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六史躺平等飞升-夜曦(十) 轮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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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那遭缚的,满身伤疤的男人说了什么,但珀尔修斯显然意识到了刀剑的脆弱不堪,甚至不如他自己的肉身更有力,他将剑收回了剑鞘之中,依旧小心翼翼而并不因为其无用而轻慢。而后,珀尔修斯伸手去撕扯那些链条,轻松的好似在扯开皮筋,但那些锁链虽然松弛但与皮筋一样甚至更有韧性,他费劲力气将它们扯的够长却始终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

    “唉,我说你,你可不能只等着我来做完这全部的事啊。”数次的失利使得珀尔修斯感到不耐烦,他故意的将链条拉扯出了如同弓弦的弧度又令它弹回,在那男人的伤疤四周又添了一道淤青,但它比伤口消散的更快,但哪怕是最短促的疼痛也足以让毫无防备的人发出惊呼,而珀尔修斯依旧是以他那惊人的迟钝,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我来帮你解开这个,但你可不能让我一个人费力。”珀尔修斯在歪着头打量了那宛如荆棘编织的环一般遮蔽了那男人的耳目的锁链,而后他就像是在打开自己所系的绳结般熟练的找到了那棘刺更密集,但却是薄弱处的那个节点。我看到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但仍是在解开那绳结之前便划伤了手,不过好在那锁头也随着他因为吃痛而缩手的动作断裂坠地。

    珀尔修斯不再直接触碰那些锁链,他退后了几步但他的鲜血仍如同一条导火的线般,仿佛有着生命似的流淌着不断纠缠着那细长锁链的更多环扣,而它的另一段则牢牢的绑在珀尔修斯被划伤的手掌上使他无法,当然他也无意脱离。金红色的鲜血混合着遭到腐蚀或是烧灼熔化的锁链的表层滴滴落下,这次大地没有继续接纳,因为它们在半空中便化作了团团火花。

    火焰烧毁了锁链,且火焰带来了热力,我站在二者之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沐浴火中的男人难以抑制的欣喜,他的双目如今圆睁,他的肌肉开始舒展,他的伤疤在消融浅淡,他的血液在沸腾,他的呼吸能够将空气灼烧的足以扭曲视线,这或许便是为何我望向他那时而扭曲摇曳,时而又坚韧不拔的身躯时总觉得他不像是被释放的人,而更像是被烧融变形的铜像。

    随着那男人将最后一根链条扯下,像是丢弃物一般甩进了风中,它于半空中完全被火焰所摧毁,而后又沾染了山巅寒风中的水珠,在落下时竟不似余烬,反倒更似皑皑白雪。它们中的一些钻入了我的领口,但落向终于露出虽然有些狂妄,却如同火焰般热切的笑意男人的雪花,大多在接触到他的皮肤前便化作了水雾,朦朦胧胧的包裹着他倒是省去了衣物的作用。

    然而通过那终于断裂但末端已覆盖上了一层苍白如霜的冰晶的导火线流失了热力的珀尔修斯可就是另一派景象。我看到那些本是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接近珀尔修斯时却好似长了眼睛,又好似流失了火焰的他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洞穴,它们争先恐后的向着他表皮的一切缺口,包括那尚未愈合的伤口钻去,似乎是想要以严寒代替温热在他那逐渐褪色的血液中的位置。

    更糟糕的是,我发觉他表皮的血色也在逐渐退却,就好似他即将在我的面前冻结为一座冰雕来替代那逃离的铜像,而且连我都发现的异变,那比我更敏锐的猎人却仿佛盲目或是静止般保持了连呼吸声都微不可察的沉默实在令人费解。出于关心,或是好奇,我上前一步想要触碰以确认他的皮肤是否依旧柔软,如果不再温热的话,但那女祭司在那之前便拦住了我。

    或者更准确的,她是纠缠住了我,该如何描述呢,她以分明僵硬且关节处以球形相连好似精雕细琢的人偶般的肢体做出了哪怕是凡人的四肢也难以弯曲的角度,以几乎使我窒息的力道将我锁在了臂膀的束缚中,而她的其余部分则如同插入锁芯的钥匙般扎根于不知是方才便已存在还是由她自己在珀尔修斯与那锁链对抗时趁机挖掘,又或者她的入侵根本无需挖掘。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阻拦我,而接下来的变故来的如此之快也无需我再行问询,因为我们脚下的土地剧烈的震颤起来,不,应当说是整个大地都在如同驶过砂砾地的马车一般颠簸,这比喻绝对恰当,我甚至都听到了车轮转动的声响,而我们正像是挂着高耸行李堆的缝隙中的小物件,若非那女祭司早早将自己化作了一根挂钩,我定然是要被甩出且坠落到车底的。

    至于珀尔修斯,我惊魂刚定便转头寻他,却见他被那刚被释放的男人抓着肩膀护在了胸前,看来安然无恙。那男人似乎与山石长在一起,但他又每踏下一步便能够因力量或是沉重在我看来坚不可摧的地面上留下了不算巨大却颇为清晰的脚印,至于自其脚底辐射出的裂纹,也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扩散,只一会儿就遍布那张栩栩如生的巨人的脸孔,像极了狰狞的伤口。

    那些伤口如此之深,自内涌出的岩浆无论远近看来都如同汩汩鲜血,而我甚至眼尖的在某处裂痕尚未涌出岩浆的间隙望向其最深处,所见并非传说中孕育于山中的璀璨宝石,也并非那些年轻人坚称的只是易燃的煤炭,我看到的是全然与之相反,黯淡却如同骸骨般的惨白。或许是仗着那女祭司紧拽着我,或许真是一瞬的恐惧迷茫,我脱了力,且重重的摔向地面。

    轮毂转动的戛然而止使得那女祭司不再担忧我落入扩大的裂隙,不过早就于空中盘旋着注视这一切的安祖,它知晓我的重量可能会使早已脆弱不堪的山岩顷刻崩塌,但它的力量衰弱了,只能俯冲着用双翼滑翔时流动的风将我多次托起,而最后那一程则是珀尔修斯抓住了我。他的皮肤是柔软的,他的呼吸如同他的笑意一般温热,方才的冻结仿佛只是雾中幻象。

    “这地震来的蹊跷。”珀尔修斯在确认我的双腿并未发软后喃喃自语,至于他身后那如今靠近了看愈发高大,以至于不怒自威却并不使人敬而远之的男人,他似乎觉得那自言自语是在委婉的提出疑问,俯身便欲回答,但在他们二人投下的阴影相交之处,那最暗的如同洞穴般的重影是那女祭司的来路,而她显然更为警觉,“你曾做过什么?会被判决如此刑罚?”

    “将你解放的代价又是什么?这异常的转动莫非是那被遭到盗窃的司辰在发怒?”那女祭司将“盗窃”二字咬的极重,而那男人也先因此而惊讶了一瞬才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那女祭司无意间竟猜对了缘故吗?她绝非故意点穿因为她也因那男人的猛然警觉而茫然吃惊。但那男人的神色如此坦然乃至坚毅,我很难想象他是个小贼,反而更像是一位勇士。

    “原来如此,难怪你要先求得我的原谅,看来是向我预付了买命钱呢。”珀尔修斯几乎在那女祭司的话语落下的瞬间便已此略带怨怼之言承接,但在我这个角度仍能看清他嘴角的弧度,以及暗藏在眼中的狡黠,他与那女祭司的眼神未曾交汇,但他们在用言语编织罗网时却如此默契,以至于这条大鱼还未来得及甩出半点水花便被绑了个结实,自然乖乖和盘托出。

    “这的确不是转轮的怒火引发的地震,相反他正因为被强行转过了如此明显的角度而迷茫。”那男人首先选择回答珀尔修斯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它较为无关紧要,“自然我的力量在转轮面前,唔,至少在没有助力与支点的情况下算是微不足道。”那男人想来极为骄傲,至少我是不明白承认自己的力量于司辰而言极为微小是什么难以启齿甚至还能不服气的事。

    “于是我决定将自己塑为支点,当然想要撬动转轮那依旧远远不够。”那男人此时又一反常态,颇为骄傲的承认了自己得到了旁人的协助,最关键的是那曾于历史的无数枝杈盘旋,却没有盗走果实而是盗走了景象的窃贼,用自己最详细的那张地图为他找到了这个位置,而后那最具力量的,甚至只是她最微不足道的挥舞便推动了时节转动的司辰将他送到了此处。

    “但我既为支点,自然便无力逆行转轮,于是我寻了这处转轮之子的坟茔,还有你,离得最远又有着,唔,在我之下最强大力量的他的子嗣来作为撬动之人。”那男人这话说的有些别扭,但他很快便恢复了火焰般的坦荡,“当然,我有着我自己的私心,不过那有何不妥,我逆行转轮本就是为了满足私欲,因此,我希望是你来,也必须是你来替我从罪孽中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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