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他们不相信这一点，却不得不承认，如果把东北王的帽子给了秦牧，对奉系的确是个直接的打击。
只要近卫军不从陕北出击进攻中原，那么段祺瑞平定中原会轻松的多。如果近卫军真的如秦牧说的，能和东北军打起来，这对皖系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利好。
宴会之后，徐树铮和卢永祥密谋一番，觉得暂时先看看局面。
他们自己是不再打算暗杀秦牧了。杜子平的失手，让徐树铮不再想新的办法刺杀秦牧。
这不是徐树铮好心，而是秦牧那一番话的确改变了徐树铮的心态。
先看看再说。他们不下手，有的是别人下手。
如果秦牧死了，那就什么都结束了，这样很好。
如果秦牧不死，那这个东北王的帽子到是可以考虑考虑给他。
军阀之间，本就如此勾心斗角，合纵连横不断。秦牧以自己的能力，争取到了和皖系之间的一点短暂和平。
这让东北王的帽子离自己脑袋又近了一点。
可是一天没戴上这个帽子，一天不算完。这个时期真是非常特殊时期。
现在虽然各方军阀都是近乎独立的存在，可是因为满清退位，皇权结束，全国人民都觉得新的民国，必须是新的样子。
咱们不能和以前一样啊，新国家新气象。这样的大趋势导致各位军阀都名义上遵循中央号令。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他们是独立的，而且还彼此打来打去。
但是名义必须要，否则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秦牧也是如此，他头上的帽子，全是中央政府给的，从县长到各个镇守使，哪一个也不是他自封的。
他要做东三省镇守使，做东北王，必须经过中央政府同意，这个帽子必须是中央政府给的。
而中央政府，现在实际上就是皖系的安福俱乐部控制。徐世昌也是个有名无实的大总统。
秦牧做通了徐树铮的工作，就等于得到皖系的同意，他就能戴上这个帽子，所以他才费尽心机和徐树铮周旋。
这件事当然不是饭桌上一顿饭就能拍板的，徐树铮要和段祺瑞商量，和手下讨论。
这么大事，事关天下，不得不谨慎。
这个时候秦牧就难得有了一阵的闲暇，于是各种应酬接踵而来。
各国的公使领事，都要请秦牧。如今秦牧可不是陕北的一个小县长，他是近卫军的统领，是一支强大武装的掌舵人。
这样的人物，历来是各国拉拢结交的对象，更何况，英国，德国，还和秦牧有着很深的私下交易。
如今秦牧简直是比电影明星还耀眼——这时候，电影已经出现在世界上。而上海，几乎和世界同步，所以上海滩也有电影院和电影了。
连带着周陵的风头也就更劲了。
他本来就是上海首富，也可以说是全国首富，至于是不是全世界，这就难说了。秦牧很清楚，美生会这几百年的布局，不知道积累了多少财富。
周陵这样的新生代，是远远比不了那些老玩家的。
财帛动人心，这句话什么时候都适用。
周家这么有钱，难道打他家主意的人少吗？显然不可能少了。上海滩不知道多少人想从周陵这里分一杯羹。
比如之前的大律师，就是突然法庭耍流氓那个，最开始他的想法就是成为周陵的私人律师，只是因为没做上，所以才接了秦牧那个官司，好报复周陵。
他还是小的和蚂蚁一样的存在，周陵都不正眼看，甚至他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比上海大状身份高的人有的是。
傅筱庵，就是这么一个暗地里觊觎周家财富的一个阴谋家。
这个人的发迹，完全是因为鲸吞了盛宣怀的中国通商银行，所以他才从盛宣怀的门下幕僚，一跃成为上海滩的银行巨子。
盛宣怀有多有钱，可以从一个例子看出来。
上海滩，寸土寸金。尤其这个时候的上海，是全中国可以说唯一的安乐窝，只有在这里，才远离战火，才能过上好日子——和欧洲富豪一样的日子。
这时候的上海滩，比起后世的北上广的房价要贵的多。
可是盛宣怀的儿子盛恩颐，一夜之间把北京路黄河路一带，有一百多幢房子的巷子，整个都输给了浙江总督卢永祥的儿子卢小嘉。
可见他家多有钱。
傅筱庵吞了盛宣怀的中国通商银行之后，食髓知味，觉得如果能再吃下惠民银行，那才能满足自己的钱包。
惠民银行如今的地位，比通商银行不知道高多少层次。
傅筱庵的心是足够大，而且关键他曾经这么操作过一次，有经验，而且是成功的经验，所以他还真就准备再对惠民银行来这么一次。
要想拿下惠民银行，干等周陵死那肯定不行。
周陵才34岁，自己都46了，如果没有意外，自己要死在人家前头。
不能等周陵自然死亡，但是可以让周陵意外去世。
如果周陵去世，惠民银行的股份就会落在周陵子女手里。如今周陵只有一子一女，儿子七岁，女儿五岁，都是幼儿呢。
周素馨这几年一直在陕北，不在上海，她对上海周家的影响越来越弱。
而且就算她在上海也没有用，如果周陵不在，他的遗孀才是主事人。所谓娘亲舅大，他孩子这么小，自然家里的事，要有舅舅出面了。
他们的舅舅，正是宋文。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符合社会习俗。周素馨是女儿，嫁出去的姑娘，自然不能多管娘家的事。
现在全上海暗地里都有人想要秦牧的命。这给了傅筱庵很大的启发。
秦牧和他没关系，但是周陵可以去死。
既然大家要暗杀秦牧，那傅筱庵准备搭个便车。他想要暗杀周陵，然后嫁祸给想暗杀秦牧的那些人。
周陵是秦牧的大舅子，他是秦牧的钱袋子。杀掉周陵，能沉重的打击到秦牧，这完全是符合秦牧敌人的心思的。
而这一切，看起来和傅筱庵半点关系都没有。
真是个绝佳的机会。傅筱庵自从看到杜子平的尸体之后，经常幻想着躺在地上被扭断脖子那个人，是周陵。
如果那样，世界就太美好了。
他这些日子，殚精竭虑的就是思考怎么办成了这件事。周陵是上海滩真正的大亨，全中国在这个时候，都动荡不安。
这时候可没有撕葱少爷骑着电驴子去吃汉堡包那样的环境。你这么有钱，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这是上好的肉票。
就连黄金荣都曾经被人绑票，一般有钱人谁敢说自己安全？更何况周陵这么有钱，所以他的出入都有严密的保护。
傅筱庵一边抓紧拉拢宋文，一边努力想着办法。
这时候，一个人找上门来。
张啸林，上海滩黑道大亨。
他的身份是够不到秦牧和周陵的，但是够到傅筱庵还勉强凑合。傅筱庵的发迹大家都清楚，这就是盛家蛀虫，比起张啸林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啸林执着于他的计划——就是弄个炸弹炸死秦牧，但是他实在是够不到秦牧。听到傅筱庵和秦牧吃过饭，张啸林马上把心思动到了傅筱庵身上。
因为剩下那俩人，徐树铮和卢永祥，张啸林也巴结不上。
傅筱庵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俩人一拍即合。
张啸林想要炸死秦牧，但是傅筱庵不管那么多，他准备把炸弹用到周陵身上。
周陵这个人也是个怪人，他这么有钱，却没任何嗜好。
赌博从不沾，女人也就一个老婆，各种色情场所他更是从不去。
吃喝嫖赌于他绝缘。可是他好古董。
这个“好”，还是秦牧带给他的。周陵并不是真心喜欢古董，他对这个没兴趣。
但是他一直对秦牧充满了好奇，秦牧很多时候，并不和他说实话。以周陵的聪明，自然能感受的到。
秦牧很多话从来不说，但是他在做。
比如秦牧一开始出现在上海滩，就让周素馨帮他弄了一个古董店。可是这个古董店，秦牧也不上心，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每次来上海，秦牧都会去古董店转一圈，看看就走了。显然没有他要的东西。
那么秦牧到底在找什么？这个让周陵十分好奇。所以他也就私下留意起古董来了。
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秦牧这样的人都放不下手。他不知道秦牧在找什么，但是他知道秦牧一定在找一样他需要的古董。
秦牧不说，周陵就自己干。反正他有足够的财力和人手。
这样一来，上海滩的人就以为周公子唯一的爱好是古董。
傅筱庵觉得自己炸死秦牧的可能性很小，但是炸死周陵的可能性很大。
他准备通过宋文来完成这项任务。当然了，这件事对宋文来说肯定充满危险，如果他和周陵一起打开古董匣子，那直接就被炸死了。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再说，宋文也不是他家孩子。
宋文有兄弟好几个呢，死了宋文，周家孩子还是有别的舅舅的。傅筱庵也在他们身上下足了功夫，拉住哪个舅舅都行。而且宋文是长子，剩下的兄弟还小，更好摆弄。
只是这件事，要做的不留痕迹，绝不能牵扯到自己身上。他想来想去，觉得这盆脏水还是张啸林捧着比较好。
于是傅筱庵就婉转的把这个意思告诉了张啸林。
张啸林一听，觉得不错。他开始也是因为一根筋，只想杀秦牧，而没敢想周陵。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的误区了。
秦牧虽然强大，可是他在陕北。在上海，秦牧不算个人物。在上海滩跺跺脚都引起地震的，是周陵。
张啸林从来没敢想过杀周陵。
现在傅筱庵给他点亮了一盏灯。刺杀周陵也好啊，杀了周陵，必然周家大乱，那时候再杀秦牧就机会多的多了。
他立刻就执行这个计划。张啸林本来和宋文就是朋友。而且他这种黑道人物，完全没什么道义可言。
饭桌上称兄道弟，甚至同嫖一个女人，但是转眼就能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卖了。
张啸林就拿着这个准备好的炸弹匣子，递给了宋文。
宋文当然要看看了。他也不是傻子，人家要他送什么就送什么。再说了，就是傻子，也要看看到底你给我妹夫送的什么礼物。
你特么的要送一滩狗屎进去，那是那我开涮吗。
这一次张啸林虽热学习了张静江刺杀徐宝山的旧计策，可是时代发展了，科技前进了。
他这个炸弹，是日本人制作的遥控炸弹。你打开匣子是不会炸的，要操作手通过无线电，遥控爆炸。
宋文看到盒子里面是个精美的古董，一对小木头人，做的栩栩如生，这让他觉得有点意外。
这是什么玩意？
他理解古董，那是唐砖汉瓦，名人字画，你这个跟玩具似的，也叫古董？
宋文疑惑的看了看张啸林。你不是拿我开玩笑吧？
张啸林立刻解释道：“赛文，你别小看这对木头人，这是真正的天子手艺。这是天启皇帝手笔，市面上绝无仅有。”
他这个古董，自然是日本人给的。日本人对秦牧的情况了解的很透彻。他们知道秦牧研究天启皇帝的木头人，正巧最近日本人又收上来这么一件宝物，所以就拿来当诱饵了。
“我妹夫会喜欢这个？”宋文表示怀疑。他觉得这玩意，他外甥到可能喜欢。不过给他外甥看也太早了，这就是一对活春宫。
“赛文，你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对很多事不在意。不像我。我这一条烂命，混到现在，全靠心眼灵活。周公子我是早想巴结的，所以一直留心着人家的喜好。这个东西，绝对是周公子喜欢的。”
宋文想了想，觉得张啸林说的在理。全上海谁不想巴结妹夫呢。
“好，那我就借花献佛了。如果妹夫真的喜欢，到时候有我的好处，少不了你那一份。”
“赛文有心了！我先多多谢过。”张啸林笑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一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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