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法确认老者的身份,但他们都知道无论是谁都应该加以驱逐才是。于是问题来了,如果他们该怎么驱逐对方呢?还有一件事,就是对方似乎认得他们是华朝的军人。如果这个消息泄露出来,那么可能会导致一连串的问题。
事情可大可小。
他们得慎重处理才是,而他们下不了这个决定,所以在等待后方的消息。嗯,后方的消息迟迟未到。
老者又灌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
“……十多年没回过华朝了,看来已经物是人非了啊。”他自顾自地感叹着,“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
斥候们又是彼此对望一眼,最终小队长临危受命,挺上前去想要请问清这位老者的身份。不过,抢先开了口:
“你们一群僻邪重骑待在这里,看来是有什么不、不轨企图──嗝!”
老者直接指出斥候们的身份。
“这!”
斥候们更加紧张了,甚至有些骚动。他们已经换上了北国的装束,经过了伪装,就算老者因为横刀的缘故而认出他们是华朝的人,也不可能仅凭这一点就知道他们的所属吧。
可能是看见了几人惊愕的表情,老者哈哈大笑起来。
“军用的简式横刀刀法,和老朽的祖辈们有些渊缘,而且……僻邪重骑的刀法却是老朽改良而来的。老朽那师兄虽然剑法一绝,武艺高强,但对于横刀的使法却是有些一窍不通……当时宁王还不是宁王的时候,他跟在老朽身边学过一阵子,僻邪重骑的刀法也正是如此改变过来的,你们的起手式比起普通的军用简式刀法,具有更合适、更具威力的持刀角度,这可是老朽研究很久,才发现的最利于劈破的角度啊!”
彷佛是说起什么自豪的事情一样,老者脸颊上的酡红更显深刻。他如此说着的期间,更是手舞足蹈的,可以看出他真的兴奋。
但这种感情都没有维持多久,就像是被浇了一般冷水,烈火熄灭一样。那表情由明转黯,所花的时间仅仅是一个眨眼。
这下子,倒是为难了那些斥候了。
不仅是被认出是华朝的军人,还被认出是僻邪重骑的成员──这已经不是驱不驱逐的问题了。固然,如果对方不是长着一副华朝的面孔,他们或许更好处理一些,这也是他们迟疑不决至今的原因,但现在他们必须要留下眼前的老者了。
斥候们互相打了个眼色,尽可能以不引起太大动静的脚步将老者给包围住。
“嗯?”老者醉眼朦胧,疑惑地盯着几人看,“怎么?是不可以说穿的事情吗?也是,老朽瞧你们鬼鬼祟祟盯着老者瞧那么久……看来你们是斥候之类吧?怎么了,前方的营地想必就是你们的大部队了吧!”
嘿,他哂笑一声,“你们也真的够大胆啊!要是老朽没有记错,这里应该是北国的国境才是……看来你们在执行什么秘密小任务,恰好被老朽给撞上了啊!”
“……”
斥候们保持沉默,因为基本上对方都猜对了。
同时,他们开始有些不安,心想己方有如此明显吗?他们握紧手中的横刀,掌心渗出了冷汗。如果真打起上来,他们都明白自己很可能会交待在这里了。
“看来不打这是老朽不太识趣了啊……”
老者又是一口满含酒气的气息吐出,他的眼神陡然清醒了不少。
“说实话,老者没有和你们为敌的意思……按照辈份,你们其实也算是我的徒子徒孙,所以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好吗?你们只要指明──喂喂喂!”
其中一名斥候率先沉不住气,挥刀朝老者破去。老者只惊呼几声,慌忙之间便往旁边跳开。那一刀就此落空。
斥候们深明白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所以会在焦急里失去理智也非是难以理解的事,而且当有了第一个人行动后,其他人的刀也纷纷动了。
他们默契地组成阵形,将老者围在几人之间,刀锋如林般密集朝老者斩去。这个阵形是宁王所创的小规模作战阵式,可以说是屡试不爽的阵形,每次都必有斩获。
可是,他们所围困之人很可能是一位宗师。
纵然动作像个醉汉一样狼狈不堪,但是他确确实避开了所有斩来的刀锋,毫发无损。他甚至有余地,苦口婆心地说教起来:
“你们的刀法学得不错,不过角度可以再刁钻一些……而且,力道也不太够。”
才说完,老者就用两指夹住一把横砍而来的横刀。
那名被夹住了刀的斥候尝试抽刀。刀纹风不动,他完全抽不动那刀。
“刀的劲道不够,也不够快,这下子遭致了吧?”老者呵呵一笑,游刃有余地躲过背后刺来的一刀,然后他夹住那刀往上一提,斜起来的横刀挡住了另一把斩来的横刀。
铿──!火花迸溅。
斩来的横刀被弹开,持刀的那名斥候整个人被反冲之力震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差点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不是只靠蛮力,在不确认你的力量比他人大的时候,招式一旦被挡下,很可能就会遭遇这种情况。所以,每一招都只使七成力,剩下的三成留于后备!”
老者就这样夹住那横刀,拉扯之间竟然把五名斥候的刀都给弹快了。一名斥候见势不对,竟然立即收刀,连滚带爬地跑下山丘上马往帐营那边奔去,自是想要求援。
一般而,应该是使用星烟的。
本来六人的队伍,一人前去汇报情况至今未回,现在又有一人前去求援,剩下四名斥候更不可能是老者的对手了。
不过,老者似乎真的没有加害几人的意思。
他该不会是当师长当上瘾了吧?边应付着四名斥候的攻击,应还有闲心指出他们的不妥之处。其中一名斥候依着他的方法尝试了一下,确实感到自己的招式更具威力。
当然,这依然不足以伤害老者。
双方的差距太大了,那名老者甚至没有动挂在马上那几把剑。
老者的那匹马其实已经来到了山丘上,就停在不远处的地方。其中一名斥候不意地注意到马的存在,定睛一看,发现那岂是一匹马!
那是一只驴!
驴似乎还很不高兴的样子,在旁边喷着炽热的吐息,不断踢着脚,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于斥候们攻击自家主人感到愤怒,那名斥候觉着它随时都会冲过来,对准自己的屁股就是扬蹄一脚。
“阿元,老朽知道了知道了,你就不能等等嘛?老朽这不是找不着地方讨要吃食吗?老朽都没有吃的,那剩下的肉干,你却急着要吃,也不为老朽想想的吗?”
看来斥候是误会是那驴的意思了。
斥候们虽然对此感到无语,但他们真的搞不定眼前的老者,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己方一旦停手退开,不再强求击退老者,老者还瞪大眼睛询问他们怎么不打了,显得相当意犹未尽。
实在难以判断他是想打架,还是想教这名斥候如何用刀。
“嗯?”
突然,老者抬头看天,似是有所发现。
“哎,打了小,要惹出大的来了吗?”
老者拿起他的酒袋,又灌了一口酒。然后,他猛地瞪大,额上竟然渗出了冷汗。
“不妙啊,这可是宗师啊!”
他用责怪的眼神依次扫过几名斥候,“你们身后有宗师怎么不说……哎!老朽这不是惹出大麻烦了吗?溜了!”
才说完,不等斥候们有任何反应,老者就对自己的驴子招了招手。那只驴大概也意识到不妙,一脸震惊,竟然没有理会主人的生死调头就跑了。
“哎,阿元你这只混驴!”
老者气闷地大吼一声。
紧接下来,他倏地跃起身体,精准地落在驴身上,一人一驴就这样往远处跑去。几名斥候对望了一眼,一时之间竟然没能理解这滑稽的情况。他们足足花了数秒,才定下神来,跑向自己的马匹,准备追上那名老者。
老者知道得太多了,不能让他就此逃去。
他们也明白自己不是老者的对手,只能尽力将他拖住。说起来也嘲讽,情势真是瞬息万变,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处理,结果现在又想着要留住对方。
“──是雪尊座!”
还没有上马,一名斥候突然指着天上大喊。
几名斥候通通抬起了脑袋,那一道划破黑夜的苍电便瞬间映入眼里。那苍蓝色的光辉真的很快,仅是一个眨眼便已经划过了他们的视野,只剩下一道残影流光在空中缓缓消散。
就算老者骑在驴上如何极力奔跑,也快不过从天而降的那一道雷影。
一人一驴才跑出数十丈,那一道雷光就轰然落在他们的面前,轰起大片大片雪花。
似尘的白雪瞬间奔散开来,如花般绽放。
***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难道是你家咩?”
机关袍披身,雪麒麟落地后,随即举起手中雷光缠绕的枪,直指眼前骑在驴上的老者。
同时,她心里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阵诡异的不协调感。
明明远远感知到等同于宗师的气息,但现在却觉得对方的气势已经转弱,远不到宗师的程度──最多就是大天境的程度。
而且──
这是怎么一回事?雪麒麟皱眉,觉得自己体内循环的气息有些许躁动起来。不,不该说是躁动,那更像是一种看见故人的兴奋。
她的心法在和对方的心法互相呼应。
这一件事相当奇怪。
大概就只有两人的心法相当接近,或是在某些地方吻合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哎,老朽还道是北冥有鱼来了……你是新晋的宗师?”
老者边问着,却没有下驴,反而边左张西望,似是仍在寻找逃离的方向。雪麒麟暂且把疑惑藏到心底里去,着重于当前的诡异情况。
‘雪麒麟,这人有些古怪。’
脑海里传来苍的提醒声音。
雪麒麟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也不敢轻易大意,因为要是轻敌的话,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如果对方突然爆发出宗师的力量,雪麒麟一个不慎还是会吃亏的。
“这位尊座的心法……”老者似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眯起了眼睛,“怎么跟那个人有些像?”他莫名地呢喃起来,“那家伙不会背着小师妹,出去搞三搞四,生出了什么私生女来了吧?不,他哪里来这种福份,明明已经有琪儿那么可爱的孙女,怎么可能就生出如此水灵的女儿?不,这可能是小师妹的福份啊!哎,烦人!”
老者自顾自地说着,突然烦躁地搔起那一头有如银霜的发。
“……”
这家伙长篇大论在说些什么混帐话?雪麒麟眼角直跳,觉得自己被无视了。但她没有被这种感情冲昏头脑,没有漏过老者话中提到过“琪儿”两个字。
这两个字叫雪麒麟联想到齐绮琪。
她认识小七?雪麒麟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定性眼前的老者。
不过,有所谓吗?
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要把老者无力化带回去,自然会有人去定断该如何处理他了,这压根不用雪麒麟操心,她只需要活捉老者就可以了。
“你一个人再那里唠叨什么?”雪麒麟的眼睛渐渐变成金黄之色,“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对不起了!我们家的头子有命令,要请你去做客,请你喝马奶酒!”
“使不得使不得!”老者连连拒绝,摆着一对大手,“老朽只是偶然路过,你们头子不必如此客气!老朽马上就速速离去,肯定会对你们的存在守口如瓶!”
这时,斥候们也快要赶至。
“雪尊座,不能放他离去,他已经认出我们的身份了!”
其中一名斥候用饱含灵气的声音大喊。
雪麒麟闻,眼睛进一步眯起来。如此一来,就更不能放对方离开。
“老朽真的没有要和诸位作对的意思……老朽真的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老者再次重申,但雪麒麟却没有漏看对方已经把手伸向她的剑了。他想必也知道雪麒麟已经立下决心,不让他轻易离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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