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脂近乎一夜之间变成人间天堂，这种情况正如一滴香油出现在水面一般，几十里，几百里，米脂的影响力不断扩散。
现在的米脂县，再也不是那个闭塞的小县城，而是一个仅次于西安的商贸中心。
米脂能提供的商品不多，但是因为秦牧的制造业和现在的手工业有着本质的不同，所以他的商品量极大。
比如玻璃制品。
这个在陕西是最热销的产品，而米脂能满足一切商人的需求，只要你来，买多少都有。
这不是说米脂的玻璃厂已经堪比后世的大型玻璃厂了，而是目前的情况是，买家能量不够大，资金，销售渠道，甚至难走的道路，都限制了买家一次买货的数量。所以米脂的产量足够应对所有买家。
米脂如今吸引了整个陕西的商人，这些人不但来买货，还把各地的土特产都带来销售。
秦牧的治下，成为了陕西商人最瞩目的所在。
他们需要秦牧，秦牧也需要他们。
马飞这次来，正是受到了秦牧的邀请。
他之前给周素馨写过无数封信，全被周素馨给扔垃圾堆里面去了。没成想周素馨没搭理自己，秦牧反倒邀请了自己。
这得来。他立刻赶了过来。
米脂比他第一次来，又彻底上了一个台阶。
县城的范围扩大了三四倍，之前马家军扎营的地方在城外，如今那里已经是一排一排的楼房了，即使是冬天，也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各路商人带来的大量商品，极大的丰富了小小的米脂，所以商品交易也就变得频繁起来，市面火热异常。
“马公子，好久不见。”秦牧热情的接待了马飞。
“秦公子，怎么想起兄弟我了？”
马飞看着秦牧，全身都是嫉妒。他不在乎秦牧多赚钱，而是在乎秦牧拥有周素馨这样的大美女。
如今周素馨在马飞心里的地位，蹭蹭的上涨。
那都不是一个上海大美人，民国女县长这么简单。如今周素馨是大明星！
人和人，基本的想法没多大差别。在后世来说，一个女星成名前即使一样漂亮，那不过是个漂亮女人，但是她一旦成名，就加上无数光环。
和这样的女人交往，即使是同一个人，但是在她成名前后感受也完全不同。
周素馨在马飞心里就是起了这样的变化。她已经有点高不可攀了。
目前全中国，甚至全世界，只有这么一家广播电台。周素馨是唯一的播音员，说她是全中国人心中的女神都不为过——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马飞的嫉妒简直溢于言表，不过秦牧就当没看见。
“马公子，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按说呢，我应该登门拜访，可是兄弟我实在太忙了。你看我这地方，一切都是草创，乱哄哄的，我也离不开。这么着吧，马公子来回这么远，骑马多不方便，也冷。我送你一辆汽车。”
“汽车……”
这礼物可太贵重了。汽车的好处，马飞早就看在眼里，都看的眼红了。
可是他和秦牧是什么关系？马公子还要脸，开不了这个口。他只能每天看着陆建章在西安开着汽车耀武扬威，自己只能干瞪眼。
现在秦牧主动提出要送他一辆汽车，马飞就算想拿捏一下，都不敢拿捏了。
什么事比汽车更重要？
豪车美女，在后世也是富二代追求的唯二目标，别说在现在这个时期了。
马飞无法拒绝。
“走，我带你去看看，车子到了。”
秦牧说到做到，立刻送了马飞一辆车。
他亲自开着车，带着马飞出门兜风，让马飞亲身感受一下开车和骑马的不同。
那当然了，区别大了。现在都入冬了，马上就过年。陕北这时候冷的滴水成冰，马飞骑马过来，冻得跟冰棍似的。若不是为了要见周素馨一面，他真不来。
没想到大美人没看到，自己白得一辆车。
坐车太好了。车里温暖如春，而且速度又快，又不像骑马那么累。
关键这玩意拉风啊！
马飞坐上就不下来了。
“秦公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兄弟我能办的，一定给你办到。”
马飞知道秦牧肯定不会白送自己一辆车。
“的确有一件事要拜托马公子。”秦牧指了指车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说道：“我这个小地方，最近人口越来越多。粮食暂时还够，可是盐就有点成问题了。”
“噢，兄弟明白了。秦公子，你要多少。”
马飞自以为弄懂了秦牧的意思。他要从自己这里弄点私盐。
历朝历代，盐都是国家专卖产品，这关系到国家的财政收入。越是农业时代，盐税越重要。现在的民国，盐税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块收入。
正因为如此，私盐才有暴利。
马家不但占有甘肃，马飞的叔叔还占据青海。他们家是有盐矿的。这个矿，他们自然不想给政府交税。
马家靠贩卖私盐谋取暴利。马飞认为秦牧看上自己家的私盐了。
“马公子，我要这个数，每个月。”秦牧用手给他比划了个数字：“是吨，不是斤。”
马飞差点从车里蹦起来。这也太多了。怎么，你们米脂人不吃饭只吃盐吗？这么多盐，足够把你们一个个埋起来了。
“你要这么多？”
“别误会。我要的不是成品，我要原盐。你开采出来不用加工，给我运来就行。”
实际上秦牧要的是工业盐。
盐在工业上的用途很广，是化学工业的最基本原料之一，被称为“化学工业之母”。基本化学工业主要产品中的盐酸、烧碱、纯碱、氯化铵、氯气等主要是用工业盐为原料生产的。
有机合成工业中需要大量氯化钠。此外，还用于肥皂制造、陶瓷、玻璃生产、日用化工、石油钻探、钻井工作液、完井液、石油化工脱水液、建筑行业早强剂、生产涂料的凝固剂、橡胶行业乳胶凝结剂、造纸工业添加剂及废纸张脱墨、化学工业的无机化工原料及硫酸根脱除剂，褐藻酸钠的凝固剂、防治小麦、苹果、白菜等腐烂及食品防腐剂、制取金属钠及其他钠化合物、钢铁热处理介质等。
在水处理、公路除雪、制冷冷藏等方面，盐也有广泛的用途。
在没电之前，这个问题不突出，可是有电之后，秦牧就需要盐了。
而且发展工业还不是秦牧要盐的唯一原因，他还有一个考虑。
盐，是国家专卖的，这一块袁世凯也盯着。
如今民国政府正向着完善发展，不断建立着地方机构。
邮政局，是秦牧亲手建立的不假，但是这个命令来自于民国政府。全国都要建邮政局，秦牧只是做的快了一点而已。
同时，民国政府要恢复盐厘局。这个就是专门管盐税的。
米脂的上层建筑一扫而空，什么都没了，民国政府事实上无法掌控米脂。但是随着各种部门机构的建立和恢复，米脂的资料会通过各个部门汇集上去。
这里很重要的一个部门是盐厘局。这个部门，秦牧都无法完全掌握，因为陆建章早就递过来话，他要安排一个人。
这是秦牧暂时无法拒绝的。
盐税为什么这么重要，因为它有两个特殊性，对农业时期的执政者非常重要。
第一，盐是必需品，每个人都需要。第二，每个人的食盐摄入量是大概不变的。这东西不是说谁爱吃就拼命吃，那成腌咸菜了。
必须性和定量，让统治者可以通过盐税得到稳定的收入，同时也了解国家人口大概情况。
秦牧不希望别人能确切的掌握自己治下的人口，所以他要绕过盐厘局，因此只有买私盐。
同时还有大量的工业用盐，这个更是现在的市场上根本没法提供的。
工业和民生两个方面的需求，秦牧都需要解决，所以他必须找马飞。马飞有“青盐”，就是来自青海的盐。
这是大宗商品，不是一般小买卖。大宗商品只能秦牧亲自出面，而且只能找马飞，找别人都不行——没那个渠道。
“秦公子，你要原盐干什么？”原盐是刚开采出来的盐，是不能吃的，有毒。
“工业需要。”秦牧给他指着外面全新的一切说道：“盖房，造纸，做玻璃，等等，都需要盐。就是这个汽车，也需要用到盐制造一些零件。”
马飞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遇到过得最大宗买卖了。别说他了，这都是马家遇到的最大买卖。目前中国可以说根本没有像样的工业，而工业用盐就更不需要了。
这才是盐业的大头。只靠人吃盐，能消耗多少呢？这对马家来说，是划时代的一笔买卖——数量太大了。
秦牧提的这件事，对马家有巨大好处。他们有的是盐，但是盐不卖出去有什么用？难道把自己一家子都做成腌肉吗？
盐是商品，商品只有卖出去，才有价值。他们也需要大客户。
秦牧这样的大客户，也是他们渴求的。马飞如果能做成秦牧的生意，是对家族有巨大贡献的。他这个纨绔，也算给家族办了一件大事。
卖是肯定卖，但是马飞不想仅仅用大洋交易。
秦牧这里好东西很多，目前就有玻璃，水泥，还有收音机等等。一些东西根本是别的地方买不到的。
马飞是纨绔，却不是傻子。这年头的军阀子弟，都上过学，都是聪明人。
“秦公子，你要的货我可以提供，但是价格咱们要好好商量。”
“完全应该。”
两人就在车上展开了商业谈判。
让秦牧没有意料到的是，马飞在这次交易中加入了一个全新的元素。他要秦牧给他提供一套广播系统。
马飞要当主播！
真是，天下果然聪明人很多。
马飞虽然年轻，但是他早就意识到广播的重要性。这特么比报纸还强大的多！
中国的百姓，几乎全不认字，报纸他们都看不懂。可是他们不是聋子，能听见声音。
收音机里面的话，他们懂！
如今这个时期，名气太重要了。马飞和马家也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借着这次交易，马飞要求秦牧必须给他搭建一套广播系统。他也要发声！
秦牧点头同意了。
广播电台肯定不可能永远只有一家。短期内，这是好事，但是长期看肯定是错误的。
真理越辩越明。目前就周素馨一个声音，别人想跟她辩论都没有渠道。
一个人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一路坦途连个磕绊都没有，他可能会意识不到正确的可贵；但是旁边有条错误的道路，充满陷阱和杀戮，那么正确的道路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马公子，我答应你，你的电台要建在哪里？”
“这个吗，就在西安吧。”马飞开始想把电台放在甘肃，可是甘肃那个地方生活条件艰苦，马飞现在认为电台必须是自己的，还不能给家族。既然如此，那就在西安吧。他就生活在西安。
敲定了这样关键的一宗买卖，秦牧心情很好。
没有工业盐，他的产业无法升级。
现在秦牧已经有造纸厂等等，可是那都是基于落后技术条件的。现在有了电，有了工业盐，他的一切产业都能直接提高两三个级别。
同时米脂的“盐”将绕过盐厘局，这让上面无法准确估计秦牧治下的人口。
送给马飞一套播音系统，对秦牧长期来说也是利好。
这件事秦牧占尽了好处。不过马飞也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盐要卖出去才有用，他给家族拉到一个大客户，而且自己白得一辆汽车不说，关键是还有了一个广播电台。
这才是马飞最看中的。
于是在陕西的天空中，两个频率的电波开始凌空飞舞。
第二套电台的出现，让西安，以及所有的听众都大吃一惊。
他们一开始还真不知道电台还能再多一个。这个……
陆建章顿时动心了。原来电台还能开，那我也得有一个啊。
马飞年轻，接受新生事物能力比陆建章快的多。他不知道电台还能这样玩，他开始以为自己有了电台，能和周素馨在一起说话呢。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自己还可以独占一个频道。
陆建章这时候也明白了。你开，我更得开电台了。
这时候，收音机里传来了马飞的声音。
“听众朋友们，我是马飞，马公子。我现在来给大家播音。”
因为秦牧的缘故，周素馨一开始在陕西亮相，就学的是秦牧的普通话。
电台里面的周素馨，更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否则唱歌都不合适，那是普通话的歌曲。
马飞当然没有什么创新能力，他觉得周素馨和秦牧那样的口音，才是正确的，所以他也模仿两人的口音。
秦牧在不知不觉中，对推广普通话起到了重要作用。
“我呢，给大家唱一段。三娘教子。”接下来，收音机里面就传来了二胡唢呐三弦的声音。
秦牧给他提供了播音设备，但是他没给马飞那么多素材。
马公子足够聪明，他直接把一个戏班子给招了过来，给他现场伴奏。
只是这个效果，就差很远了。一群人在播音间，尤其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个环境，那还好的了吗。
乱哄哄好像菜市场一样。
不过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全新的电台，听众依然不少。
“王春娥坐草堂自思自叹，思想起我儿夫好不惨然。遭不幸薛郎夫镇江命染，多亏了老薛保搬尸回还。奴好比南来雁失群无伴，奴好比破梨花不能团圆。”
陆建章一边听着，一边打着拍子。
没想到，马飞这小子，反串女旦唱的还挺像模像样。
看来自己也该去米脂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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