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之长为老不尊!-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八、应天寒中之夏 序、那一封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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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已近末。

    新的一年已经快要降临。

    而在它真正到来前,年终也意味著一年的“结算”。

    天璇宫内务房主管天璇宫所有的内务,年终的内务整理可以说是重中之重,夏雪身为内务房长老,这个重任自然会压到她的肩上。

    最近几天她都为了堆积如山的派务焦头烂额,沉重的派务几乎占去了她每天的所有时间。

    今天也不例外。

    她从繁重的帐簿整理中获得解放,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已经是夜深了。

    这一年洛阳的冬末格外地干燥,完成工作后夏雪只觉得皮肤缺少了些许水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遑论夏雪本来就是一个大美女呢?

    换成是雪麒麟,在经过一天的劳累后恐怕就会立刻倒头大睡,夏雪却不然。她回到院子的第一件事并非是补回落下已久的晚膳,而是忍着空腹的肌饿感,立刻准备热水沐浴更衣,保养皮肤。

    ──那一封信正是在她刚沐浴完送到的。

    刚穿好勾勒出极具起伏的煽情曲线的贴身衣服,那末端往内微卷的短发还没有用布抹干透,依然呈滴着水的状态,夏雪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只有微弱烛火摇晃的房间里,那清脆的敲门声显得特别响耳。

    那彷佛就是在深渊里传来的声音。

    谁?这个时候?

    从发梢掉落的水珠沿着优美的锁骨曲线滑进形状姣好的傲人双峰之间,夏雪不悦地皱起了眉毛,把挂在衣架子上的衣服拿下穿好,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之后,她便前去应门。

    就像炉火突然在面前烧起,灼人双目似的。

    房门吱呀地打开。空隙门缝里,首先印入夏雪眼底的,是那一头有如杂草的炉火红色长发。

    来者──那名少女身段高挑,苗条却不显柔弱。

    炉火红的眼睛里彷佛真有火焰在燃烧,散发着某种精悍的光辉。

    在那之上,微微上勾的眉梢衬得她面容多了几分凛然和干练。高挺鼻梁和稍厚的丰唇则加深了她的面容轮廓,又为她添上几分独特的野性美。

    而无论是那被束成长长单马尾,彷佛只要轻轻摇晃就会传出沙沙声响的乱发,抑或是长期工作于火炉前而失去雪白的小麦色肌肤,都很让人感觉生气勃勃,很符合她的铸剑房长老身份应该有的印像。

    “李师姐?”

    李婉婷突然来访,还没来得及处的头发依然湿润,黏在下颌上叫人很不舒服。

    夏雪轻轻把它们拨到耳后,本就暴露了大半那纤细的侧脖随之完整地显露出来,在眼前的少女映照下显得更为肌白胜雪。

    “你倒算是稀客呢……真不知道今天吹的什么风,竟然把你给吹来了?”

    稍微扬起下巴,仰望比自己要高的李婉婷,夏雪半疑惑半惊讶,以带着一丁点调侃的口吻如此说道。

    事实上,李婉婷属于足不出户的类型。

    她每天几乎只会出现在铸剑房和她自己的院子,生活可以用“两点一线”来形容,极少会参与宫务或是其他交流,尽管和她关系比较好的齐绮琪,她也很少拜访,遑论是夏雪了。

    知道她一向嘴毒,而且觉得她也没有说错什么,李婉婷并没有计较对方的不礼貌。

    “确实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说着,李婉婷露出苦笑,挠了挠那一头本就凌乱的长发,发丝磨擦间真的发出了有如枝叶撩乱的窸窣声,还传出了类似炭火的微焦气味。

    “所以,是有事找我?经费问题?”

    夏雪慵懒地靠在门框上,本就显紧的衣服随之变得更为紧致,那胸前的两团彷佛都要破衣而出了。

    “急吗?”

    “嗯……”

    李婉婷认真地想了想,最终摇起头来。

    “不算急吧。我想。”

    她都不知道已经很晚了吗?

    夏雪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李婉婷肯定又是过度沉醉了工作之中,连时间都搞不清楚了。

    不过,既然对方来了,她也不好把对方给赶回去。

    “真是服了你。”

    紧接着,丢下一句“进来吧”,夏雪便往房里走去。李婉婷“哦”了一声,踏进房间顺手关好了门,跟在她的后面。

    “坐。”

    夏雪招着李婉婷在厅子里桌子旁坐下,自己则在她的对面落座。她提起茶壶给这位深夜来访的师姐倒了杯茶,推到她的前面。

    “李师姐,最近你是不是……”夏雪迟疑了一下,“太废寝忘餐了?”

    口吻有点不自然。

    大概是因为不常对他人表露关心之故,她有点不习惯吧。

    近几个月来──准确来说应该是自墨家秘殿一事之后,李婉婷对工作的沉迷就更变本加厉了。

    她以前好歹也会准时吃饭、洗澡,但是现在却连生活作息都经常颠倒了,据说睡觉的时间也不充足,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就开始继续工作。

    看着她现在不修边幅的样子,夏雪真的不想去联想她究竟又有几天不洗澡。

    虽然眸子不算黯淡,但是整体的精神面貌看上来却并非很好。夏雪可不是瞎的,李婉婷眼眶外那一圈黑眼圈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你不也是一样吗?”

    李婉婷有时很狡猾,回答得相当叫人无以对。

    “我不会一套衣服穿几天,不洗澡,不吃饭,不睡觉。”

    说到这里,夏雪冷哼了一声,阴声怪气地说:

    “再忙,我也会自我调解。你已经像是疯了一样。”

    “这样吗……”

    李婉婷半垂双目,苦笑轻扬。

    烛火摇曳间,她的脸庞略为阴晴不定,夏雪无法很好地辨清她当下的表情。

    “有事藏在心里未必是好事。只有笨到家的人,才会独自去承受一些自己无法承受的事。”

    夏雪交叠起双腿,因而上滑的裙摆使到底下那丰满大腿露出更多晃人双目的白腻。

    “明明无法独自承受,却偏偏要把事情收着藏着,你知道那叫什么吗?”

    抱著胸的她半眯眼睛瞄向李婉婷,口吻平淡,却显得有点不近人情。对于她的问题,李婉婷沉默着没有回答,夏雪等了半晌便自自地给出了答案:

    “那叫不自量力。”

    这四个字,她是用混杂着嘲讽和不屑的语气说出来的。

    李婉婷依然默不作声,只是呆呆地盯着放在桌子上的灯台。

    ──她恐怕还不会说吧。

    如此思忖着的夏雪觉得自己真不是很好的倾谈对像,自嘲地轻叹一声。接著,她挽起袖子拿起灯台旁边的小棍子,去拨弄那浸在灯油里的灯芯。

    火光急速变幻,最终稍微明亮了一些。

    “大半夜的,你说找我有事,究竟是什么事呢?”

    夏雪的目光中透出些许疲惫。

    嗯,她实在是有点累了。

    或许,正是捕捉到那一丝倦色,李婉婷相当困窘地抓了抓脸颊。她的指甲里藏有炭污,随着动作,脸颊渐渐被留下几道黑色的痕迹。

    “我今天都在房间里研究,没有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一路上走来也在想一些问题……”

    “所以呢?你是有什么事呢?”

    眼见李婉婷毫无自觉,夏雪边问着边递出一条手帕。

    “这是……”

    接下手帕,李婉婷不解地望着夏雪,显然是不理解对方的用意。夏雪指了指自己的脸,没好气地给予提醒:

    “脸。”

    “哦哦,抱歉。”

    李婉婷拿起茶盏,把一些茶水倒在手帕上开始擦起脸来。托着腮,夏雪爱理不理地呆望着桌子,很无聊般挠起发丝来。

    “我收到了一封信。”

    大致上将脸擦干净,也稍微理了理指甲里的炭污,李婉婷终于进入正题。

    她把手帕直接收进自己的袖子里,说了一句“我洗好再还你”之后,却没有把伸进袖子里的手抽出来。她仍在翻找着某东西。

    “信?什么信?你也很难得会收到信呢,是铸剑上的事?还是……”

    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反感的东西般,夏雪倏地挑起了眉梢。

    “机关术的事?”

    墨家机关术为天璇宫带来过不少的麻烦,在帝都一事里夏雪也深受机关兵器的加害,被留下了不少创伤。

    于她而,与机关术有关的记忆都不值得高兴,尤其是铸剑房研究机关术的经费几乎使到天璇宫内库入不敷支,更是叫她讨厌。

    所以,她才会在说到“机关术”三字时稍露反感。

    经常笨拙得过分的李婉婷明显没有注意到这一闪即逝的感情,只是很纯粹地摇头回答说不是,没有为机关术辨解什么。

    “信不是给我的。”她说。

    “寄给你却不是给你的?”

    夏雪好笑地“哈”了一声。

    “难道还是给我的?”

    原本以为李婉婷多多少少都会对自己的态度抱怨一两句,却没想到她只是定定地望向自己。从中意会到什么的夏雪顿时摆出诧异的表情,深深地蹙起了漂亮的眉。

    “真是给我的?”

    这是怎么回事?夏雪一脸不解。

    几乎是同时地,李婉婷似乎在她的袖子里找到那封信。

    拿出了信,她将之放在桌子上推到夏雪的面前。信上面写著“夏雪亲启”四个字,而这也成为了最有力的回答。

    明明是寄到李婉婷处的信,收信的人却是夏雪。

    ──难道是内务房有人搞错了?

    一般而,寄到天璇宫的信都会在内务房集中处理,再由内务房的弟子分派出去。夏雪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内务房里,有弟子误把信投错了也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事实好像却非如此──

    “你看看是谁寄的。”

    李婉婷突然指出这一点。

    “嗯?”

    夏雪狐疑地抬起一边眉毛后,才缓缓把目光移向信封上的落款处。

    然后,那个名字就映入她的眼里。

    ──“夏雨”。

    是二姐的信?

    落款处那略显印象久远但依然熟识的字迹,直叫夏雪一度把眸子瞪得斗大,其中还荡过了极为复杂的感情涟漪。

    “事到如今……”

    恍惚间,有咚的沉响贯彻耳朵。

    夏雪彷佛听见了石头掉进湖里的声音,而荡漾的却是她的心。她呆愣住,视线固定在那落款处上,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很快就填满了她的房间。

    “她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我,一封给你。”

    过了一阵子,李婉婷倏地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所吐出的话语里含著些许难过。

    “给我的那封信,就只是平常的家常,但她千叮万嘱要把这封信亲手转交给你。”

    “呵。”

    夏雪发出一声既像冷笑又像在控诉什么的声音。

    “寄给自己妹妹的信竟然要让别人转交?她难道不知道我姓甚名谁,此刻在何方吗?”

    倒映著那封信的杏圆眸子里,流露著极度的不屑和愠怒。

    但是,那目光却不慑人,依稀有点黯淡,彷佛有哀伤深藏其中,而那渐渐勾起的嘴角也缺少了些许咄咄逼人的感觉,与其说那是个嘲弄的笑容,倒不说更像一个似是疑非的苦笑。

    夏雪很少会有这种表情,她绝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也是个擅藏心思的人。这意味著当她脸上浮现了这样子的表情,往往就是她已经难以压抑某种感情的时候。

    呵,还真是讽刺呢。

    仅是一个名字,就足以让自己狼狈至此,平时摆在脸上的不近人情和嘴巴的恶毒形同虚设,她再如何武装自己,有一些事情仍然可以轻易地动摇她。

    “理由,你应该很清楚。”

    究竟是没有注意到夏雪心情的复杂,抑或是觉得并非是在意的时候呢?李婉婷极为严肃和认真地端视著那一张甜美的脸庞。

    “……”

    彷佛默认,夏雪难得语塞。

    “如果信直接寄给你,你大概看都不会看吧,装作没有这么一回事吧。”

    不知怎的,幼稚的反抗心突然油然而生,夏雪稍显激动地抬目瞪视自己的师姐,冷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能左右我的决定?”

    “我不知道。”

    迎面夏雪灼人的目光,李婉婷缓缓地摇了头。

    “但是,自欺比欺人要简单得多。”她掷地有声。

    与此同时,她脸上有苦涩和自嘲混杂而成的色彩一闪而过,而夏雪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胸脯正因为莫名生起的怒火而激烈起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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