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一级考试竞争激烈些,士族子弟大部分提出保爵回家,但部分寒族弟子是靠个人才干一点一点爬上去的,县令是在现有体系下他们能做到的最大的官了,得到这样的机会自当一展身手。愿赌服输,考不上的也不提什么保留爵位,笑嘻嘻地商议着带着下人部曲去垦荒。文官拿考试的方法风平浪静地拿下来了,武官该怎么办呢,都是一群大老粗,考弓马骑射?这只能表明单兵作战能力好,考兵法?字都不识几个,无从考起,也罢先请他们到衙门会一会,探一探他们的口风再说。
因为早朝议事,刘穆之得正午才能赶回来,吩咐门房代为接待,事关个人身家前途,一帮可能被撤并的武官们早早就已经聚集在大堂里,这邦爷们可不是好善于的主,一个个杀气腾腾的,门房非但不敢要门敬,还倒着陪笑敬茶完毕,只见二三十个武官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大帽子掼在茶几上,袖子捋得老高托着下巴歪着听人说笑。
相互都有冤气,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王俊单足踩在椅子上,指手画脚地说得唾沫四溅:
“我从长安带着一百多部曲到南方,千里条条啊,一路风餐露宿的,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后秦兵围追堵截,妈巴拉子的,死了好几十个弟兄,才跑到大晋,现在说要下了老子的官,老子不干。”王俊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谢云鹏接过话题:就你死了人?老子我世袭五品,还不是因为不想在夷族手下为官,受这帮北方蛮子的气,心慕大晋是我们华夏正宗,带着合族老小一起投奔大晋,你有部曲保护,我的合族老小没几个人会武功,到达大晋时,九十人出来,只三十来人活着,合族对大晋的忠心,苍天可表,我的官是六十条人命换的啊,现在一句话就给捋了,对得起我家族六十条死去的人命吗,说完大哭。
你惨,我比你更惨,在后秦好好的世袭四品武官不做,救了个被俘的大晋武官,一起逃到大晋,受我牵累,一家老小都被后秦满门抄斩了,逃出时没带身份证明,还好那个武官说情,大晋才给了我七品的芝麻小官,好不容易因功升到六品,现在一句话就削职为民,天理何在?庚澈更是气氛难平。早知今日,我在后秦安安稳稳地享受世袭五品的待遇,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和和美美,管他娘的什么民族大义,华夏正宗,庚澈越说越来气,嗓门越来越响,门房在门口吓坏了,忙过来添茶并陪着笑脸说,先喝杯茶消消气,有什么事等刘大人下朝回来了再说。喝什么喝,只听得哐当的一声,庚澈重重地把茶杯摔到了地下,滚烫的茶水溅了门房一裤腿,门房退了下去,忍着痛不敢说话,吩咐两个下人上来打扫。众武官觉得有些解气了,哄堂大笑。
正要说话,一眼瞧见刘穆之和刘裕一前一后进来,顿时大堂上一下子沉寂下来。
“各位久候了!”刘穆之笑着扫视众人一眼,自嘲地说道:“刚还有说有笑,怎么就不吭声了?看来我就是个丧门神了。”说罢手一让,又道:“太尉,您请坐中间。”
刘裕点点头,泰然自若地坐了,拿眼睛闪电般地扫了大家一圈,众人方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跪倒拜见,在这位冷面冷心的太尉面前,全都变成了循规蹈矩的绵羊。
“前些儿圣旨上,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明了了。”刘穆之橐橐地踱着步子,语气沉甸甸地,“巴掌大的一块地,眼屎大的一点儿事,六七个官员一起管着。你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很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主过事……我心里镜子似的,这个差使不讨好儿,我也知道,如今我是人憎狗嫌。但诸君不妨设身处地想想,你们的家七八个家主管事,二三个奴仆种田,种的粮食够你们吃,够你们用吗,这家早就败了,他干咳一声,看看凝坐不语的刘裕,又道:“有句话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从大小道理到我的苦衷,压根儿说,你们自个想一想,你们的家族百十号人口人人发号施令只有七八个奴才种田干活,你们将怎么去管这个家?你们是不是会减少管事的人,让他们去做事去?田不够另外找门路,垦荒地,开店铺,做手艺,什么都不做,坐吃山空的,用不了多久,这家就败完了,家族也没了活路。当然,七八个管事的只留下一两个,捋了那个管事的叫他外面寻活,他都不高兴,但一个都不捋,你们说成不成?所以请大家来计议,除了量财录用,留下一个外,你们自报能够干什么,想怎么干,把底子澄一澄。朝廷能帮的尽力帮你们,总不会让大家饿着冻着不是,今天太尉也一起到了这里,就是为了把这事说个明白,大晋兴旺,你们才有好日子过,大晋落入胡人之手,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撤侨并县势在必行,土断没有回头路,你们需朝廷帮助的,可以向太尉提出来,太尉自有章程——你们说如何?”
这么侃侃款款一席话,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这些人打定主意,听刘穆之大发雷霆,把事情弄僵,然后闹到太尉那里,来个鱼死网破。如今听他心平气和,慢条斯理讲得井井有条,太尉又在面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愣了少时,庚澈干咳一声开腔了。庚澈是个愤青,虽然刘裕面前心里有点发毛,可心中有话,那怕等会儿杀头,也不吐不快。
“太尉大人”庚澈说道,“刘大人说的大理小理我们都明白,只是你们不晓得我们这些人,在到南方前多是些老爷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平时呢除了练武还是练武,想有一日可以报效国家,也不会其它营生,现在说撤就撤,朝廷也得体谅、,这庚澈话说的近情,因道:“庚澈这话尚在情理之中。好男儿大老爷们,谁不想凭武艺真刀真枪搏得个封妻荫子!为什么裁撤侨县,就为富国强民,改日打回北方,收复洛阳与长安,你们如真有本事,可以到我的亲兵营中报名,但没有这么多的缺给你们,军营带兵与衙门带衙役办差不同,我按原职发你们一年俸禄,你们从伍长做起,几年以后有你们立功的机会,但武艺不行,给我丢脸的,老子军法侍候。”刘裕当场传令了一个亲兵,给他们报名登记,能给刘裕当亲兵,以后不愁没出头的机会,呼拉一下子,自以为有几份武艺的,或脑子灵活的都去那边报了名,剩下几个在那里叹着气,不用说,是些顶着祖荫投南方而来弄个官做做的主,他们在北方有亲戚朋友,送回去寒了北方汉人的心也不好,刘穆之见机,给他们配到垦荒队里,与文职的配合,一年两季的稻子试种成了,收成也养得活人,多个里长多个人商量配合也好。
建康搞定,其它各州照搬着推广就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送走刘裕后,刘穆之吩咐门房,老爷我得大睡一天,谁来都给我挡住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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