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元见是梅馥,本能地把沈冰柔护在身后,他淡淡瞥了梅馥主仆一眼,神色戒备。
“你来干什么?”
而胜利者沈冰柔始终瑟缩在顾少元身后,一如她的名字,永远柔软无害。她从顾少元身后露出一只眼睛,声音已经带上了三分怯意。
“梅姐姐。”
梅馥苦笑,她注视着顾少元,诚恳而卑微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顾少元沉吟,视线在梅馥二人身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梅馥无奈,“今天就我和春迟两人来,你要是不放心,带着沈姑娘也无妨。”
顾少元眼光闪了闪,或许是从未见过梅馥这番凄楚的姿态,面上闪过一丝动摇。沈冰柔从身后挑了挑眉,紧了紧握着顾少元的手。
“少元哥哥……”
顾少元身体一僵,只见沈冰柔吸吸鼻子,像只小猫一样往顾少元怀里挤了挤。
“冷~”
这一呼一吸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那……”顾少元看了一眼梅馥,终究狠下心来,“我们走!”
“可是梅姐姐……”沈冰柔抱歉地往梅馥身上看了一眼。
顾少元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就在此时,沈冰柔突然善解人意主动避让:
“少元哥哥,我在那边等你。”
顾少元略感讶异,最终还是点点头,反复叮嘱她不要走远,目送沈冰柔背影消失在十米开外,才依依不舍地扭过脸,再面对梅馥时,面上淡然,语气颇为不耐。
“究竟是什么事?”
梅馥脸一阵红一阵白,方才顾少元那一句“我们走”已让她心如死灰,而现在却因为沈冰柔一句话,又……梅馥心中冷笑,是要向她说明,顾少元已经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么?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梅馥心中苦涩,只是因为沈冰柔一句冷,就成功地把顾少元对她那最后一丝怜惜掐灭。若不是那名存实亡的婚姻,她和顾少元早已形同陌路。
可现在能做什么呢?只能忍耐,唯有……忍耐。
跟眼前人撕破脸现在又求上门来真是平白给自己添堵,但涉及到娘家要事又不得不做软服低,梅馥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受刚才一幕影响,深吸了两口,语气平缓道。
“少元……就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件事,你是不是忘了和淮王……”
梅馥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少元冷冷打断。
“你还好意思和我提这件事!”顾少元冷笑一声,“梅馥阿梅馥,若只是小小的几批料子那还好说,但是你梅家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你休得和我装糊涂!别以为我娶了你梅家的人,就容忍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拉我垫背,当你家的遮羞布!”
“什么遮羞布!顾少元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梅馥被顾少元这一番言论弄得莫名其妙,一时怒上心头。
“不想帮忙就直说,何必拿这些有的没的借口挪塞?就算沈冰柔那事你记恨于我,但梅家哪里对不起你,你有必要把我家说得如此不堪?”
顾少元静静听梅馥说完,不怒反笑。
“梅馥,梅家到底是怎样,我不想和你争辩。不过,你回去问问你大哥,梅家海外出商的赋税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再和我理论不迟!”
说完,他不再和梅馥纠葛,一个转身拂袖而去。
春迟在沈冰柔离开时,也悄悄退到一边,不多一会,她看到顾少元和梅馥气氛不对,再一会顾少元就转身离开,表情颇为愤懑。她不明白小姐今天找顾少元究竟是何事,但看梅馥一脸怔然站在雪地里,赶紧跑到她旁边。
“小姐。”
梅馥疲惫地摇摇头,刚要迈步,一个不稳,湿透了的鞋袜在雪地里一站,已经冻住,春迟眼中涌出泪意,立马扶上。
梅馥脸色苍白,咬牙挤出两个字:“回府。”
梅馥觉得事情不妙,顾少元的意思,他似乎已向淮王提及,但因为她家牵扯出的海外出商赋税一事,这事不但没有轻巧避过,结果还愈发难料。这梅家做生意,讲究的均是诚信经营,合理合法,但随着梅长安淡出幕后,三个哥哥独挡一方后,这经商之路就有些变幻。
梅馥未出阁时,不止一次听过二哥和她爹理论,说梅老爷那一套路子已经过时了,现在不搞些小门小道,如何赚钱。
三兄弟中就属二哥梅韵最胆大叛逆,梅长安金盆洗手后,也把风险最大但利润最多的海外出商分给了他。她哥的性子梅馥是知道的,为了成功,甘愿冒险,有时也会剑走偏锋,为打开生意铤而走险。梅长安起初也担心,但看老二一向险中求稳,这生意也也做越大,索性也不再过问了。
马车方驶到梅府大门,顾不上换鞋,梅馥就往她二哥的院子快步走去。彼时,大嫂、三嫂居然也在,隔着厚厚的帘帐就听到几位嫂嫂或高或低的声音。等不上丫鬟通报,梅馥挨个掀起帘子,径直往她二嫂那走去。
“二嫂,我二哥呢?”
三人正聊得尽兴,完全没有料到梅馥出现,冷不丁被她突然打断,三人均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几人皆是表情变幻,竟默契地都一言不发起来。
梅馥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异样,她急着向她二哥确认,向梅二嫂再次询问:
“二嫂,我二哥呢?”
“噢。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小姐!”梅二嫂笑着从椅子上起来,她侧脸打量了一番梅馥,“看这满头的汗,穿得这么漂漂亮亮出去怎么弄得整身都是雪渣子?若是让姑爷看到了,那不知有多心疼。”
梅馥见她阴阳怪气说半天又不绕到正题,不免生气。
“二嫂,我问你二哥到底在哪你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我找他真有急事!”
“噢,大小姐和我发什么脾气?”梅二嫂眉头一竖,声音抬高了八度。
“你二哥一个大活人,腿长在他身上他要去哪便是去哪,我如何知道?”
眼见梅馥脸色越来越不好,大嫂连忙起来打圆场。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嘛,阿馥,看你身上湿的,走,我们先去换衣服。”
发生了这么多事,梅馥也身心俱疲,无心和梅二嫂理论,便也顺着台阶下了,和梅大嫂手挽手出了小院。
出了院门,梅馥也不着急换裳,反而是和大嫂一起回了他们居住的院子。梅大嫂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发问。两人方一进院,梅大哥便已一眼瞄到梅馥,他急着向妹妹打探消息,也没来得及和妻子招呼,便拉着梅馥往侧屋走去。
梅大嫂一看他们兄妹这个阵势便也主动避让,就在绕过厅堂时,梅大的妾室张氏抱着儿子宝生走过,梅大嫂心中一跳,在张氏恭敬的问候声中,忍不住又朝着梅氏兄妹消失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宝生顺着梅大嫂方向,眼尖地看到梅馥匆匆转角的身影,兴奋地拍手。
“姑,姑姑来了。”
张氏赶紧捂住儿子的嘴,作为家中唯一的孙子,大小姐没少疼这孩子,而大夫人肚子又迟迟没有动静……
梅大嫂也不以为意,淡淡瞥了一眼张氏母子,“大少爷和大小姐忙着,你带宝生去别处玩会。”说完,再不看他们一眼,往后屋佛堂走去。
梅家大哥梅郁遣退仆役,再三确认万无一失,才开着门向梅馥低声询问事情始末,得知事情不但没有半分起色,还牵扯出老二的海外出商赋税一事,不由大惊,背着手在屋子里团团转。
“这个老二,我们梅家不会败在他手里吧!”
梅馥也知道事情不妙,但一切还未坐实之前,依旧不死心。
“大哥,这事情还只是顾少元一面之词,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去问问二哥不迟!”
梅郁一想也是,虽然也对二弟梅韵的手段和把戏大致耳闻,但事已至此,终究还是心存侥幸,便打定主意和妹妹一起找到梅韵再说。可两人才走到门口,却见廖管家慌慌张张地跑来。
“大少爷,大小姐,不好了,二少爷被抓了!”
梅郁与梅馥皆是一愣,梅郁忙问:
“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在一个时辰前……二少爷正在福喜楼谈生意,突然涌来一队官兵,还是二少爷旁边的云飞跑得快,刚到门口报的信!”
“完了,完了!”梅郁满脸绝望,哀叹一声,竟是一个不稳,差点栽倒。梅馥和廖管家忙把他扶住,就在此时,只听院外一阵吵嚷,伴随着几声女人的哭叫。梅馥听出是梅二嫂的声音,几人忙走到前面,只见一向气傲的二嫂已经哭成泪人,梅大嫂不知事情始末,安慰不住,见梅家兄妹出来,梅二嫂猛扑过来,屈膝眼看就要跪下,被周围人一把拉住。
“大哥,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那挨千刀的人啊!”
为了避免刺激到梅长安,梅家上下一致商量好先瞒着梅老爷,而老大梅郁,老三梅远和梅馥这段时间就先去探明情况,最好能虚惊一场过个几天把梅韵弄出来就再好不过,若是梅长安问起老二的下落,就说这家伙跑去外地谈生意了,反正老二神出鬼没惯了,人十天半月不在,反而是常态。
可事情远远超出了几人的预料,也不怪梅郁悲观,这之后的几天,无论梅老大和梅老三怎么周旋打点,均是毫无进展,梅老二的事情已经坐实,这证据确凿,让一干人哑口无言,无法反驳。而一切的苗头都指向了一个他们从未想过,也向来得罪不起的人——淮王李宸绍。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一家人为老二的事忧心不已时,隔天,清吏司来人,传唤梅郁,自然是为祭天的金蝉绸之事。老大这一被传唤,到了黄昏掌灯时分都不见回来,梅家众人都没有挑明,但内心都隐隐觉得不安。
这家里的人,除了病榻上的老父梅长安和梅老三梅远,就只剩下几个女人。平素里梅家生意往来、应酬交际之事,均是梅家三兄弟经营,而因老三梅远性格闲雅,对生意之事兴趣不大,久而久之,国内的商铺营生则渐渐由老大梅郁掌控,而海外出商部分则交由老二梅韵。现下,老大、老二双双被抓,梅家一下没了主心骨,顿时人心惶惶。
关键时候,为了不让梅长安操心,梅家几人商量之后,决定还是继续瞒着梅长安。
“阿馥,现在事情已经这样,大哥和二哥……”梅远性格软弱,向来也随遇而安,这突然发生这档子事,更是六神无主;而三嫂年纪最小,性格娇憨,两夫妻都是无心争谋夺利之人,现下子,完全没了主意。
现在家里,能靠得住的还是沉稳的大嫂和泼辣的二嫂。大嫂稳住众人,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而一向吝啬的二嫂更是拿出私房钱,动用娘家关系各种打点,可依旧是徒劳无功。
“大小姐……”一晚上,梅二嫂都在不断打量梅馥,欲言又止,待梅馥看过去,又躲开眼睛。
梅馥察觉,“二嫂,有什么事,都是一家人,你就说吧。”
梅二嫂心一横,便不再胶着。
“大小姐,现在大哥和老二都被弄进去了,现在,家里最靠得住的也只有你了,也算二嫂求你,再去求求姑爷!”
对着梅二嫂殷切的眼神,梅馥就算想拒绝也完全说不出口。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梅二嫂不说,她也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求得顾少元帮忙。可经历了上一次,她已经实在没有什么信心,所以在二哥被抓,大哥几次让自己去找顾少元时,她都各种找理由逃避。惹得梅郁不满,指着她鼻子责斥。
“阿馥,大家兄弟手足,都是同一个娘生的,现在老二出事,难不成你就当做局外人,和梅家撇清关系,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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