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美的相遇-越过海岸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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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一点点抽离,身子慢慢地轻如浮云,悠悠荡荡在半空中。“叶枫,叶枫……”不知道哪里传过来的声音,似乎喊的是她的名字,意识瞬间跌回地面,叶枫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疼痛,鼻端的血腥味把呼吸都堵住了。

    正在殴打的男人慌乱地四下张看。“不准出声。”男人又掐住了她的脖子。

    叶枫已奄奄一息,越来越近的呼唤让她强睁开双眼,喉咙里沙沙的,她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叶枫,你在哪?”叫声控制不住地发抖,还有不敢扩大的惊恐,“你包包在这里,我看到了。人呢?”

    “他妈的。”男人低咒一句,朝着叶枫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骂咧咧地朝巷子面撒腿就跑。动静引起了来人的注意,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

    叶枫轻轻地蠕动身子,身下的路面湿淋淋的,衣衫凌乱而又残破,石子像尖刀划过她的后背,她疼到窒息。她张眼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嗅到空气的潮湿。“叶枫?”她听到了抽气声。

    黑暗又在向她聚拢,她看不清,但耳朵还醒着。“在……”她抬起手臂,手很快被一双微凉的手指握住。她的心突然放下了,任由恐惧漫上心头。“边城,我……怕……”这是谁的声音,那么沙哑,那么干涩。

    “没事了,再也没事了,我在,我抱着你,一直都抱着,紧紧的,不说狠话,不赌气!”她的身子被拥进怀抱。她弯了下嘴角,在坠入黑暗之前,她轻呼道:“疼。”

    边城闭了闭眼,费了很大力气才抱起叶枫,不是叶枫太沉,而是他的手在抖。巷子里没有路灯,可是他还是看清了叶枫此时的样子,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叶枫又放回地上,脱下衬衣,替她穿上,心疼地再次抱起,在一片血红之中找到她的唇,他轻轻地印上。不是为了情欲,也不是为了示爱,只为确认她的温热,确认她仍活着。这是他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快乐,什么骄傲,什么尊严,统统见鬼去吧!她活着,才是他的所有。

    “老天!”保安惊恐万分地看着站在大门外的赤膊男子,“你要干什么?”

    边城脸冷着:“快拨110!”保安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当他站起身,看到边城跑着叶枫在马路上飞奔。

    急救室的医生和护士也是瞠目结舌:“你是不是先找一件衣服穿上?”值班医生是个没结婚的姑娘,眼帘低着,羞涩得不敢面对俊逸的边城。

    “你是不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边城眼神凛冽而又阴沉。

    “是……是……”值班护士慌乱得差点打翻身后正在消毒的药盘。

    叶枫被推进了急救室,不幸之中的万幸,没有伤到内脏,后背、膝盖、手臂有多处擦伤,脸庞肿得厉害,要等几日才能慢慢消肿,她的脖子被掐得淤青乌紫,是受伤最重要的部位。

    “行凶的歹徒应该不是从事体力活的人,力气不太大,不然掐成这样,伤者早已没有呼吸。”医生处理好伤口,实事求是地说道。

    “闭上你的嘴。”边城狂怒地一把推开他,把叶枫的手贴到唇边。那只手上还有污泥和血迹,可是他仿佛没有看见,温柔地吻着,细心地替她把头发上沾着的石子和沙粒一一捡去。

    护士给叶枫换上了病号服,送进病房。叶枫仍在昏迷之中,她睡得极不安稳,眉心蹙得很紧,手指无意识地在薄被外面动来动去,仿佛寻找着什么。

    边城把血迹斑斑的衬衣换上,握住她的手,她一下子安定了,发出一声呢喃,这才睡沉。

    “她可能有阴影,要找个心理医生替她疏导。”医生离边城远远的,小小声地提醒道。边城不出声,坐在床沿上,心疼地凝视着叶枫。当年,他怎么狠得下心将她推开呢?

    娄洋随后就赶到了医院,看见边城一愣,没多说什么,紧紧握了握边城的手,说了句“多谢!”

    “不用。”边城回答得很冷淡。

    接着公安赶到了,边城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公安们已经勘察过现场,歹徒跑了,巷子里只有几粒纽扣和一摊血迹,具体的情况只能等叶枫醒来了。

    “我已经通知叶枫的爸妈了。”娄洋心情非常沉重,还有几分莫名的自责。

    “她爸妈在青台,现在有航班吗?”边城问。

    “她资料上留的紧急联系人是一个叫吴锋的人,我打过去,他转给她爸妈。”

    “哪个吴锋?”边城拧起眉。

    娄洋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人是她的谁。到底是谁呀,把叶枫打成这样?她刚回国,不会和什么人结怨的。唉,我到现在也没打电话告诉夏奕阳,他去青台了。”

    “没必要打给他。”边城脸阴沉得可怕。

    娄洋诧异边城的语气,但是他没表现出来。让他更诧异的是突然来了几位穿便衣的特警,神色严肃冷峻,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把人的五脏六腑刺穿。领头的一个中年人自我介绍姓雷,旁边的人称他为“雷队”,他把边城带进一间空办公室,又问了一遍情况,但问得更详细。他咄咄地看着边城,看得边城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他要求看边城的身份证,又问了他的工作。

    “你是边向军的儿子!”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边城平视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他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个时间恰巧出现在城市电台那边?”

    边城沉默,铁青的脸色让别人一眼就看出他正在愤怒中。

    “你因为你父亲的事而对这个社会心存不满,于是……”

    “我是对这个社会不满,但是还没有不满到伤害自己爱的人。”边城愤怒地打断他,“在你们眼里,除了你们是正义之士,其他人都是社会边缘人。收起你那一套,我该去看叶枫了。我为什么要在那里?因为我爱叶枫,我爱她已经十年了,你满意了吗?”

    雷队没有恼怒,也没有感到吃惊,就微微抬了下眉:“边总请谅解,我们只是公事公办。青台刚升级为直辖市,叶小姐又在这时遇袭,我们要谨防是恐怖组织或其他不法分子所为。”

    “这扯得上吗?”边城讥诮地挑挑眉梢。雷队似笑非笑:“别人肯定扯不上,但叶小姐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雷队拍拍他的肩:“你是该去看看她了。”

    叶枫的病房突然成了军事重地,进入的人必须经过雷队几个人的严格盘查。院长也过来了,医生很快换成外科最优秀的主治医生。每个人都是轻手轻脚,言谈之间谨慎而又小心。

    娄洋与边城面面相觑。“这件事惊动媒体了吗?”雷队转过来又问娄洋。

    “暂时没有。”

    “让那个值班的小保安不要对外乱说,公安方面我会处理,这件事现在由我们全权负责,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娄洋问道。雷队仿佛觉得娄洋这个问题很多余,没有回答,抬手看了下手表:“苏书记还有半个小时就该下飞机了。”

    娄洋回电台了,他有许多事要处理。边城没心思多想,他牵挂着病房里的叶枫。护士为叶枫换过药了,头发梳理了下,一张红肿的小脸完全袒露在他面前。

    “边先生,你是不是该回去换下衣服?她睁开眼看到你这样会受惊吓的。”护士道。

    叶枫好像听到了人声,眉心蹙了蹙,突地睁开了眼。“叶枫!”边城欠下身。她眯起眼,看清楚是边城,嘴唇动了动:“边城,怕……”他抓住她惊恐的手,柔声道:“不怕,不怕,我在呢,都过去了……”

    她想笑,却“咝”地发出一声抽气,但下一刻,她又沉沉睡去了,手指紧扣着他的手腕,像他发高热那夜一般。

    “这是镇静剂的作用,不要担心。”护士安慰边城道。边城点点头。

    惊惶不安中,天一点点亮了,走廊里的声音多了起来。边城轻轻把叶枫的手放进被中,站起身想去下洗手间。

    “叶枫怎样了?”一个男声从外面传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女声喘气很重地问:“她要不要紧?”

    “两位领导请放心,叶小姐现在很好。”雷队说道。

    “叶枫人呢?”女声又问。

    病房的门推开了,随着雷队进来的三个人,都是年近半百的年纪,有一个边城认得,是中视新闻频道的制作部主任吴锋。他对视上边城的目光,一愣。另外两位的注意力都在叶枫身上,娇小的女子一下扑过去,想抱叶枫,却又怕碰痛她,捂住嘴,泪水止不住从指缝中渗出。男子也是嘴唇颤抖,搂着女子,连声说道:“别哭,别哭,这不挺好的吗,小枫叶平安了。”

    “一州,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一直让她独立坚强,从没想到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地在外面会不会危险?”苏晓岑自责不已。

    “晓岑,我们确实有责任……”叶一州托起叶枫的头,不舍地抚摸着。

    “苏书记、叶局长,叶小姐现在需要休息,我们先到隔壁,我把一些情况向你们汇报一下。”雷队恭敬地说道。

    “好。”苏晓岑此时一颗心才落下,才发现房中还站着一人。

    “这是华城公司的总经理边城先生,幸好他路过,从歹徒手中救下了叶小姐。”雷队介绍道。

    苏晓岑和叶一州对视一眼,又看看吴锋。吴锋摊开双手,同样茫然。

    “谢谢!”叶一州率先伸出手,与边城相握,“我是叶枫的爸爸叶一州,这是她妈妈苏晓岑。”苏晓岑含泪向他点点头。

    “您们好!”边城的大脑像被什么冷硬的器具重击了一下,陡地一片空白,他机械地伸出手,与他们回握。

    “我知道你是叶枫的同学,真的谢谢你。”苏晓岑真挚地说。

    “没什么。”

    “我们先过去一下,一会儿我们再说话,好吗?”

    边城点点头。

    时间过得仿佛很快,也仿佛很慢,他不知站了多久,苏晓岑和叶一州回来了:“我该去给小枫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州你在这儿陪女儿,吴锋送我过去吧!”

    吴锋怔了怔,汗颜地回道:“我只知道叶枫住在哪一个区,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送您们过去。叶枫的包在我车上,里面有公寓钥匙。”边城接过话。苏晓岑沉吟了下:“那麻烦你了。你还没吃早饭吧,唉,现在都快午饭时刻了,我先带你去吃饭。”

    “没事,我们快去快回,不然叶枫醒来看不到人,会很着急的。”

    苏晓岑想了想:“那回到医院后再去吃饭,我现在整个人都很混乱,讲话都是语无伦次。边城,你和叶枫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时间不久,她回国后,有一次同学聚会。”

    “嗯,你现在还好吗?”苏晓岑和吴锋交换了下眼神。

    “我很好。”他说得极慢,语气却非常坚定。

    “真是个优秀的孩子。”苏晓岑对吴锋叹道。

    吴锋眉头打成了个结,说真的,他有点搞不清状况了,叶枫的男朋友是夏奕阳,怎么现在是边城不离不弃了?难怪叶枫不准她告诉爸妈,看来里面挺错综复杂。事到如今,只能等叶枫醒来,自己一一解释。

    三人下楼走向停车场。多云的天气,隔着遥远的距离,阳光穿破高远的云层俯视着大地,显得有一点虚白。充足的光线下,边城的脸色仿佛也有一点发白。苏晓岑看看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已经渐渐镇定下来,在车里和吴锋小声分析着袭击叶枫的歹徒到底有什么目的。边城专注地看着车,目光笔直,嘴抿得紧紧的,衬衫上的一块块血渍看着很是吓人。

    秘书从青台打电话过来,向苏晓岑汇报今天的工作进展。苏晓岑听了后,和市长又通了电话,挂上时,发觉车拐进了一个小区。“我这妈妈做得真是差劲。”苏晓岑眼眶又红了,仰头看着高耸的大楼,“吴锋,事业有那么重要吗?难道一定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去后悔?我不了解她的工作性质,不知道她住哪儿,不知道她是胖了还是瘦了,不知道她过得开心不开心。她哪里长大了,其实还是个孩子……”

    “晓岑,你再说,我就无地自容了,你把小枫叶交给我,是我没照顾好她。”吴锋也是愧疚得无地自容。

    苏晓岑拭去泪,反过来安慰吴锋:“幸好小枫叶命大,我们还来得及弥补。我想把她带回青台,和她爸爸陪她一块去度几天假。电台和公安这两边的事,你费点心!”吴锋点头:“小枫叶吓得不轻,要找心理医生和她谈谈。”

    苏晓岑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冲着边城抱歉地笑笑:“我们上去吧!”边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嗯”了声,走进电梯口。“如果工作不那么忙,能抽出时间,一块去青台住几天?”出电梯时,苏晓岑沉吟了下,对他说道。边城神色越发苍白:“谢谢苏书记,我手里面还有些事要着急办……”

    “叫我苏阿姨,那等你有空,欢迎去青台做客。”苏晓岑温和地笑笑,侧开身子,等他开门。

    钥匙放在包包的一个夹袋里,很容易就找到了,瞧着有两把像大门钥匙,边城对了好一会儿锁孔,才找准一把,打开了门,掌心里都是汗。苏晓岑并不知道,这也是边城第一次踏进叶枫的公寓。

    三个人同时一怔,这屋子干净得过分,像是供人参观的样品房,没有什么居住的痕迹。冰箱甚至都没通电,家里连一瓶矿泉水都看不到,别谈水果和零食了。

    “咱们没开错门了?”苏晓岑也有点疑惑。边城眸光深晦如夜海:“不会错的。”

    苏晓岑半信半疑地进了卧室,吴锋想给边城找条毛巾擦个脸,发现洗脸池边也是空空如也,最后还是从橱柜中找了条新的。

    “她的衣服怎么这么少?”苏晓岑嘟嘟哝哝出来,手里的包松松的,没装几件衣服,“难道电台的薪水很低,她买不起?”

    吴锋咂嘴,神情古怪。“她有个好朋友在广院教书,有时候过去和她同住,衣服什么的大概就搁那边吧!”他斜睨了一下边城,边城站在电视机旁,那儿有几盘CD,他低头拿起一一翻看。

    “是的,我听说过,叫艾俐。边城,她也是你们同学吧?”苏晓岑说道。

    “嗯!”边城回过头,“苏阿姨,如果好了,我们走吧,叶枫估计要醒了。”

    “行!”苏晓岑又扫视了一圈室内,嘀咕着叶枫不会照顾自己,上前拉开门。

    对面正在开门的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苏书记?”

    “夏主播?”两个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夏奕阳腿边搁着大大的行李箱,满头汗水地怔在过道中,眼睛因为惊愕而瞪得大大的。

    苏晓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她怎么会看到夏奕阳呢?她现在燕京,夏奕阳在青台呀!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听到吴锋和夏奕阳在打招呼:“今天不是还有直播吗?”

    “直播顺利,提前结束,我就坐飞机先回来了。”叶枫的手机一直在关机中,夏奕阳心神不宁,不等其他同事,赶上最近的航班飞回燕京。他一夜没什么合眼,早饭没怎么吃,现在是下午一点,他一口水也没喝上,嗓子像着了烟般,偏偏神经紧绷得让他心乱如麻。

    他强制镇定,他看到边城也站在公寓里,再看到边城那一身的血迹,他的膝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顾不上诧异苏晓岑和吴锋怎么会在这里。“叶枫怎么了?”他上前一把扣住边城的手腕。

    “你和我家叶枫是邻居?”苏晓岑抢在边城开口前问道。

    夏奕阳心中微微一跳,目光由直接渐渐变得有些凌厉,尔后是了然,是淡淡的忧伤和自嘲。其实千丝万缕并不杂乱,只是他没往这方面想。叶枫说起父母时的欲言又止,吴锋的初恋女友对叶枫疼如已出,叶一州局长听说他是广院毕业时眼中掠过的晶亮,苏晓岑说小领导去过爱丁堡……心中苦涩得发紧,无力感如狂潮,叫嚣着向他扑来,他快站立不住了。叶枫提醒他要好好表现,结果却让苏晓岑撞见了他和柯安怡搂抱在一起……这些都不管,都不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晓岑和叶一州匆匆来燕京,吴锋也来了,而边城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对,我们是邻居。”夏奕阳抬起头,虽然背后的衣衫都被汗水濡湿了,可他却感到发冷。他不愿去深究,他只想知道叶枫好不好。

    “真是巧啊!”苏晓岑自言自语。

    吴锋是唯一的知情人,他拍了拍夏奕阳的肩,叹了口气:“叶枫昨晚遇到歹徒袭击,人现在医院里。”

    肺里的空气似乎已经不够用,有种灼烧撕裂般的疼痛感,难受得快要死掉了。夏奕阳听到自己不容拒绝地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医院。”

    苏晓岑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吴锋阻止了她:“走吧!”

    “边城,我来开车。”吴锋看出边城强作镇静下的僵硬,“昨天晚上,幸好边城及时发现叶枫失踪了,再晚一步,我们此时怕是就笑不出来了。”夏奕阳脸上的自责和愧疚让吴锋看了不忍,他故意轻快地说道。其他三人都捧场似的地笑了一下。

    夏奕阳看看边城,他也在看他,两人没有点一下头,对视之后,又双双把视线挪开。

    苏晓岑已经瞧出几分异常,但是她不动声色,在下车时,等夏奕阳和边城上了前,她皱皱眉,问吴锋:“这到底在唱哪一出?”吴锋叹气:“年轻人的事,我们就别过问了。”苏晓岑眉头一拧:“如果那个夏主播动什么念头,请他早点掐灭。”吴锋愕然。

    “没什么,我就是让他离叶枫远点。”苏晓岑冷冷地闭了闭眼。

    半个小时的路程,漫长如一个冰冷的严冬。推开车门下来,夏奕阳抬眼看着医院门诊大楼上显目的“十”字,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雷队和几个部下还在,侦察情况似乎有了一点进展,苏晓岑和叶一州随他又进了医院腾出来的临时办公室。

    “小枫叶可能还在睡。”吴锋替夏奕阳推开病房的门。陪着叶枫的小护士冲他们点了下头,识趣地出去了。边城沉着一张冰块一样的脸,抢在夏奕阳前面走了进去。夏奕阳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叶枫。清丽的面容因红肿而变形了,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风中蝴蝶脆弱的羽翼,一头长发凌乱地散在雪白的枕头上,整个身子被薄被盖住,看上去是那么纤细、弱小。

    他想起凌晨的那个未接来电,那时,他陪柯安怡去了诊所,而他的叶枫却身处危险之中。她向他求救,他却没有听到。她在下午时和他通话,说心里慌慌的,他也没多想。作为情侣,把接送她这件事当成甜蜜的义务,就没考虑如果他出差,她就要独自站在午夜的站台等车。车技不好,多开开就会好了,如果他坚持把车留给她,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他是不是也要感叹一下,幸好边城对她余情未了呢?

    看到叶枫睡得很安宁,边城紧抿的嘴角微微放松下来。屋子里气氛有些压抑,气流仿佛都是沉重、迟缓的。

    “边城……”

    “你不要开口向我说谢谢。”边城猛地回头,压低了嗓音打断他,“这只是侥幸,是一个巧合,我到现在都觉得后怕。我不是为谁去逞英雄,我庆幸我那时在,就是如此。”夏奕阳抿住唇,他不是想说谢谢,只是想问问情况,看边城如此愤懑,他沉默了。

    床上有了细微的动静,两个人忙噤声,一同看过去。叶枫没有睁开眼,头慌乱地动来动去,眉心拧成一个结,手在空中挥舞个不停:“边城,快……快来……我怕……边城,疼……”

    “叶枫,我在的,在的。”边城欠下身,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得发软。夏奕阳整个人好像静止了,无声地看着他们,心头沸起的百感交集慢慢沉寂下去,他胸口是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他转身走向阳台。

    叶枫安定下来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边城,又看看四周,整个人瑟缩成一团。

    “这是在哪里?”

    “这是医院,你安全了。”

    “那个疯子呢?”叶枫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抬手摸摸脖子,“他掐我,还打我,他说……”

    “特警们正在抓捕,逃不掉的。不要害怕,没事了,你爸妈也过来了。”

    叶枫像是不明白,眼睛急促地在屋内巡睃了一圈,最后失落地收回视线:“现在几点了?”

    “下午二点。”

    “哪一天的下午?”

    “二十一号。”

    她闭上眼,奕阳明天才会回来呢!

    “边城,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边城笑了:“是的!”

    “为什么要说实话?不能骗骗我。”她也笑了,嘴巴一扯,疼得冷汗直冒。

    阳台上,阳光刺眼,风很大,夏奕阳用一只手护着香烟,连着摁了几下打火机,才将烟点着。淡白的烟雾在半空中袅袅散开,他听到叶枫轻快的笑声飘了过来,他也跟着弯起嘴角。他知道叶枫非常坚强,或者表面上一定会佯装坚强,经常会骗过其他人的眼睛,其实,她的内心很脆弱,也很念旧。屋内,边城和叶枫仍在低语交谈,任何人都听得出两人之间的熟稔和默契。短短几天,世界仿佛已是不同。

    “这衣服上的血都是我沾上去的吗?”叶枫过意不去地看着边城。

    “嗯。”

    “也不知血渍能不能洗掉?唉,只怕这件衣服要毁了。”

    “你要赔我吗?”边城挑了下眉尾。

    “当然要赔,不过,不要太贵,你现在的品味令我望而生畏。”

    “你确定是品味而不是我这个人?”边城不知觉带了笑意。

    “你又不是那个袭击我的疯子,我不怕。”她抓着床单,慢慢团起,眼中掠过恐惧。

    “不要想那件事了,以后换个白天的工作!”

    “我喜欢我的工作,”她轻轻叹了一声,“其实,经历过这件事,我觉得一档好的情感节目真的很重要。现在的人都很压抑,没有一个倾诉的渠道,像那种疯子只会更多。”

    “你是走火入魔了。”边城心疼地叹息。

    门从外面被推开了,两个人一同抬头,是苏晓岑和叶一州,还有雷队。看着苏晓岑,叶枫像个闯了祸的孩子,惊动了家长,脸涨得通红。但还是有点想撒娇,虽然打扰了他们的工作计划。当叶一州疼爱地揽着她的肩头时,她嘴扁了扁,哽咽了。劫后余生,人真的像变小了变弱了。

    “边城,吴叔叔在外面等你,你们一块儿去吃个饭,然后你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好好地睡一下,你的脸色看着不太好。我和叶枫爸爸都在医院,你不要担心,有事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苏晓岑拉过边城。

    边城瞥了瞥叶枫:“我离开几个小时,可以吗?”他怕叶枫一旦睡着,会梦见那个歹徒,会叫他的名字。叶枫尽力装作没事人似的:“这里保护我的人很多,没事的。”

    边城浅浅地笑了笑,眼角斜睨着背对房间站立在阳台上的夏奕阳,向众人打过招呼,走了。雷队坐下来,努力挤出和善的表情,问了些叶枫昨晚的情况。

    “是一个听众?”听完叶枫的话,他怔住。

    “偏激到歇斯底里,我觉得他神经出了问题。”叶枫说道。

    “你记得他的长相吗?”

    叶枫闭上眼,搁在薄被外面的指尖哆嗦了下:“看上去像文弱书生,但是眼神太可怕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描述了下男子的面容、身高。苏晓岑的手紧紧地握住叶枫颤抖的手。

    雷队一一记下,神情舒展了下,他和苏晓岑交换了下眼神:“看来我们真是多虑了。叶小姐,你好好养伤,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他起身告辞,叶一州送他下楼。

    “饿不饿?”苏晓岑柔声问女儿。

    “不饿,但我想去下洗手间,妈妈,你托下我的背,要轻点,后面很疼,脖子也疼。”叶枫吃痛得直喘气。

    苏晓岑娇小,叶枫遗传了叶一州的高挑,她小心又小心,终因身高悬殊,还是碰痛了叶枫。

    夏奕阳狠狠吸掉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捻灭,转身进屋:“我来吧!”

    “奕阳?”叶枫失声惊呼,“你什么时候来的?”但随即,她又有点慌乱和不安。奕阳会不会因为她没坦承她爸妈是谁而生气呢?她从眼帘下方担忧地看着夏奕阳。

    “刚刚和我们一同过来的,说来看看你。夏主播,真是太感谢了,你刚出差回来,也应该好好休息调整一下。没办法,这是在医院,不能好好招待你,等叶枫好了,再来表达我们的谢意。”苏晓岑不软不硬地下了逐客令。

    “妈妈,你干吗?奕阳他是……”

    “我已经知道了他是你的同学和邻居。”苏晓岑抬起眼,目光逼视着夏奕阳,“夏主播时间宝贵,叶枫你别不懂事,让夏主播忙去。”

    叶枫的胸口在被子下面剧烈地起伏着,她掀开了被子:“妈妈,我饿了,你给我买点饭去。”

    “病房里不能没有人,等你爸爸回来,让他给你取去。”苏晓岑可不是那么容易支开的。

    “妈妈!”叶枫加重了音量,以示抗议,也觉得委屈。

    夏奕阳默默地收回视线,走近叶枫,温柔地凝视着她:“你爸妈都在,我就先回公寓整理一下。”

    被子从她的肩上滑落,他看见了脖颈处那一圈显目的淤紫,俊眸不禁黑了几许,手掌缓缓攥成了拳:“晚上,我过来陪你。想吃点什么吗?”

    “不麻烦夏主播了。”苏晓岑抢先说道。

    “我要吃茄子盖浇面。”叶枫不去看苏晓岑的脸色。夏奕阳手攥了又攥,终于伸出去,慢慢地摸着她的脸,就像盲人那种缓慢而细致地摸索,用指尖代替眼睛,一点一点,把她看清楚。

    “不准说我丑。”叶枫娇嗔地翘起嘴角。

    “你从来都不丑。晚上见!”

    “好。”她突然拽了下他,他低下身子,听到她在他耳边说,“这只是个无法预料的意外,不要自责。还有,不准和我生气。”

    他掩饰得这么好,她居然也看得出来。心里面酸酸的,那团笼罩的阴云被一束劲风突然吹得无影无踪了。

    “苏书记,再见!”他礼貌地冲铁青着脸的苏晓岑点了点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命令自己走出病房。他能感觉叶枫在背后注视着他,他想留下,想把叶枫嵌进怀里,想一遍遍地亲吻她的伤痕,想把她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他的人生方向是在那个雷雨夜发生改变的,即使叶枫离开了六年,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幸运。这份感情如同一个戛然出现的奇迹,让他惊喜交加。拥有一个奇迹,是需要经历考验,付出一切的。这一次,可能是他和叶枫之间一次最严峻的考验了,不管结局是什么,他都得咬牙挺住。

    “他是有女朋友的人。”苏晓岑重重关上房门,冷冷地盯着叶枫。现在,她已经看清唱的是哪一出戏了。

    “哦!”刚刚这一动弹,又扯到了伤口,叶枫直咧嘴,“你没看到网上那些图片吗?”

    “妈妈,青台升级成直辖市,你居然能闲到去关心那种八卦?”

    “如果那是捕风捉影的八卦,那妈妈亲眼所见他和那个柯主播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又是什么?”苏晓岑火冒三丈。

    叶枫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笑了:“妈妈,你偷窥别人的隐私!”

    “我不是和你在说笑,就是在昨夜凌晨时分,柯主播在酒会上受了点委屈,我和你爸爸去探望,恰巧看到他们在床上搂成一团。”

    叶枫笑容冻结了,深吸了一口气:“妈妈,他们都是公众人物,如果想做亲密的事,会不锁门吗?酒店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又不是没有思维的孩子。”

    “那他那么晚待在一个女人的房间干什么?盖棉被纯聊天?”

    叶枫对着天花板眨了下眼:“就是犯了法的罪人,也要给他们申辩的机会。妈妈,眼见的不一定是事实,我想我们应该听他的解释。”

    “你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

    “我只是不相信他是那种人。”

    苏晓岑气到无语:“你为了一个男人而怀疑你妈妈的人格?也许我也该用手机拍下那一幕,现在放给你看。其实何止是这个,他们工作时吃饭时,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甜蜜关系。好了,我们都暂时打住,你现在身体不太好,我们回青台再好好谈谈。”

    “谈什么?”叶一州推门进来,屋内的紧绷的气氛让他一愣。

    “一州,准备给叶枫办出院手续,我们今天晚上坐火车回青台。”苏晓岑以不容拂逆的语气说道。

    水开了,隔着玻璃锅盖,一个个气泡在锅里沸腾,一掀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夏奕阳下意识地偏过脸,把切好的茄子扔进水中。

    叶枫的嘴巴肿得很凶,不适合吃面条,他给她做了面糊糊。面汤稠稠的,里面的茄子切得很细,还放了点胡萝卜丝,用海鲜酱拌了,既能当菜,又可以当饭,口味是按照叶枫喜欢的调制的。弄好后,把面糊盛在便当盒中,敞开来冷,他洗澡换衣,准备去医院。

    从医院回来,他一刻也没有停,去了超市买菜,还急急去了下书店,买了本心理学的书,里面有怎么设防并排除心理阴影方面的案例。他要好好看看,虽然苏醒后的她讲话和神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他看得出她只是将恐惧悄悄掩饰了,这样子其实更可怕。

    天慢慢地黑了。他急躁地打开花洒,手指上的伤口碰到水,钻心的疼。这是切胡萝卜丝时不小心切到的,当时也不知在想什么,等感觉到痛,案板上已经都染红了。他随意找了个创口贴处理了下,把案板洗了,重新拿了根胡萝卜再切。

    裹着浴巾出来,站在镜子前擦洗头发,想起去青台那天早晨,叶枫和他一同站在镜子前微笑地调侃他什么门的,心口一下子堵住了。这十天,似乎是许多许多的事都簇拥到一块来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毛巾,走进卧室。哪件西服配哪件衬衫和领带,一套套分挂在衣橱里,挪出一格放她的衣裙的地方,反倒乱乱的。“我自己会搭配,乱一点没关系,你会吗?”他想替她整理,她理直气壮地拦阻。他失笑,却又感到窝心。仿佛他在她的心里是很重的。

    医院正在交接换班,乱糟糟的,人的心情都像很浮躁。推开病房门,一室的空荡就那样撞了过来,他提着便当盒,整个人都呆了。

    “夏主播。”值班的护士经过,认出他,脸羞得通红,“你是不是找叶小姐?”

    “是的,她人呢?”他镇定了下,礼貌地回过头。

    “她父母帮她办了转院手续,走了呀。”

    “她的病情恶化了?”他的心完全不听他的指挥,慌乱得逼到嗓子口。好像在筒子楼的早晨,睁开眼,她突然没有了踪影。

    护士笑了笑:“应该不是,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叶小姐是位特殊病人,是由院里的专家和院长负责的。”

    他点点头,谢过护士,返身走到楼梯口,上下楼的病人和医生都走电梯,这儿很安静。他拨打叶枫的手机,手机还是在关机中。

    他换拨吴锋的手机,悠长的语音一遍遍拉长、延伸,无人接听。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胸口发涨、发麻。他怔了一会儿,打开号码簿,翻到边城的号码。别人都不知道,在这六年里,他是和边城唯一经常联系的同学。

    是在毕业两年后,在一次大学生演讲大赛上,他和边城碰上的。他是作为外景记者过去做报道,边城带一位个性作家宣传新书。两个人一块儿吃了午饭,相互交换了号码。之后,两人经常约喝酒、健身、游泳,也一起在节日开车去郊外转转。健谈的边城非常沉默,只字不提从前的事,最多谈谈华城公司。他会说点同学们的近况,正在做什么工作。叶枫从来没出现在两个人的话题里,似乎她已经被边城完全遗忘了。他们心里装着同一个女子,但爱情里,不存在谦让、成全,只有爱与不爱。

    “是我,夏奕阳。”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听到电话那端有广播的声音,乘坐燕京到青台的×××列车的旅客请在几号门上车。他的心“咯噔”一下停跳了一拍。

    “嗯,我在车站。”边城的声音很冷漠很生硬。

    “我现在就过去。”

    “不要了,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他抓住楼梯的扶栏,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停止了流动,窗外的光线悄然变幻,修长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叶枫好不好?”

    “在她爸妈身边,再好不过。”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青台的气候比燕京好,回去养伤很适宜,而且在爸妈身边,她心底的阴影会很快消除,这是最佳的安排。只是,为什么心会如此难受呢?像被谁揪成一团,气都接不上来。

    出了电梯,先打开了叶枫的公寓,拧开灯,看到她上班提的包包搁在沙发上,包的正反面都沾了许多泥,可能掉在地上了,他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到她的手机,大概随手扔进里面的,不知怎么,机身和电池是分开来的,难怪一直在关机中。他把电池装好,开机,一条条短信“叮咚叮咚”跳出来,都是他发的,差不多每两个小时一条。唇边浮出一丝苦笑,他一一删除,不经意的,他也看到了边城的一条短信。

    “原谅我,那些只是一时的气话。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看到你,想爱你。如果不和我生气,就把我寄过去的衣服穿给我看,嗯?”

    荧白的光猝不及防照在脸上,分明一点刺眼,他眯起眼睛盯着这微弱的光源,仿佛强迫症,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它,直到它慢慢暗下去。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倏然清晰分明起来,微微带着凉意,如同薄浅而危险的冰面苦撑了许久,却在这一刻终于破裂,那些细碎的冰渣陆续渗进了身体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带着不可抑止的刺痛,却又令人清醒。

    他不是小心眼的男人,只是此时许多许多场景不容闪躲就这样漫上心头。那天,她一夜未归,他知道她说了谎,回来时身上带着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她没有提,他亦没有问,心里明白,让叶枫选择在他面前撒谎的那个人,只有边城。因为边城,她回绝了与他一同去青台。他从青台给她打电话,她说她在地铁口,他听到边城问她可爱多是要草莓味还是香草味。他曾向她要一把房间的钥匙,因为他是她男友,有这个资格。今天中午,他看到边城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抓着一把公寓的钥匙。

    城市电台不在城市闹市口,也不是主干道,除非是刻意过去,很少会顺道经过,虽然他也这样说,那只是要一个借口可以去接她。她下班时都是凌晨了,边城恰巧出现,其实是刻意等待,不会是第一次,他也遇见过。她在梦里,一遍遍地喊着边城的名字,抓到边城的手,她才会安静。他不妒忌,他现在很感谢边城的执着等待。他多么愿意是自己带给叶枫幸福和快乐,他也相信自己能做到,但是这一刻,他不确定了。如果叶枫的心是一座城,城里唯一的居民,他想应该是边城。

    他越过海岸,跨过山脉,走过六年的光阴,才等到了叶枫,可是前面还有万水千山,这次要等多久呢?

    第二天去台里上班,在办公室遇到另一位主播,主播开玩笑地称他为“网络红人”,越来越火了。他默然打开电脑,有网友爆料,有人目睹他深夜带柯安怡去诊所看病,估计是不幸中奖,猜测即将奉子成婚,还贴上他扶着柯安怡从车里下来的照片。他不得不感叹网友们的想象力丰富。这些事,隔三差五,同事们也会被网友们这样娱乐一下,外面人乐此不疲地津津乐道,他们就是一笑而过。

    早晨开会总结了一下在青台的直播情况,有些片子要剪辑成精华版,在综合频道播放。午休的时候,他给苏晓岑的秘书打了个电话。在青台时多次接触,两人也算有些交情了。

    秘书也调侃他,说青台是他的福地,他在这儿抱得美人归。他叹气:“苏书记回青台了吗?”

    “嗯,回了,早晨过来上班的。”

    他沉吟了一下:“她女儿现在怎样?”秘书怔住:“夏主播,你怎么知道?”

    “我们是同学。”

    “啊,你真是隐瞒得很深呀,呵呵,叶局长带叶枫去度假了。苏书记把手里的事料理下,也会赶过去陪着,苏书记还请了一位心理专家陪他们一同过去。”

    “去哪了?”

    “这我就不太清楚,是叶局长安排的。”

    “嗯,好的,谢谢你!”

    他想这应该是苏晓岑护女心切才做这样的安排,而不是为了防止他跑过去找叶枫。嘴中犹如误嚼了黄连,不堪设防地露出一脸苦相。

    柯安怡没有来上班,她是和其他同事昨晚回青台的。夏奕阳去找负责新闻频道的副台长,准备把在青台发生的事说一下,不是开脱自己,而是为了不再让自己如此被动。秘书打开门,告诉他,台长和吴锋主任在谈话。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吴锋出来了,神情严肃:“奕阳,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吴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叮嘱秘书暂时不要过来打扰。“坐!”他朝夏奕阳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坐在夏奕阳的对面,眉头拧了又拧,“一树早晨过来和我谈了点事,我们准备给你另换搭档,柯安怡调去国际频道,这个安排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我接受。”

    “在这件事上,你处理得很好,没有让真相外泄,你保护了柯安怡,也保护了台里的声誉,台里对你非常赞赏。”吴锋看看他,突然叹了口气,“站在吴主任的角度,我很欣赏你,理解你,但是站在叶枫的吴叔叔角度,奕阳,我可能帮不了你。”

    放在膝盖上的十指绞在了一起,夏奕阳平视着吴锋,淡淡地笑了笑。

    “晓岑现在根本不愿意听到和你有关的话。但你不要误会她,她并不是一个势利的人,也没有任何门第观念,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妈妈。你们还在广院读书时,她就知道边城了,了解他的一切,很喜欢他,我们说过等他和叶枫一毕业,就让他们结婚。没想到边向军会出事,即使这样,我们也只是想让叶枫离开燕京一段时间,然后等事情过后,再把边城也调过去,晓岑舍不得边城受苦。我们都没算到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分手了。晓岑没说一句边城不好,她直叹气这孩子有担当。叶枫回国,应该是为边城。晓岑和一州心里面很欣慰,叶枫忘不了边城,两人能再在一起,真的是皆大欢喜。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扯上你,我不太清楚。奕阳,你和叶枫刚刚开始,趁什么都没发生,打住吧!”

    “吴主任。”夏奕阳缓慢地闭了闭眼,然后睁开,“我听说苏书记是你的前女友,如果你能预知到以后的结果,你会在当初就停止对她的爱吗?你后悔过爱她吗?”

    吴锋愣住。

    “爱不是溪流,拿块石头一堵就堵住了。我爱叶枫是我的事,会有什么结果,我不去想,也不会去阻止,更不可能打住。如果真的没有结果,那我就尊重命运的安排,但是我不会后悔,不会停下我的脚步。”

    “奕阳,你似乎不应该是这么认死理的人。”

    “吴主任,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他站起身,恭敬地点了下头,开门而去,听到吴锋在身后重重叹息。

    夏奕阳没有回自己办公室,直接推开江一树办公室的门。“忙吗?”他问道。

    “不算太忙,今天晚上的新闻不是我当班,有事?”江一树站起来。

    “我晚上也不当班。陪我喝一杯去。”

    “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环住江一树的肩:“什么都别问,把我灌醉就行,然后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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