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王正引荐，葛蕾与卢振泽的交往很顺利。
“除了已经知道的，我还需要查电话记录。”葛蕾说。卢振泽也赞同，他吩咐手下把罗兰过去六个月里所有的通话记录都调出来。
“他们肯定要大发牢骚了，估计有好几百个号码。”
“那就找所有通话超过三次以上的。我拿到名单以后，会再去找他们详细查的。”
王正点点头，他在思考。
“如果往前查六个月。”他告诉葛蕾和卢振泽，“你们可能会发现这个号码。”他朝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点了点头。
卢振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说：“我知道。”
那么，他是知道的，葛蕾想。葛蕾思考了一分钟，想弄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她觉得，也许是猜到的，人都喜欢说闲话。再说，卢振泽往往能注意到别人根本不会在意的一些事。
“你知道吗？”王正说，“既然又说到这个话题，我还要说一句，罗兰在家的时候，总是会把门窗锁好。”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我的意思是，她一直是很小心的，不会忘了关门和窗户。她是有点柔柔弱弱，但她是成年人，她知道自己住的是什么地方。”
卢振泽的视线渐渐集中，双眼犀利而闪烁。他知道，王正说的这个信息非常重要，而且，他似乎还觉得，王正把这个信息拖到现在才说，可能也有什么深意。
“那么，你觉得是怎样？”最后，他问，“凶手杀人以后，故意把窗户打开了？”
“有可能。”
“所以，凶手是想把现场布置得像入室抢劫杀人？但其实一开始，是罗兰自己开门让凶手进来的？”
“这不就说得通了吗？是你告诉我，吧台上有一只酒杯，她应该是在招待客人。我敢打赌，凶手肯定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流窜犯。”
卢振泽盯着自己手里的香烟。王正看着门外，他的秘书潘丽亚已经回来了。大厅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大家应该都从殡仪馆回来了。他们听到说笑声，笑声是轻松的，但也带着隐隐的焦虑。
“不见得啊！不见得。”卢振泽终于开口了，“罗兰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他又直直地盯着王正。
“你是说，你觉得是她打开门，把一个自己曾经送进过监狱的人迎了进来吗？”
“我觉得，罗兰会做什么样的事是很难说的。也许，是她在酒吧碰到了这么一号人物。或者，有人给她打了个电话，邀她一起喝两杯。你觉得她一定会拒绝吗？我们说的可是罗兰。”
“你不太喜欢她，是不是，卢振泽？”
“是不太喜欢。”他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卢振泽伸出手，在王正肩膀上敲了一下，“但至少有一件事，我们是知道的。”他说，“那就是，她挑男人的品位还真不怎么样。”
在召开负责人会议前的几分钟，王正带着葛蕾穿过办公楼大厅，来到罗兰的办公室，这里已经充满了一种荒凉的味道。罗兰从后勤处要来的那张大办公桌被擦得干干净净，抽屉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放进了一个硬纸箱——两个旧的粉饼盒、速溶藕粉、一条围巾、一包面巾纸、一大瓶可乐，还有她原本挂在墙上的学位证书和律师资格证。从仓库拿来的纸箱像金字塔一样，全部堆在房间中央，让整间办公室一看就是无人问津的样子，一周来堆积的灰尘也散发出一种隐隐的腐坏气味。王正往枯萎的盆栽上倒了一杯水，拂去树叶上的尘埃。
罗兰处理的案件主要是性侵犯方面的。根据档案夹上的编码，葛蕾数了数，一共有二十二起这样的案子还在等着起诉或审判，这些档案都是葛蕾在她文件柜最上面的抽屉里找到的。罗兰对这些案子中的受害者都怀着一种特殊的同情，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正发现她比他料想中的更有责任心。当她谈起那些受害女性所经历的恐惧时，她身上光艳照人的一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的坚强和愤怒。她所处理的案子都有一些很离谱的地方：一个大学医院的实习男医生在给女病人做体检时，趁机强奸了这些病人，但其中有一个受害人曾经前后三次接受他的检查，最后才来报案。一个强奸嫌疑犯的女朋友在接受警方审讯时，坦白她认识她男朋友的经过竟然是因为他撬开她家的门强暴了她，她还说，当他站起身来时，她觉得他很帅。
和其他很多人一样，王正也曾经怀疑罗兰对这份工作只是一时兴起，但她却坚持了很久。王正走了过来，查找着她所有的案件资料，希望能找到有助于破案的线索——也许，罗兰被杀的这个案子是凶手在模仿某个邪教的仪式，或者是在模仿罗兰以前所办的某个案件。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这些名字没有给他们任何帮助，新的文件也没有带来任何线索。
王正要去开会了，但心里似乎还有什么事在烦扰着他。当他再一次看着那张打印名单时，他发现，还有一个案子的资料没有找到——那是一个X类案件，根据州政府对犯罪案件的分类，这是指涉及执法官员受贿的案子。罗兰一般不会处理自己范围之外的案子，而X类案件一般都是要特别立案调查的。所以，在分配X类案件时，往往都是由王正直接安排处理。
一开始，他想，这个案子会被列在名单上大概是电脑弄错了。但他到处都没有找到这个案子的相关档案，而且它还被标注为“未定”，通常这就意味着调查结束，但并没有逮捕任何嫌疑犯。他又迅速地翻了一遍罗兰的抽屉，然后他们回到王正自己的办公室。他自己也有所有X类案件的打印清单，但这个案子他那里也没有。实际上，除了罗兰的文件夹之外，就连电脑系统中都找不到这个案子的任何资料。
葛蕾迅速在记事本里写下：罗兰X类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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