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著名画家唐寅曾写过一首《题秋风纨扇图》的诗,诗曰:秋由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唐寅生活在明孝宗统治的年代,朝政日非,虎狼当道,无权无势的人“从容晏笑,巳在虎口”,一般人为了保身谋利,免不了趋炎附势。他写出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诗句,自是毫不奇怪的。其实,势利心和势利眼,何止在明代盛行?有案可查而又最能使人伤心悟道的奠过于苏秦的轶事了。这位后来佩了六国相印、衣锦还乡的纵横家,当初游说失败,潦倒归来时,不说乡里乡亲,就连他的老婆、家人都冷眼卑视,甚至于“妻不下红,嫂不为炊,父母不与居”。老婆不搭理,嫂子连饭也不给做,亲娘老子居然也冷若冰霜;而当他游说六国成功,身佩相印,衣锦荣归时,全家人慌得脚打后脑勺,竟然匍匐在地,“郊迎三十里”。更有趣的是,当苏秦问他们“为何前倨而后恭”时,他们竟然毫不掩饰地回答:“以季子位尊阿多金”,就是说,因为你当了官儿,有了钱。要不然,对不起,还得叫你饿肚子。世态炎凉,以至于此。还有一位大名人廉颇,能征惯战的将军,也尝过势力眼们的苦头,那是他从长平被免职同来以后,“失势之时,故客尽去”,看老头儿无职无权了,平时拍马溜须的,都另攀高门去了;“及复用为将”,又有了权势,这下,“客又复至”。对这帮势力小人,廉颇老实不客气地话:“客退矣!”意思是让他们滚蛋,可是那些人的脸皮偏偏几尺厚,居然给廉颇讲了一番“道理”,说是:“天下以势道交:君有势,我则从君,君无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说得脸不变色心不跳,似乎反倒是廉老头不对了,真是岂有此理!吃过这类苦头的人随便还可以举出不少,象司马迁为李陵案下狱时,“家贫不也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近亲不为一言。”人一失势,树倒猢狲散,谁都怕沾边,“界线”唯恐“划”得不清,谁还肯替池说一句话?更有甚者,柳宗元倒楣时,“平居闭门,口舌无数。况又有久与游者,及岌岌而掺其间焉。”你有权有势时他是“好朋友”,一旦你倒了霉,失了势,他居然落井下石,来一个“反戈一击”,真叫人不寒而栗。难怪唐代的两位诗人李颀、罗邺不约而同地慨叹:“世人逐势争奔走,沥胆隳肝惟恐后”;“年年点检人问事,唯有春风不世情”,说得入木三分!
势利眼的毛病出在“眼”上,病根却在心上。他们的思想核心,说到底,也还是“势”和“利”两个字。以他们的势刺算盘来说,巴结权势,是为了借势附骥尾,以便使自己从权势者那里也捞到一点势和利。退一步说,即使捞不到,或者可以得到权势者的青眯而从他那里“借”一点势,以向无权无势者显得“风云雷雨”,抖一抖风光。《儒林外史》里范进的那位岳父大人胡屠户,在范进中举之前,百般贬斥女婿,什么“烂忠厚没用的人”呀,“象你这尖嘴猴腮,也撒泡尿自己照照”呀;一旦范进中举,胡屠户立即改口说:“我的这个贤婿,才学义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那张府、周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把个“面黄肌瘦,花白胡须”的范进,居然夸成了一朵花,甚至范进前面走,他“见女婿衣裳后襟滚皱了许多”,竟然“一路低着头替他扯了几十回”。只差没有叩头了。这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到底,也无非是想着:“我那里还杀猪,有我这贤婿,还怕后半世靠不着也怎的?”《官场现行记》里瞿施庵的夫人瞿太太,已经是个“脸上起皱纹的老婆婆”,“头发也有几根白了”,居然“情愿拜在膝下”认湍制台的年方十八岁的干女儿宝小姐为“干娘”,那更是势利得令人作呕了。究其原因,无非想攀上了这门干“亲戚”,“少不得总要替我们老爷弄点事情。只要弄得一个好点差使,就有在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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