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长民不知刘裕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能顺着刘裕的口气捧上几句,“想当年,刘公以一当千,何等英雄无敌,我们只是追随刘公左右,因缘际会。”
刘裕给诸葛长民倒了一杯酒,叹了口气说:“岁月老去了,身后的往事突然清晰,让我想起我们旧日的兄弟情义。举义当天,长民兄到历阳后却因误了日子而被刁逵收捕,并以槛车押送到建康。行至当利时,押送兄弟的人反水,你带他们杀了个回马枪,回攻历阳,逼得刁逵弃城而走,最终刁逵被捕,被诸葛兄弟诛杀,痛快。”刘裕一杯而尽,“人生机遇,一刻钟前是囚徒,一刻钟后是统帅,一刻钟前是押送你的官差,一刻钟后成了你手下的士兵,你我都是这世间的传奇。”
居然提起他的生平得意事,诸葛长民有些受恐若惊,“跟随刘公九死一生,可惜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死于桓玄之手,檀凭之力战而死,只能一声叹息了。”夸一夸牺牲者总不会出错,诸葛长民试探着刘裕的想法。
刘裕复叹,“京口到建康,短短的一段路,浓浓的兄弟情。人行江湖,无兄弟之情,无兄弟姐妹之义,怎可?”
“刘公是天命所归,我们只是因缘机会,记得刘公被皇甫敷率数千人包围了好几重,倚在大树上挺身独战,皇甫敷挺起戈戟就要刺杀刘公时,天下飞来一箭射中了皇甫敷的额头,连皇甫敷都说你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并把子孙托付给你。刘公得天之佑,更得敌人尊重,不是天命是什么?”诸葛长民说起了京口举义时的一件奇事。“皇甫敷子孙在刘公照拂下学问有成,舍刘公外还有何人有这份胸襟?”
这是刘裕一生中最奇怪的事情,不偏不倚,飞天一箭,刘裕自个也认为幂幂中有天意保护。扶养仇人子孙,也为刘裕搏得为人宽厚的美名,让故事传遍天下。
“那时,在千军万马于前,我们兄弟平肩而立。发誓万里江山,大家共分享。讨逆杀敌,即使应对天下人的刀锋剑雨也决不言弃。可惜逆贼没灭,无忌死于贼手,死前犹执苏武节。”
刘裕又主动出言。“壮哉无忌,不能与我俩共享江山。”说到激动处,眼中有泪。
诸葛长民也有些感动,忘乎所以地发言,“我们兄弟都是上应星宿吧,孟昶夫人也是个奇女子,为京口举义倾尽家财,还出言为举义愿卖儿换钱,实在令人敬佩。”
“”是啊,是星宿就有归位的日子,刘毅兄弟前几日归位了,死在牛牧寺中,几年前他杀了牛牧寺方丈,死前寺僧拒绝他避难,冥冥中自有天意,循环报应不爽。北斗七星,有斗魁有斗柄,各安其位,可是斗柄总想做斗魁。”
刘裕的语言中无限悲伤。诸葛长民吃了一惊,刘裕在暗示他才是老大,不与他争老大之位才能安心立命,还好我没发动政变,想起历史上王剪,萧何避祸的故事,忙低下头说,“小弟总是误事,又喜欢美人,又喜欢钱财珠宝,不喜欢良田美舍的,不象刘公一样胸怀大志。”
刘裕哈哈大笑,“你喜欢的我也喜欢,美女财富,天下人谁不是这样?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嘛。”
诸葛长民眼眶又湿了,看样子刘裕对我推心置腹,并无恶意啊。生命中能遇到几个这样的知己,亦有多少人与你相坦以对,人生中能有几个这样的兄弟与你天涯相随,有此兄弟夫复何求?感动的连忙表态,“士为知己者死,小弟这一辈子跟着大哥,万死不辞。”
刘裕手握着诸葛长民的手说,“什么万死千死的,不吉利,即使要立威,一死也就够了。”
“十二个兄弟十二个月,兄弟月份都对应着天上的星,大哥是天上紫微星,兄弟是边上一小星。”诸葛长民醉眼朦胧。
“帝星才能称是紫微星啊,长民兄弟真是我的知己。”刘裕摇着诸葛长民的手,似有些感动。
刘裕有代晋之心,这么种话都对我说了,是真的把我当贴心的兄弟了。诸葛长民虽醉但脑袋还保持着几份清醒,不知该怎么回答,挣扎着举起酒杯说:“不论会经历多少岁月,不论将走过多远路途,这一辈子听大哥的。”人站不稳,只听铛的一声,酒杯掉到地下。
诸葛长民刚要去拾,突然眼前一黑,摔到了地上。接着,就感觉到雨点般的拳头落到了他的身上、头上,他本来体格健壮,善于格斗,但发现周围的几个都是彪形大汉,摁住他的双手,加上酒醉无力,根本无法动弹。轮拳头的是丁旿,刘裕身边的第一卫士,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烈酒麻醉了他的神经,他居然没感到痛,只是思维越来越不清楚了,他隐约看到了刘裕还微笑着端着酒杯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了句:“星宿下凡,也该归位了,该办的事儿还得办。”然后起身离去的背影,终于什么都不知道了。
诸葛长民死后,刘裕立刻派人杀长民的兄弟。大弟诸葛黎民“素骁勇,格斗而死”;小弟大司马参军诸葛幼民逃到深山,被人告发抓回斩杀。诸葛氏被诛灭。诸葛长民的豫州刺史的职务也由刘裕兼任。
诏书上说,诸葛长民因贪,色,恶而被杀,半句不提谋逆的事。
诸葛长民被杀后,一片叫好之声,没有人非议。因为诸葛长民“巨贪”、“巨色”、“巨恶”,是只臭名远扬的“大老虎”。
当时,杀诸葛长民的主角也成了英雄,他叫丁旿。后来流行一个俗语:“勿跋扈,付丁旿”。意思是,做官的老实点,不要飞扬跋扈,否则丁旿会来收拾你。
诸葛长民被诛后,刘裕果然说话算数,把荆州剌史的位置实授给了司马休之,考虑到荆州过大过强,长期以来,荆州的掌控者常常成为左右朝政的权臣,俨然就是个第二中央,所以,削弱荆州的实力势在必行,刘裕釆取的措施是调整晋朝的行政机构,把荆州南半部的十个郡划了出来,以长沙郡为治所,建立一个新州一湘州。
虽然割出湘州,可割出部分为落后地区,荆州的面积减少了,可荆州的经济集中在江陵为中心的地带,行政分割对荆州总体的经济力量与军事力量影响不大,司马休之准备正式上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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