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我在水里捡了个姑娘,决定带回去解闷玩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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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仰头长吸一口气,闭气下水,手抓住她牛仔裤的边缘往下拽。

    裤子是紧身的,被水浸得黏在身上,这一拽险些把她整个人拽下去。卫来憋住气,潜至更深处,一只手搂住她的腿,另一只手借力把她裤子往下脱。

    贝雷帽特训有水下快速脱衣项目,原因是:当你作为一个国家的战士,从海路潜袭别国,发现计划泄露被包围的时候,要在水下快速脱掉代表身份的军装——这样就有被错认为平民的可能,从而多挣得一线生机。

    还以为这技能永远都用不上了……

    一次成功,他攥着裤子浮出水面,把岑今胳膊绕在自己颈上,低头摸索着,用裤子把她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幸亏她知道要在海盗面前保守一点,这次穿了长裤——要是短的,还真不知道拿什么来绑。

    绑完了,卫来如释重负,终于有力气腾出手来攀住汽油桶——他要尽快恢复和保存体力,才可能支撑得更久,直到救援到来。

    他低头看岑今,她起初还下意识想保持点距离,但很快意识溃散,把脸埋在他胸口。

    真是感谢沙特人选了她来谈判,换了是个脑满肠肥的男人,他也得这么救这么绑——非但毫无乐趣,下半辈子都有阴影了。

    岑今喃喃:“怎么就有救了?”

    卫来回答:“你没捕过鱼吧?

    “记不记得桑托斯说过,布库村里只他有船,另外几个人有网。他们头天把网张在公海里,第二天去拉鱼。这两个汽油桶是浮球,下头连了张带铅坠的拖网,捕鱼用的。

    “桑托斯昨天给我们当翻译,一整天都没出海,今天该来拉鱼了……我们在这儿等着就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卫来的体力恢复了些,但意识开始陷入无边的混沌——除了日头的偏向,周围的场景一成不变,海浪周而复始地起伏。远处海鸥掠过,像天际划出的道道黑线。

    夕阳把海面都染成赤红色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冒出一个驯鹿的头,长睫眨巴眨巴,一定涂了睫毛膏。

    出现幻觉了。

    卫来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心里骂:操。

    他低头看岑今:“你得跟我讲话,岑今?”

    她人都已经在没意识的边缘了,卫来伸手在她腰侧包住,用力攥了一下。她惊得浑身哆嗦,身子下意识缩起,眼睛忽然睁大,问他:“到了吗?”

    卫来笑:“到哪儿?这是做着梦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到一半都已经压坠下海平面的太阳,低声说了句:“天要黑了啊。”

    海面上起了风,海水有些发凉,岑今拉下头上罩的黑T,大口呼气,然后重新伏到他胸口。

    卫来低下头吹她的头发,打湿的发缕有时被吹开,露出颈部白皙的肌肤,濡湿、透粉,他想上手摩挲两下。

    “你得跟我说话,我要是晕了,我们都会漂走,然后沉底。”

    她有气无力地点头,想了会儿,问他:“你怎么看出来他们不是真的海盗?”

    卫来说:“上次看黑船,不是看得很准吗?怎么,你也有看不出的时候?”

    岑今没力气嘲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闭了下眼睛,睫毛划过他胸口,酥痒得很。

    他说:“五点。”

    有那么多?

    “第一,他们给我打过电话,还要跟你通话——你拒绝了,说只跟虎鲨谈。我原话回复过去,他们没异议,也就是说,起初态度还行。

    “但是从通话到见面,再到引着我们上了一条装好炸弹的船,他们对我们的控制在变强,态度也在变差,这让人怀疑他们的最终目的。

    “第二,你虽然提过海盗是穷人,经常赤脚,但海盗未必都赤脚。毕竟抢了那么多船,拿钱买鞋不稀奇——怪就怪在他们明明不习惯赤脚,非要装作赤脚。

    “那个AK被小石子硌到了之后叫痛,脚板一抬起来,我就看到了,脚底连硬茧都没有。

    “第三,你说头晕的时候,那个AK也不舒服——在岸上那么神气活现,动不动就端枪,一到海上就蔫了,我怀疑他也晕船——海盗可以晕车,不应该晕船吧。

    “第四,跟你调情的时候,我说了句俚语,说‘我为你疯狂’,我用的nuts about you,他们听懂了,两个人都听懂了。”

    在索马里,英语不是官方语言,有些海盗团伙里,会英语的人都很难找——在他的理解里,即便“会”,也只是比较简单的正常对话。

    俚语的掌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麋鹿学中文,脑袋差点儿削尖了,还常常穿凿附会,追着他振振有词地说:“姐夫不应该爱小姨吗,一家人不该相亲相爱吗?”

    他就停在这里。

    岑今果然问了:“第五呢?”

    “个人敏锐的洞察力,王牌的基本素质。”

    岑今抬起头,没好气地盯着他看。

    卫来眉毛一挑:“看什么?”

    岑今想咬他一口,就是没力气。

    她讲黑船讲了四点,他就非要多掰出那么一点……

    她盯了他半天,忽然失笑。

    这个人,没事人一样,总笑,被沙暴埋了也笑,在水里被泡得快虚脱了也笑,还总扯一堆有的没的。真没见过他发脾气,土耳其机场那次,他翻脸了几秒钟,又笑回来了。早上他砸了包,也是故意的。

    水流有了轻微的变化,隐隐的,远处传来突突的马达声。

    卫来说:“这声音挺动听的。”

    桑托斯他们本该早就出海。一般来说,当地渔民拉网都在午后,并不避开大太阳——网拉上来之后,趁着回程的时间,他们可以在船上剖鱼,利用海上强烈的日照把鱼晒得半干,这样回去之后,只需要再晾几天,鱼干就成了。

    今天出海晚了,是因为早上村子里来了海盗,还把两个外国游客给带走了。

    这是村里的大事,村民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连羊都凑过来听。话题从如何上报政府到还要不要出海拉鱼,最后集中在后者。

    毕竟外国人只是外国人,但鱼关系到会不会饿肚子。

    一方认为海盗居然在渔村出没,现在海上一定不安全;另一方则觉得海盗刚刚出没过的地方反而会太平无事,再说了,不把鱼拉回来,吃什么?

    船声渐近,到底哪一方胜出,一目了然。

    卫来长吁一口气,拽松两人腰间缠着的裤子:“来,自己把裤子穿上,来人了。”

    岑今冷笑:“现在让我穿了?谁脱的?”

    卫来说:“我真没力气潜下去给你穿了,要么你就被人看。”

    这种紧身牛仔裤过了水,又被拧成绳,想在水下穿上,费的工夫不是一星半点。

    男人也会累,此时此刻,再美的腿都吸引不了他。

    岑今很看得开:“那被人看好了,我又不是没穿着比基尼在沙滩上走过——那时候边上的男人可是成百上千。再说了,我在这里是外国人,不怕听他们闲言碎语,反正听不懂。”

    这脸皮什么做的?你养父母白拿中华文化熏陶你了?

    船在近侧停住,船上传来桑托斯他们嘈杂的惊呼骇叫。

    卫来咬牙,末了心一横,一个猛子扎下水去。

    进水的刹那,他的身子蜷缩掉转,就势脱下自己的短裤,顺流潜深,摸到她脚踝之后把短裤给她套上,一路上浮着顺势提穿,边缘拧紧了倒掖进她腰内,防掉。然后哗啦一声出水,眼眉之上带下无数水线。船上几个人蜂拥着伸手下拉,卫来抱住岑今,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老子为你脱得就剩一条内裤,你最好记得这恩情。”

    他用力把她抱高,船上的人把她接了上去。

    又有人来拉他,卫来摆摆手,攀住船舷缓了一会儿,然后双臂用力,一个提跃上了船。

    出水的一瞬间,他希望船上的渔民永远忘记这一幕:一个王牌保镖,只穿一条内裤,内裤后头还别着把枪……

    布库村的人和羊,是他这辈子再也不愿意见到的人和羊。

    他筋疲力尽地在船舱里坐下,顿了顿,伸手到背后去拔枪。

    桑托斯正急急地跟他说话:“海盗把你们扔下船的吗?我们村派了人去另一个大村子报警了,就是不知道今天警察上不上班……”

    忽然看到锃亮枪身,桑托斯打了个寒噤,向后瑟缩了一下。

    船上其他几个渔民也不约而同地僵住。

    卫来没察觉。眼睛被海水渍得难受,他一直闭了又睁,然后拆枪,控干里头进的水——枪进水了之后,如果贸然再开容易炸膛,所以得清理一下。

    他握着卸下的弹膛甩水,无意间抬眼,那几个人又是往后齐退。其中一个大概是想捡边上的鱼叉自卫,看到卫来看他,吓得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

    卫来哈哈大笑:“没事……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先拉鱼,但要帮我个忙……”

    他把弹膛啪一声拍进,试了下拴,然后冷笑着看向远处的海面:“带我在这一带绕两圈……万一有人落水,我们还能救个人呢,是吧。”

    渔船在偌大的海面上兜了两圈之后,天开始暗下来。桑托斯小心地点起渔灯,拉网上来的活鱼在舱肚子里蹦跶、翻白眼,鱼鳃一翕一动——没有渔民敢上去处理,都抱腿坐着,脸色不定地互相对看。

    在海上找两个人,跟捞针也没太大区别。

    卫来说:“行了,回去吧。”

    桑托斯赶紧掉转船头,马达响起,船尾开始翻浪,船头一盏微弱的橘红。

    开出一段之后回看,泛水光的夜色像紧追不放的嘴,迅速吞掉船尾拖出的白色浪痕。

    岑今向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那两个人……会死吗?”

    卫来说:“我觉得不会。”

    做好周密计划要杀人的人,连船只爆炸这种后招都能想到,不可能不做万全的脱身和接应方案——不管是用什么方式,那两个人平安脱险的概率,可比他们要大多了。

    岑今不再说话。

    感觉上,度过了一段长长的沉闷水程,最后靠岸的时候,卫来甚至不觉得那是村子——布库村没有点灯的习惯,从海上看,只黑魆魆的一片,并不觉得和荒郊有什么区别。

    卫来带岑今回到棚屋。

    面包车在门口停着,除了暴晒一天,车里像个暖房外,其他都还完好。岑今想进屋,卫来拉住她,示意了一下车子:“不在这儿住了,上车。”

    车出布库,他让岑今把行李包递给他,自己翻拣了衣服,边开车边穿上,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瞥到岑今:“你不换衣服?”

    “大部分都丢了。”

    她带的行李本来就少,更何况重要的行李,包括卫星电话,都毁在那条船上了。卫来暗地里咒骂了声,从包里拣了一件自己的衬衫扔给她:“凑合着先穿吧。”

    后座传来窸窣的声音,卫来把后视镜拗翻了不去看:“我知道大致的方向,今晚应该能到桑托斯说的那个大村子——那里有电话,我得尽快跟麋鹿他们连上线,不然的话,所有事都断在这儿了。”

    岑今嗯了一声:“好了。”

    他把后视镜拗回的瞬间,看到她正低头系扣子,衬衫下摆斜在膝上——他的衬衫,她能当裙子穿了。

    卫来踩下油门,让她帮忙看车外——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大”村子有多大,万一也只有几十户,错过的可能性很高。

    幸好没有——村里有电话,也就同时拉了电,开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岑今看到不远处的灯光,及时提醒了他。

    卫来掉转车头,车子缓缓进村。

    这里比布库村多了些文明社会的气息:虽然也有歪斜的棚屋、遛弯的羊,但偶尔可以看到砖泥砌成的屋子。最亮的一处在开阔的泥地上,是旧的集装箱改成的房子,屋檐下缀了个灯泡,集装箱上开了几扇门,门上钉着白底黑字的牌子,是村公所的办事处。

    中间的一扇门大开,里头闹闹哄哄,居然有人在排长队。卫来停下车,大踏步进去,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岑今也过来了,站在门外等。

    队伍是从屋角一张桌子那儿开始排的,有个穿白衬衫的黑人正跟排在最前面的人说着什么,看到他时,也愣住了。

    卫来沉声问:“电话在哪儿?”

    “隔……隔壁。”

    卫来也不理他,转身去往隔壁,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叱喝着追过来:“嗨!嗨,我是警察!”

    卫来撞开隔壁的房门,拉下灯绳,回身把岑今往那个警察的方向轻推了一下:“跟他说,我们是国际游客,被海盗打劫了——随你怎么发挥,不要打扰我打电话就行。”

    他带上房门,也把吵嚷声关在了门口。

    没人再进来,这种局面,他知道岑今控制得住。

    卫来长舒了一口气,走到桌子前头拿起话筒。拨号,长久的等待,甚至还经历了一次人工转线,那一头终于有人接电话了。

    “喂?”

    麋鹿的声音,久违的赫尔辛基气息扑面而来,似乎还带一丝这个季节没有融尽的冰凉。

    卫来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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