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美的相遇-我拿什么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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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床边的小不点,叶枫整个人都不好了。继被艾俐堵在房间里一次,她这一次被人堵在了床上。俊俊小眉头蹙着,手托着小下巴:“舅妈病病了?”

    叶枫都没勇气直视俊俊:“舅妈没有生病,就是……”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忘了俊俊和盈月还住在对面。不能再往下想,不然真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俊俊点点头,突地张开双臂,两只黑水晶般的眼睛四下张望着。比叶枫好不到哪里去的夏奕阳从洗手间出来,问道:“俊俊你在干吗?”

    “我找虫虫,它咬舅妈。”俊俊指指叶枫脖间的一块显然刚种植不久的“草莓”。

    夏奕阳与叶枫对视一眼,默然不语。

    盈月早就做好了早饭,一直温在锅里。看着把脸差不多埋在碗里的叶枫,也有些不自然:“嫂子,我不是故意让俊俊去敲门,而是哥说好今天带我去音乐学院。我想给我们那边当地的山歌出个专辑,哥帮我找了个教授看看词曲,我怕人家等急了。”

    到了这时候,叶枫也只得强作大大方方。

    “都是原生态那样的歌曲?”

    “有一大半是,我们那儿很多人都会唱。”

    “这些都是民间瑰宝,你主唱吗?”盈月摇头:“调太高了,我的嗓子不行。我们那儿有个姑娘唱得很好,她参加过青年歌手大赛。这边都谈妥了,到时就请她过来录音。”

    “嗯嗯,那我们快吃饭,真的不能让人家教授等。这么好的事,奕阳也没告诉我。”叶枫真心地替盈月感到高兴。

    “他哪分得出这个心?”盈月小声嘀咕。

    夏奕阳和盈月去音乐学院谈录歌的事,不便带着孩子,俊俊自告奋勇说他和舅妈一起。叶枫昨天和俊俊待了一天,觉得这个任务难度系数不高。小手挥挥,送别了舅舅和妈妈,俊俊乖巧地由叶枫抱着回到公寓,叶枫给他放《喜羊羊和灰太狼》。喜羊羊可爱的羊角刚露出头,叶枫的手机响了。她拿着手机跑到卧室去接:“苏书记,今天你又有什么指示?”她记恨那天在吴锋家,苏晓岑女士与秦阿姨合伙要把她与秦沛凑一对的事。

    “怎么,不愿和我讲话?叶枫,现在不是周五到周日都能休息吗,青台难道在天边,坐飞机回来很难?”苏晓岑可没有一点愧疚之心,音量大得好像对着一广场的人在讲话。

    “不难,但机票很贵,我舍不得。”

    “我给你报销。”

    “你的钱以后也是我的。”

    “我说不定有一天决定裸捐呢!”

    “裸捐有什么意思,你要是裸别的,那才叫胆量。”

    “叶枫,你找死呀?”

    “嘿嘿,亲爱的妈妈,这是母女间不伤大雅的玩笑。想我了?你什么时候来京?”

    苏晓岑也笑了:“本来准备这月去的,现在看来不行,我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还是你回来吧,哪怕只待一个晚上。我和你爸爸是有些想你了,秦阿姨说你很瘦。”

    “还好。”她低下头打量自己,昨天某人搂着她的腰线,还眷恋地按了又按,一夜都没舍得松开,“行,我支持你工作,牺牲自己的时间。”

    苏晓岑一喜:“哪天回来?”

    “现在还没确定,反正会提前给你打电话的。”

    “好,我叫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为什么不是你做呢?”

    “难道你会?”

    “嘿,彼此彼此!”

    收了线出来,叶枫傻眼了。她好不容易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客厅,现在俨然如一片狼藉的战场,柜子上的书全倒在地上了,零食从餐厅到阳台,一路上像散花似的,那束马蹄莲被撕成了一片片,水瓶倒在桌上,幸好有果篮挡住,但水流得满桌满地。

    “羊羊走了,俊俊一个人。”俊俊无辜地指着正在播放广告的电视机。

    叶枫有点想哭,忙调试其他台,偏偏这个时段,还没其他动画片。“俊俊,咱们看书好吗?”她把他的小背包带过来了,里面装有几本童书。

    俊俊摇头,咬了咬手指:“俊俊饿。”

    叶枫一愣,想起早饭吃得早。

    “好,舅妈给你拿吃的。”

    “不要,我要吃舅妈买的里面有虾的饼饼。”那是必胜客的海鲜披萨。叶枫扫了一圈屋子,无奈地点点头,“好,我们去吃饼饼。”

    “舅妈抱!”刚提上包包,俊俊已经伸开了手臂。

    叶枫哭笑不得地蹲下身子抱起俊俊,姿势有点不专业,小孩子在她怀里不舒服地扭了几扭,突然手按住她的胸部,像是很馋地咽了咽口水。叶枫浑身的血液腾地直冲上头顶,整个人都僵住了,欲哭无泪地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她怎么会觉得他很乖呢,分明是一个小恶魔。“俊俊再动,舅妈就要摔倒,然后就不能买饼饼了。”她一身的汗。俊俊立马把头搁在她的肩上,抱住她的脖颈,不乱动了。

    骄阳似火,树叶纹丝不动。小区附近没有必胜客,坐了很久的车才找到一家棒约翰。幸好里面冷气够凉,她给俊俊点了一客比萨,还加了份冰激凌,自己只要了杯饮料。有得吃,俊俊表现很好,安安静静地吃,不时还用手指捏下一块递给她,要她尝尝。

    “舅妈,我要尿尿。”俊俊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角。她看着雪白的衬衫上印着一个清晰的爪印,有好半天都没缓过神:“好,我们去洗手间。”

    她牵着俊俊就往洗手间跑。“那上面的姐姐穿着裙子,不能进,俊俊是男生,在这边。”俊俊扬起头,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晰。叶枫苦不堪言地在外面清咳几声,听到里面没有回音,像小偷样推开门。

    “舅妈不能偷看男生尿尿。”她欲帮俊俊解裤子,俊俊推开她的手,郑重声明。她抓狂地涨红着脸,背朝里,把脸朝向外。洗手出来,在外面遇到一位满脸痘痘的小男生,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着一个偷窥狂。

    俊俊饱了,又有力气折腾了,怎么也不肯回去。叶枫记得有家商场一楼是儿童乐园,只得带俊俊过去让自己也喘口气。从宽敞的玻璃幕墙里看到有孩子在弹床上跳得直欢,俊俊兴奋地挣开她的手,就往里跑。

    “俊俊,慢点!”她跟在后面追着,还是没来得及阻止俊俊撞上一个刚从电梯上下来的女人身上。“对不起!”她拉住俊俊,歉意地抬起头。

    “哦,是叶枫。”女人的声音不高不低,身上隐约散发着轻盈的玫瑰香,简单而又经典的黑色连衣裙只搭配了一条纯白的珍珠项链,浑身充满成熟女人的魅力。

    “姚董,好巧!”叶枫好意外姚华在忙碌的周二中午居然有闲情逛商场。

    “朋友家的孩子?”姚华把提着的包装袋换了只手,瞟了眼俊俊。

    “是的。我要给他买票。姚董,再见!”叶枫和她只能算不陌生,没话讲,打过招呼就行了。

    姚华沉吟了下:“我等你送孩子进去,然后请你帮我做个参考,崔玲和娄洋离婚了,我想送个礼物安慰安慰她,可是不知送什么好?”

    叶枫第一反应就是小卫那个乌鸦嘴,还真给她猜中了。不过,这种事无法说谁好谁坏,明面上好像是工作上的冲突,但这两个在职场上混了这么久的人,真的会公私不分?事实是什么不重要,总之肯定是不能再搭伙过日子了。但叶枫有种直觉,娄洋这个男人,离得越远越安全,心深似海。比较而言,崔玲的道行浅了点。

    “抱歉,我对崔部长不太了解。”叶枫实事求是道。

    “没关系,那就陪我聊一会儿吧,不会耽误你很长的时间。”

    叶枫想建议姚华还是晚上打电话到《深夜轻语》,那时候的她,耐心好,专业性强。看姚华纡尊降贵的样,她还是什么都不说了,抱着俊俊到售票处买了票,给他脱了外衣。俊俊是第一次来这儿,叶枫担心他怕生,在第一排找了个位置,这样俊俊一抬眼就能看到自己。刚坐定,面前多了一杯果茶,她侧过脸,姚华手里端着同样的一杯果茶,在她旁边落座,手里提着的爱马仕拎包,随意搁在一边。

    “其实我六年前就认识叶小姐了,叶小姐可能不记得我了。”

    这句话成功地挑起了叶枫的好奇:“我们在哪里见过?”

    “广院。”姚华没有碰面前的果茶,双腿优雅地半倾,确保裙底的春光不会外泄,“那时还没有成立华城,我只是九天文化公司的特助,边向军董事长和我们董事长关系不错,我经常随董事长去边家做客。边董有一天去广院看边城,我们也一同去了。是秋天吧,你们正在吃晚饭。好像菜不合你的口味,你把餐盘推给边城,嘴噘得高高的,起身就走,边城含笑跟在你后面,在门口遇上了我们。边城一边跟我们说话,眼睛却瞄着外面,没谈几句,他就匆匆走了,应该是去哄你了。我的年纪比你们大很多,工作比同龄人顺利,很少羡慕别人,可是在那天,我非常羡慕你,美好的年纪,锦绣的前程,最重要的是有一个那么爱你的边城。”

    孩子们的喧闹声,在四周流动,叶枫的耳畔嗡嗡作响,之前微微皱着的眉一点点松开,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彼时此时,早已过了几重天。有什么好羡慕的,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世事难料。”姚华并不在意叶枫的态度,她叹了口气,像是为往事泛出一丝感伤,“后来,边董与我们董事长逃到了国外,边夫人自杀,边城离开了电视台,不知去了哪里,我成了肩负巨额债务的九天挂名董事长。那段日子真是难熬,我厚着脸皮,向老客户们开口恳求他们给九天业务做,有好几次都挺不过去了,但像有神助般,咬咬牙又过来了。就在这时,我遇到了边城。家里的房子全部没收了,他租了一间旧公寓,在一家杂志做摄影记者,晚上回来,替晚报写文章。我是陪签约的模特去拍照时看到他的,印象中他俊朗又阳光,但眼前的他黑瘦、阴沉,衣服皱皱的,看上去让人很难受。我问他想不想来九天工作,他问我能给他什么报酬。他非常差钱,边董出国比较匆忙,没来得及转移资金,我们董事长又把带出去的几万美金拐跑了,他那把年纪,在国外吃饭都成问题,托人偷偷带信给边城,让边城想办法。我开玩笑说我给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边城严肃地问我现在签约吗。签了约之后,他成了九天的总经理,也为九天带来了新的生机,那一年,我们拍的一部连续剧非常火,签的艺人一跃成了国内一线明星,广告、片约不断,接着我们又签了几位偶像歌手,再接着,我们接触出版业、时尚杂志……九天后来准备上市,上市前,我们把九天改为华城。”

    叶枫相信,姚华与边城的奋斗史,如果拍成电视剧,不会比佟大为与马伊琍演的《奋斗》差。只是她向来不爱看连续剧,太花时间了。很奇怪姚华的谈兴这么浓,但是她在白天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何况她还牵挂在里面玩得像个出水小鸭的俊俊。男生就是男生,什么项目都敢试,把几个小女生羡慕得一愣一愣的。

    “周三,边董二审。这几天他身体不太好,可能是担心判决,我和边城昨天去看他时,他就像个傻子,一句话都不说。叶小姐,你去过边城新置的公寓吗?”叶枫感觉耳朵一震:“我为什么要去他的新公寓?”

    “你们不是同学?”

    “崔部长看过我的履历,没有告诉姚董,我刚从爱丁堡回国不久?”

    姚华表情一僵。

    “谢谢姚董的果茶。”俊俊大概是玩累了,小脸红扑扑地向门口跑来,叶枫忙拿着俊俊的衣服迎上去。

    那杯果茶满满的搁在桌上,她连碰都没碰触一下。

    “舅妈,我渴。”俊俊咂着干干的小嘴。

    姚华瞪大眼,看到满头汗水的男孩扑进叶枫的怀里,脏兮兮的两只手就那么印在叶枫前襟的左右两侧。

    “好,舅妈带俊俊出去喝茶。是西瓜汁还是草莓汁?”叶枫蹲下身,抽出纸巾替俊俊擦着汗。

    “可不可以两个都要?”

    叶枫笑了:“当然可以。”她抱起俊俊,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小脸。经过长椅时,她发现姚华已经走了。

    夏奕阳和盈月从音乐学院回到家,看到房间似乎刚刚被歹徒抢劫过,椅倒杯翻,脚都插不进去。沙发上,叶枫半躺着,俊俊枕在她的肚子上,两人的怀里各抱一个靠垫,睡得很香,开门的声音都没惊动他们。一缕湿发贴在叶枫的额头上,白色的衬衫像块调色板,下面是油渍,上面粘着巧克力。睡得那么沉的她,还不忘把腿半曲起,防止俊俊滚到地上。

    夏奕阳朝盈月递了个眼色,盈月会意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俊俊。

    “舅妈,我还要玩。”俊俊咂巴了下嘴,突然冒出一句话。盈月轻拍儿子,抱着俊俊扭身向夏奕阳的公寓走去。

    夏奕阳关上门,缓缓地在沙发前蹲下来。叶枫这样睡,姿势很不舒服,可是他却不舍得惊动她。

    他拨开那缕湿发,俯身过去,在额头上轻轻一吻。当他把胳膊伸进她的脖颈下时,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他,先是一笑:“奕阳,啊,俊俊呢?”她摸到肚子上是空空的。

    “被盈月抱走了。”

    她松了口气,又闭上眼,抓住他的手:“我好累。”

    “睡吧,一会儿我叫你上班。”他抱起她走向卧室,在她耳边柔声说,“这样睡舒服点。”她翻了个身,朝里侧卧着。他替她盖上被子,在床沿坐了许久才起身。

    盈月简单做了晚饭,只有他们两个人吃,其他两人仍在沉睡。吃完,夏奕阳把叶枫的房间整理了下,她今天没有时间写东西,但还是替她装上笔记本,常看的几本书和记录簿、一些碟也装进了拎包中。她的包包半敞着,钱夹也是,估计是付款的时候要照顾俊俊,手忙脚乱,就随便扔进了包包里。他含笑替她查看了钥匙、小化妆包,然后把钱夹的拉链拉上。拉的时候,他整理了下零钞,发觉在票夹的最里端,夹着一张照片,是叶枫与边城的合影,身后枫红似火。两个人的姿势并不亲密,只是并肩站着,她还戴着牙套,边城笑得很含蓄,看着镜头的视线却是那么温柔。这个时间,他们应该还没有恋爱,只是处得很好的同学。他闭了下眼,心情非常平静,没有一丝丝波澜。

    她和边城的回忆,曾经有多美好,他非常清楚。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边城在她心里的位置,他也不会自私地想去抹掉边城的影子。他把照片放回原处,拉上拉链,看看时间,九点半了。他进房间叫醒了她,她洗了澡,吃好晚饭时,他已拎着两个包在电梯口等了。

    “奕阳,千万不要太宠我,以后要是你出差,那我该怎么办?”睡得很饱,叶枫精神很不错。

    “可以手机遥控。”

    “如果手机没电呢?”

    “那就心有灵犀。”

    “我们有灵犀吗?”她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点头。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你在想,要是我们有了孩子,你一定会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去,才没有。我可不敢生孩子,俊俊简直就是一小恶魔。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他还非礼我……”刚洗过澡,天气又热,她的脸本来就红,这下更红了。

    他动了动眉毛,装作好奇的样子:“怎么个非礼法?”她瞪着他,来捂他的嘴:“你还问?”

    “当然要问清楚,一会惩罚他时,可得说出理由。”他握住她的手。

    “去!”她娇嗔地推搡着他,但还是贴到他耳边小小声地咕哝了下。他笑到嘴角都抽搐了。她感到手指缝里微微出汗,皮肤摩擦之间,有点黏腻,有点热,有点幸福。

    “我也去台里,你节目结束后,我给你打电话,如果没什么事,我很快就会过来,如果有,你就在台里稍等一会儿。不准一个人回去,一定要等我。”帕萨特在城市电台前停下,她都快到保安室,他又把她叫住叮嘱。

    她向着他挥挥手,看到车影在路灯下逆着光,却不刺眼。这样近距离的真实感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直播结束,刚出直播间,他的电话就到了:“和编导们聊点事,你再等我一小时。”

    “路上好好开车,我会等你的。”台里还有其他同事,继续下面时段的节目,她现在非常清醒,正好可以做点事。

    节目组的其他同事陆续走了,小卫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很抱歉地一再对她说:“叶姐,我有个同学和我同住,她胆子小,我不回去,她不敢睡。她偏偏还是那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我没事,快回去吧!”她笑笑,转身继续面对着电脑屏幕。

    不过浏览了几个网页,屏幕突然一暗,一道身影遮住了从走廊上射过来光线,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边城静默地站在她的身后,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历尽沧桑般的沉重。

    “你找我吗?”叶枫大脑有点不听指挥,只是凭着本能这样问道。他缓缓点了下头。她抓回理智,匆忙把笔记本收起,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可是办公室绝对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场所,“你到马路对面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他仍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底神色瞬息万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在外面等了你六小时。”她愕然地怔在桌边。

    “你是十点一刻到电台的,上台阶时,你扭过身挥了挥手,然后仰起头看了看天。今天的节目,你一共接了六个电话,结尾的歌曲是《风中奇缘》里的插曲《风之彩》,这是你喜欢的一首歌。”

    “我们走吧!”她也没检查有没遗漏什么资料,不等他回应,匆匆地拎着包向外走去。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同事,值班室的保安正在追一个连续剧,她经过时,都没抬下眼,难怪他能这样直接走进去。

    “那是我的车。”他想接她手中的包,她轻轻避开。

    凌晨的风被露水沾湿了,吹到手上有少许凉意。这是夏日晴好的夜,月光如银,繁星簇簇。她把包搁在站台的长椅上,慢慢转过身,镇定地注视着他:“你说吧,我听着。”

    他的眼神猝然亮了一下,上前一步,她跟着退后一步,他不自觉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痛楚地问:“你怕我?”她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距离比较合适。”

    “叶枫,别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和我说话。”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怎么会伤害你呢?”叶枫没有挣扎,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你是会坚守承诺的人吗?请松手。”

    边城沉默了一秒,然后怅然地松开了她的手腕,缓慢地说:“人不是神,总有脆弱的一瞬间。”

    “我不想听你解释。”那个雷雨夜,她质问他时,他选择了沉默。六年过去了,现在开口,太迟了。

    边城心中一阵紧涩,他把脸背过去,不让她看到此刻他脸上的苦痛:“突然之间,你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世界天翻地覆,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叶枫,爱情是件奢侈品,一个连明天都看不见的人,他拿什么去爱人?你会说相爱的人应该患难与共,呵,两个人租住在一间破旧的公寓里,为了买套房子,所有的薪水都要好好合计,不能生病,伙食不能超支,下雨天,为了省钱,要站在雨中等公交车,而不能伸手拦下经过的出租车。还得想着能不能找个第二职业,赚点外块。特别的节日里,说餐厅的东西不合味口,还是买点东西回家做比较划算。至于买花、时新水果、换季的新装、度假旅游,那是根本不能想的。在这样的日子里,你说还有爱情吗?”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没有?”抬起头,看到她的身影落在他的后背上,心底泛出微微的寒意,她努力抑制不让声音颤抖,“鲜花是美,你可以站在花店外欣赏,不一定非要看到它在你面前凋落。吃不了进口的水果,黄瓜和蕃茄一样能养颜、解渴,赛特和金鹰的衣服是好,动物园那儿也能淘到你中意的。破公寓又怎样,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喜欢的人,不好吗?穷又如何,家是属于两个人的,齐心协力有什么不对?世界上像这样过的人很多。”

    “再多也是别人的事,我不能让你过那样的生活。”他突地扭过头,俊容因为悲绝而变形了。

    “是的。”她自嘲地笑道,“你做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是来确定一下的吗?”夜色沉沉,她仰起头,对着星空眨了眨眼,把快要泛滥的泪意强行抑下。她不是温室里的花,只是一颗很普通的种子,撒在哪块泥土里都能生长。拿什么来爱她?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他的爱就够了,可是他收回了。她偏过头看边城,他比前几天在电梯口见面时又像消瘦了些,眼底有淡淡的阴影,俊眉紧蹙,下巴上有淡青色的胡渣。似乎,他过得非常沉重。

    “回去休息吧,边城。”她低下眼帘,明天他父亲二审,他的心情应该不会很平静,“六年都过来了,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惧怕的?”这句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分手的那个雷雨夜,她亦不愿和他说什么气话,现在是没必要说了,都已不是对方的谁。

    边城却不答她,任由自己的目光眷恋地在面前这张清秀的脸上流连。许久,她听到他悠然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曾经历过一些事,关于爱情,我们都可以说下许多豪言壮语,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而且坚信我们肯定能做得到。其实这很幼稚,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只是为了爱情,还有其他的义务和责任……”

    “不要再说了,边城。我不恨你,毕竟那时我们都太年轻,没有处理意外的经验……”

    他突地打断了她的话:“叶枫,听我再说一句话。”视线内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在车灯射到站台时,灯光灭了,车停在一百米外,静静地与暮色融为一体。

    “好!”她嚅动了下嘴唇,好像有点干。

    “因为无能呵护自己的心爱之人而不得不把她的手松开,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站在这儿的不过是顶着他名字的一具躯壳。请不要质疑那四年的回忆,他是真的真的……”他说不下去了,抬了抬手,退后一步,决然地向他的车走去。

    她呆愣了一下,看见那抹深黑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远。“叶枫,在等我吗?”身后传来夏奕阳温柔的轻唤。

    她慢慢扭转身子,一抬手摸到一手潮湿,这才发觉自己在哭,匆忙用衣袖拭了几拭:“对不起,就是有一点伤感。边城跑到电台,突然说起……”

    夏奕阳直视她的眼睛静了几秒,而后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把长椅上的包放进后座。“不要说出来,自己默默消化,我听了会忍不住嫉妒的。”他含笑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睛。

    她抑住哽咽。

    “下一期《名流之约》的嘉宾出国了,要换人,节目组忙着重新联系,又得准备访谈资料。这次是位潜艇专家,你看我又带回了一堆的书,有两本是他的著作。”他指指后座搁着的另一个大包,“饿不饿?”

    “你呢?”她有点心不在焉,但他轻快的语气让她从刚才的伤感逐渐平静。

    “我吃晚饭了吗?好像吃了,可是不知怎么会这样饿?”

    “我也想吃点东西。”

    他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换了个方向。这家小吃店两个人以前也来过一次,店面不大,但很干净,最难得的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这个时间店里还有不少的客人,浓郁的粥香飘荡在店内。

    没有服务生过来领位,碗和筷都放在消毒柜里,各人自取。粥温在炉子上,小菜一碟碟摆放在长桌上,点心在蒸笼里,像自助餐似的,喜欢什么拿什么,出门时记得结账就好。

    她看到他把勺放在玉米粥锅里,忙拦住。“前几天胃刚疼过,玉米粥对胃不太好,喝香糯粥,那个暖胃。”她抢过勺,替他盛上一碗。夏奕阳用微笑的眼神默许她的这个选择。

    两人都没要点心,她吃了一碗粥,他吃完又添了一碗,中间,和其他就餐的客人一样,很专注地吃着,没有任何交谈。

    结账的时候,夏奕阳的手机响了,是盈月打来的,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哥,你和嫂子怎么还没到家?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哦,就到了。你先上床睡,不要等门。”

    “我不是等门,我是要反锁门,反正你住嫂子那儿。哦,给你们熬了一砂锅粥做夜宵,放在嫂子那屋。挂啦!”

    手机音量大,两人挨得近,叶枫什么都听到了:“怎么办,我们在外面吃了呀,盈月会难受的?”

    “没事,那个我们明天做早餐。”

    “嗯,今天录歌的事怎么样?”

    “需要找人投资制作,其他方面教授都应承下来了,还好,比较顺利。资金的事也不难,现在人都爱返璞归真,对于原生态的音乐很感兴趣。”

    “要不要我去找秦沛?他人脉广。”

    “我先想办法,如果行不通,我再找他。”

    她点点头。回到家,两人就没惊动盈月母子,直接进了叶枫的公寓。果真,在餐桌上看到盈月熬的一锅粥,还是五谷杂粮的,大概特地去楼下超市买的,盈月另外还做了两盘小菜。在砂锅旁,俊俊画了一幅画,要不是盈月在旁边加了说明,两人还真看不出画中的那个人是俊俊口中的舅妈。

    叶枫很珍惜地叠了起来,夹在书本里。

    “我在外面看会儿书,你进卧室,咱们互不干扰。”夏奕阳把她的包递给她。

    她抬头看墙上的挂钟,都快三点了,想让他早点休息,一回首,他已经松开袖扣,坐在餐桌边打开了笔记本。做新闻主播的压力非常大,他不能有一丝松懈。这个周日就要上主播台了,他得把状态调整上来。

    叶枫给他倒了杯茶,自己洗洗上了床。一般在晚上,她会上网浏览各大网站的情感论坛,听歌,看情感专家写的专栏,还会看几页自己喜欢的书。电台的工作与电视台相比,轻松自由许多,但想做出自己的特色,还得努力。

    电脑已经开了好一会儿,半个小时之后,她一眨眼,发现网页还是开机画面,MP3也没充电,她耸耸肩,把电脑关了,只留下了一盏小台灯,闭上眼假眠。即使闭上眼,还是能清晰地浮出边城离开时那张悲绝的侧脸。迷迷糊糊的,如同半梦半醒。身边的床铺一沉,她朦胧地睁开眼,身子已被夏奕阳揽进了怀里。他刚沐浴过,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凉凉的清香,是她为他买的沐浴露的味道。

    “几点了?”她闭上眼,顺从地靠过去,那一方的胸膛,是那样的坚实而温暖,柔柔地熨贴着她杂乱无章的思绪。

    “早呢,乖乖睡觉。”他低笑地用牙齿柔柔地咬了咬她的唇瓣。

    “奕阳……”黑暗里,她轻轻叹了一声,欲言又止。

    “嗯。”

    “今晚有没有不开心?”在他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失控流泪,她有一丝愧疚。

    “你知道一个男人在感情上的自信来自哪里吗?不是外表,不是事业,也不是多金,而是他喜欢的人对他的在意。叶枫,你给我了我这种自信,你关心盈月和俊俊,你为了我的胃陪我去吃粥,你叮嘱我开车小心,你在我看书时倒上一杯茶……此刻,你在我的怀里,如果再不开心,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其他开心的事了。不要乱想,爱一个人,是令她放松愉快,而不是让她窒息得连自由呼吸的空间都没有。需要我强调一下吗,我很快乐,我是一个很快乐的男人。”

    “讨厌!”她“噗”地笑了,尔后眸光黯然地闪了几闪,环抱着他的双臂松松紧紧,反复了几次,终究在他怀里找到舒适的位置,恬然入眠。

    他对着黑夜吐出一口长气。当帕萨特接近站台时,戛然出现的两个人影,他吃了一惊。虽然相隔一百多米,可她脸上的无奈和酸楚,他看得清清楚楚。心情没有起伏,那是骗人的。他没有冲过去责问他们的冲动,他静静地坐着,他知道叶枫和边城都不是玩暧昧的人,他们只是在沟通或者是回味从前。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等待叶枫慢慢地从回忆中走出来,走向他,这是一个过程,必须经历。

    叶枫差不多到午饭时才醒,身侧已空空如也,夏奕阳的睡衣挂在床前的衣架上。她揉揉眼睛,听到外面有动静,夏奕阳已经一身正装地从外面走进来,见她醒了,走过来,一个轻吻落在她的眉间。

    “今天当班的主播感冒了,我要替他代个班,现在就要去台里。粥我已经全部吃光了,盈月另外做了许多好吃的,等你过去呢!”

    她拥着被子坐起,光裸的双臂伸出被外,想捞椅上的衣服,他已替她拿了过来,恋恋不舍地抱了抱她:“晚上见!”

    “晚上见!”她还不太清醒,声音哑哑的。

    夏奕阳赶到台里,播报间里正是直播《午间新闻》,他没有进去,直接去了办公室。在过道上,一个满头大汗的编导差点撞上他。“对不起,夏主播,我有紧急新闻插播。”编导抱歉地说。

    夏奕阳停下脚步,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他也折身进了播报台。

    “真的?”导播用唇语讶然地问道。

    “这是刚发过来的视频,我临时写了几行稿,字迹潦草,主播应该能看得懂。”

    导播飞快地向助导和摄影师们递了下眼神,在提词板上写道:“准备插播一条新闻,前方记者刚刚从边向军二审的法院发来报道,在庭审过程中,边向军突然昏倒,现在送往医院的途中。”

    话音未落,又有一位编导从外面跑了进来:“导播,边向军在半路上死了,救护车上的医生初步诊治,估计是心肌梗塞。”

    导播闭了闭眼:“快修改稿件,准备连线前方记者。”

    夏奕阳拉过编导:“今天是哪个记者负责前方报道?”编导说了个名字。他走出播报间,立刻拨打手机。

    “吴记者,我在摄影棚,刚刚听说了你那儿有紧急新闻?”

    “是的,夏主播,事发太突然,法官刚宣布开庭,律师还没开口,边向军身子摇晃了下,身子往前倾倒,法庭上当时就大乱。”

    “他的家人在现场吗?”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现在应该到医院了。不知道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

    “不要打扰他,这已经很残酷了。”

    吴记者愣了愣,叹了口气:“确实是,我要准备连线播报,先挂了。”

    夏奕阳握着手机,想给叶枫打个电话。只是叶枫听到后,心里面会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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