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狭长的通道,扑面而来的风柔美而湿润,有如春初饱含生机的风。
如萤火虫般飘浮着的光点填满视野,冲出通道的瞬间,雪麒麟不禁眯起眼睛去到适应光线明度的变化。
“啊──!”
忽然,她脚步一空。
冲势惊人的雪麒麟整个人往前倾去,一只脚踏进了具有浮力的某种液体之中,但她及时调整好重心,拉回那重重踏出的右脚。重新脚踏实地的一刻,她才惊觉自己站在了边缘的位置。
前方是一湖透着白色微光,渗着鲜红的奇异液体。
“这可真是……”
映着眼前透光的湖水,雪麒麟眼睛极力瞪大。眼前的湖水并非是普通的水,而是高密度灵气压缩液化而成,她认出了这一点。
雪麒麟震撼得几乎要不能自己了。
“喂喂,这不可是在跟老娘开玩笑吧?”
贝小路颤着脚步来到雪麒麟身边,抖着的声音非常脆弱,轻易就消失在这里温润的空气之中。
“这可是比龙脉还要扯呀!”
深吸一口气,贝小路这才惊叫出声,连声音都走调了。
雪麒麟抿住了嘴唇,屏住呼吸。
她不得不同意贝小路所说的话语。对于龙脉,恐怕再也没有人比一度掉入其中的雪麒麟更有发的余地了。
龙脉里面流着高密度的灵气,但是那些灵气还没完全被压缩到液态。而流淌在眼前的湖水──液态灵气──却能够在没有龙脉管道的压迫下呈现出液态。
这本身就相当不可思议。
那压力是从何而来的?雪麒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咎为某种术式的效果。
“麒、麒麟……你看看前面……”
似是又有惊人发现,齐绮琪难得颤着声音,支支吾吾地说话。
“嗯?”
雪麒麟先是扭头看向她,发现对方抬着抖动着的纤纤食指,指向了更远的地方。她于是沿着看去,惊见满目的鲜花。
闪烁着不同色彩的花浮在了湖面之上,摇曳生姿。
也因为这些花的存在,她们花了些许时间才注意到那些圈在湖面上的环状地面──一环接一环,有着某种规律。雪麒麟放慢呼吸,仔细地打量了目光可及之处,发现又有一些小环将这些以湖心为中心点的环们给连结起来。
“中间那是什么?”
天玑突然从雪麒麟的肩膀后面冒出来,趴在上面往前面极力探身,指向湖的中央处。
袖珍女孩的脸上尽是惊奇。
只顾着观察那些环形结构的雪麒麟,闻后始把视线投放过去。这个湖的空间有够大的,她尽可能眯起眼睛放远视线,却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但是这个距离对于北冥有鱼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一朵……花──白玉之花。”
北冥有鱼喃喃地说着,她的声音虽小,但仍然可以让所有人听见。
不过,只有雪麒麟能够捕捉到那平静的语气之中,其实隐含着一种压抑──那甚至可能是一种畏惧。
这位名震华朝多年的大宗师想必是察觉什么了。
应该不是感官上的确实感觉,而是更接近一种直觉也说不定。
雪麒麟无法确实北冥有鱼究竟感觉到什么,但是她却有另一番感觉。这些洋溢整个宣间的灵气里,夹杂着一种虽淡却十分刺鼻的……腥味。
‘那是鲜活的生命力。’
罕见地,苍发声了。
从她语气之中,能够明确地捕捉到深厚的厌恶。
嗯,弥漫在“湖水”之中的那一抹又一抹的红,是生机。
但这种生机不是万物尚在孕育时,催促万物萌生的初始温存,而是尚且温热,从生灵体里抽出,只会随时间而失去温度的“生机”。
──或许说,是帝都人民们的生命机更接近一些。
“不祥的东西。”雪麒麟眉头紧蹙,大声喊道,“玉耀,你种的是什么不伦不类的邪魅东西!”
她的声音在龙庭之中空洞地回响,惊不起一丝波澜。
那些以帝都人民之血为养份绽放着的鲜花依旧随着弥漫在空间之中的灵气阵风而摇曳,彷佛在嘲笑雪麒麟一样。
遭到无视,于是更是愤怒。
雪麒麟紧咬银牙,面上怒火中烧,表情越来越扭曲。
宛如响应着主人的怒火一样,苍蓝色的灵墨印耸动着、狂涌着从她背上剥离出来,往天空延伸而去,勾勒出巨大的几何图腾。
“不答是吧?”
雪麒麟气势节节上升,呼吸吞吐间气息里都夹杂着苍蓝色的灵气碎屑,甚至有电光在闪烁。
“不答,我就把你的花给烧光了!”
“说得好!”
贝小路附和一声,空着双掌摆出架势。她掌心之间劲气四溢,狂龙的虚影也凭空浮现,盘缠在她的身侧,发出无声的呼啸。
以两人的动作为号,其他人也无地架起自己手中的兵器。
林仙玉何曾见过如此场面,她至今还觉得活在了梦里,左顾右盼之间看着同伴们都拔剑,她也下意识拔出了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局势一触即发。
但不得不提的是,那些鲜花还是在自顾自摇曳,玉耀也没有现身。如此一来,在那些花前摆出如此大阵仗的雪麒麟等人,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十有八九是无法承受这种无声的嘲讽──
“混你的帐!死神棍,看老娘把你给揪出来。”
贝小路率先行动。
她如扑虎般往前扑出,气势有若雷霆,带起一圈冲击冲向湖中。她笔直地往湖中心冲去,踏在湖水之上时,展现出和狂暴气势不同的轻盈,踏水无痕,但这不妨碍她左拨右抓间,掌劲毁掉无数的花朵这一事实。
其他人的行动紧接在她之后。
雪麒麟抱着双手,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的花海。
她面前,有一星火红在虚空中点出。
然后,大量火焰从那一点中涌出并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瞬间叫附近的空气升温。阵阵往外吹去的热浪扭曲了大气和人们的视野,扑鼻而来都是空气被烧焦的味道。
“雪麒麟,小心点。”
每一箭激射之间,所荡起的风压都击碎大量鲜花。
在下方撑起满弓的北冥有鱼瞄了雪麒麟一眼,丢下了一句提醒。她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雪麒麟肯定明白她的意思。
眼前的湖本质上是极高浓度的灵气。
众所周知,在龙脉附近施展术式,有如在火药库之中玩火,只要一个不慎就会引起一连串的毁灭性反应。
因此北冥有鱼才会提醒雪麒麟,以防后者冲动坏事。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里的灵气和龙脉不一样,处于极度平稳的状态,雪麒麟甚至无法轻易将之纳入体内。
有一股力量在持续维持着这里面的灵气之稳定。
这一股力量绝非是源自玉耀,就算玉耀是术法的第一人,她还是没有超脱那凡境,不可能有力量压制着如此巨量的灵气。
雪麒麟想到了当初在宫里挡下自己一击的那个未知之人。
而且,那些花实在是太刺眼,太叫人厌恶了。
“天之焰!”
雪麒麟咆哮,喊出了术式的名字。
同一时间,只见火焰的漩涡急速旋转间倾泄而出暴烈的火焰狂流,如缺堤而出的洪水往下方席卷。
天降焰洪,所触一切尽受烈焰焚燃。
火焰极速蔓延出去,热浪激荡间带起无数燃着的花瓣和火屑,赤红之色很快就塞满了人们的视野。
然而,鲜花哪怕被火焰所焚,却仍在化为飞灰之前,轻轻摇曳。
──彷佛它们才是从劫难里竭尽全力活着一方似的。
而火焰依然会熄灭,生灵却能生生不息。
“……”
当火焰燃尽了湖面一角,再无事物可烧时,一度毁灭的地方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新的花朵。
“这……”
新长出来的花将四出灭花的人们给包围起来。
人们惊觉自己身陷于花海之中,挥动武器、挥动拳脚去到试图解除重围,结果她们每毁掉一朵花,又有一朵新的花长出。
“玉耀,你简直就是邪魔外道!”
雪麒麟大袖激荡,顿时流火倾泄。
大量飞焰火矢砸向再生的花海,转间之间再次掀起滔天的焰火。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每一朵鲜花被飞焰燃穿焚毁后,新长出来的另一朵鲜花就会取而代之,整个局势就此僵持于毁灭和再生之间,雪麒麟竟然拿这些兀自妖娆盛放的鲜花没有任何办法。
既然这些花焚灭不尽,春风吹又生,雪麒麟也不再纠缠下去。
只要把根拔掉,谈何再生?
女孩决定要斩除这片花海同共的根,感知领域一口气往外扩散开来,有如无数看不见的触手往四面八方触探,寻找着作为根源──术者的所在。
“……”
她的感知力触及了湖中央处。
先是捕捉到玉耀的气息,接着就是……一团浓厚的生机。那生机之强叫雪麒麟瞬间就目瞪口呆了,她从来没有感知到拥有如此强盛生机──并且还在逐渐增强──的存在。
那是什么?难不成……
雪麒麟心底一寒,有所察觉。
一定要阻止她才行!无论玉耀在盘算什么,长此下去帝都肯定是要陪葬的。
她于是坚定目光,背后的灵墨印再次重组另外一个图腾。
“雷霆之三!”
右手往前伸直,摊开,掌心之间迸发出苍蓝偏白的强烈雷光。那星点的雷光莫名显得狰狞,叫在场所有人心房猛地一颤。
是天雷。
那威严压得人们猛地吞了一口口水。
雪麒麟不打算计较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再猜想,她决定此时此刻就摧毁玉耀的企图。她要用天雷把湖中心,那仍难以看见的白玉之花给击碎。
天雷光点初时只如灯笼糔火的大小悬于雪麒麟的掌心。
但它渐渐强盛起来,旋转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两端延伸,转瞬之间就以长枪之姿示人。
这一枪饱含的威力,就算连皇宫的结界也未必能够承受下来。
雪麒麟就算不确定北冥有鱼所见的花朵有何种结果在保护,但她确信这天雷之枪至少能够触及。而且,有“苍”的加持,她不觉得这一枪会无法取得战场。
但,这一切都建基于她能够发动攻击的前提下──
“麒麟,小心!”
徒生的异变没能让雪麒麟将手中雷枪投掷出去。
一阵巨大的破水声响起,雪麒麟低头一看,看见液化的灵气爆发。
“呜……”
一道紧密的灵气水柱向她喷来,她交叉双手缩起身子抵挡纯粹的灵气冲击,未料水柱之中竟藏有玄机──杀机。
“呀!”
人们甚至没有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见到水柱在冲撞雪麒麟时突然爆炸,巨大的冲击带带灵液散落,雪麒麟则整个身后向后屈起,像是遭到一记闷棍打到肚腹一样。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声,娇小的身体便呈弧型被弹飞出去。
唯一站在原来的位置,所以没被新生鲜花所包围的北冥有鱼及时跃起,在空中接着了雪麒麟。
两人一同向后倒飞了好一段距离,北冥有鱼才终于成功缓解怀中女孩的冲势,可见雪麒麟所承受的打击力道有多大。
巨大的阴影映入人们的视线。
当意识的时候,她们纷纷往半空投以视线,看见至少有两人合抱粗的巨大根茎从湖面延伸而出,正屹立在刚才水柱的所在。
那一瞬间,她们才后知后觉地理解雪麒麟会被什么事物给击飞出去的。
那巨大的根茎没有满足于轻创雪麒麟的结果,往后屈曲间,再次猛然往雪麒麟和北冥有鱼所在轰落。
“你自己小心。”
北冥有鱼轻声叮咛雪麒麟小心,并松开了怀抱着她的手,瞬间撑弓一箭射出。
箭猛然撞在劈落的巨大树根上。
震耳的爆炸声响起,白色的光团在树根的中段成形,膨胀之间缓和了树根的落速,同时使它偏离了落下的路线。
见到两人平安无事,其他人不禁松了口气。
然后,她们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意味着她们其实打从心底为两位宗师感到胆颤心惊。
就算是宗师,在这里也有机会遇上危险,她们肯定是这样子想的。
然而,叫她们进一步压抑的是,袭击雪麒麟的根茎不只有一根。
──更多的根茎从灵气之湖中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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