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少年夫妻,吵得快也去得快。
下人们发现,少爷和少夫人这阵子比起新婚时不知要好多少倍。少爷下朝后回家拜会过老爷夫人后便第一时间赶往少夫人那处,而少夫人也知暖知热,少爷看书写字,便拨烛研磨,亲自准备夜点,虽然卖相稍次,但看少爷的表情一天比一天明朗,想必味道是不错的。
而平素少爷不在的日子,少夫人也积极帮助夫人打理内外,府中人一开始虽然对梅馥颇有微词,但梅馥奖惩分明,出手大方,渐渐地却也有些服气。
不过,在这表面的平和之下,有个禁区却是梅馥与顾少元都不愿提及的,那就是圆房。
顾少元不说,梅馥也装作不知道。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皇上驾崩,新帝继位,令梅馥欣慰的是,此次朝臣变动,夏雪篱调往京城的外官中还真有几个卓越的未婚少年郎。
梅馥一五一十向顾少元说明本意,打听那几人的情况时,顾少元先是愣了一楞,却也积极配合着自己的小妻子把那几人的情况摸了个遍。
梅馥见顾少元盯着名单,眉头蹙起。
“我知道,你担心那些人是夏雪篱的人会对沈姑娘不利,不过这姻缘之事自有天意,若是沈妹妹不喜欢,沈伯父、伯母不满意,定也不会强加于她。”
“不,你做得很好。”顾少元放下单子,“京城里合适的人选本就寥寥,现下调选入京的,都是出众之人,再者也不全是夏雪篱的人,如果能成,对冰柔妹妹也是美事一件。”
话音刚落,顾少元也意识到自己对沈冰柔的称呼有些亲昵。
“小时候叫惯了,若你不喜欢……”
梅馥扬眉一笑。
“哪有那么多计较,不过是一个称呼。”她抱着顾少元的脖子,“只要你对我好就成!”
梅馥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才和顾少元说定,立马就回娘家去给沈冰柔张罗相亲的事了。
按照惯例,她先去看了她爹梅长安,不知为何,梅馥隐隐感觉她爹近来有些奇怪,总是语重心长的规劝她要改了劣性相夫教子一类,这是从前很少有的,许是人到暮年的缘故,看事情总是趋于悲观,梅馥也没在意,嘴上答应着,坐了会便逃出来去找她大哥。
梅家老大梅郁此时正在西厢房里坐着,梅馥老远就见一本账本从里头飞了出来,砸在石阶上,只听梅郁厉声喝道。
“廖管家!你是办事办老了的,这么会出这种差池!”
梅馥捡起地上的账本翻了翻,皱眉走进房中。
“哥,你发什么脾气呢?”
梅馥从前在家中一向骄纵,三个哥哥都要让她几分,所以廖管家见了梅馥,擦了把额头的汗珠,如获大赦般迎上来。
“大小姐,都怪我老糊涂了,这事还得你来想想办法啊!”
梅馥一头雾水“什么事啊?”
梅郁叹了口气,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座。
“阿馥,你来得正好!今年新皇登基,宫中选定了日子,下月初一要到国寺祭天,你也知道,祠祭、典礼这些御用的绸缎布匹,一向是由我们梅家供应的,十多年从未出过纰漏!今年我们梅家早早也从江南缎乡运了七十匹上好金蝉绸来,嗐!谁知怎么搞的,眼看着船到了十里外的橘江,竟然翻了!那些绸缎本就是娇贵料子,捞上来已是要不得了!”
梅馥闻言,也变了颜色。
“那还不快让人重新去补货!这可是皇家祭典,怎么耽搁得起!”
梅郁顿足。
“要是来得及,我还能在这里急得团团转?从缎乡到到京城,怎么也要月余,是说补就补得来的么?”
梅馥蹙眉点头。
“说的也是,那怎么办呢?”
梅郁支开廖管家,这才走到梅馥面前,附耳对她小声道。
“所以我打算让我们自家染坊赶制一批相似的先顶上……”
梅馥啊了一声。
“那不是欺君么?”
梅郁忙捂住她的嘴。
“小声点!什么欺君!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关键要看负责验供的人,只要他能睁只眼闭只眼,谁会看得出来,我们梅家染坊的手艺也是极好的……”
梅馥沉吟一瞬,虽觉不妥,但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了,便拿定主意道。
“好吧,左右也不是大事,今年负责验供的据说是淮王底下人,少元和淮王关系一向很好,我去和他说说,想必淮王也不会不给面子。”
梅郁大喜,拍着妹妹的肩膀道。
“就是如此!我就知道还是妹妹能耐,你这个姑爷,算是找对了,我们梅家也跟着沾光!”
一番马屁拍得梅馥很受用,半日才想起来意,赶紧借机和梅郁说了沈冰柔的事,梅郁听了,满口答应。
“这点小事,妹妹就放心好了!正巧我前久结交了几位年轻有为的外官,其中一位林殊同林侍郎就特别优秀!和这位沈小姐那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待我今晚就去帮你问问!”
梅馥回去把贡绸的事向顾少元说了以后,顾少元沉吟半晌,竟答应去向淮王讨情,梅馥本来还心存的一丝忐忑,生怕顾少元行端坐正不肯徇私,没想到他也并非不通情理,又想他或许是看在自己份上才愿意松口的,不禁一阵甜蜜,便邀功般将为沈冰柔物色了佳婿的事一并告诉了顾少元,顾少元听后神色有些复杂,但因着对这位林殊同林侍郎也略有耳闻,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便默然应承下来。
梅郁办事效率十足,第二日一早,就差人来回梅馥,说林殊同对沈冰柔也很是中意,约对方入夜一起到西陵湖赏月,也是双方先照个面的意思。梅馥欣喜不已,风风火火便张罗起两人见面的事来,又是定船,又是安排酒菜的,顾少元在一旁默不做声,可手中的书却半天也没翻过一页去。
初冬,凄凄岁暮风,树木凋敝却掩不住京城夜晚的繁华,常有闲人雅客泛舟西陵湖,一串串船灯映着水光,将萧瑟的湖映照得一派瑰丽。
梅馥自掏腰包包下最豪华的画船,又将船舱里的厢房装点得十足精致,还专门雇了乐师吹箫弹琴,制造气氛。
她怕两人尴尬,便亲自过来牵线搭桥,那林殊同面目清俊,举止潇洒,虽然比不上顾少元,但在名流公子中已算得上是佼佼者,且家世学识俱佳,梅馥看在眼里,觉得沈冰柔应该会满意。
可沈冰柔似乎没有表现得像她预期的那样期待,竟然足足迟到了半个时辰,梅馥陪着林殊同聊了半天,还不见佳人倩影,只得尴尬陪笑道。
“姑娘家嘛,梳妆打扮总是很费时间,这才显得沈小姐对这次见面很重视,哈哈,让林大人久等真是不好意思啊!”
林殊同也是好修养,不急不躁道。
“不打紧的顾夫人,此地风景甚美,多玩赏片刻也挺好。”
正打着岔,梅馥眼尖地看见岸边一乘粉红小轿,慢悠悠往这边来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沈家的轿子,心中不由有几分怒意,让林殊同先进舱候着,自己迎了过去。
沈冰柔不紧不慢在丫鬟搀扶下迈下轿子,抬眼见到表情不善的梅馥,表情淡淡地福了福身。
“梅姐姐。”
“你怎么现在才来!约了几时你不知道吗?”
沈冰柔低头咬唇,也不解释,梅馥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发作不出来,只得拉上她往里走。
“好了好了!赶紧进去吧!那林公子我看了,人很不错,端得是好相貌好人品,你一定会满意的!”
沈冰柔任由她拉着,冷笑一声。
“姐姐怎么知道?”
梅馥一愣,脱口道。
“我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但感觉京城除了少元,也没几个年轻公子比得上林殊同,你若还看不上,那只有少元才能令你满意了吧?”
沈冰柔当即变了颜色。
“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情投意合和家世品貌无关,姐姐冰雪聪明,难道不明白相知相许四字?”
才女真是酸得可以,简直和顾少元有得一拼,梅馥懒得和她理论,你爱和谁相知相许干我屁事,赶紧嫁出去让我放心才是要紧事。
两人一起入得船舱,林殊同赶紧起身相迎,看得出来,这位林侍郎对沈大才女第一印象很是不错,添茶加水很是殷勤,倒是沈冰柔态度冷冷的,没什么话,眼中甚至还带有一丝惆怅。还好林殊同口才不错,天南地北侃侃而谈,不断打圆场。
三人坐了一会,梅馥觉得气氛尴尬,便假装不胜酒力退场让两人独处。
梅馥钻出船舱,心里堵得慌,看样子沈大才女对林侍郎没有感觉,或者说她对相亲根本就带有抵触情绪,一点诚意都没有!要是不愿意,一开始拒绝不就得了!非要装作配合的样子,枉费她鞍前马后地折腾半天!
而且沈冰柔这种软暴力不合作态度,很像是有意中人了……梅馥心里咯噔一下,越想越不对,不行!这次不成,她就再给她介绍十个八个,她就不信一个也入不了她的眼!
梅馥舒展四肢,长长呼出口气,静下心来欣赏夜景,湖面波光粼粼,隐有歌声娓娓传来,浅唱低吟,珠圆玉润,梅馥心中一动,抬眼望去,对面一艘华丽画船迎面而来,待到近前,梅馥果然看见船头弹琴而歌的花漪红,心情大好,抬手招摇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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