡曹;曹叔振铎请待公孙强,许之。旦而求之曹,无之。戒其子曰:“我死,尔闻公孙强为政,必去之!”及曹伯阳即位,好田弋。曹鄙人公孙强好弋,获白雁,献之,且言田弋之说,说之。因访政事,大说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梦者之子乃行。强言霸说②于曹伯,曹伯从之,乃背晋而奸宋。宋人伐之,晋人不救;筑五邑于其郊,曰黍丘、揖丘、大城、钟、。
[注释]
①字:养,安抚。②言霸说:谈论称霸的策略、方法。
[译文]
鲁哀公七年春季,宋军袭击郑国,是由于郑国背叛晋国的原因。晋军袭击卫国,是由于卫国不顺从。
夏季,鲁哀公在地会见吴国人。吴国人前来求取百牢,子服景伯答复说:“先王没有这样的先例。”吴国人说:“宋国献给我们百牢,鲁国不能落在宋国后头。并且鲁国献给晋大夫的超过十牢,吴王一百牢,不也能行吗?”景伯讲:“晋国的范鞅贪婪而背弃礼义,拿大国威胁敝国,故而敝国给他十一牢。君主要是对诸侯依礼发布命令,那么就有一定的数目。要是也丢弃礼义,那么又比晋国更加过分了。周朝统治天下,制定礼仪,上等的物品不超过十二,觉得这是天道的极数。要是如今背弃周礼,而说非百牢不可,也只好惟命是从。”吴国人不听。景伯说:“吴国将灭亡了,由于它抛弃天道而违背根本。不给他们,必定会加害于我国。”于是送给他们百牢。吴国太宰嚭召见季康子,季康子派子贡去拒绝。太宰嚭说:“国君长途跋涉,而大夫不出国门,这是什么礼制?”子贡答复说:“哪儿是把它作为礼制,是由于畏惧大国。大国不按礼来向诸侯发令,要是不按照礼,难道能够用礼衡量?寡君已经来此奉行命令,他的大臣凯敢抛下国家外出?太伯穿戴着礼服礼帽来实施周礼,仲雍继承了他,剪去头发在身上刺画花纹,赤裸身体进行装饰,难道是礼吗?是有缘由才这样的呀。”子贡从地回来,觉得吴国是无所作为的。季康子想要攻击邾国,就宴享大夫来进行谋划。子服景伯讲:“小国用来事奉大国的,是信用;大国用来安抚小国的,是仁义。背离大国,是不讲信用;攻击小国,是不仁义。民众靠城池保护,城池靠德行保全,失去了信用、仁义两种德行的人,便有危险,将靠什么保护?”孟懿子说:“您几位认为如何?哪位说的好就接受他的。”大夫答复说:“夏禹在涂山会合诸侯,拿着玉帛前来的有一万个国家。现在还存在的,没有几十个了,就是由于大国不抚育小国,小国不事奉大国。晓得必有危险,为何不说?鲁国的德行跟邾国相同,却要用武力侵袭他,行吗?”大家不欢而散。
秋季,鲁国攻击邾国,到达范门,还听得到钟乐声。大夫进谏,邾隐公不听从。茅成子请求向吴国报告,也不答应,说:“鲁国敲梆子的声音在邾国都能够听见,吴国则相距两千里,没有三个月赶不到,如何能顾及我们?何况国内的力量难道不足够?”成子领着茅地的人叛变,鲁军就进到邾国,住在他们的公宫。各路军队在大白天抢劫,邾国的群众在绎地防守。鲁军在晚上劫掠;带了邾隐公益回来,在亳社献功,而后把他囚禁到负瑕,负瑕故而有了绎地人。邾国的茅成子带来了束帛乘韦自行到吴国去请求救援,说:“鲁国觉得晋国软弱而吴国遥远,依靠他们人多,而背弃了跟君王订立的盟约,轻视君王的下臣,来欺负我们小国。邾国并不敢爱惜自己的利益,而是担忧君王的威严不能建立。君王的威言不能建立,是小国的担忧。要是夏季在衍接盟,秋天就违背它,而且成全他们的欲望而不反对,那四方诸侯将用什么事奉君主?并且鲁国有战车八百辆,等于是君子的敌人;邾国有战车六百辆,等于是君王的部属。把部属奉送给敌人,希望君王思考这一点。”吴王听从了茅成子的话。宋国人包围曹国,郑国的桓子思讲:“宋国人一旦占有曹国,是郑国的忧患,不能不救助。”
冬季,郑国军队救助曹国,偷袭宋国。起初,曹国有人梦见一群贵族站在社宫,商议灭掉曹国。曹叔振铎请求等等公孙强,大家同意了。早上起来后寻找这个人,曹国都城中没有。做梦的人告诫他的儿子讲:“我死后,你听见公孙强主持政事,必定要离开他。”等到曹伯阳就位后,喜欢打猎射鸟。曹国边城人公孙强爱好射猎,射得一只白雁,献给曹伯阳,而且谈到田猎的技艺。曹伯阳听了很欢喜,就向他询问关于政事的意见,非常喜欢他。对他很宠信,让他做司城来主持政事。做梦人的儿子便走了。公孙强向曹伯阳论说称霸的方法,曹伯阳听从了,于是背离晋国而入侵宋国。宋国人攻击曹国,晋国人不去救助,公孙强在国都的郊外修建了五个城邑,称为黍丘、揖丘、大城、钟、邗。
哀公八年
[原文]
〔经〕八年春,王正月,宋公入曹,以曹伯阳归。吴伐我。夏,齐人取及阐。归邾子益于邾。秋七月。冬十有二月癸亥,杞伯过卒。齐人归及阐。
[原文]
〔传〕八年春,宋公伐曹,将还,褚师子肥殿。曹人诟之,不行,师待之。公闻之,怒,命反之,遂灭曹,执曹伯阳及司城强以归,杀之。
吴为邾故,将伐鲁,问于叔孙辄,叔孙辄对曰:“鲁有名而无情,伐之,必得志焉。”退而告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曰:“非礼也。君子违,不适雠国未臣而有伐之,奔命焉,死之可也。所托也则隐。且夫人之行也,不以所恶废乡。今子以小恶而欲覆宗国,不亦难乎?若使子率,子必辞,王将使我。”子张疾之。王问于子泄,对曰:“鲁虽无与立,必有与毙。诸侯将救之,未可以得志焉。晋与齐、楚辅之,是四雠也。夫鲁,齐、晋之唇,唇亡齿寒,君所知也,不救何为?”
三月,吴伐我,子泄率,故道险,从武城。初,武城人或有因于吴竟田焉,拘人之沤菅者,曰:“何故使吾水滋①?”及吴师至,拘者道之,以伐武城,克之。王犯尝为之宰,澹台子羽之父好焉,国人惧。懿子谓景伯:“若之何?”对曰:“吴师来,斯与之战,何患焉?且召之而至,又何求焉?”吴师克东阳而进,舍于五梧,明日舍于蚕室。公宾庚、公甲叔子与战于夷,获叔子与析朱,献于王。王曰:“此同车,必使能,国未可望也。”明日,舍于庚宗,遂次于泗上。微虎欲霄攻王舍,私属徒七百人,三踊于幕庭,卒三百人,有若与焉。及稷门之内,或谓季孙曰:“不足以害吴,而多杀国士,不如已也。”乃止之。吴子闻之,一夕三迁。
吴人行成,将盟,景伯曰:“楚人围宋,易子而食,析骸而爨,犹无城下之盟。我未及亏,而有城下之盟,是弃国也。吴轻而远,不能久,将归矣,请少待之。”弗从。景伯负载,造于莱门。乃请释子服何于吴,吴人许之,以王子姑曹当之,而后止。吴人盟而还。
齐悼公之来也,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即位而逆之。季鲂侯通焉,女言其情,弗敢与也。齐侯怒。夏五月,齐鲍牧帅师伐我,取及阐。
或谮胡姬于齐侯曰:“安孺子之党也。”六月,齐侯杀胡姬。
齐侯使如吴请师,将以伐我,乃归邾子。邾子又无道,吴子使太宰子馀讨之,囚诸楼台,②之以棘。使诸大夫奉太子革以为政。
秋,及齐平。九月,臧宾如如齐莅盟。齐闾丘明来莅盟,且逆季姬以归,嬖。
鲍牧又谓群公子曰:“使女有马千乘乎?”公子诉之。公谓鲍子:“或谮子,子姑居于潞以察之。若有之,则分室以行;若无之,则反子之所。”出门,使以三分之一行;半道,使以二乘。及潞,麇③之以入,遂杀之。
冬十二月,齐人归茲及阐,季姬劈故也。
[注释]
①滋:污浊。②:篱笆。③麇:kǔn,捆绑。
[译文]
八年春天,宋景公攻击了曹国,准备撤兵回去,褚师子肥走在最后。曹国人辱骂他,他便停下不走。全军等着褚师子肥。宋景公听说了这件事,生气了,命令回兵,灭掉曹国,抓捕了曹伯阳和司城公孙疆回去,杀死了他们。
吴国为了邾国的原因,准备进攻鲁国。吴王询问叔孙辄,叔孙辄答复说:“鲁国有名而无实,攻击他们,必定能如愿以偿。”退出来告诉公山不狃。公山不狃说:“这是不合乎礼的。君子离开自己的国家,不到敌国去。在鲁国没有尽到臣下的本分而又去攻击它,为吴国奔走听命,这就能够死去。有这样的委任就要避开。并且一个人离开国家,不应当由于有所怨恨而祸害乡土。如今您因为小怨而要颠覆国家,不也很难吗?要是派您领兵先行,您必定要推辞。君王将会派我去。”叔孙辄悔恨自己说错了。吴王又问公山不狃。公山不狃答复说:“鲁国平时即使没有亲近的盟国,危急的时候却必定会有愿意共同抵御的援国。诸侯将会救援它,是不能如愿以偿的。晋国跟齐国、楚国会帮助它,这便是吴国的四个敌国了。鲁国是齐国与晋国的嘴唇,唇亡齿寒,这是您所知晓的,他们不去救助还干什么?”
三月,吴国攻击我鲁国,公山不狃派兵先行,故意从险路进军,经过武城。先前,武城人有人在边境上种田,拘捕了浸泡菅草的国人,说:“为何把我的水弄脏?”到了吴军来到,被拘捕的那个人领着吴军攻击武城,攻下了这个城邑。王犯一度做过武城的地方官,澹台子羽的父亲与王犯友好,国内的人们害怕。孟孙对景伯说:“如何办?”景伯答复说:“吴军来就跟他们作战,怕什么?并且是去找他们来的,还要求什么?”吴军攻下东阳而后前进,驻在五梧。第二天,屯驻在蚕室。公宾庚、公甲叔子与吴军在夷地作战,吴军抓捕了叔子和析朱,把尸体献给吴王。吴王说:“这是一辆战车上的人,鲁国必定任命了能人。鲁国还不能凯觎呢。”第二天,住在庚宗,就在泗水边上屯驻。微虎想要夜袭吴王的住处,让他的私人部队七百人在帐幕外的庭院里,每人向上跳三次,最后挑选了三百人,有若也在里边。出发抵达稷门之内,有人对季孙说:“如此做不能够危害吴国,反倒让许多国内突出的人物送了命,不如不干。”季孙便下令阻止。吴王知道这情况,一晚上迁移了三次住处。
吴国人求和,鲁、吴两国即将订立盟约。子服景伯讲:“楚国人包围宋国,宋国人交换儿子来吃,劈开尸骨烧饭,尚且没有订立城下之盟。我们还不到损耗得不能作战的地步,而有城下之盟,这是抛弃国家。吴国轻易地离本土很远,不能持久,即将回去了,请稍等一下。”不听,景伯背着自己草拟的盟书,去到莱门。鲁国便请求把子服景伯留在吴国,吴国人同意了,鲁国又要求用王子姑曹相抵,最后是两边罢手不再交换人质。吴国人订立了盟约而后回国。
齐悼公来鲁国的时候,季康子把他的妹妹嫁给悼公,悼公就位之后来迎接她。季鲂侯跟她私通,这个女人向季康子讲出了私通的情形。季康子不敢把她送到齐国去。齐悼公生气。夏五月,齐国的鲍牧领兵攻击鲁国,占据了地与阐地。
有人在齐悼公那儿诬陷胡姬说:“她是安孺子的同党。”六月,齐悼公杀死胡姬。
齐悼公派人到吴国请求发兵,即将用来攻击鲁国,鲁国送回了邾子。邾子还是无道,吴王派太宰子馀征讨他,把他囚禁在楼台里,用荆棘做成篱笆围起来,让大夫们服侍太子革执政。
秋天,与齐国讲和。九月,臧宾如去到齐国参加结盟。齐国的闾丘明前来参加结盟,并且迎接季姬回去,对她很宠爱。
鲍牧又对公子们说:“要让你拥有四千匹马吗?”公子们告诉了齐悼公。齐悼公对鲍牧讲:“有人说您的坏话,您暂时住在潞地以待调查。要是有这件事,您就把家产的一半带走出国,要是没有,就回到原来的地方去。”鲍牧出门,让他带着家产的三分之一动身。走到半路,只让他领着两辆车子走。抵达潞地,就把他捆绑了回来,杀害了他。
冬十二月,齐国人把茲地与阐地归还给鲁国,这是因为季姬受到宠爱的原因。
哀公九年
[原文]
〔经〕九年春,王二月,葬杞僖公。宋皇瑗帅师取郑师于雍丘。夏,楚人伐陈。秋,宋公伐郑。冬十月。
[原文]
〔传〕九年春,齐侯使公孟绰辞师于吴。吴子曰:“昔岁寡人闻命,今又革之,不知所从,将进受命于君。”
郑武子之嬖许瑕求邑,无以与之。请外取,许之。故围宋雍丘。宋皇瑗围郑师,每日迁舍,垒合,郑师哭。子姚救之,大败。二月甲戌,宋取郑师于雍丘,使有能者无死,以郏张与郑罗归。
夏,楚人伐陈,陈即吴故也。
宋公伐郑。
秋,吴城邗,沟通江、淮。
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占诸史赵、史墨、史龟。史龟曰:“是谓沈阳①,可以兴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伐齐则可,敌宋不吉。”史墨曰:“盈,水名也。子,水位也。名位敌,不可干也。炎帝为火师,姜姓其后也。水胜火,伐姜则可。”史赵曰:“是谓如川之满,不可游也。郑方有罪,不可救也。救郑则不吉,不知其他。”
阳虎从《周易》筮之,遇泰?瘙棯之需?瘙棨,曰:“宋方吉,不可与也。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宋、郑,,甥舅也。祉,禄也。若帝乙之元子归妹,而有吉禄,我安得吉焉?”乃止。
冬,吴子使来儆师②伐齐。
[注释]
①沈阳:阳气下沈。②儆(jǐnɡ景)师:告诫出兵。儆,犹言告诫。
[译文]
鲁哀公九年春季,齐侯派公孟绰到吴国拒绝出兵。吴王说:“去年寡人听从君王的命令,如今又改变了,不晓得应当听从什么,我打算到贵国接受君王的命令。”
郑国武子的宠臣许瑕请求封邑,没有地方可封给他。许瑕请求占据别国的城邑,武子同意了。故而包围了宋国的雍丘。宋国皇瑗又包围郑军,每天迁移一个地方修建堡垒,堡垒合围,郑军大哭。武子救助他,大败。二月十四日,宋国在雍丘全歼郑军,让有才能的人留下不杀,把郏张与郑罗带回去。
夏季,楚国人攻击陈国,由于陈国靠拢吴国的原因。
宋公攻击郑国。
秋季,吴国在邗地筑城,穿沟贯通长江、淮水。
晋国赵鞅为救助郑国占卜,获得水流向火的封象,向史赵、史墨、史龟询问卦象的吉凶。史龟说:“这卦称为阳气下沈,能够发兵。利于攻击姜姓,不利于攻击子商。攻打齐国能够,攻击宋国不吉利。”史墨说:“盈,为水的名称。子,为水的方位。名称方位相当,不能触犯。炎帝做火师,姜姓是他的后代。水胜火,攻击姜姓是能行的。”史赵说:“这卦称为象河水涨满,不能够游泳。郑国正有罪,不能够救援。救助郑国就不吉利,其他就不晓得了。”
阳虎用《周易》占筮,获得泰卦变成需卦,讲:宋国正在吉利的时候,不能够跟它为敌。微子启,是帝乙的长子。宋国、郑国,是外甥和舅父的国家。福祉,是爵禄。要是帝乙的长子出嫁女儿,又吉祥与福禄,我们如何能得吉祥?”于是晋国就停止救助郑国。
冬季,吴王派人来鲁国通知出兵攻击齐国。
哀公十年
[原文]
〔经〕十年春,王二月,邾子益来奔。公会吴伐齐。三月戊戌,齐侯阳生卒。夏,宋人伐郑。晋赵鞅帅师侵齐。五月,公至自伐齐。葬齐悼公。卫公孟自齐归于卫。薛伯夷卒。秋,葬薛惠公。冬,楚公子结帅师伐陈。吴救陈。
[原文]
〔传〕十年春,邾隐公来奔,齐甥也,故遂奔齐。
公会吴子、邾子、郯子伐齐南鄙,师于。
齐人弑悼公,赴于师。吴子三日哭于军门之外。徐承帅舟师,将自海入齐,齐人败之,吴师乃还。
夏,赵鞅帅师伐齐,大夫请卜之。赵孟曰:“吾卜于此起兵,事不再令①,卜不袭吉,行也。”于是乎取犁及辕,毁高唐之郭,侵及赖而还。
秋,吴子使来复儆师。
冬,楚子期伐陈。吴延州来季子救陈,谓子期曰:“二君不务德,而力争诸侯,民何罪焉?我请退,以为子名,务德而安民。”乃还。
[注释]
①事不再令:一事不能再次占卜。令,命龟。
[译文]
十年春天,邾隐公逃跑来到鲁国。由于他是齐国的外甥,不久又逃往齐国。
哀公派兵和吴王、邾子、郯子一块攻击齐国的南部边境,军队驻扎在城。
齐国人杀死齐悼公,来军中报告。吴王在军门之外哭了三天。吴大夫徐承准备领着水军从海上入侵齐国,被齐军击败,吴军收兵回国。
夏天,赵鞅领兵攻击齐国,大夫请求占卜。赵鞅说:“我是依据去年占卜的结果发兵的,一次行动不能占卜两次,再占卜一次也未必能得吉卦,干脆就出兵吧!”于是占据了犁地及辕地,毁掉了高唐的外城,一直攻到赖地才收兵。
秋天,吴王又派人来鲁国通知准备出兵再次攻击齐国。
冬天,楚国的子期攻击陈国。吴国的延州来季子救助陈国,对子期说:“吴、楚两君不致力于修养德行,而竟相使用武力,争夺诸侯,民众有什么罪过呢?我请求退兵,从而让阁下获得一个取得胜利的好名声,以便让您致力于德行的修养从而安定民众。”而后就撤退回国了。
哀公十一年
[原文]
〔经〕十有一年春,齐国书帅师伐我。夏,陈辕颇出奔郑。五月,公会吴伐齐。甲戌,齐国书帅师及吴战于艾陵,齐师败绩,获齐国书。秋七月辛酉,滕子虞毋卒。冬十有一月,葬滕隐公。卫世叔齐出奔宋。
[原文]
〔传〕十一年春,齐为故,国书、高无丕帅师伐我,及清。季孙谓其宰冉求曰:“齐师在清,必鲁故也。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从公御诸竟。”季孙曰:“不能。”求曰:“居封疆之间。”季孙告二子,二子不可。求曰:“若不可,则君无出。一子帅师,背城而战,不属者,非鲁人也。鲁之群室①,众于齐之兵车,一室敌车优矣,子何患焉?二子之不欲战也宜,政在季氏。当子之身,齐人伐鲁而不能战,子之耻也大,不列于诸侯矣!”季孙使从于朝,俟于党氏之沟。武叔呼而问战焉,对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何知?”懿子强问之,对曰:“小人虑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谓我不成丈夫也。”退而乘。孟孺子泄帅右师,颜羽御,邴泄为右,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为右。季孙曰:“须也弱。”有子曰:“就用命焉。”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为己徒卒,老幼守宫,次于雩门之外。五日,右师从之。公叔务人见保者而泣,曰:“事充,政重,上不能谋,士不能死,何以治民?吾既言之矣,敢不勉乎!”师及齐师战于郊。齐师自稷曲。师不逾沟,樊迟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请三刻而逾之。”如之。众从之。师入齐军。右师奔,齐人从之。陈、陈庄涉泗。孟之侧后入以为殿,抽矢策其马,曰:“马不进也!”林不狃之伍曰:“走乎?”不狃曰:“谁不如?”曰:“然则止乎?”不狃曰:“恶贤?”徐步而死。师获甲首八十,齐人不能师。宵,谍曰:“齐人遁。”冉有请从之,三;季孙弗孙。孟孺子语人曰:“我不如颜羽,而贤于邴泄。子羽锐敏,我不欲战而能默,泄曰‘驱之’。”公为与其嬖僮汪锜乘,皆死。皆殡。孔子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冉有用矛于齐师,故能入其军。孔子曰:“义也!”
夏,陈辕颇出奔郑。初,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有余,以为己大器。国人逐之,故出。道渴,其族辕进稻醴,粱糗、腶脯焉;喜曰:“何其给也?”对曰:“器成而具。”曰:“何不吾谏?”对曰:“惧先行。”为效战故,公会吴子伐齐。五日,克博;壬申,至于嬴。中军从王,胥门巢将上军,王子姑曹将下军,展如将右军。齐国书将中军,高无丕将上军,宗楼将下军。陈僖子谓其弟书:“尔死,我必得志!”宗子阳与闾丘明相厉也。桑掩胥御国子,公孙夏曰:“二子必死。”将战,公孙夏命其徒歌《虞殡》,陈子行命其徒具含玉,公孙挥命其徒曰:“人寻约!吴发短。”东郭书曰:“三战必死,于此三矣!”使问弦多以琴,曰:“吾不复见子矣!”陈书曰:“此行也,吾闻鼓而已,不闻金矣!”甲戌,战于艾陵。展如败高子。国子败胥门巢:王卒助之,不败齐师,获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革车八百乘,甲首三千,以献于公。将战,吴子呼叔孙,曰:“而事何也?”对曰:“从司马。”王赐之甲、剑铍,曰:“奉尔君事,敬无废命!”叔孙未能对;卫赐进,曰:“州仇奉甲从君!”而拜。公使大史固归国子之元,置之新箧,之以玄,加组带焉,置书于其上,曰:“天若不识不衷,何以使下国?”吴将伐齐,越子率其众以朝焉,王及列土皆有馈赂。吴人皆喜,唯子胥惧,曰:“是豢吴也夫!”谏曰:“越在我,心腹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于我。夫其柔服,求济其欲也。不如早从事焉?得志于齐,犹获石田也,无所用之。越不为沼,吴其泯矣!使医除疾,而曰‘必遗类②焉’者,未之有也。《盘庚之诰》曰:‘其有颠越不共,则劓殄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邑。”是商所以兴也。今君易之,将以求大,不亦难乎!”弗听。使于齐,属其子于鲍氏,为王孙氏。反役,王闻之,使赐之属镂以死。将死,曰:“树吾墓槚,槚可材也。吴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
秋,季孙命修守备,曰:“小胜大,祸也。齐至无日矣!”
冬,卫大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而妻之。疾使侍人诱其初妻之娣,置于犁,而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夺其妻。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夺之轩以献。耻是二者,故出。卫人立遗,使室孔。疾臣向纳美珠焉,与之城。宋公求珠,不与,由是得罪。及桓氏出,城人攻大叔疾,卫庄公复之,使处巢。死焉,殡子郧,葬于少。初,晋悼公子亡在卫,使其女仆而田。大叔懿子止而饮之酒。遂聘之;生悼子。悼子即位,故夏戊为大夫。悼子亡,卫人翦夏戊。孔文子之将攻大叔也。访于仲尼。仲尼曰:“胡簋③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文子遽止之,曰:“圉岂敢度其私?访卫国之难也。”将止;鲁人以币召之,乃归。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曰:“丘不识也。”三发,卒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弗听。
[注释]
①群室:卿大夫家。②遗类:留下病根。③胡簋:祭祀宴享有事情。
[译文]
鲁哀公十一年春季,齐国因为地战役的原因,派国书、高无丕派兵攻击我国,抵达清地。季孙对他的家臣冉求说:“齐军驻在清地,一定是为了鲁国的原因,如何办?”冉求说:“您一人留守,叔孙,孟孙两位跟着哀公到边境去抵抗齐军。”季孙说:“很难办到。”冉求说:“那就守在边境之内。”季孙告诉叔孙、孟孙,两人不答应。冉求说:“要是不答应,那么国君就不用出宫。您一人领着部队,背城而战,不跟从您参战的人,便不是鲁国人。鲁国卿大夫各家的兵车,比齐国的兵车要多,您一家抵御齐国兵车就足够了,您担忧什么呢?他们两位不想参战是当然的,由于政权在季氏家。在您亲自执政的时候,齐国人攻击鲁国而不能抗战,这样您的耻辱就大了,不能跟诸侯并列了。季孙派冉求跟着上朝,而后在党氏之沟等着。武叔把冉求叫来向他询问作战的计划,冉求答复说:“君子有深谋远虑,小人晓得什么?”孟懿子硬是问他,冉求答复说:“小人是考虑能力才说话,估计力量才办事的。”武叔说:“这是说我不成男子汉了。”回去就检阅兵车。孟孺子泄领着右军,颜羽为他驾车,邴泄做车右。冉求领着左军,管周父为他驾车,樊迟做车右。季孙说:“樊迟太年轻了。”冉求说:“由于他能执行命令。”季孙有甲士七千人,冉求用三百个武城人做为自己的步兵,老人少年守卫宫室,全军屯驻在雩门外边。五天后,右军才跟上来。公叔务人看见保卫宫室的人就哭了,讲:“劳役繁多,赋税苛重,在上的不能谋划,战士不能拼死,如何能安定民众?我已经说了这些话,岂敢不努力!”我军跟齐军在郊外打仗。齐军从稷曲进攻,我军没有渡过壕沟迎战,樊迟讲:“不是不能越过,是不信任您,请反复责求部队以渡过沟去。”冉求听从了他的意见,大家便跟着过了沟。军队攻进齐国军中。右军逃走,齐国人追击他们,陈、陈庄徒步渡过泗水。孟之侧由于殿后而最后进到都城,他抽出箭来打他的马,说:“马不肯向前跑。”林不狃的伙伴讲:“跑吧!”不狃说:“我跑谁不会随着跑?”那伙伴说:“那么就停下来抵御吗?”不狃说:“哪儿比逃跑强些?”就慢慢行走而被杀掉。鲁军斩获甲士首级八十个,齐国人溃不成军。夜晚,侦察人员报告说:“齐国人逃走了。”冉求三次请求追击,季孙不同意。孟孺子告诉别人说:“我不如颜羽,不过比邴泄强。颜羽急着奋勉参战,我不想参战而能不说逃跑,邴泄就说:‘赶马逃跑’。”公叔务人与他宠爱的家僮汪锜同坐一车,都战死了,一块入殓。孔子说:“汪能拿起武器来保卫国家,能够不当作夭折的人来举办葬礼。”冉求在攻击齐军时使用了矛,故而能攻进他们的军阵。孔子说:“这是合乎道义的。”
夏季,陈国的辕颇出逃到郑国。先前,辕颇做陈国司徒,征取封田的赋税来为陈闵公的女儿陪嫁,有剩余的部分,用来给自己铸造大礼器。国内人驱赶他,故而出逃。在路上渴了,他的族人辕向他进献稻门甜酒、精细小米干粮和腌制肉干,辕颇欢喜地说:“怎么这样丰富?”辕答复说:“礼器铸成时就准备好了。”辕颇说:“为何不劝谏我?”答复说:“害怕被先赶走。”由于郊外那次战役的原因,哀公会合吴王攻击齐国。五日,攻下博地。二十五日,抵达嬴地。吴国中军由吴王领着,胥门巢领着上军,王子姑曹领着右军。齐国由国书领着中军,高无丕领着上军,宗楼领着下军。陈乞对他的弟弟陈书说:“你要是战死,我一定会得志。”宗楼与闾丘明互相勉励。桑掩胥为国书驾车,公孙夏说:“这两位必定会战死。”即将开战,公孙夏命令他的部下唱《虞殡》挽歌。陈逆命令他的部下准备好含玉。公孙挥命令他的部下讲:“每人准备一根八尺长的绳子,吴国人头发短。”东郭书说:“作战三次一定陈亡,我到这是第三次了。”便派人带了一张琴去问候弦施,讲:“我不能再见到您了。”陈书说:“这次行动,我只能听见进军的鼓声,听不见收兵的锣声了。”五月二十七日,在艾陵作战。展如击败了高无丕,国书打败了胥门巢,吴王领着的士兵支援胥门巢,击败齐军,抓捕了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缴获革车八百辆,斩获甲士的首级三千个,用来向哀公献功。即将开战时,吴王喊叔孙说:“你的职务是什么?”叔孙答复说:“做司马。”吴王赐给他铠甲与铍剑,说:“奉行你们君主交给的任务,严肃对待而不要废除命令!”叔孙不能答应,子贡上前说:“叔孙敬受铠甲跟随君王。”就下拜。哀公派太史固送还国书的脑袋,把它装在新箱子里,用黑红与浅红的帛垫在下面,并加上编织的丝带,在上面放了一封信,信中说:“上天要是不晓得你们的不善,为何让我们小国得胜呢?”吴国准备攻击齐国,越王领着他的部下去朝贡,吴王和臣下们都获得了赠送的财物。吴国人都很欢喜,只有伍子胥担忧,他说:“这是像喂猪一样豢养吴国啊!”就进谏说:“越国对于我们来说,是心腹之疾,地区一样,而对我国抱有欲望。他们的驯服,是谋求实现他们的欲望,不如早点对越国采取行动。在齐国面前得志,就像得到一块石田,没有用处。越国不沦为沼泽,吴国就将被灭掉了。让医生除病,却说‘必定要留下病根’的人,是没有的。《盘庚》的诰令说:‘要是有人毁坏礼法,不恭敬从命,就斩尽杀绝不留后代,不让他的种族在这个地方延续下去。’这便是商朝所以兴起的办法。现在君王改变这种办法,想要用来求得强大,不也难吗?”吴王不听。伍子胥出使到齐国,把自己的儿子交付给鲍氏,就是王孙氏。从艾陵战役回来,吴王知道了这件事,派人赐给他属镂剑自杀。临死时伍子胥说:“在我的墓旁栽上槚树,槚树能够做木材的时候,吴国或许会灭掉了吧!三年之后,将开始衰弱了。满了就一定毁坏,这是自然的道理。”
秋季,季孙命令整修防守设施,说:“小国战胜大国,这是祸患,齐国人的到来没有几天了。”
冬季,卫国的太叔疾出逃到宋国。先前,太叔疾娶了宋国子朝的女儿为妻,从嫁的姨妹很受宠爱。子朝逃跑出国,孔文子让太叔疾休了他的妻子而把女儿嫁给他。太叔疾派仆人引诱他前妻的妹妹,把她安排在犁邑,给她建了一座房子,如同有两个妻子一样。孔文子生气,想要征讨太叔疾,孔子制止了他,于是孔文子便接回了女儿。太叔疾有时在州外跟人通奸,外州人抢夺他的车子献上来。太叔疾对这两件事感到羞耻,故而出逃。卫国人立了太叔遗做继承人,让他娶了孔。太叔疾做向的家臣,献给向美丽的珍珠,向给了他城。宋景公抓取珍珠,向不给,故而得罪,到向出逃时,城人攻击太叔疾,卫庄公让他回国,让他住在巢地,死在那儿。在郧地停柩,葬在少谛。先前,晋悼公的儿子逃跑到卫国,让女儿为自己赶车去打猎,太叔懿子留下请他们喝酒,于是聘娶他的女儿为妻,生了太叔疾。太叔疾即卿位,故而夏戊做了大夫。太叔疾逃跑后,卫国人消除了夏戊的官爵封邑。孔文子准备攻击太叔疾,向孔子征求意见,孔子说:“祭奠之类的事,倒是过去学过,战争的事,我没有听说过。”退下去后,命令套好车子便走,说:“鸟则要选择树木,树木岂能选择鸟?”孔文子赶紧拦住他,说:“我岂敢为自己的私事谋算,是就卫国困难的事向您请教。”孔子想要留下,鲁国人用财礼召请他,便回国了。季孙想要按田亩征税,派冉求向孔子请教此事,孔子说:“我不晓得。”问了三次,冉求最后说:“您是国家元老,等着您的意见办事,为何您不肯说呢?”孔子不答复,而私下对冉求说:“君子做事,要用礼来衡量,施舍要选用丰厚的准则,劳役要选用适中的准则,赋敛要遵从轻微的准则,如此做在我看来也就够了。要是不合乎礼法,而贪得无厌,那么就算按田亩征税,还会不够,并且季孙他要是要办事合乎礼法,那么周公的典章在。要是想随便行事,那又请教什么呢?”季孙不听从。
哀公十二年
[原文]
〔经〕十有二年春,用田赋。夏五月甲辰,孟子卒。公会吴于橐皋。秋,公会卫侯、宋皇瑗于郧。宋向巢帅师伐郑。冬十二月,螽。
[原文]
〔传〕十二年春,王正月,用田赋。
夏五月,昭夫人孟子卒。昭公娶于吴,故不书姓。死不赴,故不称夫人。不反哭,故不言葬小君。孔子与吊,适季氏。季氏不絻,放絰而拜。
公会吴于橐泉,吴子使太宰嚭请寻盟。公不欲,使子贡对曰:“盟所以周信也,故心以制之,玉帛以奉之,言以结之,明神以要之。寡君以为苟有盟焉,弗可改也已。若犹可改,日盟何益?今吾子曰必寻盟,若可寻也,亦可寒也。”乃不寻盟。
吴征会于卫。初,卫人杀吴行人且姚而惧。谋于行人子羽。子羽曰:“吴方无道,无乃辱吾君,不如止也。”子木曰:“吴方无道。国无道。必弃疾于人。吴虽无道,犹足以患卫,往也。长木之毙,无不也。国狗之,无不噬也,而况大国乎!”
秋,卫侯会吴于郧。公及卫侯、宋皇瑗盟,而卒辞吴盟。吴人藩卫侯之舍。子服景伯谓子贡曰:“夫诸侯之会,事既毕矣,侯伯致礼,地主归饩①,以相辞也。今吴不行礼于卫,而藩其君舍以难之,子盍见太宰?”乃请束锦以行,语及卫故,太宰嚭曰:“寡君愿事卫君,卫君之来也缓,寡君惧,故将止之。”子贡曰:“卫君之来,必谋于其众,其众或欲或否,是以缓来。其欲来者,子之党也;其不欲来者,子之雠也。若执卫君,是堕党而崇雠也,夫堕子者得春志矣。且合诸侯而执卫君,谁敢不惧?堕党崇雠而惧诸侯,或者难以霸乎!”太宰嚭说,乃舒卫侯。卫侯归,效夷言。子之尚幼,曰:“君必不免,其死于夷乎!执焉而又说其言,从之固矣。”
冬十二月,螽,季孙问诸仲尼。仲尼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
宋、郑之间有隙地焉②,曰弥作、顷丘、玉畅、岩、戈、。子产与宋人为成,曰:“勿有是。”及宋平,元之族自萧奔郑,郑人为之城岩、戈、锡。九月,宋向巢伐郑,取锡,杀元公之孙,遂围岩。十二月,郑罕达救。丙申,围宋师。
[注释]
①归:通馈,饩:食物。②隙地:空地,未开垦之地。
[译文]
十二年春天,周历正月,采用按田亩征税的制度。
夏五月,鲁昭公夫人孟子死了。昭公在吴国娶妻,故而《春秋》不记录孟子的姓。死了没有发讣告,故而不称夫人。安葬之后没有回到祖庙号哭,故而不说葬小君。孔子参加吊唁,到了季氏那儿。季氏不脱帽,孔子除掉丧服下拜。
哀公在橐皋会见吴国人,吴王派太宰嚭请求重温过去的盟约。哀公不愿意,派子贡答复说:“盟誓,是用来巩固信用的,故而用诚心来约束它,用玉帛来奉献它,用言语来完成它,用神灵来保证它。寡君觉得要是有了盟约,就不能更改了。要是还是能够更改,每天盟誓又有什么好处?如今您说‘必定要重温过去的盟约”,要是能够重温,它同样是能够冷下去的。”于是便没有重温盟约。
吴国召集卫国参加诸侯见面。先前,卫国人杀了吴国的行人且姚因而害怕,就与行人子羽商量。子羽说:“吴国正在无道的时候,或许会羞辱我们国君。不如不干。”子木讲:“吴国正在无道的时候,国家无道,必定加害于人。吴国就算无道,还能够祸害卫国。去吧!高大树倒下,碰到的东西没有不受击打的;最好的狗发疯,没有不咬人的,而何况是大国呢?”
秋季,卫侯在郧地会见吴人。哀公与卫侯、宋国皇瑗结盟,而终于拒绝了与吴国结盟。吴国人围住了卫出公的馆舍。子服景伯对子贡讲:“诸侯的会面,事情完了,盟主礼宾,所在地的主人馈送食物,以此相互辞别。如今吴国对卫国不执行礼节,反倒围住他们国君的馆舍使他为难,您何不去见太宰?”子贡请求给了他五匹锦,就去了。讲到卫国的事情,太宰嚭讲:“寡君愿意服侍卫国国君,不过他来晚了,寡君害怕,故而要把他留下。”子贡说:“卫君前来,必定跟他的臣下们商量,有的人有的愿意他来,那些不愿意他来,故而才来晚了。那些愿意的人,是您的朋友,那些不愿意的人,是您的仇人。要是拘禁了卫国国君,这是毁了朋友而抬高了仇人,那些想毁坏您的人就得意了。并且会合诸侯却拘留了卫国国君,谁敢不怕?毁坏了朋友,抬高了仇人,而又让诸侯害怕,也许很难称霸吧:”太宰嚭欢喜了,便释放了卫出公。卫出公回国,学说夷人的话,子之当时还年幼,说:“国君一定不能免于灾难,或许会死在夷人那里吧!被他们拘禁还喜欢学他们的话,跟他们走是必定的了。”
冬十二月,蝗虫成灾。季孙向孔子请教这件事。孔子说:“丘听说,大火星下去之后昆虫也蛰伏结束。如今大火星还经过西方,这是司历官的过失。”
宋国与郑国之间有些空地,称为弥作、顷丘、玉畅、岩、戈、锡。子产与宋国人讲和,说:“不要这些地方了。”到了宋国平公、元公的族人从萧地逃跑到郑国,郑国人为他们在岩地、戈地、锡地筑了城。九月,宋国的向巢攻击郑国,占取锡地,杀死元公的孙子,并进而包围了岩地。十二月,郑国的罕达救助岩地。二十八日,包围了宋军。
哀公十三年
[原文]
〔经〕十有三年春,郑罕达帅师取宋师于。夏,许男成卒。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楚公子申帅师伐陈。於越入吴。公至自会。晋魏曼多帅师侵卫。葬许元公。九月,螽,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东方。盗杀陈夏区夫。十有二月,螽。
[原文]
〔传〕十三年春,宋向救其师。郑子剩使徇曰:“得桓者有赏。”也逃归,遂取宋师于,获成、郜延,以六邑为虚。
夏,公会单平公、晋定公、吴夫差于黄池。
六月丙子,越子伐吴,为二隧。畴无馀、讴阳自南方,先及郊。吴子大友、王子地、王孙弥庸、寿於姚自泓上观之。弥庸见姑蔑之旗,曰:“吾父之旗也。不可以见仇而弗杀也。”大子曰;“战而不克,将亡国。请待之。”弥庸不可,属徒五千,王子地助之。乙酉,战,弥庸获畴无馀,地获讴阳。越子至,王子地守。丙戌,复战,大败吴师。获大子友、王孙弥庸、寿於姚。丁亥,入吴。吴人告败于王,王恶其闻也,自刭七人于幕下。
秋七月辛丑,盟,吴、晋争先。吴人曰:“于周室,我为长。”晋人曰:“于姬姓,我为伯。”赵鞅呼司马寅曰:“日旰①矣,大事未成,二臣之罪也。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长幼必可知也。”对曰:“请姑视之。”反,曰:“肉食者无墨。今吴王有墨,国胜乎?大子死乎?且夷德轻,不忍久,请少待之。”乃先晋人。
吴人将以公见晋侯,子服景伯对使者曰:“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于王。伯合诸侯,则侯帅子、男以见于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职贡于吴,有丰于晋,无不及焉,以为伯也。今诸侯会,而君将以寡君见晋君,则晋成为伯矣,敝邑将改职贡。鲁赋于吴八百乘。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于吴,而如邾以事晋。且执事以伯召诸侯,而以侯终之,何利之有焉?”吴人乃止,既而悔之,将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后于鲁矣。将以二乘与六人从,迟速唯命。”遂囚以还,及户牖,谓大宰曰:“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毕。何世有职焉,自襄以来,未之改也。若不会,祝宗将曰:‘吴实然。’且谓鲁不共,而执其贱者七人,何损焉?”大宰嚭言于王曰:“无损于鲁,而只为名,不如归之。”乃归景伯。
吴申叔仪乞粮于公孙有山氏,曰:“佩玉兮,余无所系之。旨酒一盛兮,余与褐之父睨之。”对曰:“粱②则无矣,粗则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则诺。”
王欲伐宋,杀其丈夫而囚其妇人。大宰嚭曰:“可胜也,而弗能居也。”乃归。
冬,吴及越平。
[注释]
①旰:晚。②粱:细粮。
[译文]
十三年春天,宋国的向前往地解救被围困的宋军。郑国的罕达通令全军说:“抓获向者有赏。”向吓得逃回去了,郑军全歼了託地的宋军。抓捕了成、郜延两位大夫,把上述六邑掳掠一空,让这些地区再次成为两不管地区。
夏天,哀公在黄池见面了单平公、晋定公、吴王夫差。
六月十一日,越王发兵攻击吴国,兵分两路。由畴无馀、讴阳从南部攻击,先逼至吴都郊外。吴国的太子友、王子地、王孙弥庸、寿於姚从泓水上观察越军情形。弥庸看到越地姑蔑的军旗,说:“这是我父亲的战旗。我不能见到仇敌而不杀。”太子说:“要是作战而不能取胜,便要亡国,请暂时等待一下。”弥庸不听,集合了五千士卒,由王子地协助。二十日,双方交战,弥庸抓捕了畴无馀,王子地抓捕了讴阳。越王赶到,王子地坚守阵地。二十一日,再次打仗,吴军大败,太子友、王孙弥庸、寿於姚被俘。二十二日,越军攻进吴都。吴国人急忙向吴王报告战败的消息,吴王怕参与盟会的诸侯晓得,就亲自在帐幕里把晓得这一情况的七个人杀死。
秋天七月六日,诸侯结盟,吴国与晋国为歃血的先后顺序争执起来。吴国人讲:“在周王室的兄弟中,我们祖先太伯是长子。”晋国人讲:“在姬姓各国中,我们晋国历代都是盟主。”赵鞅对司马寅喊道:“如今天色已晚,结盟的大事还没有完成,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过错。请大张旗鼓,整顿队伍,我们二人决一死战,如此才能决出先后顺序。”司马寅答复说:“姑且让我到吴军观察一下情形。”回来后说:“身居高位的人不应该面色灰暗。如今吴王面色灰暗,难道他的国家被别人击败了吗?或者是太子死了吗?夷狄之人缺乏德行修养,不能长期忍耐下去,请稍稍等候。”于是晋国让吴国人先行歃血。
吴国人想要领着哀公一块去见晋定公,子服景伯对吴国的使者说:“天子会合诸侯时,由盟主领着诸侯朝见天子;盟主会合诸侯时,由侯爵领着子爵、男爵进见盟主。自天子以下,朝聘时进献的玉帛有所不同。故而敝国献给吴国的贡品只会比晋国丰厚,而不会少,这是由于我们把吴国作为盟主对待。如今诸侯会集此地,而国君竟要带着寡君觐见晋君,事实上等于把晋国作为盟主对待了,那么敝国就要更改进贡的数量了。原来鲁国是以八百辆战车的标准向吴国进贡的,要是鲁国被作为子爵、男爵国家对待,便要以半数于邾国战车的标准向吴国进贡,以邾国一样的标准事奉晋国了。再说贵国开始以诸侯盟主的身份召集诸侯,最后却以侯爵的身份来结束,这有什么好处呢?”吴国人就更改了主意,不久又后悔了,准备把景伯关押起来。景伯说:“我来此之前已经在鲁国立了继承人,如今就准备带着两辆车六个人跟你们去,何时动身悉听尊便。”而后吴国人就押着他回去了。行至户牖,景伯对太宰讲:“鲁国将要在十月的第一个辛日祭奠上帝跟历代先王,直至最后一个辛日才结束。我家世世代代都在祭奠中担任重要职务,自襄公以来,从没有改变过。要是这次我不能参加,祝宗将告诉神灵;‘是吴国不让他回来。’说鲁国对吴国不够恭敬,却只抓了六个身份低下的人,对鲁国又能有什么损失呢?”于是太宰伯嚭对吴王说:“对鲁国不会造成任何损失,却要落一个恶名,还不如把他们放回去呢!”于是就放了景伯等人。
吴国的申叔仪向公孙有山氏讨饭,说:“即使有佩玉,却没有地方可系;即使有一杯甜酒,我和身着破衣的老翁只能干看。”公孙有山氏答复说:“美味佳肴已经没有了,不过粗茶淡饭还有。你只要登上首山大叫:‘我是下等人。’便会有人给你送去。”
吴王准备攻击宋国,杀了他们的男人,抓捕他们的女人。太宰伯嚭说:“能够取胜,不过不能久留。”于是吴军就回国了。
冬天,吴国跟越国讲和。
哀公十四年
[原文]
〔经〕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小邾射以句绎来奔。夏四月,齐陈恒执其君,置于舒州。庚戌,叔还卒。五月庚申朔,日有食之。陈宗竖出奔楚。宋向入于曹以叛,莒子卒。六月,宋向自曹出奔卫。宋向巢来奔。齐人弑其君壬于舒州。秋,晋赵鞅帅师伐卫。八月辛丑,仲孙何忌卒。冬,陈宗竖自楚复入于陈,陈人杀之。陈辕买出奔楚。有星孛。饥。
[原文]
〔传〕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商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然后取之。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由弗能!”齐简公之在鲁也,阚止有宠焉。及即位,使为政。陈成子惮子,骤顾诸朝。诸御鞅言于公曰:“陈、阚不可并也,君其择焉!”弗听。子我夕,陈逆杀人;逢之,遂执以入。陈氏方睦,使疾,而遗之潘沐,备酒肉焉;飨守囚者,醉而杀之,而逃。子我盟诸陈于陈宗。初,陈豹欲为子我臣,使公孙言己;巳有丧而止。既,而言之,曰:“有陈豹者,长而上偻,望视,事君子必得志,欲为子臣。吾惮其为人也,故缓以告。”子我曰:“何害?是其在我也。”使为臣。他日,与之言政,说,遂有宠。谓之曰:“我尽逐陈氏而立女,若何?”对曰:“我远于陈氏矣。且其违者不过数人,何尽逐焉?”遂告陈氏。子行曰:“彼得君,弗先,必祸子!”子行舍于公宫。
夏五月壬申,成子兄弟四乘如公。子我在幄,出,逆之,遂入,闭门。侍人御之,子行杀侍人。公与妇人饮酒于檀台,成子迁诸寝。公执戈,将击之;大史子余曰:“非不利也,将除害也。”成子出舍于库,闻公犹怒,将出,曰:“何所无君?”子行抽剑,曰:“需,事之贼也。谁非陈宗?所不杀子者,有如陈宗!”乃止。子我归,属徒,攻闱①与大门,皆不胜,乃出。陈氏追之,失道于中,适丰丘。丰丘人执之,以告,杀诸郭关。成子将杀大陆子方,陈逆请而免之。以公命取车于道,及,众知而东之,出雍门;陈豹与之车,弗受,曰:“逆为余请,豹与余车,余有私焉。事子我而有私于其仇,何以见鲁、卫之士?”东郭贾奔卫。庚辰,陈恒执公于舒州;公曰:“吾早从鞅之言,不及此!”宋桓之宠害于公;公使夫人骤请享焉,而将讨之。未及,先谋公,请以鞌易薄;公曰:“不可!薄,宗邑也。”乃益鞌七邑。而请享公焉,以日中为期,家备②尽往。公知之,告皇野曰:“余长也。今将祸余,请即救!”司马子仲曰:“有臣不顺,神之所恶也,而况人乎?敢不承命!不得左师不可,请以君命召之。”左师每食击钟;闻钟声,公曰:“夫子将食。”既食,又奏;公曰:“可矣。”以乘车往,曰:“迹人来告曰:‘逢泽有介麋焉。’公曰:‘虽未来,得左师,吾与之田,若何?’君惮告子,野曰:‘尝私焉。’君欲速,故以乘车逆子。”与之乘,至。公告之故;拜,不能起。司马曰:“君与之言。”公曰:“所难子者,上有天,下有先君!”对曰:之不共,宋之祸也,敢不唯命是听!”司马请瑞焉,以命其徒攻桓氏。其父兄故臣曰:“不可!”其新臣曰:“从吾君之命!”遂攻之。子颀骋而告桓司马。司马欲入,子车止之,曰:“不能事君,而又伐国,民不与也;衹取死焉!”向遂入于曹以叛。六月,使左师巢伐之。欲质大夫以入焉,不能;亦入于曹,取质。曰:“不可。既不能事君。又得罪于民,将若之何?”乃舍之。民遂叛之,向奔卫。向巢来奔,宋公使止之,曰:“寡人与子有言矣,不可以绝向氏之祀!”辞曰:“臣之罪大!尽灭桓氏可也。若以先臣之故而使有后,君之惠也。若臣,则不可以入矣。”司马牛致其邑与焉,而适齐。向出于卫地,公文氏攻之,求夏后氏之璜焉。与之他玉,而奔齐。陈成子使为次卿;司马牛又致其邑焉,而适吴。吴人恶之,而反。赵简子召之,陈成子亦召之,卒于鲁郭门之外,氏葬诸丘舆。甲午,齐陈恒弑其君壬于舒州。孔丘三日齐,而请伐齐三。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孙。”孔子辞,退而告人曰:“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初,孟孺子泄将圉马③于成,成宰公孙宿不受,曰:“孟孙为成之病,不圉马焉。”孺子怒,袭成,从者不得入,乃反。成有司使,孺子鞭之。
秋八月辛丑,孟懿子卒。成人奔丧,弗内,袒免④哭子衢。听共,弗许;惧,不归。
[注释]
①闱:宫中小门。②家备:大夫家的甲兵。③圉马:养马。④袒免:脱去上衣和帽子。
[译文]
鲁哀公十四年春季,哀公到西部的大野狩猎,叔孙氏的车手子商猎获一只麒麟,觉得不吉利,把它赐予虞人。孔子看了之后,说:“是麒麟。”这才取回它。小邾国的射奉献句绎前来投靠,说:“派子路跟我订约,我便不用跟鲁国盟誓了。”鲁国派子路去,子路拒绝。季康子派冉求对子路说:“拥有千辆兵车的国家,不信任它的盟誓,却相信您的话,您有什么屈辱呢?”子路答复说:“鲁国若对小邾国采取军事行动,我不敢问什么缘故,战死在他们城下就行了。射不尽臣道,却让他的话能够实现,这就是把他的不尽臣道当成正义,我不能那样。”齐简公在鲁国时,阚止获得宠幸。到了简公即君位后,便让阚止执政。陈成子对此感到害怕,在朝廷上频频看他。御者鞅便对齐简公说:“陈成子与阚止不能同时任用,君应当在中间选择一个。”齐简公不听从。阚止在晚上觐见齐简公,陈逆杀害人,被阚止遇到了,便抓住他带进公宫。陈氏一族当时很和睦,便让陈逆装成有病,给他送去洗头用的淘米水,预备了酒肉,招待看守囚犯的人吃喝,把他们灌醉之后就杀死他们,陈逆就逃走了。阚止与陈氏家族的人在陈氏宗庙中盟誓。先前,陈豹想要做阚止的家臣,让公孙介绍自己,不久有了丧事便停止了。丧事已完,公孙便向阚止介绍他说:“有个叫陈豹的人,身材高大而肩背佝偻,总是仰视,服侍君子一定善解人意,想要做您的家臣。我害怕他的为人,故而迟迟才告诉您。”阚止说:“那有什么影响?这都在于我。”就让陈豹做了家臣。过了些日子,阚止与陈豹讨论政事,很高兴,于是陈豹获得宠幸。阚止对陈豹说:“我把陈氏家族的人全都赶走而立你为继承人,怎么样?”陈豹答复说:“我在陈氏家族是远支,并且那些违反您的不过几人,为何要全部赶走呢?”就报告了陈氏家族的人。陈逆对陈成子说:“阚止他获得君主的信任,不先下手,一定会危害您。”陈逆就住到公宫中去。
夏五月十三日,陈成子兄弟乘四辆车前去齐简公那儿。阚止正在帐幕里,出来迎接他们,陈成子兄弟几个人便进到公宫,把门关上。齐简公的仆人阻止他们,陈逆杀死仆人。齐简公与宫女在檀台喝酒,陈成子要把他转移到寝宫去。简公拿起戈,准备杀死陈成子。太史子余讲:“不是要对君不利,是打算除去害人。”陈成子出去住在库房里,听说简公还在生气,准备出逃,说:“哪儿没有国君!”陈逆抽出剑来说:“迟疑等待,是办事的隐患,谁不能做陈氏宗主?要是不杀了您,有历代陈氏宗主为证!”陈成子就没有出逃了。阚止回去,带领部下攻击公宫小门与大门,都没有取胜,便逃出去了。陈氏追赶他,在中阚止迷了路,抵达丰丘。丰丘人抓捕了他,报告陈成子,在郭关杀掉了他。陈成子打算杀大陆子方,陈逆求情便赦免了他。子方用简公的名义在路上征取车子,抵达耏地,大家发觉了就逼他东返。出了雍门,陈豹给他一辆车,他不接受,讲:“陈逆替我求情,陈豹给我车子,我跟他们有私交,事奉阚止却跟他的仇敌有私交,用什么脸面去见鲁国、卫国的士人?”子方便逃到卫国。五月二十一日,陈成子在舒州逮捕了齐简公。简公讲:“我早听鞅的话,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宋国的向受宠而危及宋景公,宋景公让母亲忽然邀请向参加宴享,打算趁机征讨他。没等到宴享,向魋先谋算景公,请求用鞌邑换取薄邑。景公说:“不行,薄邑是祖庙所在的城邑。”便增加七个封邑给鞌邑,向魋就请求设宴答谢景公,以正午作为宴享的时间,私家的武装全都带去了。宋景公晓得了,告诉皇野说:“我把向抚养大了,现在即将害我,请赶快援助。”皇野说:“有臣下不服从,连神灵都厌恶,何况人呢?岂敢不接受命令。不过不获得左师支持不行,请用君的命令把他召来。”左师每餐吃饭都敲钟,这时听见了钟声,景公说:’他要吃饭了。”左师吃完饭后又奏乐,景公说:“能够去了。”皇野坐了一辆车前往,对左师说:“迹人来报告说:‘逢泽有一只鹿。’国君说:‘即使向没来,不过可找来左师,我和他去打猎,怎么样?’国君顾忌直接告诉您,我讲:‘我试着私下去谈谈。’国君希望快点,故而我用一辆车来迎接您。”左师就跟皇野坐一辆车,抵达公宫,景公告诉他缘由,左师下拜,不能站起,皇野讲:“君主跟他盟誓。”景公说:“要是要为难您的,上有天,下有先君为证!”左师答复说:“向不恭,是宋国的祸害,哪敢不惟命是听!”皇野请求出兵的符节,用来命令他的部下攻击向。他的父辈兄弟旧臣说:“不行。”他的新臣说:“听从我们国君的命令。”于是攻击向。子颀驱马报告向,向想要攻进公宫,子车阻止他,说:“不能事奉国君,又要攻击首都,民众是不会帮助你的,只是自取灭亡。”向便进到曹地叛变。六月,宋景公派左师向巢攻击向,向巢想要以大夫做人质而与向回到国都。没有办到,向巢也进到曹地,并抓了人质。向说:“不可,既然不能服侍君王,又得罪了民众,那怎么是好?”于是向巢便把人质释放啦。民众于是背叛他们,向逃到卫国。向巢逃亡前来鲁国,宋景公派人留他,说:“寡人跟您有过盟誓,不可以断了向氏的香火。”向巢辞谢说:“臣下罪过太太,全都灭掉桓氏也是能行的。要是由于先臣的原因,让桓氏有继承人,这是君主的恩惠。至于我就不能再回去了。”司马牛把他的封邑和上交给宋景公,便去了齐国。向从卫地经过时,公文氏攻击他,向他索取夏后氏的玉璜。向给了公文氏别的玉,就逃至齐国,陈成子让向做了次卿。司马牛又把封邑交还齐国,去了吴国。吴国人征讨他,就回到宋国,赵鞅召请他,陈成子也召请他,不过他死在鲁国外城的门外,阬氏把他埋葬在舆地。六月初五日,齐国的陈恒在舒州杀死他们的国君壬。孔子斋戒三天,请求攻击齐国。请求了三次。鲁哀公说:“鲁国被齐国削弱已很久了,您主张攻击它,想要怎么办?”孔子答复说:“陈恒杀了他们的国君,百姓有一半不赞成。用鲁国的广大将士加上齐国的一半民众,能够取胜。”哀公讲:“您去告诉季孙。”孔子告退,退朝告诉别人说:“我由于曾位列大夫之末,故而不敢不说。”先前,孟孺子泄打算在成邑养马,成邑的宰臣公孙宿不接受,讲:“你父亲孟孙由于成邑困苦,不在这儿养马。”孟孺子生气,袭击成邑,跟从的部下没能攻进,就返回去了。成邑的官员派人来,孟孺子鞭笞来人。
秋八月十三日,孟懿子去世,成邑人去奔丧,孺子不接纳,他们便脱去上衣穿上丧服在街上哭,表示听从命令供奉驱使,孺子还是不同意。成邑人恐惧,不敢回去。
哀公十五年
[原文]
〔经〕十有五年春,王正月,成叛。夏五月,齐高无出奔北燕。郑伯伐宋。秋八月,大雩。晋赵帅师伐卫。冬,晋侯伐郑。及齐平。卫公孟出奔齐。
[原文]
〔传〕十五年春,成叛于齐。武伯伐成,不克,遂城输。
夏,楚子西、子期伐吴,及桐。陈侯使公孙贞子吊焉,及良而卒,将以尸入。吴子使大宰嚭劳,且辞曰:“以水潦之不时,无乃廪然陨大夫之尸,以重寡君之忧,寡君敢辞。”上介芋尹盖对曰:“寡君闻楚为不道,荐①伐吴国,灭厥民人。寡君使盖备使,吊君之下吏。无禄,使人逢天之,大命陨队,绝世于良,废日共积,一日迁次。今君命逆使人曰:‘无以尸造于门。’是我寡君之命委于草莽也。且臣闻之曰:‘事死如事生,礼也。’于是乎有朝聘而终,以尸将事之礼,又有朝聘而遭丧之礼。若不以尸将命,是遭丧而还也,无乃不可乎!以礼防民,犹或逾之。今大夫曰:‘死而弃之’,是弃礼也,其何以为诸侯主?先民有言曰:‘无秽虐士。’备使奉尸将命,苟我寡君之命达于君所,虽陨于深渊,则天命也,非君与涉人②之过也。”吴人内之。
秋,齐陈如楚。过卫,仲由见之,曰:“天或者以陈氏为斧斤,既丧公室,而他人有之,不可知也;其使终飨之,亦不可知也。若善鲁以待时,不亦可乎?何必恶焉?”子玉曰:“然,吾受命矣,子使告我弟。”
冬,及齐平。子服景伯如齐,子赣为介,见公孙成,曰:“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子,周公之孙也。多飨大利,犹思不义。利不可得,而丧宗国,将焉用之?”成曰:“善哉!吾不早闻命。”陈成子馆客,曰:“寡君使恒告曰:‘寡人愿事君如事卫君。’”景伯揖子赣而进之,对曰:“寡君之愿也。昔晋人伐卫,齐为卫故,伐晋冠氏,丧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吴人加敝邑以乱,齐因其病,取与阐,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视卫君之事君也,则固所愿也。”成子病之,乃归成。公孙宿以其兵甲入于嬴。
[注释]
①荐:屡次。②涉人:划船人。
[译文]
鲁哀公十五年春天,成地背叛孟氏而依靠齐国。孟武伯攻击成地,没有攻下来,因此就在输地筑城。
夏天,楚国子西、子期攻击吴国,抵达桐。陈侯派公孙贞子去吴国慰问,抵达良地就死了,副使要把灵柩运回城里。吴王派太宰嚭慰问,并且辞谢说:“由于雨水太多不合时令,害怕泛滥而毁坏大夫的灵柩,增加寡君的担忧,寡君谨此敢来辞谢。”第一副使芋尹盖回复说:“寡君听闻楚国无道,多次攻打吴国,杀害你们的百姓。寡君派盖做副使,慰问贵君的下级官吏,不幸,使臣碰到上天的不高兴,丧失性命,在良地死去,耗费时日积存殡殓的财物,为了完成使命每天都改变住地。如今君王命令迎接使臣说:‘不要让灵柩到门上来。’这就把寡君的命令抛弃在草丛中了。而且臣下听闻:‘事奉死人象事奉活人一样,是符合礼的。’因此而有在朝聘过程中使臣去世,奉着灵柩完成使命的礼节,又有在朝聘过程中遭遇受聘国家发生丧事的礼节。假如不奉灵柩完成使命,这就象遭遇受聘国家发生丧事而回国一样了,恐怕不行吧!用礼节防止百姓,还怕有时超越轨道。现在大夫说‘死了就抛弃他’,这是失去礼仪,还怎么当诸侯的盟主?以前的人有这样的话:‘不要把死者视为污秽。’我奉着灵柩完成使命,如果我们寡君的命令能到达贵君那里,尽管坠入深渊,那是上天的意愿,而不是贵君和划船人的过失了。”吴国人接受了他们和灵柩。
秋天,齐国陈到楚国。路过卫国,仲由接见他,说:“上天或许把陈氏视为斧子,既把公室砍削丧亡,又为别人所拥有,现在不能知晓;可能让陈氏最后享有,现在也不能知晓。如果和鲁国友善等候时机,不也行吗?何必把关系搞坏呢?”陈说:“对,我接纳您的命令了,您派人去告知我的弟弟。”
冬天,鲁国和齐国媾和。子服景伯到齐国,子赣做副使,拜见公孙成,说:“人们全是别人的臣下,还有叛变别人的念头,何况齐国人尽管为您服役,难道会没有二心吗?您,是周公的后裔。享受到很大的好处,还想做不义的事情。好处不能得到,反而失去了祖国,哪里用得着这样?”公孙成说:“太对了!我没有早听见您的命令。”陈成子在宾馆接见客人,说:“寡君派恒汇报您说:‘寡人愿意伺候贵君象伺候卫君一样。’”子服景伯向子赣行礼请他进前,让他回答说:“这正是寡君的愿望。以前晋国人攻击卫国,齐国为了卫国的原因,攻击晋国的冠氏,失去了战车五百辆。由于这样就给了卫国土地,从济水以西,禚地、媚地、杏地以南,共五百个村社。吴人把动乱附加给敝邑,齐国乘敝邑困难,霸占了地和阐地,寡君因此而寒心。如果能像卫君那样事奉贵君,那原本就是我们所愿望的。”陈成子感觉愧恨,就把成地归还给鲁国。公孙宿带着他的武器和甲士进去嬴地。
[原文]
卫孔圉取大子蒯聩之姊,生悝。孔氏之竖浑良夫,长而美,孔文子卒,通于内。大子在戚,孔姬使之焉。大子与之言曰:“苟使我入获国,服冕乘轩,三死无与。”与之盟,为请于伯姬。
闰月,良夫与大子入,舍于孔氏之外圃。昏,二人蒙衣而乘,寺人罗御,如孔氏。孔氏之老栾宁问之,称姻妾以告,遂入,适伯姬氏。既食,孔伯姬杖戈而先,大子与五人介,舆从之。迫孔悝于厕①,强盟之,遂劫以登台。栾宁将饮酒,炙未熟,闻乱,使告季子。召获驾乘车,行爵食炙,奉卫侯辄来奔。季子将入,遇子羔将出,曰:“门已闭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践其难。”季子曰:“食焉,不辟其难。”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门,公孙敢门焉,曰:“无入为也。”季子曰:“是公孙也,求利焉而逃其难。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有使者出,乃入,曰:“大子焉用孔悝?虽杀之,必或继之。”且曰:“大子无勇,若燔台半,必舍孔叔。”大子闻之惧,下石乞、盂黡敌子路。以戈击之,断缨。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孔子闻卫乱,曰:“柴也其来,由也死矣。”
孔悝立庄公。庄公害故政,欲尽去之,先谓司徒瞒成曰:“寡人离病于外久矣,子请亦尝之,”归告褚师比,欲与之伐公,不果。
[注释]
①厕:通“侧”旁侧的地方,犹言墙角。
[译文]
卫国孔圉娶太子蒯聩的姐姐为妻,生下悝。孔氏的童仆浑良夫,个子高而且长得漂亮,孔圉去世后,就与孔姬私通。太子在戚地,孔姬派浑良夫前去。太子和他说:“假如让我回国即位,给你大夫的冠服、车子,免去死罪三次。”浑良夫和太子发誓,为他向孔姬请示。
闰十二月,浑良夫和太子到了国都,居住孔氏的外面菜园里。天黑,两个人用头巾遮住脸坐着车子,寺人罗为他们驾车,到达孔氏家里。孔氏的家臣之长栾宁问他们,他们说是姻戚家的侍卫,就进了门,到孔姬那里。吃完饭,孔姬手持戈走在前面,太子和五个人披着皮甲,车上装着公猪跟随后面。把孔悝逼到墙角处,强迫他发誓,因此就劫持他登上了台。栾宁正想喝酒,烤肉没有熟,听见有动乱,派人告知子路。召获驾车坐上,在车上喝酒吃肉,事奉卫侯辄逃到鲁国来。子路正准备进入国都,遇到子羔正要出奔,说:“城门已经关闭了。”子路说:“我姑且去一趟。”子羔说:“没有时间了,不要去遭遇祸难。”子路说:吃了他的俸禄,就不能躲开祸难。”子羔因此就出奔了。子路进城,抵达孔氏大门,公孙敢在那里守门,说:“不要进去干什么。”子路说:“这是公孙,在这里谋取利益而躲避祸难。我不是那样,我是以自己的俸禄为利益,必定要挽救他的灾祸。”有使者从门里出来,子路就趁机进去,说:“太子怎能用得上孔悝?即使杀了他,也必定会有人接替他。”并且说:“太子没有勇气,假如放火烧台到一半,必定会释放孔叔。”太子听见这些话很畏惧,让石乞、盂黡下台抵挡子路。用戈击中子路,也斩断了子路的帽带。子路说:“君子死,帽子不能摘掉。”因此子路结好帽带就去世了。孔子听闻卫国发生动乱,说:“柴能回来,由去世了。”
孔悝立了卫庄公。庄公认为以前的大臣靠不住,想要全部除去,先对司徒瞒成说:“寡人在外边遭遇的患难很久了,请您也试一试。”瞒成回去告诉褚师比,想要和他攻击庄公,没有实现。
哀公十六年
[原文]
〔经〕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己卯,卫世子蒯聩自戚入于卫,卫侯辄来奔。二月,卫子还成出奔宋。夏四月己丑,孔丘卒。
[原文]
〔传〕十六年春,瞒成、褚师比出奔宋。
卫侯使鄢武子告于周曰:“蒯聩得罪于君父、君母,逋窜于晋,晋以王室之故,不弃兄弟,置诸河上。天诱其衷,获嗣守封焉,使下臣敢告执事。”王使单平公对,曰:“以嘉命来告余一人,往谓叔父:余嘉乃成世,复尔禄次。敬之哉!方天之休,弗敬弗休,悔其可追?”
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公诔①之曰:“天不吊,不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鸣呼哀哉尼父!无自律。”子贡曰:“君其不没于鲁乎!夫子之言曰:‘礼失则昏,名失则愆。’失志为昏,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非名也。君两失之。”
六月,卫侯饮孔悝酒于平阳,重酬之,大夫皆有纳焉。醉而送之,夜半而遣之。载伯姬于平阳而行,及西门,使贰车反于西圃。子伯季子初为孔氏臣,新登于公,请追之,遇载者,杀而乘其车。许公为反,遇之,曰:“与不仁人争,明无不胜。”必使先射,射三发,皆远许为。许为射之,殪。或以其车从,得于橐中。孔悝出奔宋。
楚太子建之遇谗也,自城父奔宋,又辟华氏之乱于郑。郑人甚善之。又适晋,与晋人谋袭郑,乃求复焉,郑人复之如初。晋人使谍于子木,请行而期焉。子木暴虐于其私邑,邑人诉之。郑人省之,得晋谋焉,遂杀子木。其子曰胜,在吴,子西欲召之。叶公曰:“吾闻胜也诈而乱,无乃害乎?”子西曰:“吾闻胜也信而勇,不为不利,舍诸边竟,使卫藩焉。”叶公曰:“周仁之谓信,率义之谓勇。吾闻胜也好复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复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从。召之,使处吴竟,为白公。请伐郑,子西曰:“楚未节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之请,许之,未起师。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胜怒,曰:“郑人在此,雠不远矣。”
胜自厉剑,子期之子平见之,曰:“王孙何自厉也?”曰:“胜以直闻,不告汝,庸为直乎?将以杀尔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胜如卵,余翼而长之。楚国第,我死,令尹、司马非胜而谁?”胜闻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乃非我。”子西不悛。胜谓石乞曰:“王与二卿士皆五百人当之,则可矣。”乞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当五百人矣。”乃从白公而见之,与之言,说。告之故,辞。承之以剑,不动。胜曰:“不为利谄,不为威惕,不泄人言以求媚者,去之。”
吴人伐慎,白公败之。请以战备献,许之,遂作乱。秋七月,杀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子西以袂掩面而死。子期曰:“昔者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终。”抉豫章以杀人而后死。石乞曰:“焚库,弑王,不然不济。”白公曰:“不可。弑王不祥,焚库无聚,将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国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从。
叶公在蔡,方城之外皆曰:“可以入矣。”子高曰:“吾闻之,以险徼幸者,其求无厌,偏重必离。”闻其杀齐管修也,而后入。
白公欲以子闾为王,子闾不可,遂劫以兵。子闾曰:“王孙若安靖楚国,匡正王室,而后庇焉,启之愿也,敢不听从?若将专利以倾王室,不顾楚国,有死不能。”遂杀之,而以王如高府。石乞尹门,圉公阳穴宫,负王以如昭夫人之宫。
叶公亦至,及北门,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盗贼之矢若伤君,是绝民望也,若之可不胄?”乃胄而进,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国人望君如望岁焉,日日以几②,若见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奋心,犹将旌君以徇于国,而又掩面以绝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进,遇箴尹固帅其属,将与白公子高曰:“微二子者,楚不国矣。弃德从贼,其可保乎?”乃从叶公。使与国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缢,其徒微之。生拘石乞而问白公之死焉。对曰:“余知其死所,而长者使余勿言。”曰:“不言将烹。”乞曰:“此事克则为卿,不克则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王孙燕奔黄氏。
沈诸梁兼二国,国宁,乃使宁为令尹,使宽为司马,而老于叶。
卫侯占梦,嬖人求酒于太叔僖子,不得。与卜人比,而告公曰:“君有大臣在西南隅,弗去,惧害。”乃逐太叔遗,遗奔晋。
卫侯谓浑良夫曰:“吾继先君而不得其器,若之何?”良夫代执火者而言,曰:“疾与亡君,皆君之子也,召之而择材焉可也。若不材,器可得也。”竖告太子,太子使五人舆从己,劫公而强盟之,且请杀良夫。公曰:“其盟免三死。”曰:“请三之后有罪杀之。”公曰:“诺哉!”
[注释]
①诔:追悼。②几:希冀。
[译文]
十六年春季,瞒成、褚师比逃离到宋国。
卫庄公派鄢武子向周王室汇报说:“蒯聩得罪了君父、君母,逃奔到晋国。晋国由于王室的原因,不丢弃兄弟,把蒯聩安置在黄河边上。上天开恩,得到继承保有封地,派下臣谨向执事汇报。”周天子派单平公回答说:“把好消息带来告知我,回去对叔父说:‘我赞成你继承先世,恢复你的禄位。要恭敬啊!这样才能得到上天恩赐。不恭敬上天就不能得到恩赐,懊悔哪里来得及?’”
夏四月十一日,孔丘去世,哀公致悼辞说:“上天不愿暂时留下这一位国老,让他维护我一人居于君位,使我孤零零地忧虑成病。呜呼哀哉!尼父,我丧失了律己的榜样。”
子赣说:“国君可能不能在鲁国善终吧!他老人家的话说:‘礼仪失去就要昏暗,名分失去就有过错。’丧失意志是昏暗,丧失身份是过错。活着不能任用,去世又致悼辞,这不符合礼,自称‘一人’,这不符合名分。国君两样都失去了。”
六月,卫庄公在平阳款待孔悝喝酒,对大夫都有所馈赠。喝醉了送走他,半夜把他打发走。孔悝用车子载上伯姬动身去平阳,抵达西门,派副车回到西圃宗庙中去取神主匣子。子伯季子开始是孔氏的家臣,近来晋升为卫庄公的大夫,请求追上孔悝,路上遇到载神主匣子的人,就杀害他而坐上他的车子。许公为回去迎接神主匣子遇上子伯季子,许公为说:“和不仁的人争高低,没有不胜的。”就必定要让子伯季子先射,射了三箭,箭都离许公为很远。许公为射他,只一箭就把他射死了。有人乘坐子伯季子的车子跟上去,在袋子里拿到了神主匣子。孔悝逃离到宋国。
楚国太子建遭遇诬陷的时候,从城父逃离到宋国,又去郑国逃避宋国华氏之乱。郑国人对他很好。又去到晋国,和晋国人谋划袭击郑国,为此就要求再加到郑国去。郑国人对他像从前一样。晋国人派间谍和太子建联系,事情完了打算回晋国,同时约定人攻击郑国的日期。太子建在他的封邑里大肆残暴,封邑的人揭发他。郑国人来查问,发觉了晋国的间谍,因此就杀害了太子建。太子建的儿子名叫胜,在吴国,子西想找他来。叶公说:“我听说胜这个人狡诈而喜欢作乱,未免有灾祸吧!”子西说:“我听闻胜这个人诚实而勇敢,不干没有利的事情。把他置放在边境上,让他保卫边疆。”叶公说:“符合仁爱称为诚信,遵循道义称为勇敢。我听闻胜这个人务求实践诺言,而又到处找不怕死的人,可能是有私心吧!不管什么话全要实践,这不是诚信,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怕死,这不是勇敢。您必定会后悔的。”子西不听,把胜召回来,让他住在和吴国交接的地方,号为白公。胜请求攻打郑国,子西说:“楚国一切政事还没进入正常轨道。不是这样,我是不会忘掉的。”过了些时候,胜又请求,子西答应了。还没有出兵,晋国攻击郑国,楚国却救助郑国,并和郑国结盟。白公胜生气,说:“郑国人在此地,仇人不在远处了。”
白公胜亲自磨剑,子期的儿子平看见,说:“您为何亲自磨剑呢?”他说:“胜是以爽直出名的,不告诉您,哪里能称得上直爽呢?我要杀死你父亲。”平把这些话汇报子西。子西说:“胜就如同鸟蛋,在我覆翼而长大的。在楚国,只要我去世,令尹、司马,不归于胜还归于谁?”胜听见子西的话,说:“令尹真是狂妄啊!他要获得好死,我就不是我。”子西还是没有发现。胜对石乞说:“君王和两位卿士,一共用五百个人对付,就够了。”石乞说:“这五百个人是找不着的。”又说:“市场的南面有个叫熊宜僚的,假如找到他,能够抵五百个人。”石乞就跟随白公胜去见宜僚,和他谈话,他也一动不动。白公胜说:“这是不被利诱、不怕胁迫、不泄漏别人的话去巴结的人,离开这里吧。”
吴国人攻击慎地,白公胜击败了他们。白公胜请求把战利品进献,楚惠王答应了,白公胜就乘机发动叛变。秋七月,在朝廷上杀害子西、子期,而且劫持楚惠王。子西用袖子遮住脸而死去。子期说:“以前我用勇力事奉君王,不能用始无终。”拔起一株樟树杀害了敌人然后死去。石乞说:“烧毁府库,杀害君王。不这样,事情不能成功。”白公胜说:“不行,杀害君王不吉祥,烧毁府库没有积蓄,将要用什么来保全楚国?”石乞说:“有了楚国而管理百姓,用恭敬来事奉神灵,就能获得吉祥,而且还有积存,怕什么?”白公胜不愿听从。
叶公居住蔡地,方城山外边的人都说:“能够进兵国都了。”叶公说:“我听说,用冒险而幸运成功的,他的欲念不会满足,办事不公正,百姓一定离心。”听到白公胜杀害齐国的管,然后才进入郢都。
白公胜想要让子闾做楚王,子闾不允许,就用武力劫持他。子闾说:“您假如安定楚国,整顿王室,然后对启加以保护,这是启的愿望,怎敢不听从?如果要谋取私利来倾覆王室,不顾国家。那么启宁死不从。”白公胜就杀害子闾,带着惠王进入高府。石乞守门,圉公阳在宫墙上挖开一个窟窿,背着惠王到达昭夫人的宫中。
叶公也在这时候来到,抵达北门,有人碰上他,说:“您为何不戴上头盔?国内的人们盼望您如同盼望慈爱的父母,盗贼的箭如果刺伤您,这就断绝了百姓的盼望。为何不戴上头盔?叶公就戴上头盔而进去,又遇到一个人说:“您为何戴上头盔?国内的人们盼望如同盼望一年的收成,天天盼望,如果遇见您的面,就能安心了。百姓知晓不至于再有生命危险,人人有奋战之心,还准备把您的名字写在旗帜上在都城里游行,可是您又把脸遮盖以断绝百姓的盼望,不也太过分了吗?”叶公就脱下头盔而进去。遇到箴尹固带领他的部下,准备去协助白公胜。叶公说:“假如没有子西他们两位,楚国就不成为国家了,丢弃德行跟从盗贼,难道可以有保障吗?”箴尹固就跟从叶公。叶公派他和国内的人们攻击白公胜。白公胜逃往山上自己吊死了,他的部下把尸体藏起来。叶公活捉石乞而盘问白公胜的尸体。石乞答复说:“我知道他尸体所藏的地方,但是白公让我不要说。”叶公说:“不说就烹了你。”石乞说:“这件事成功就是卿,不成功就被烹,这原本是该有的结果,有什么妨碍?”因此就烹了石乞。王孙燕逃离到黄氏。
叶公身兼令尹、司马二职,国家安定之后,就让宁做令尹,宽做司马,自己在叶地退休养老。
卫庄公占卜他做的梦,他的宠臣向太叔僖子要酒,没有获得,就和卜人勾结,而告知卫庄公说:“您有大臣在西南角上,不杀害他,可能有危害。”因此就驱逐太叔遗。太叔遗逃离到晋国。
卫庄公对浑良夫说:“我继承了先君而没有获得他的宝器,怎么办?”浑良夫让执烛的侍者出去,自己帮他执烛然后说:“疾和逃离在外的国君,都是您的儿子,召他来能够量才选择。如果没有才能就废弃他,宝器就能够得到了。”小跟班密告太子。太子派五个人用车子装上公猪跟随自己,劫持卫庄公强迫和他发誓,而且请求杀害浑良夫。卫庄公说:“和他发誓说过要免去死罪三次。”太子说:“请在三次以后有罪就再杀害他。”卫庄公说:“行啊!”
哀公十七年
[原文]
〔传〕十七年春,卫侯为虎幄于藉圃,成,求令名者,而与之始食焉。大子请使良夫。良夫乘衷甸两牡,紫衣狐裘。至裘,不释剑而食。大子使牵以退,数之以三罪①而杀之。
三月,越子伐吴,吴子御之笠泽,夹水而陈。越子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进。吴师分以御之。越子以三军潜涉,当吴中军而鼓之,吴师大乱,遂败之。
晋赵鞅使告于卫曰:“君之在晋也,志父为主。请君若大子来,以免志父。不然,寡君其曰,志父之为也。”卫侯辞以难。大子又使之。
夏六月,赵鞅围卫。齐国观、陈救卫,得晋人之致师者,子玉使服而见之,曰:“国子实执齐柄,而命曰:‘无辟晋帅。’岂敢废命。子又何辱?”简子曰:“我卜伐卫,未卜与齐战。”乃还。
楚白公之乱,陈人恃其聚而侵楚。楚既宁,将取陈麦。楚子问帅于大师子谷与叶公诸梁。子谷曰:“右领差车与左史老,皆相令尹、司马以伐陈,其可使也。”子高曰:“率贱,民慢之,惧不用命焉。”子谷曰:“观丁父,俘也,武王以为军率,是以克州、蓼,服随、唐,大启群蛮。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为令尹,实县申、息,朝陈、蔡,封畛于汝。唯其任也,何贱之有?”子高曰:“天命不谄②。令尹有憾于陈,天若亡之,其必令尹之子是与,君盍舍焉?臣惧右领与左史有二俘之贱,而无其令德也。”王卜之,武城尹吉。使帅师取陈麦。陈人御之,败。遂围陈。秋七月己卯,楚公孙朝帅师灭陈。
王与叶公枚卜子良以为令尹。沈尹朱曰:“吉,过于其志。”叶公曰:“王子而相国,过将何为?”他日,改卜子国而使为令尹。
卫侯梦于北宫,见人登昆吾之观,被发北面而噪曰:“登此昆吾之虚,绵绵生之瓜。余为浑良夫。叫天无辜。”公亲筮之,胥弥赦占之,曰:“不害。”与之邑,置之,而逃奔宋。卫侯贞卜,其繇曰:‘如鱼尾,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国,灭之将亡。阖门塞窦,乃自后逾。”
冬十月,晋复伐卫,入其郛。将入城,简子曰:“止。叔向有言曰,怙乱灭国者无后。”卫人出庄公而与晋平,晋立襄公之孙般师而还。
十一月,卫侯自鄄入,般师出。初,公登城以望,见戎州。问之,以告。公曰:“我姬姓也,何戎之有焉?”翦之。公使匠久。公欲逐石圃,未及而难作。辛巳,石圃因匠氏攻公,公阖门而请,弗许。逾于北方而队,折股。戎州人攻之,大子疾、公子青逾从公。戎州人杀之。公入于戎州己氏。初,公自城上见己氏之妻发美,使髡之③,以为吕姜。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我,吾与女璧。”己氏曰:“杀女,璧其焉往?”遂杀之而取其璧。卫人复公孙般师而立之。十二月,齐人伐卫,卫人请平。立公子起,执般师以归,舍诸潞。
公会齐侯,盟于蒙,孟武伯相。齐侯稽首,公拜。齐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武伯问于高柴曰:“诸侯盟,谁执牛耳?”季羔曰:“衍之役,吴公子姑曹;发阳之役,卫石。”武伯曰:“然则彘也。”
宋皇瑗之子麇,有友曰田丙,而夺其兄般邑以与之,般愠而行,告桓司马之臣子仪克。子仪克适宋,告夫人曰:“麇将纳桓氏。”公问诸子仲。初,子仲将以杞姒之子非我为子。麇曰:“必立伯也,是良材。”子仲怒,弗从。故对曰:“右师则老矣,不识麇也。”公执之。皇瑗奔晋,召之。
[注释]
①三罪:即紫衣、袒裘、不释剑。②谄:疑。③髡:剃发。
[译文]
十七年春季,卫庄公在藉圃建筑了一座刻有虎形花纹的小木屋。房子建成后,要寻找一个有声望的人和他一起吃第一顿饭。太子疾请示找浑良夫。良夫去的时候,乘坐两匹公马拉的车子,身穿紫色狐皮大衣。来到后,解开大衣,没有解下宝剑就吃饭。太子疾派人把他拉下来,说出了他的三条罪状后就杀害他。
三月,越王领兵攻击吴国,吴王在笠泽抵抗,两军隔河摆开阵势。越王布置了左右两队相连接的军阵,让他们在夜里或左或右,叫喊着出击。吴军分兵抵抗。越王则带领三军主力悄悄渡过河去。面临吴国的中军击鼓猛攻,吴军大乱,被打得大败。
晋国的赵鞅派人告知卫国说:“起初贵君在晋国时,我是主人。现在请贵君或太子来一趟,以赦免我的罪过。假如不能这样的话,寡君会认为是我不让你们来呢?”卫庄公以国内发生了动乱为由谢绝了赵鞅的要求,太子疾又乘机在晋国使者面前攻打他的父亲。
夏季六月,赵鞅带兵围攻卫国。齐国的国观、陈援助卫国,俘虏了晋国一个单车挑战的人。陈让这个俘虏穿上他以前的服装,并接待了他,说:“我们齐国原本上是由国书执政,他命令我:‘不要躲开晋军’,我岂敢违命呢?阁下又何必主动挑战呢?”赵鞅后来说:“我只占卜过攻击卫国,并没有占卜过要与齐军交战。”因此便回国了。
楚国的白公胜发起叛乱时,陈国人依靠自己积聚了足够的粮食而入侵楚国。楚国安定下来后,打算夺取陈国的麦子。楚惠王就带兵出战的将领征求太师子谷和叶公的意见。子谷说:“右领差车和左史老都曾帮助先令尹、司马攻击过陈国,他们能够胜任。”叶公说:“将帅如果地位卑下,百姓就会看轻他们,可能不会听从命令。”子谷说:“当年观丁父曾经被国捕获过,但武王让他担任将帅,因此而攻击了州国、蓼国,降服了随国、唐国,并大大震惊了蛮夷各部落。彭仲爽曾被申国捕获过,但文王让他担任令尹,结果他使申、息两国成为楚国的两个县,又使陈、蔡两国前来拜见,把楚国的封疆一直扩张到汝水之滨。只要他能做好,又何必顾及地位低下呢?”叶公说:“天命不容疑惑。在陈国这个问题上,先让尹子西临死还耿耿于怀,如果上天要消灭陈国,也必定要假手令尹的儿子去完成,国君何不舍右领、左史而任命他呢?我担忧右领和左史有观丁父和彭仲爽的卑贱而没有他们的美德。”惠王为此而占卜,结果是子西的儿子公孙朝吉利。因此决定派他带军夺取陈国的麦子。陈国人奋起抵抗,但失败了。后来楚军包围了陈国。秋季七月八日,公孙朝带兵灭亡了陈国。
惠王和叶公就让子良做令尹一事进行占卜。沈尹朱说:“吉利。甚至超越了对他的期望。”叶公说:“他作为王子出任令尹辅助国君,如果超越了这一地位,那将意味着什么?”过了几天,又另外占卜让子国做了令尹。
卫庄公在北宫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人登上昆吾之观,披散着头发朝着北边大喊:“我登上这个昆吾之墟,见到了很多瓜在绵延不断地生长。我就是浑良夫。向天喊冤。”庄公亲自为此占卜,胥弥赦占卜后骗庄公说“没有什么妨碍。”庄公奖励他一座封邑,但胥弥赦丢弃这座封邑逃亡到宋国。庄公又一次占卜,获得的繇辞说:“就如同一条鱼,尾巴鲜红,横游激流,徨不定。紧邻大国,将其覆灭。闭门塞洞,从后边逃亡。”
冬季十月,晋国又一次攻击卫国,攻入外城。打算进入内城,赵鞅说:“停止前进。叔向有句话说:“乘别国之乱而将其消灭者断子绝孙。”卫国人驱赶了庄公和晋国讲和,晋国人立了卫襄公的孙子般师为新君后回国。
十一月,卫庄公从鄄地返回卫都,新君般师逃离。当初,庄公爬上城墙眺望时,看见了戎州。他问那是什么地方,侍从告知了他。庄公说:“我们是姬姓,怎么还有戎人?”后来便把戎州消灭了。庄公让匠人干活,一直不让歇息。还打算驱逐卫卿石圃,没有来得及就发生了动乱。十二日,石圃依仗匠人的力量攻击庄公,庄公关上宫门请求饶命,石圃不答应。庄公翻越北墙逃跑时掉下来,折断了大腿。戎州人也乘机攻击他,太子疾、公子青翻越围墙跟上庄公。戎州人把他们两人杀了。庄公又逃到戎州的己氏家里躲藏。当初,庄公从城上见到己氏妻子的头发很漂亮,让人剪了当作夫人吕姜的假发。这次逃到己氏家中,他拿出一块玉璧,说:“你假如救我一命,我把这块玉璧赠给你。”己氏说:“如果我杀害你,这块玉还不是照样落到我手中吗?”于是杀了庄公,并夺占了玉璧。卫国人又把公孙般师请来立为国君。十二月,齐国人攻击卫国,卫国人请示讲和。齐国人立了公子起为国君,并把般师抓起来带到齐国,让他居住潞地。
哀公和齐平公在蒙地结盟,由孟武伯作为相礼。齐平公对哀公叩首时,哀公只是弯腰答谢。齐国人很愤怒,武伯说:“除了对天子,寡君都不行叩头之礼。”武伯问高柴:“诸侯会盟时,应当由谁来执牛耳?”高柴说:“地那次盟会上,执牛耳的是吴国的公子姑曹;发阳那次盟会上,执牛耳的是卫国的石。”武伯说:“看来这次应当由我来执了。”
宋国皇瑗的儿子麇有一个朋友叫田丙,麇夺了哥哥般的封邑赠给了田丙。般愤怒出走,并告知了桓司马的家臣子仪克。子仪克到宋都告知宋景公的母亲说:“麇打算勾结桓氏回国。”景公向皇野了解这事。当初,皇野曾准备将杞姒的儿子非我立为嫡子。麇说:“必定要立非我的哥哥,他有才能。”皇野很生气,不听他的话,因此这次他对景公说:“右师皇瑗已经老了,不会作乱,但他的儿子麇则很难说。”景公把麇抓获。皇瑗逃离到晋国,不久景公又召他回国。
哀公十八年
[原文]
〔传〕十八年春,宋杀皇瑗。公闻其情,复皇氏之族,使皇缓为右师。
巴人伐楚,围。初,右司马子国之卜也,观瞻曰:“如志。”故命之。及巴师至,将卜师。王曰:“宁如志,何卜焉?”使帅师而行,请承①。王曰:“寝尹、工尹,勤先君者也。”三月,楚公孙宁、吴由于、固败巴师于,故封子国于析。君子曰:“惠王知志。《夏书》曰:‘官占,唯能蔽志,昆命于元龟。’其是之谓乎!《志》曰:‘圣人不烦卜筮。’惠王其有焉。”
夏,卫石圃逐其君起,起奔齐。卫侯辄自齐复归,逐石圃而复石与大叔遗。
[注释]
①承:辅佐,即副手。
[译文]
鲁哀公十八年春天,宋国杀害皇瑗。宋公听闻他们的情况,恢复了皇氏的家族,派皇瑗做右师。
巴人攻击楚国,包围地。开始,右司马子国占卜,观瞻说:“合乎你的意愿。”因此就命他做了右司马。等到巴军到来,要占卜统帅人选。楚王说:“宁合乎意愿,还占卜什么?”派宁带领军队出行,请求任命副手。楚王说:“寝尹、工尹,都是替先君出过力的人。”三月,楚国公孙宁、吴由于、固在地打败巴军,因此把析地给子国做封邑。君子说:“惠王了解人的意念。《夏书》说:卜筮官,只能推断人的意念,然后才使用龟甲。’大概说的正是这个吧!《志》说:‘圣人不用卜筮。’楚惠王大约就能这样。”
夏天,卫国石圃驱赶了他的国君起,起逃离到齐国。卫侯辄从齐国再次回国,驱赶了石圃而恢复了石和太叔遗的官职。
哀公十九年
[原文]
〔传〕十九年春,越人侵楚,以误吴①也。夏,楚公子庆、公孙宽追越师至冥,不及,乃还。
秋,楚沈诸梁伐东夷,三夷男女及楚师盟于敖。
冬,叔青如京师,敬王崩故也。
[注释]
①误吴:使吴不备,即迷惑吴国。
[译文]
鲁哀公十九年春天,越人袭击楚国,是为了惑乱吴国。夏天,楚国公子庆、公孙宽带兵追赶越军到达冥地,没有赶上,就撤兵回去了。
秋天,楚国沈诸梁攻击东夷,三夷的男女和楚军在敖地结盟。
冬天,叔青到京师,是由于周敬王死去的原因。
哀公二十年
[原文]
〔传〕二十年春,齐人来征会。
夏,会于廪丘。为郑故,谋伐晋。郑人辞诸侯。
秋,师还。吴公子庆忌骤谏吴子,曰:“不改,必亡!”弗听。出居于艾,遂适楚。闻越将伐吴。
冬,请归平越,遂归,欲除不忠者以说于越;吴人杀之。十一月,越围吴。赵孟降于丧食①,楚隆曰:三年之丧,亲之极也,主又降之,无乃有故乎,赵楚曰。黄池之役,先王与吴王有质,曰:“好恶同之。”今越围吴,嗣子不废旧业而敌之,非晋之所能及也,吾是以为降。”楚隆曰:“若使吴王知之,若何?”赵孟曰:“可乎?”隆曰:“请尝之。”乃往,先造于越军,曰:“吴犯间上国多矣。闻君亲讨焉,诸夏之人莫不欣喜。唯恐君志之不从,请入视之。”许之。告于吴王曰:“寡人之老无恤,使陪臣隆敢展谢其不共:黄池之役,君之先臣志父得承齐盟,曰:‘好恶同之。’今君在难,无恤不敢惮劳,非晋国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王拜稽首,曰:“寡人不佞,不能事越,以为大夫忧,拜命之辱!”与之一箪珠,使问赵孟,曰:“句践将生忧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王曰:“溺人必笑。吾将有问也:史黯何以得为君子?”对曰:“黯也进不见恶,退无谤言。”王曰:“宜哉!”
[注释]
①降于丧食:比居丧时的食物降低等级。古礼,在父丧时,饮食必须减等。
[译文]
鲁哀公二十年春天,齐国人前来集中诸侯盟会。
夏天,在廪丘会盟,为了郑国的原因,商议攻击晋国。郑国人拒绝了诸侯的计划。
秋天,诸侯的军队撤退。吴国的公子庆忌屡次劝谏吴王,说:“不变化政令,一定会灭亡。”吴王夫差不听,公子庆忌离开国都居住艾地,随即去往楚国。听到越国将要攻击吴国。
冬天,请求回国与赵国和解,就回到了吴国。他想要除去不忠的人来向越国解说,吴国人杀害他。十一月,越国围住吴国,赵孟的饮食比服父丧时还要节约。楚隆说:“三年的丧礼,是亲人关系的最高体现了,主人又节省丧期饮食,可能有原因吧?”赵孟说:“黄池那次盟会,先主与吴王有过盟约,说:‘好恶相同。’现在越国包围吴国,作为嗣子要不废止旧盟而抗越救吴,又不是晋国力所能及的。因此我饮食降低。”楚隆说:“如果让吴王知晓这情况,怎么样?”赵孟说:“行吗?”楚隆说:“请让我试试。”就前往吴国。楚隆先到达越军那里,说:“吴国多次侵犯中原各国,听说君王亲自来征讨,中原各国的人们无不欢喜,恐怕君王的心愿不能实现。请让我进到吴国看看。”越王答应了他。楚隆向吴王汇报说:“寡君的老臣赵孟派陪臣我前来对他的不恭表示歉意!黄池那次盟会,寡君的先臣赵鞅得以参加盟约,说:‘好恶一样。’现在君王处于危难之中,赵孟不敢畏惧劳苦,但又不是晋国力所能及的,因此派陪臣我冒昧向您报告。”吴王下拜磕头说:“寡人无能,不能事奉越国,从而导致大夫的忧虑,特此拜谢他的屈尊赐命。”给了一盒珍珠,让楚隆赠给赵孟,说:“勾践将使寡人出现忧患,寡人不得善终了。”吴王又说:“快淹死的人一定会笑,我还有一个问题,史墨为何能成为君子?”楚隆答复说:“他做官不被人厌恶,退官没有诽谤的话。”吴王说:“他应当成为君子啊!”
哀公二十一年
[原文]
〔传〕二十一年夏五月,越人始来。
秋八月,公及齐侯、邾子盟于顾。齐人责稽首,因歌之曰:“鲁人之皋①,数年不觉,使我高蹈。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
是行也,公先至于阳。齐闾丘息曰:“君辱举玉趾,以在寡君之军,群臣将传遽以告寡君。比其复也,君无乃勤。为仆人之未次,请除馆于舟道。”辞曰:“敢勤仆人?”
[注释]
①皋:罪过,过错。
[译文]
二十一年夏五月,越国人首次来鲁国。
秋八月,鲁哀公和齐平公、邾隐公在顾地结盟。齐人责备以前叩头而哀公不相应回礼那件事,因而唱歌说:“鲁人的过失,几年还没有自己发觉,使我们愤怒暴跳。正因为他们迷信儒家之书,导致了两国苦恼又忧愁。”
这一次,哀公先到阳穀。齐国的闾丘息说:“劳驾君王亲自光临,来慰问寡君的军队,臣下们即将用驿车向寡君报告。等到他们汇报回来,君王未免太辛劳了。由于仆人没有准备好宾馆,请在舟道暂设行馆歇息。”哀公辞谢说:“怎敢烦劳贵国的仆人?”
哀公二十二年
[原文]
〔传〕二十二年夏四月,邾隐公自齐奔越,曰:“吴为无道,执父立子。”越人归之,太子革奔越。
冬十一月丁卯,越灭吴,请使吴王居甬东。辞曰:“孤老矣,焉能事君?”乃缢。越人以归①。
[注释]
①以归:以吴王之尸归越。
[译文]
二十二年夏四月,邾隐公从齐国逃往越国,说:“吴国无道,抓获父亲立了儿子。”越国人把他送回去,太子革逃往越国。
冬十一月二十七日,越国消灭吴国,请求让吴王居住甬东。吴王辞谢说:“我老了,哪里还能伺候君王?”因此就上吊死了。越国人把他的尸体送了回去。
哀公二十三年
[原文]
〔传〕二十三年春,宋景曹卒。季康子使冉有吊,且送葬,曰:“敝邑有社稷之事,使肥与有职竞焉,是以不得助执绋①,使求从舆人。曰:‘以肥之得备弥甥也,有不腆先人之产马,使求荐②诸夫人之宰,其可以称旌繁乎?’”
夏六月,晋荀瑶伐齐。高无丕帅师御之。知伯视齐师,马骇,遂驱之,曰:“齐人知余旗,其谓余畏而反也。”及垒而还。
将战,长武子请卜。知伯曰:“君告于天子,而卜之以守龟于宗祧,吉矣。吾又何卜焉?且齐人取我英丘,君命瑶,非敢武也,治英丘也。以辞伐罪足矣,何必卜?”
壬辰,战于犁丘。齐师败绩,知伯亲禽颜庚。
秋八月,叔青如越,始使越也。越诸鞅来聘,报叔青也。
[注释]
①执绋:送葬。绋,牵引棺材的绳索。②荐:进献。
[译文]
二十三年春季,宋景公的母亲景曹死了。季康子派冉求前往吊唁,同时为其送葬,冉求说:“敝国有国家大事需要处置,季孙肥政务忙碌,无法脱身,不能亲自前去送葬,因此派我来跟在灵车后送葬。他让我转告:‘季孙肥既然幸运是远房外甥,就把这先人遗留的几匹劣马,派冉求赠给夫人的家宰,不知能不能和夫人的马匹相配。’”
夏季六月,晋国的荀瑶攻击齐国,高无丕带兵抵抗。荀瑶观察齐军的情况时,驾车的马受到惊吓,他便赶车前往,并说:“齐国已经看见我的战旗了,应当再向前靠近一些,不然他们会说我害怕而逃跑了。”策马奔到齐军营垒前才回去。
作战之前,晋大夫长武子请求占卜。荀瑶说:“国君已经汇报了天子,而且在宗庙中已经用宝龟占卜过了是吉利。又何必再占卜一次呢?再说齐国人夺占了我国的英丘,国君派我前来,并非要炫耀武力,而是要收回英丘。已经有了充足的理由,还用得着占卜吗?”
二十六日,晋、齐两国在犁丘作战。齐军大败,荀瑶亲自抓获了齐大夫颜庚。
秋季八月,叔青前去越国,这是鲁国第一次出使越国。后来越国的诸鞅来鲁国聘问,以报答叔青对越国的聘问。
哀公二十四年
[原文]
〔传〕二十四年夏四月,晋侯将伐齐,使来乞师,曰:“昔臧文仲以楚师伐齐,取;宣叔以晋师伐齐,取汶阳。寡君欲徼福于周公,愿乞灵于臧氏。”臧石帅师会之,取廪丘。军吏令缮,将进。莱章曰:“君卑政暴,往岁克敌,今又胜都,天奉多矣,又焉能进?是言也。役将班矣。”晋师乃还,饩臧①石牛。大史谢之曰:“以寡君之在行,牢礼不度,敢展②谢之。”
邾子又无道,越人执之以归,而立公子何。何亦无道。
公子荆之母嬖,将以为夫人,使宗人衅夏献其礼。对曰:“无之。”公怒曰:“女为宗司,立夫人,国之大礼也,何故无之?”对曰:“周公及武公娶于薛,孝、惠娶于商,自桓以下娶于齐,此礼也则有。若以妾为夫人,则固无其礼也。”公卒立之,而以荆为大子。国人始恶之。
闰月,公如越,得大子适郢,将妻公,而多与之地。公孙有山使告于季孙。季孙惧,使因大宰嚭而纳赂焉,乃止。
[注释]
①饩(xì戏):活的牲口,即生饩。②展:诚恳,诚挚。
[译文]
鲁哀公二十四年夏季四月,晋侯即将攻打齐国,派人来鲁国请求发兵,说:“从前臧文仲率领楚军攻击齐国,占领了地;宣叔带领晋军攻击齐国,占领了汶阳。寡君想要向周公求福,也愿向臧氏祈求威灵。”臧石带军和晋军会合,占领了廪丘。晋国军吏下令做好战前准备,即将进军。齐国大夫莱章说:“晋国国君地位卑贱而政治残暴,去年战胜敌人,现在又占取都邑,上天赐给他们的已经很多了,又怎可以前进?这是说大话。军队即将回去了。”晋军果真撤退回国,晋人把活牛赠给臧石。太史表示谢意说:“由于寡君出行在外,使用的牲口不够礼节规定的标准,谨敢表示真挚的谢意。”
邾子还是无道,越人把他捕获带回去,立了公子何为君,公子何也一样无道。
公子荆的母亲受宠,哀公准备立她做夫人,派宗人衅夏进献立夫人的礼品。衅夏回答说:“没有这样礼仪。”哀公愤怒说:“你做宗司,立夫人,是国家的大礼,什么原因没有?”衅夏答复说:“周公和武公在薛国娶妻,孝公、惠公在宋国娶妻,从桓公之后在齐国娶妻,这样的礼仪是有的。若要把妾做夫人,原本就没有那样的礼节。”哀公最后还是立了她为夫人,把荆立为太子。国人开始憎恨哀公。
闰月,哀公到越国,和太子适郢关系很和谐,太子适郢要把女儿嫁给哀公,而且多给他们土地。公孙有山派人汇报季孙。季孙害怕,派人走太宰嚭的门路并赠送财礼,事情才得停止。
哀公二十五年
[原文]
〔传〕二十五年夏五月庚辰,卫侯出奔宋。卫侯为灵台于藉圃,与诸大夫饮酒焉。褚师声子而登席,公怒;辞曰:“臣有疾,异于人;若见之,君将①之。是以不敢。”公愈怒。大夫辞之,不可;褚师出。公戟其手,曰:“必断而足!”闻之。褚师与司寇亥乘,曰:“今日幸而后亡!”公之入也,夺南氏邑,而夺司寇亥政。公使侍人纳公文懿子之车于池。初,卫人翦夏丁氏,以其帑赐彭封弥子。弥子饮公酒,纳夏戊之女。嬖,以为夫人。其弟期,大叔疾之从孙甥也,少畜于公,以为司徒。夫人宠衰,期得罪。公使三匠久。公使优狡盟拳弥,而甚近信之。故褚师比、公孙弥牟、公文要、司寇亥、司徒期因三匠与拳弥以作乱。皆执利兵,无者执斤②。使拳弥入于公宫,而自大子疾之宫噪以攻公。鄄子士请御之,弥援其手,曰:“子则勇矣,将若君何?不见先君乎?君何所不逞欲?且君尝在外矣,岂必不反?当今不可,众怒难犯。休而易间也。”乃出。将适蒲,弥曰:“晋无信,不可。”将适鄄,弥曰:“齐、晋争我,不可。”将适泠,弥曰:“鲁不足与。请适城以越,越有君。”乃适城。弥曰:“卫盗不可知也。请速!自我始。”乃载宝以归。公为支离之卒,因祝史挥以侵卫。卫人病之。懿子知之,见子之,请逐挥。文子曰:“无罪。”懿子曰:“彼好专利而妄。夫见君之入也,将先道焉。若逐之,必出于南门而适君所。夫越新得诸侯,将必请师焉。”挥在朝,使吏遣诸其室。挥出信,弗内。五日,乃馆诸外里,遂有宠;使如越请师。六月,公至自越,季康子、孟武伯逆于五梧。郭重仆,见二子,曰:“恶言多矣,君请尽之!”公宴于五梧,武伯为祝;恶郭重,曰:“何肥也?”季孙曰:“请饮彘也!以鲁国之密迩仇仇,臣是以不获以君,克免于大行。又谓重也肥?”公曰:“是食言多矣,能无肥乎!”饮酒不乐。公与大夫始有恶。
[注释]
①(huō):呕吐。②斤:斧头。
[译文]
鲁哀公二十五年夏五月二十五日,卫公逃至宋国。卫公在藉圃建造了灵台,和大夫们在那儿喝酒。褚师比穿着袜子走上席子,卫公愤怒。褚师比解释说:“下臣脚上有疮,和别人不相同,假如看到我的脚,君主会呕吐的,因此不敢脱袜。”卫公更加生气,大夫们都劝告此事,卫公还是不听。褚师比撤退,卫公一手叉腰,说:“必定要砍断你的脚!”褚师比听见了,和司寇亥同坐一辆车,说:“今天有幸才逃出来。”卫公回国时,夺取了公孙弥牟的封邑,又夺占了司寇亥的权。还派侍人把公文懿子的车子投掷池塘里。起初,卫国人消灭夏戊家族,把他们的财产赐予彭封弥子。弥子请卫公喝酒,把夏戊的女儿赠给他,很受公宠爱,让她做了夫人。她的弟弟夏期,是太叔疾的从孙外甥。小时候放置公宫里养育,卫公让他做了司徒。夫人的宠爱衰落之后,夏期也因此获罪。卫公使用工匠们长时间不让歇息,又让名叫狡的优人与拳弥发誓,而且非常亲近信赖他。因此褚师比、公孙弥牟、公文懿子、司寇亥、司徒夏朝就利用工匠们和拳弥来发动叛变,都手持锋利的武器,没有武器的拿着斧子。他们让拳弥进入公宫,其他从太子疾的宫里哄叫着攻击卫公。鄄子士请示抵抗,拳弥牵着他的手,说:“您倒是勇敢,但准备把君主怎么办?您没看见先王的事吗?君主在哪个地方不能满足欲念?而且君主以前在国外待过了,难道必定不能回来?在现在不能抵抗,众怒难犯,等平息后就容易分化了。”因此卫公就出走,打算前去蒲地,拳弥说:“晋国没有诚信,不能去。”准备前往鄄地,拳弥说:“齐、晋两国都在夺取我们,不可去。”即将去泠地,拳弥说:“鲁国不足以相处,请到城去,以便和越国联系,越国有好君主。”因此前往城。拳弥说:“卫国的盗贼很难防备,请快点离去,由我先离去。”就装了宝物带回了卫国。卫公部署了分散的军队,凭借祝史挥做内应而袭击卫国。卫国人对此感到担心。公文懿子知道这一情况,就去会见公孙弥牟,请求驱赶祝史挥。公孙弥牟说:“祝史挥没有什么过失。”懿子说:“那个人喜爱专横谋利而又狂妄,要是见到君回国,会为君在前面引路的。如果驱赶他,他必定会从南门出去而前往国君那里。越国刚获得诸侯拥戴,他们一定会向越国请求发兵的。”祝史挥在朝廷上,公孙弥牟就派官吏把他遣送回家。祝史挥出朝后,两天之后,朝廷不再接受他。第五天就将他迁居到都外的乡里。因此祝史挥得到卫公宠幸,派他前去越国请求援军。六月,鲁哀公从越国返回国内,季康子、孟武伯到五梧接见。郭重做哀公的侍从,见到了他们两位,对哀公说:“他们说的坏话太多了,君主请听他们全都说出来吧。”哀公在五梧设宴,孟武伯在席上祝酒,讨厌郭重,就说:“好肥啊!”季康子说:“请让我罚孟孙彘饮酒!因鲁国紧靠仇国,下臣因此不能跟从君主,得以避免远行,却又去说郭重很肥。”哀公说:“正是食言太多了,能不肥吗?”喝酒喝得很不快乐,哀公开始和大夫有了厌恶。
哀公二十六年
[原文]
〔传〕二十六年夏五月,叔孙舒帅师会越皋如、舌庸、宋乐筏,纳卫侯,文子欲纳之。懿子曰:“君愎而虐,少待之,必毒于民,乃睦于子矣。”师侵外州,大获①。出御之,大败。掘褚师定子之墓,焚之于平庄之上。
文子使王孙齐私于皋如,曰:“子将大灭卫乎,抑纳君而已乎?”皋如曰:“寡君之命无他,纳卫君而已。”文子致众而问焉,曰:“君以蛮夷伐国,国几亡矣。请纳之。”众曰:“勿纳。”曰:“弥牟亡而有益,请自北门出。”公曰:“勿出。”重赂越人,申开守陴而纳公,公不敢入。师还,立悼公。南氏相之。以城与越人。公曰:“期则为此。”令苟有怨于夫人者,报之。司徒期聘于越,公攻而夺之币。期告王,王命取之。期以众取之。公怒,杀期之甥之为大子者。遂卒于越。
宋景公无子,取公孙周之子得与启,畜诸公宫,未有立焉。于是皇缓为右师,皇非我为大司马,皇怀为司徒,灵不缓为左师,乐为司城,乐朱为大司寇。六卿三族降听政,因大尹以达。大尹常不告,而以其欲称君命以令。国人恶之。司城欲去大尹,左师曰:“纵之,使盈其罪。重而无基,能无敝乎?”
冬十月,公游于空泽。辛巳,卒于连中。大尹兴空泽之士千甲,奉公自空桐人,如沃宫。使召六子,曰:“闻下有师,君请六子画。”六子至,以甲劫之,曰:“君有疾病,请二三子盟。”乃盟于少寝之庭,曰:“无为公室不利。”大尹立启,奉丧殡于大宫。三日,而后国人知之。司城使宣言于国曰:“大尹惑蛊其君而专其利,今君无疾而死,死又匿之,是无他矣,大尹之罪也。”
得梦启北首而寝于卢门之外,己为乌而集②于其上,加于南门,尾加于桐门。曰:“余梦美,必立。”
大尹谋曰:“我不在盟,无乃逐我,复盟之乎?”使祝为载书,六子在唐盂。将盟之。祝襄以载书告皇非我,皇非我因子潞、门尹得、左师谋曰:“民与我,逐之乎?”皆归授甲,使徇于国曰:“大尹惑蛊其尹,以陵虐公室。与我者,救君者也。”公曰:“与之。”大尹徇曰:“戴氏、皇氏将不利公室,与我者,无忧不富。”众曰:“无别。”戴氏、皇氏欲伐公。乐得曰:“不可。彼以陵公有罪,我伐公,则甚焉。”使国人施于大尹。大尹奉启以奔楚,乃立得。司城为上卿,盟曰:“三族共政,无相害也。”
卫出公自城使以弓问子赣,且曰:“吾其入乎?”子赣稽首受弓,对曰:“臣不识也。”私于使者曰:“昔成公孙于陈,宁武子、孙庄子为宛濮之盟而君入;献公孙于齐,子鲜、子展为夷仪之盟而君入。今君再在孙矣,内不闻献之亲,外不闻成之卿,则赐不识所由入也。《诗》曰:‘无竞惟人,四方其顺之’。若得其人,四方以为主,而国于何有?”
[注释]
①大获:大肆劫掠。②集:栖止。
[译文]
二十六年夏季五月,鲁国的叔孙舒带军会合越国的皋如、舌庸、宋国的乐,护送卫出公回国。公孙弥牟也想接见出公。公文懿子说:“国君刚愎而残暴,他回国不久,就必定会残害百姓,到那时百姓就会拥戴您了。”越军进入外州,大肆抢劫一番。卫军出来抵制,结果大败。出公把褚师比的父亲褚师定子的坟墓挖了,并在平庄上将棺材烧毁。
公孙弥牟派王孙齐私自去问皋如:“阁下是想消灭卫国呢?还是要送国君回国就位呢?”皋如说:“寡君的命令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要保护卫君回国。”弥牟便把大家集中起来征求意见说:“国君带领蛮夷之国的军队攻打国家,国家即将要濒于灭亡了。请求大家接受国君回国吧。”众人都说:“不能接受。”弥牟说:“如果我逃离对大家有好处的话,请准许我从北门出去。”众人都说:“不让你出去。”因此弥牟就重重地贿赂越国人,并打开各道城门接见出公,出公吓得不敢进城。越军回去。卫国立了悼公为君,由公孙弥牟辅助。卫国把城一地赠送了越国。卫出公说:“是司徒期导致了这种局面。”下令对夫人有憎恨的宫女,能够对她进行报复。司徒期到越国聘问,出公带人攻击他并夺了他携带的聘礼。司徒期把此事汇报了越王,越王下令再夺回来。司徒期带领士卒又从出公手里夺取回来。出公非常生气,就杀害司徒期的外甥,也就是太子。后来卫出公就死在越国。
宋景公没有儿子,把公孙周的儿子得与启要来养在宫里,但没有决定立谁为太子。此时,皇缓为右师,皇非我为大司马,皇怀为司徒,灵不缓为左师,乐为司城,乐朱为大司寇。宋国由皇、灵、乐三大家族的六卿共同掌政,通过大尹向景公汇报。大尹常常不向景公汇报,却按照自己的想法假借君命发号施令。国人很讨厌他。司城准备除掉大尹,左师说:“让他继续为非作歹,便使其恶贯满盈。权势再大,如果没有厚实的根基,能不毁坏吗?”
冬季十月,宋景公在空泽游玩。四月,死于连中。大尹带着空泽的甲兵上千人,护送景公的灵柩从空洞返回沃宫。并派人召请六卿说:“听闻下面有的城邑发动了叛变,国君请六卿前来策划。”六卿来到后,大尹以武力胁迫他们说:“国君有了重病,请几位盟约。”就在小寝的院子里盟约说:“不做损害公室之事!”大尹立了启为新君,然后才把棺材安置到祖庙中,三天之后国人才知道景公已经去世。司城派人在都城到处发布说:“大尹蛊惑国君,专权跋扈。如今国君无病而死,死了他又秘不发丧。这没有别的缘故,是大尹杀害国君无疑。”
得有一次梦到启头朝北睡在宋都东门庐门之外,自己则变为一只乌鸦落在他身上,嘴巴放置南门上,尾巴伸到桐门上。醒来后他说:“我这个梦很好,必定能被立为国君。”
大尹和党羽商讨说:“从前我没有参加少寝之盟,恐怕他们几个人要驱赶我,我再和他们结盟吧!”便让祝史起草了盟书。这时六卿都在宋郊唐盂,打算和大尹结盟。祝史襄带着起草的盟书来告知皇非我。皇非我便和乐、门尹得、左师商讨:“百姓拥戴我们,要不要把大尹赶走呢?”都回去把武器发给士兵,让他们在城内到处巡视说:“大尹蛊惑国君,欺负公室。情愿帮助我们,就是解救国君。”众人都说:“情愿帮助你们!”大尹也到处宣传说:“乐氏、皇氏打算危害公室,谁要跟随我,就不必再忧愁不能富贵。”众人说:“这话和国君的话相同!”乐氏和皇氏准备发兵攻击新君启,乐得说:“不能这么做。由于大尹欺凌国君所以才有了罪。我们攻击国君,过错不就更大吗?”因此让国人把罪过都归到大尹身上。大尹事奉启逃往楚国,宋国人便立了得为君。司城做了上卿,然后六卿一起盟誓说:“三族一起执政,不要互相危害!”
卫出公从城派人赠送子贡一把弓,并问:“我还能回国即位吗?”子贡叩头接纳了弓,回答说:“我不能预料此事。”但私下对使者说:“以前卫成公逃到陈国的时候,宁武子、孙庄子曾在宛濮结盟后护卫成公回国。献公逃到齐国时,子鲜、子展在夷仪结盟后护卫献公回国。现在国君是第二次逃亡了,既没有听闻国内有献公那样的亲信为他奔命,也没有听闻国外有成公那样的忠臣为他尽力,我不知道他能依赖什么回国即位。《诗经》说:‘得到人才便能强盛,四方也随之而归顺。’如果能得到这样的人协助,四方又把他作为主人看待,夺取国家还有什么困难呢?”
哀公二十七年
[原文]
〔传〕二十七年春,越子使舌庸来聘,且言邾田,封于骀上。
二月,盟于平阳,三子皆从。康子病之,言及子贡曰:“若在此,吾不及此夫!”武伯曰:“然,何不召?”曰:“固将召之。”文子曰:“他日请念。”
夏四月己亥,季庚子卒。公吊焉,降礼。
晋荀瑶帅师伐郑,次于桐丘。郑驷弘请救于齐。齐师将兴,陈成子属孤子三日朝。设乘车两马,系五邑焉。召颜涿聚之子晋,曰:“隰之役,而父死焉。以国之多难,未女恤也。今君命女以是邑也,服车而朝,毋废前劳。”乃救郑。及留舒,违①七里,人不知。及濮,雨,不涉。子思曰:“大国在敝邑之宇下,是以告急,今师不行,恐无及也。”成子衣②杖戈,立于阪上,马不出者,助之鞭之。知伯闻之,乃还,曰:“我卜伐郑,不卜敌齐。”使谓成子曰:“大夫陈子,陈之自出。陈之不祀,郑之罪也,故寡君使瑶察陈衷焉。谓大夫其恤陈乎?”若利本之颠,瑶何有焉?”成子怒曰:“多陵人者皆不在,知伯其能久乎!”
中行文子告成子曰:“有自晋师告寅者,将为轻车千乘以厌齐师之门,则可尽也。”成子曰:“寡君命恒曰:‘无及寡,无畏众。’虽过千乘,敢辟之乎?将以子之命告寡君。”文子曰:“吾乃今知所以亡。君子之谋也,始、衷、终皆举之,而后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
公患三桓之侈③也,欲以诸侯去之;三桓亦患公之妄也,故君臣多间。公游于陵阪,遇孟武伯于孟氏之衢,曰:“请有问于子,余及死乎?”对曰:“臣无由知之。”三问,卒辞不对。公欲以越伐鲁,而去三桓。秋八月甲戌,公如公孙有陉氏。因孙于邾,乃遂如越。国人施公孙有山氏。
悼之四年,晋荀瑶帅师围郑,未至,郑驷弘曰:“知伯愎而好胜,早下之,则可行也。”乃先保南里以待之。知伯入南里,门于桔之门。郑人俘魁垒,赂之以知政,闭其口而死。将门,知伯谓赵孟:“入之!”对曰:“主在此。”知伯曰:“恶而无勇,何以为子!”对曰:“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知伯不悛,赵襄子由是知伯,遂丧之。知伯贪而愎,故韩、魏反而丧之。
[注释]
①违:距离。②:雨衣。③侈:猖狂、放肆。
[译文]
二十七年春季,越王派舌庸来鲁国聘问,并且商量邾国土田的事,商议以骀上当作鲁、邾两国的边界。
二月,在平阳结盟,季康子等三位都跟从前去。季康子对结盟感觉不舒服,谈及子赣说:“如果他在这里,我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孟武伯说:“对。为何不召他来?”季康子说:“原本是要召他的。”叔孙文子说:“今后请还是记着他。”
夏四月二十五日,季康子死。哀公前去吊唁,礼节降低等级。
晋国的荀瑶领兵攻击郑国,驻扎在桐丘,郑国的驷弘到齐国请求救助,齐军打算出发。陈成子集合为国战死者的儿子在三天内拜见国君。设置了一辆车两匹马,把册书放置五个口袋里。接见颜涿聚的儿子晋,说:“隰地那一役,你的父亲死在那儿。因为国家多难,没有能抚恤你。现在国君下令把这个城邑给你,身穿朝服驾着车子去朝见,不要废弃你父亲的老困。”于是就发兵救援郑国。到达留舒,离开地七里,地人竟没有察觉。到达濮地,天下雨,军队不愿渡河。子思说:“大国的人马就在敝邑的屋檐底下,于是告急。现在军队不走,可能要来不及了。”陈成了披着雨衣拄着戈,站在山坡上,马不愿出来的,就拉着它走,或用鞭子鞭打它。知伯听说,就撤兵回去,说:“我占卜过攻击郑国,没有占卜和齐国交战。”派人对陈成子说:“大夫陈子,您这一族是从陈国分离出来的。陈国的断绝祭礼是郑国的过失,因此寡君派我来调查陈国被灭亡的实情。还要询问您是否为陈国担忧。如果您对树干的倒覆认为有利,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陈成子愤怒说:“经常欺负别人的人,都没有好结果,知伯难道可以长久吗?”
中行文子告知陈成子说:“有一个从晋军中来告知我的人说,晋军打算出动轻车一千辆,追击齐军的营门,就能够全部歼灭齐军。”陈成子说:“寡君命令我说:‘不要驱赶零星的士卒,不要畏惧大批的敌人。’敌军尽管超过一千辆战车,岂敢避开他们呢?我将要把您的话禀告寡君。”中行文子说:“我到今天才知晓自己为何逃亡在外了。君子策划一件事,对开始、发展、结果都要考虑到,然后向上禀告。现在我对这三方面都不知道,就向上禀告,不也是很难了吗?”
哀公担忧三桓的胁迫,想要利用诸侯除去他们。三桓也担心哀公的狂妄昏乱,因此君臣之间嫌隙很多。哀公在陵坂游玩,在孟氏之衢遇上孟武伯,说:“请问您:我能有好死吗?”孟武伯答复说:“我无法知道。”问了三次,还是辞谢不回答。哀公想要利用越国攻击鲁国而除掉三桓。秋八月初一日,哀公到达公孙有陉氏那里,由此又避居于邾国,后来就趁机去了越国。国内的人们逮捕了公孙有山氏。
悼公四年,晋国的知伯带兵包围郑国,还没有到,郑国的驷弘说:“知伯执拗而好胜,我们及早向他表示软弱无能,他就能够退走了。”因此就先守在南里以等待晋军。知伯攻进南里,又围住了桔之门。郑国人俘虏了魁垒,用卿的地位来诱惑他投降,不答应,就把他的嘴塞住而杀害他。晋军将要攻击城门,知伯对赵孟说:“攻进去!”赵孟说:“主人在此地。”知伯说:“你貌丑而缺失勇气,为何成了继承人?”赵孟回答说:“因为我能够忍住耻辱,也许对赵氏宗族没有坏处吧!”知伯不肯悔改,赵孟因此而憎恨知伯,知伯就想要杀害赵襄子。知伯贪婪而执拗,因此韩、魏倒过来与赵氏合谋杀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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