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美的相遇-我在那个角落又伤风了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僵局还是娄洋打破的,说起来,娄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么低调的叶枫有这样强大的背景,还刚好碰上青台升级为直辖市的时候。这不,和后勤部部长一块来青台负荆请罪了。

    苏晓岑和叶一州在饭店请娄洋吃饭,叶枫先过去陪客人,问起《深夜轻语》。

    “你们节目组的邮箱都快挤爆了,小卫每天都接到听众打来的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听众给你送花送书送布偶,我们对外的答复是你出外进修,顺便度个假。这阵子,那个时点都是重播你以前的录音。如果你再不回去,我们这个谎不知该怎么圆了。”娄洋亲切友善地看着她,暗暗寻思,自己以前怎么会看走眼的呢?其实仔细琢磨,在很多细节上,叶枫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大气和豁达。

    “娄台夸大其词,我哪有这么大的魅力。”叶枫嘴上谦虚,心里面却是乐翻天了。

    “这只是听众的真实反应,我还没提电台里的同事们,他们都很想念你,包括我。”叶枫回以浅浅的一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探出头去,“我爸妈来了。”

    苏晓岑很礼貌地和娄洋、后勤处长握手问好,体贴地为他们点了几道饭店的特色海鲜,叶一州还大力推荐了青台的啤酒。

    娄洋郑重向苏晓岑和叶一州道歉,作为台长,没有考虑职工的安全,让叶枫落到那样危险的境地,他非常愧疚。他说现在已经为叶枫配了一位男助理,是退伍军人,以后负责接送叶枫上下班,这样子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让娄台费心了。”苏晓岑笑笑,没有多余的表情。

    “应该的。”娄洋起身敬酒,态度恭敬。

    席间,娄洋委婉地提出要带叶枫回燕京,苏晓岑要说话,叶一州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叶枫这个假休得蛮长的,是该回去了。”

    “老公,叶枫有必要回燕京吗?难道青台没电视台没电台,找不到适合她的工作?”苏晓岑借口上洗手间,把叶一州拖了出来。

    “你没看出叶枫人在青台,心留在燕京?”叶一州苦笑。

    “我就是怕这个,夏奕阳和她住对门,单身男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叶一州叹了口气:“晓岑,你真是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这种事怕就得了,按就按得住?顺其自然好不好?”

    苏晓岑急了:“你明知眼前是个火炕,就看着她往前跳?”

    “没那么严重,她出国时才二十岁,年纪那么轻,在那种花花世界都能洁身自好,难道现在还不及从前?”

    “但愿是我错了。”苏晓岑投降,儿女都是上辈子的债。

    隔天早晨,叶枫随娄洋坐第一班飞机回燕京。走进候机大楼,叶枫心潮澎湃。部长去办登机手续,她和娄洋去喝杯咖啡。

    “从小最怕同学说自己没本事,只会沾爸妈的光,所以刻意低调,没想到现在还是离不开爸妈的光环。”叶枫自嘲地撇了下嘴。

    “什么意思?”娄洋眉梢一抬。

    “娄台亲自过来接我呀,还有配助理接送上下班啊!”

    娄洋嘴角微倾:“这样的事,我以前就想做,但是怕你拒绝,现在我只是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看向他的眼睛,眸光清澈坦荡,没有什么端倪,可是这话听着却有些别扭。

    娄洋似笑非笑:“叶枫,知道吗,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是不会做傻事的,也不会玩冲动,所有的出发点都有目的。如果预知成功率不高,会及时地收手,另行投资。我会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台长。”他意味深长地挤了下眼睛。

    “那我真是很幸运。”她听懂了,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她知道他曾把她当做与崔玲对战的一枚棋子,也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爱情,他那时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她觉得做苏晓岑女士的女儿还是挺好的。

    一个小时后,飞机抵达燕京机场,隔着玻璃幕墙,都能感觉到外面的高温。他们的行李不多,没有寄存,随身带着,下楼的时候,叶枫发觉文胸的带子有点滑落,忙去洗手间整理。

    真巧,推开门,对上正在镜子前补妆的柯安怡,两个人同时一愣,柯安怡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

    叶枫不动声色地看着柯安怡:精心挽起的卷发,略施粉黛的精致面容,紫色连衣裙显露出玲珑有致的姣好身材,脚踩一双白色细高跟凉鞋。与平常在镜头前播报新闻时知性温婉的形象有所不同,眼前的柯安怡浑身散发出妩媚、娇柔的气息。唯一与这种气息不太搭的是她纤细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只宽带的男式腕表。

    叶枫微微颔首,也走到镜前,解开衬衣上面的纽扣,把滑落的肩带拉好、整平。

    “听说你休假了?”柯安怡慢悠悠地拉开化妆盒,把不知怎么跑到上面的一个蓝色的小圆瓶往下按了按。叶枫目光斜视过去,定格不动。

    “这是防晒霜,要不要涂一点?”柯安怡察觉到她的注视,把圆瓶拧开,对着叶枫,“奕阳给我的,他说他用不着。”

    叶枫眸光沉了沉:“不用。”她轻轻摇了摇头。柯安怡化妆盒里什么都塞,连牙膏也有。佳洁士美白牙膏,和夏奕阳的习惯一样。

    “我换部门了。”柯安怡仿佛和叶枫很熟,忙把自己的近况说了下,“我现在在国际频道,主持《世界各地》栏目,一会儿登机去威尼斯,准备转播戛纳电影节。奕阳说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只是同事,再待在同一个部门不太好。我觉得他比我适合做新闻播报员,所以我主动调离新闻频道。叶枫,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她关心地扳过叶枫的肩:“对不起,说这些我没顾及你的感受,我知道你也喜欢奕阳,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才出去度假的。但我也没有办法,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奕阳觉得和我在一起更开心,毕竟我们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柯安怡状似关心的神情让叶枫心中有了一丝火气,但脸上仍淡如远山一般:“既然这样,你心虚什么?”

    柯安怡疑惑地看着她。

    “幸福不是两个人的事吗?急于在别人面前显摆,是不是唯恐别人不相信这幸福是真还是假?”

    “叶枫,我能理解你的妒忌。”柯安怡扬起笑容。

    “如果你需要我的妒忌来填补你话中的漏洞,好,我妒忌了。还需要什么?哭着求你把夏奕阳让给我?”叶枫看似无所谓地耸耸肩。

    柯安怡收回手臂,拉上化妆盒:“你就当你做了个灰姑娘与王子的梦,梦醒了,发现人还是现实一点好。”

    叶枫不能苟同:“谢谢你的忠告,也同样赠送给你,我有朋友在等,先走了,祝你一路顺风。哦,那个防晒霜只是赠品,我让夏奕阳带着游泳时涂涂手臂的,不是什么宝贝。”

    柯安怡的脸“唰”地涨得通红。

    叶枫没再看她,拉开洗手间的门,匆匆下楼,娄洋和后勤部长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你还好吧?”娄洋看到叶枫的嘴唇白得没一丝血色。“可能一时不能适应燕京的高温。”叶枫嘴角牵出一抹自嘲的浅笑。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夏主播不知会准备什么样的惊喜等着叶子呢?”后勤部长打趣道。

    “他……他并不知道我今天回来。”

    “你去洗手间的时候,娄台和他通过电话了。”

    叶枫惊讶地瞪大眼:“他有说什么吗?”

    娄洋调侃道:“你想听他说什么?”

    “不是的,娄台,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能对我说什么,就是问路上顺利不顺利,他忙着要开会,就挂了。”虽然娄洋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叶枫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娄洋一直把叶枫送到公寓楼下,下车时,又把叶枫叫住:“我让于兵周日和你联系,确定下周一几点过来接你。”

    “于兵是谁?”

    “你的新助理,也是你的铁杆粉丝。”

    “别提铁杆粉丝,我怕。”娄洋大笑,飞车而去。

    电梯门打开,抬眼看到过道上白色的顶灯,叶枫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手腕处的血管突突地跳着,血液好像要冲破皮肤似的。她终于回来了,在离开了二十六天之后。

    这个时间,夏奕阳应该在台里,她还是不死心地敲了敲他公寓的门,意料之中,没有人回应。她怔了下,扭过身子,打开了自己公寓的门。空气似乎很久不畅通了,和着飘动的尘粒,诱得叶枫鼻子一痒,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她已经记不得她离开时公寓的样子,在出事之前,她都是住在夏奕阳的公寓里,除非差什么了,才会过来一趟。显然在她离开之后,这屋子最后一个光临的人是苏晓岑,从半敞的衣柜看得出来。

    她的包包搁在沙发里,手机在最上面,笔记本挺坚实,那个雨夜也没摔坏,只是包上还沾着几块干掉的泥巴,泥巴隐隐带点红,应该是她的血。厨房同样冷清,龙头都像锈掉了,拧开好一会儿,水才“哗哗”地流下。

    叶枫把所有的窗和门都打开,让炎热的阳光照进来,她扫净地上的灰尘,把家具都擦洗了一通,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屋中飘浮着清洗液的清香,她才直起腰,拿上睡衣冲了个澡。

    走出浴室,地板差不多干了,她感觉有点渴,家里的冰箱许久不工作,斟酌了一会儿,她找出夏奕阳的钥匙,打开了对面的门。有他在,他的屋子总是井井有条,所有的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她常听的碟、常看的书、手头用的资料整齐地码在茶几上,她穿的鞋装在盒子里,叠在玄关处,她没来得及洗的衣服都洗好了,放在衣柜里。平时,不是这样的,她的东西都是这儿扔点,那儿放点,整个屋子都是她的痕迹。现在,这儿好像是一个寄存处,似乎她马上就要带着她的东西离开似的。

    她甩甩头,忽视这种感觉,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找水喝,冰箱里也没什么存粮。有一根黄瓜,还有包装好的蔬菜。她把黄瓜拿出来洗了,一口咬下去,冰得直咧嘴。

    外面的天突然黑了下来,一道闪电像惊鸿般掠过窗边,不一会儿,窗玻璃上已经溅满粗疏的雨水。叶枫发觉阳台的窗子没有关牢,忙跑过去。大概是动作太急,拉窗时不慎碰到了一旁的芦荟。叶枫抽手想去抢正在坠落的花盆,接倒是接住了,只是盆落在她手中时,那条裂痕突然慢慢扩大,“咔”地一声,花盆分成了两半,泥土干了太久,如碎末般洒到地上,只有一株光溜溜的芦荟夹在叶枫的两手之间。叶枫整个人都惊呆了,许久才恢复神智,忙不迭地找来一个脸盆,把泥土往里捧。

    不知何时,夏奕阳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

    泥土太碎,根本捧不起来,叶枫急得都快哭了,一抬眼,遇着了夏奕阳的视线。“我……我把花盆打破了。”她蠕动着嘴唇,神情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时间久了,迟早要破的,没关系。”他换了拖鞋,进浴室擦了擦沾了几滴雨珠的头发。挽起袖子,拿了垃圾桶和拖把走过去,蹲下来与她一起收拾着残局。

    “今天不用播报新闻吗?”叶枫习惯性地咬住嘴唇,故作不经意地问。

    夏奕阳动作停了一下,才轻轻点了下头,低头继续忙着打扫。

    “我换了个手机,有次给你打电话,你可能在忙。”

    “我在录节目。好了,你去洗手吧,这里我来弄。”他皱了皱眉,把那株碧绿的芦荟捡起扔进垃圾桶。

    “我明天去重买一个盆。”叶枫莫名地觉得心中疼痛如针扎,一下又一下。

    “不用了,我没有时间摆弄植物。”

    叶枫不再说话,静静过了几分钟后,转身去洗手间,镜子里,一张脸灰白无神,她忙低下眼帘。夏奕阳很利落地收拾着,不一会阳台就恢复了洁净。外面,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大雨倾盆。

    “奕阳,我们谈谈,好吗?”她等着他洗手出来,说道。夏奕阳沉默了一会:“你想谈什么?”表情虽平静,但语气已带了不悦。叶枫把脸别向一边:“那天回青台,是我妈妈……”

    “哦,那些我已经知道了。”他打断了她。

    “你都知道?”她瞪大眼睛。他抿着唇,微微抬眉:“是的,我知道你也很无奈,我不怪你,那个时候,你情况并不太好。”

    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的语气不由得也干涩起来:“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是……”

    “叶枫,不要说了,你怎么做,我都能理解,”他再次打断她。

    她愣了一会,看着仿佛远在天边的他:“是吗?那你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没有。”他扫了她一眼,越过她,走进书房,“我晚上还要赶一篇稿子。”

    叶枫呆愣地看着那道修长冷漠的身影,无助地提起睡裙的下摆,她的手在哆嗦个不停:“奕阳,告诉我那束玫瑰花,深夜你待在柯安怡床上,防晒霜和牙膏怎么在她的化妆盒里,还有陪着她去诊所……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慢慢地回过头看她,眼神森冷,一言不发。

    “不要玩沉默,说啊,说啊!”她的腿也跟着在哆嗦,“你不说,我会当真的。”

    像慢镜头般,他缓缓闭了闭眼,默然地转身。

    心脏跳动得有些杂乱,脑中已经不能好好思考了,又是雷雨夜,又是沉默,又是这一幕。边城是有苦衷,而且年少,才故意那样子对她。他是成熟稳重的大男人,这样子又是什么呢?一个男人连谎话都不愿对你说,你还指望什么?他只不过是在等着你自己觉醒罢了,这也许是他最后的体贴。

    她等不及问他,慌乱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其实,她早已有预感,一直不肯去相信罢了。六年的等待终究只是对爱情美好的想象,真的在一起,才发觉原来她并不值得,而苏晓岑和叶一州是射倒他的最后一箭,所以她也应该理解他。她抓起钥匙,犹如逃一般,拉门而去。

    “牙套妹?”艾俐愕然地看着门外像只落汤鸡的叶枫。

    “如果王伟在里面,我现在就走。”叶枫不止身子在抖,说话的声音也是颤栗的。

    艾俐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眉挑挑,突然“咣”地一下把门关上了。叶枫感觉鼻子好像撞到了门板,眼前金星直冒,还没回过神来,门又开了。

    “喂,你哪位,我们认识吗,你是不是敲错门了?”艾俐昂起下巴,凶巴巴地看着她。

    “艾俐,能收留我一晚上吗?”叶枫哀求道。

    艾俐双手插腰:“你一言不发地去度假,回来又两手空空,你有没有公德、道德和良知?”

    “我有带一把折伞给你,忘在公寓了。”

    艾俐翻了个白眼,侧过身子,让叶枫进门:“给我滚到浴室去,不准弄脏我的地板。”

    听着艾俐恶狠狠的语气,叶枫身子一软,眼泪“唰”地下来了。

    艾俐给她放了一浴缸热水,看着她泡在里面,才带上门出来。手机在响。“大主播有啥事?”艾俐明知故问。现在能让叶枫伤心成这样的人,除了夏奕阳,别无其他人选。不过,真看不出夏奕阳还有欺负别人的潜质。

    “叶枫到你那了吗?咳咳……”

    艾俐受不了那咳声,把手机往耳边挪了挪:“你到底把她咋了?”

    “艾俐,拜托你,什么都不要问她,请你把她留住,给她做点吃的,看着她吃下去,然后让她在你那儿住一晚。”

    “这么关心她,你把她领走,她一直都说你的厨艺是六星的。”

    “求你,她现在很虚弱,然后请不要告诉她我打过电话。”

    “夏奕阳,你到底在搞什么?”

    夏奕阳仍在咳:“但愿我能知道。”

    泡好澡,叶枫往床上一躺,身体疲劳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巴不得很快能沉沉入睡,可是亢奋的神经却不肯配合,仍在高速而茫然地跳跃着。摸着脉搏,仿佛跳得也比平时激烈许多。

    “啪!”卧室门被艾俐从外面踢开,紧接着,炽亮的灯光刺得她拉过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

    “牙套妹,我知道你没睡,快起来,尝尝我的手艺。”艾俐不由分说地拉开被子,用湿淋淋的手摸她的脸。

    “拿开,我起来啦!”连忧伤的空间都没有,叶枫认命地爬起来,瞅着搁在床头柜上的两碗酸奶,觉得自己交友不慎。

    “模样虽不怎么样,味道还凑合,我吃过了。”艾俐看愁蹙眉苦脸的样,“呵呵”地笑,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艾俐也刚洗过澡,头上包着个干发帽,对着屏幕心不在焉地擦着头,笑得“咯咯”的。“什么节目,笑成这样?”叶枫靠着床背,有气无力地抬起眼。

    “江苏卫视的相亲节目《非诚勿扰》,现在在国内很火。每个周六日都有,我一期不落。”

    她知道这个节目,主持人叫孟非,讲话睿智而又幽默,搭档是人类情感色彩专家乐嘉,这两个人现在的身价是直线猛升。《深夜轻语》的节目组也曾讨论过这个节目,分析它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是主持人的作用还是嘉宾选得好。

    节目里有个长得像花样美男的人在一轮一轮之后,最终也没能牵手成功,在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中,黯然退场。孟非讶异地问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女嘉宾说这个男人让女人没有安全感。艾俐也在惋惜。

    “你说牵手成功的情侣,以后会在一起吗?”节目插播广告,艾俐回过头来看她,“要是爱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艾俐又转过头看了看屏幕,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刚刚夏奕阳打电话来,问你有没吃东西?”

    叶枫只“哦”了一声,就把脸转开去。依他温和、体贴的本性,做这些事很自然,只是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感动了。这算什么呢,一边残忍地践踏,一边温柔地抚慰。她的心是肉做的,不是铁铸就的。

    “牙套妹,你前些日子不是度假,而是出了什么事?”艾俐大胆猜测。

    叶枫闭上眼睛,不知从哪里说起,东一句,西一句的,艾俐居然意会了。听完,艾俐好半天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挺幸运,也挺不幸。”许久,才听到艾俐长长地叹了一声,“一个女人居然能遇到这样两位优秀的男人,不幸运吗?可是为什么要是两位呢,选择太痛苦了!”

    “这是选择吗?”叶枫拿下手,不无自嘲。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选择,只是面对。

    “去,懒得管你的琐事。你也不要管我的事。”

    “你和王伟还好吧?”

    “好,那本教材已经校对得差不多了,马上能印刷出版,秋天的职称评选,他一定能上。”

    “我是问你和他的关系。”

    艾俐的神色稍一犹豫,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一个假期,我只收到他的两封邮件,其他没有联系。”

    “我早说过了,他是利用你。”

    “好了,好了,我去上会儿网,你要继续看电视吗?”艾俐不耐烦地打断她。

    “艾俐!”

    “我们已经协商好了,相互不问对方的事。夏奕阳再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我一律说不知道。”

    叶枫看着艾俐急促掩饰的忧伤,心中一紧,握了握艾俐的手,无奈地点头:“好!”被别人爱和爱别人的味道,都是苦涩的。爱,就是骑车走钢丝,哪怕技艺高超,也不会百分之百安全。

    早晨醒来,时间刚过六点,艾俐还在睡。不知道几点上床的,干发帽也没拿下,睡相很可怕,四肢大开,嘴角噙着一丝甜甜的笑,大概是梦到王伟了。叶枫轻手轻脚地下床,去洗手间换上衣服。她没有叫醒艾俐,拿起包包出门。外面已是雨过天晴。

    小区门口的行人三三两两,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站台上等着的人也不多。她抬头看站牌,想看看哪一路可以直达她住的小区,耳边听到有人失声轻呼,像是大吃一惊的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腕已经被一只微凉的大手紧紧抓住。那是她很熟悉的手掌,掌心中有一点薄茧,是年少时做农活时留下的,至今都没消褪。在抚摸她时,薄茧掠过她柔滑的肌肤,曾带给她如电流般的颤栗。

    行人在窃窃低语,很兴奋,很惊奇。她叹了口气,回转身,黑色的帕萨特驾驶座的车门开着,他站在第一道朝阳下,笔直的影子被拉长,一直延伸到她脚尖边。她怕多待一刻,自己也会成为网络红人。“我们上车说。”她挣开他的手臂,主动从另一侧坐上车。

    夏奕阳绕过车头,上车准备替她系安全带时,她已主动系上。他看了她一眼,发动引擎,她把脸转向车窗外,看得那么专注,仿佛眼里就只有外面的世界。

    “夏奕阳,我不是以前的叶枫,不敢面对现实。现在的我,遇事可以欣然面对,不会做傻事,也不会逃到天外去。生活继续,工作正常,能握住的东西我都不会轻易放弃。所以,请不要替我担忧。”在拐弯的时候,她动了动身子。

    他这么早就出现在小区前,应该是等了一夜。她不会再认为他是因为想她,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她才这样做的。如果他真的想,昨天在他的公寓,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话要讲,工作上的,生活上的,还有私密的悄悄话,还能紧紧地拥抱。已经不再去想他去青台前的甜蜜了,那时,他还戏谑地称她为“黑帮千金老婆”。他的冷言寒面,令她愕然惊醒。

    “叶枫,昨天是我不对。太多的事接踵而来,我不够冷静,也不理智,也失去了耐心,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与其拖泥带水地考虑我的感受,不和我说实话,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好……我接个电话。”她烦躁地拿出手机,谁这么早来电话?

    苏晓岑的嗓门很大,语气急促:“昨晚为什么关机?我打了好几次,还发了短信,你都没回。到底出了什么事?”叶枫轻轻按着太阳穴:“昨晚我有点累,睡得早,就把手机给关了。”苏晓岑这才松了口气:“哦,那就罢了,我和你爸爸一整夜都悬着颗心,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去吴叔叔家?”

    这是苏晓岑答应她回燕京的条件之一,当时,她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并没有当真。现在,她已没有不搬的借口了。

    “这两天就搬。”她耷拉着肩,仿佛不堪重负。

    “行,你把行李整理下,吴叔叔让秦沛去拿。什么时候上班?”

    她脱口说道:“今天。”

    苏晓岑嘀咕:“这个娄洋也太催了吧!”

    她默默地合上手机,发现车停在永和豆浆店的门口。“下来吃点早餐。”夏奕阳轻轻地按着胃,眉头拧着。她看了看他,跟着一同进去了。刚坐下,他突然站起来急急地走向洗手间。再坐下时,她看到他额头湿湿的,唇角边有一抹水渍,像是刚漱了口。她想问他是否胃又疼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有胃寒,以前打工时落下的,受不了冻,也不能挨饿。

    他问:“你点餐了吗?”

    “点了。”她给他点了甜豆浆,还有荠菜馄饨,自己只要了一碗豆花。他没什么食欲,拿勺子舀起一点儿,小口小口地咬着,吃了一会儿,把勺子搁下了。

    “不好吃?”

    “不是。”他努力对她笑了笑,那笑意落在她眼中是那么的清冷惨淡。

    “我去电台了,你回家再休息下。”吃完出来,她对着他拉开的车门摇了摇头。曾经住门对门是甜蜜,现在则是难堪。

    “你明天当班吗?”

    “是的,明天轮到我播报新闻,下午录播《名流之约》。”

    “我明天把东西搬走,钥匙我留在餐桌上,门就不反锁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完整而平静地说出这几句话。他淡淡地笑了:“上车吧,我送你去电台。”

    “不用。”

    “听话!咱们挡着人家的车道都好一会儿了,你听人家在提意见!”里面一辆泊着的车要出来,一连串地按着喇叭。她带有一点无奈地上了车。

    从永和豆浆店到城市电台很近,开了一会儿,就到了她常常坐车的那个站台,也是她遇袭的地方。眼角斜睨到那个幽深的巷子,一股恐惧感突地就泛上心头,她把头埋下,脸立刻苍白如雪,嘴唇控制不住地发抖。

    “叶枫?”夏奕阳察觉到她的异常,腾手去抓她的手。

    “不要碰我!”她“啪”地甩开他,手掌攥成拳。这种短暂的温暖,她再也不想要。他默默看了她几眼,把车缓缓停下,她没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痛楚和无力。

    “谢谢!”推门下车,她礼貌地道别,忍住回头的冲动,笔直地往电台大门走去。

    直到看不见叶枫了,夏奕阳才不舍地收回视线。叶枫很瘦,脸上好像就只有一双眼睛还有些生气,笑起来时,嘴角若隐若现几丝浅浅的纹路。挨近了,他看到她脖颈间不易察觉的伤痕。他的心疼得如同此时正在抽搐的胃。叶枫说,遗忘一个在心里面住了许多年的人,需要时间。他希望那个时间不要太长。这时,他还是自信的。但后面发生的事,他的自信彻底动摇,直至碎裂。

    叶枫问他玫瑰花、深夜在柯安怡的床上、陪柯安怡去诊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原本是含蓄而又温婉的,很少咄咄逼人,能这样问他,他该感到开心,这是她在意他的表现。他却无颜回答,他为自己感到羞耻,他第一次恨起自己的温和和宽容。如果他对柯安怡冷得狠一点,话讲得绝一点,严守界限,不给她接近他的机会,这些事就不会发生。那样,苏晓岑就不会误会,他也能感受到叶枫的恐惧,接到她求救的电话……苏晓岑的敌意、吴锋的暗示、边城的强势,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但只要叶枫一句含笑的知心话语,就如同在苦涩的咖啡中加进去的一块方糖,他的生活立刻就甜蜜了,什么样的阻力,他都能扛得住。

    叶枫不告而别,人间蒸发十多天,唯一的一次电话,是用边城的手机打来的,他听到心碎的声音,意志一瞬间崩塌。她回燕京的消息,还是从娄洋那里听来的。没有狂喜,只有悲凉,胃也不合作了,疼出一身冷汗。他和同事打了招呼,本来下午准备开会讨论下一期的《名流之约》,他请编导挪后一天,开车回家。一路上,人像在游离,似乎想了很多,却又不知想了什么。

    叶枫走了二十六天,回头看看,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每天拿着根鞭子,催着自己工作,从而才不会乱想。他知道她爸妈会把她照顾得很好,没什么可担心的,但那种感觉还是如同生离死别般,心痛如割。

    她说她在西塘,搁了手机,他就去看地图,想着现在去机场,几个小时能看到她。就在拿起手机预订机票时,他自嘲地笑了笑,缓缓合上手机。

    出了电梯,他看到她公寓的门开着,里面刚打扫过,洁净无尘,不像她的作风,她是怎么方便就怎么随意,不太讲究。他公寓的门也开着,他听到有声音从阳台传来,走进门,看到打碎的花盆。

    心里面残存的一个支撑点也消失了,哀莫大于心死。那盆芦荟如同她,在孤单的六年里,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她回到这里,他不意外。叶枫就是叶枫,从来就不随意,但是她的心系在哪里?她是不是还在徘徊、观望、选择?他气自己,也气她,又自责、愧疚,不舍、怜惜,无助、茫然……所有的情绪累积在一起,他控制不住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冷漠而又无情,口不择言。

    录完节目回家,又是夜深。她和他公寓的门都开着,灯光在过道里交融,一地苍白。她的书、碟,衣服和鞋子都不见了,包括洗手间里的牙刷、护肤品、纸盒里的卫生棉。她的痕迹,抹得非常干净,他的屋子又恢复从前的空荡。

    “你回来啦。”她站在灯影下,“那我就不关门了。”

    他走出来,摸摸她的头发,笑得很苦涩:“你搬到吴主任那里,可能确实比现在好,秦编辑作息时间比较固定。叶枫,不管心里面有多气我,我打电话过去,第一次可以无视,第二次可以当没听见,第三次一定要接,好不好?”

    “我们都不是孩子,难道还玩老死不相往来?何况我们又没有仇。”她很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打趣。

    他突然一步跨进来,趁她还在愕然中时,伸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她,脸埋在她的脖颈处,眼睫擦过她受伤的地方。“对不起!”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眼眶一热,鼻腔和胸腔塞满酸痛的硬块,她仰起头,拼命地眨着眼,才让夺眶的泪水生生咽了下去。他对不起她什么呢?不爱一个人又不是错。

    这夜,他们各自在自己的屋中辗转难眠。

    夜风从阳台穿过,灌进客厅,带了些久违的凉意。八月底了,燕京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秋天,就要到了。

    一早晨就听到秦沛的声音,打着大大的呵欠,说自己起了个大早。叶枫指挥着他搬东西,笑他白天不懂夜的黑。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的谁,又没得到你什么好处,凭什么要吃这种苦?”屋子里没开空调,秦沛把一个行李箱搬到门口,就喘个不停。

    “以后,我买好吃的给你,乖!”

    “喂,小丫头,别没大没小。告诉你……呃,夏奕阳?”他瞪大眼,看着从对面公寓走过来的夏奕阳。

    “早!”夏奕阳点了点头,“你去按住电梯,我来搬。”

    “你们……你们真的是同居呀!哦,不对,不对,是同住在一个楼层,嘿嘿!”秦沛笑得很诡异,可惜没人会他的意。叶枫在扎箱子,夏奕阳眉毛深深地皱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身子一矮,搬了个大纸箱往电梯口走去。秦沛摸摸鼻子,忙抢上前按电梯。

    箱子都进了电梯,叶枫里里外外察看了三遍,然后锁门。电梯里塞满了东西,又站了三人,显得有些拥挤,她不得不紧贴着夏奕阳。头顶上沾了一根丝线,他替她捏去,把贴着前额的湿发别在她的耳后。

    秦沛开了辆保姆车,空间很大,所有行李都塞了进去。“路上开慢点,别把东西弄散了。”夏奕阳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旁,对秦沛说。

    “我办事,你放心。”秦沛拍着厚厚的胸膛,很是自信。

    他又转到叶枫的车窗边,抬抬手:“走吧!”叶枫仓促地笑了下,把车窗摇上,秦沛打开了冷气,她看着后视镜中站着的身影渐渐变小,转弯消失不见,感觉心疼得都没了知觉。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秦沛是极不愿装深沉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姑夫说你和他掰了,真的假的?”

    “真又怎样?假又怎样?”

    秦沛挤了下眼:“真的话,我就有机会了。唉,你不知道我爸爸想你做媳妇都快想疯了,说的那些大道理,压都能把我压死。好像我娶不到你,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其实他好多年没见过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长得有多丑。他呀,就是觉得你妈妈做他的亲家母,脸上会很有光。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暗恋你妈妈。”

    “你乱嚼什么?我妈妈只会喜欢我爸爸,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这话成功地扭转了叶枫的思绪,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

    秦沛乐得眉飞色舞:“我是说暗恋,明恋量他也不敢,不要你爸爸动手,我姑夫就会砍了他。不过,小枫叶,你和夏奕阳分手了,我俩就凑合凑合吧!我们呀,领个证,向全世界人民有个交待,然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要是愿意和我上床,我们就找个不错的地方过过二人世界,让你怀上孕。要是不愿和我上床,就去做试管婴儿。反正这是咱们的义务,生一个就行了。你的眼神干吗冷得像块冰,我这正热情似火呢!”

    “莫菲的手机号是多少?”叶枫冷冷地问。

    “找她干吗?你想上她的节目?找她不如找我,我可是导演。”

    “我让她来管管你,带你去医院瞧瞧,你病得都说胡话了。”

    “嘿嘿,她才管不到我!”

    “你又另结新欢了?”

    秦沛得意洋洋:“一个月以前的事了。”

    叶枫撇嘴:“你积点德,这样玩当心玩出人命来。”

    “哼,她们才不会像柯安怡那样做傻事,为男人要死不活的。我们都是合则来,不合则散,很干脆的。”

    “怎么个要死不活法?”秦沛懒洋洋的语气和挤眉弄眼的表情,她没把这句话当真。她看见秦沛的眼皮在往上抬的瞬间抖了抖,古怪地咂了下嘴,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仿佛在埋怨这该死的交通,还是这该死的嘴巴。

    “秦沛?”叶枫的心像地震过后的余波,悠悠地晃荡了几下。

    “我……我今天早晨在姑姑家,听姑夫和她提了一句,也许是我听错了,柯安怡在青台为夏奕阳割腕自杀,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叶枫蓦地想起在机场的洗手间,柯安怡手腕上戴着的宽大的男式腕表。

    “我想肯定不是真的,谁这么傻呀,夏奕阳都把你带去台里展示过了,她知道你们的关系。哦,你们现在分手了。分手?小枫叶,你们分手是不是和她这事有关系?难道夏奕阳真的被她打动了?”秦沛兴奋的语气,不亚于哥伦布陡见美洲大陆,“不过,要是有一个女人肯为我这样做,我说不定也会缴械投降。现在的女人嘴巴上挂着情呀爱的,但是能有几个人对你是真心?我一说分手,她们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可是不久,就看到她们被其他男人搂着,笑得花枝乱颤。这世界没了谁都一样过,但这个不一样,夏奕阳只是个播音员,柯安怡是京城名嫒,她不需要图财图势,她图的是一份真爱。佩服!羡慕!”

    秦沛说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叶枫的回应,斜眼看去,叶枫倚着车门,一脸呆滞。

    “唉,我好像说错话了。小枫叶,这事你不要往心里去,失去也是得到。像我们这些轻易就被其他女人拉拢过去的男人,没什么好稀罕的。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中国找不到,咱去国外找。”

    “还有三秒就是红灯了。”叶枫幽幽道。

    秦沛一抬头,十字路口,黄灯已开始闪烁了,他忙一踩油门,在红灯亮起的一瞬间之前飞速奔去。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