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是这样的……”
“那你就忍心看着你的亲哥哥被抓,受尽牢狱之苦?”
“不是这样的……大哥……”
梅馥实在不知应该怎么解释,最终梅郁还是一个人悄悄去会了顾少元,却是人也没见着,连找了几次都说不在。看着梅郁垂头丧气的挫败模样,梅馥知道,顾少元已经直接闭门谢客,彻底躲开梅家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梅馥大早出门,时间紧迫,今天是上朝的日子,按照以往对顾少元的了解,他必定在卯时出府,为了避免和顾少元下朝后错过,梅馥决定打早就去堵顾少元的轿子。
梅馥方迈出门槛,与梅大嫂不期而遇。
梅馥惊讶,这几天大哥出事,梅大嫂气色也不好,可再一眼,看大嫂已是穿戴整齐,明显是等自己,梅馥忙上去招呼。
梅大嫂顿了顿手中的佛珠,她走上前,抚了抚梅馥的发髻,在梅馥讶然的眼神中,再帮她整了整衣服。
“阿馥,这男人面前千万别逞强,一会去见姑爷,撑不住时就示弱。我算是吃过亏的,你大哥如此,姑爷肯定更是如此。”
梅馥一知半解,完全不明白梅大嫂赶早给自己说这番话的意思。平日里,她和三个嫂嫂虽然客气,但却不亲近,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突然砸到眼前,让她好一阵子有些恍不过神来。可下一秒,脑中灵光一现,梅馥突然反应过来。
“大嫂,你……你们都知道了?”
梅大嫂点点头,“外面传的是那样,但是我知道你的性子,就算再狠那人,定然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不过,这……都是命……”
梅大嫂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大嫂是过来人,听我一句,就算以后姑爷娶了沈家的,你这个位置也千万要保住!记住,无论如何,你都是顾家明媒正娶的夫人!”
最后一句,虽然是对她说,但梅馥觉得那句话更像是大嫂自己对自己而说。梅馥点点头,昂首阔步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前,直到身后的大嫂的背影看不到,梅馥才放下车帘。发生了这事,让全家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而之前那若有似无的距离,仿佛也渐渐地拉近了……
马车驶到顾府门口,梅馥也不打算进去,就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侧门之前,完全不敢走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
梅馥抱膝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浓冬的清晨寒风乱吹,呼呼一会,就冻得耳朵和手指僵硬,可她完全没改变动作,只定定地看着顾府门匾上那烫金的两个大字“顾府”发呆。虽然顾府完全不陌生,但生平第一次以局外人的身份这样打量顾府的大门,那高耸的门庭,威严的狮子……梅馥悲哀地怀疑,也许她和顾少元真像世人说的那样不相配吧……
终于,鸡叫了三遍,只听一声锁响,随后闸门木棍最后抽离,顾府的大门也缓缓从两边被打开。
梅馥精神一震,从马车上跳下。
一顶蓝色轿子从府内抬出,梅馥一言不发,挡在前面,抬轿的轿夫正要出口呵斥,再一眼认出是府里的少夫人,这些天少爷少夫人的事情在府里背地里传得沸沸扬扬,对于梅馥的出现,轿夫们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愣在那里不出声。
顾少元发现轿子不动,询问何事,待听得一声支支吾吾的少夫人时,脸上闪过一丝奇怪。他本想让轿夫走,但最终还是硬不下心肠,掀开了轿帘。
寒风中,梅馥裹着一个披风,却没有戴风帽,也不知站了多久,发髻已经被吹乱,而不着脂粉的脸上,比平常少了三分艳丽,却多了一股说不清倒不明的奇异味道。
顾少元楞了一楞,印象中的梅馥,从不容许自己有姿容不妥的样子出现,从来都是明艳动人,不肯将就一分一毫,哪会出现现在这番模样。转念一想,也是自然。梅家的事,他自然心中有数。可毕竟和梅馥也算最熟悉的亲近之人,才短短几日,就见识了她的落魄,顾少元内心微动。
“少元……”
顾少元一身官服,依旧是寻常模样,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的事,都是自家理亏在先,不说顾少元从不徇私的脾性,再加上现在两人这横眉冷对的关系,梅馥已经不指望能从他身上讨到便宜。可不走一遭,却又不甘心。
她咬了咬嘴唇,直到把下唇咬破皮流血都浑然不知。
顾少元叹了叹,扪心自问视而不见确实做不到,于是走上前,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梅馥身上。
“天冷……你先回去吧。”
梅馥浑身发颤,就在顾少元朝她走来的霎那,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静静地看着顾少元帮自己系好大氅的带子,亲手把风帽给自己戴上。而顾少元却只专心手上的动作,根本不看她一眼,像是刻意避开什么似的。两人的睫毛相隔极近,几乎要触碰融化,却完全没有感受不到彼此的眼神。
就在顾少元完成一系列动作转身离开时,梅馥轻呼一声,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少元……”
顾少元发现拉着自己的手有些抖,而身后的声音已经哽咽。
“求你……救救我大哥、二哥。”
梅馥提醒自己不要哭,可真正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流泪。她不是照着大嫂的教导故作柔弱,但面对顾少元,除了骨子里的倔强之外,内心中永远有一处柔软为他留住。
前面的身影完全没有转身的意思,梅馥看到顾少元握了握拳,她明白,顾少元已经有答案了。不等顾少元开口,梅馥双膝触地,突然跪下。
“少元……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我真的没有办法……求求你……求求你……”
不是拜堂时的夫妻对拜,更不是年少时互相认定朋友时的击掌盟约……梅馥已经泣不成声,脑海中种种片段飞快的闪过,快乐的,悲伤的,开怀的,慰藉的……最后都融合成一点,聚焦在这冬日的清晨,顾府门前这一块方寸之地上。
顾少元也颇多感慨,他声音有些动容。
“梅馥,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你不要这样……”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再转身时,表情已经有些疲惫。他蹲下身子欲要扶梅馥起来,奈何梅馥就是不动,顾少元无奈,只得任由她去。
“你大哥、二哥的事……唉……”
听出他语气的松动,梅馥眼睛一亮。
“你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顾少元面色一变,却是突然扔下她的手,侧过脸去。
“你不要逼我!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梅馥,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
“那我大哥和二哥……”
顾少元闭眼,到底是顾念夫妻情谊,没忍心往下说去。看他表情变幻,梅馥脑袋轰然,一下子瘫软下去,下一秒,竟是急火攻心,呜哇吐出一口鲜血。
顾少元心惊,打横把梅馥抱起,就往府内赶去。
等梅馥回过神来,已是回到顾府西院。半个月没住,这小院一如往昔,依旧冷清寂寞。
见梅馥醒了,春迟高兴得眼泪都掉下来,搂着梅馥直说太好了。
“我们……怎么……”梅馥脑袋昏沉,等下一秒想起前因后果,梅馥掀起被子,坚持要回家。
春迟含泪拉住梅馥。
“小姐……我们回不去了……”
“怎么回不去?”梅馥奇怪,既然顾少元不肯帮忙,她就是厚着脸皮也要去求求别人,比如……夏雪篱。虽然很是突兀,被人知道肯定只会说自己不要脸吧。但是比起命,那可怜的自尊算什么?
再说,她的骄傲,早在顾少元无条件相信沈冰柔时就已经彻底地……碎了。
春迟却只是摇头,哭着一个劲地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了?你倒是说啊!”梅馥被春迟哭得心烦,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了,你怎么来了?少元让你来的?”
春迟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姐,梅府被查封了!”
梅馥完全没有想到才一个早上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等马车急匆匆赶到梅府时,官兵们正拦着众人,在大门上贴封条。
梅馥眼睛一花,下一秒,她一下跳下马车,奋力推开人群,疯狂地挤上前,伸开双臂挡在大门口。
“不准动,谁让你们来的!”
看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龇牙咧嘴地冲到前面,执行的官兵愣了一下,立马有人上前阻挡。
“让开让开,妨碍公务,罪加一等!”
可梅馥哪里肯依,她像疯了一样,死死地拉着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就是不放手。可官兵们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立马从队伍中走出两个人,一左一右提起梅馥,顺势往地上一扔。
“小姐——”
春迟扑倒梅馥旁边,赶紧把她扶起。梅府大门顺势关闭,醒目的封条在大门上横出一个叉,梅馥眼睁睁地看着官兵们在封条上压上官府红印,她擦了擦脸上的灰,从地上站起。
“大嫂他们呢?”
春迟茫然地摇摇头。“早上他们刚来查封,姑爷就让我收拾东西赶快回顾府……可能还在……”
听到这里,梅馥瞳孔倏地一下突然睁大。
“等等,你是说顾少元也在梅府?”
在春迟茫然的目光中,梅馥猛地转身,她浑身发抖,急步朝后门跑去。
府邸被查封,按理说,这整个房子都被官府控制,而府内的人则应尽数搬去。梅馥一路赶到内宅,府内的丫鬟婆子早已乱成一团,而一个个见了她,仿佛像见了鬼似的。她心急如焚,只希望心中的猜测不要坐实,可随着距离不断缩小,梅馥听到梅二嫂凄厉地叫声。
“这些不能动……都是我的陪嫁啊……”
“还有那个,是我娘家人给的,怎么也要查封?”
“姑爷,你倒是说说话啊……”
梅馥脚步一顿,春迟没料到她会突然止步,一个不稳险些把她撞倒。她看梅馥浑身发抖,眼圈发红,衣袖上的双拳也紧紧相握,不由担忧。
“小姐……”
梅馥深呼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地冲进院内。果然,顾少元一身官府,还是清晨分手时候的摸样,他负手站在门下,冷眼看着官兵们把梅二嫂的行李一件件搬了进去。梅二嫂左右抢夺,但都轻巧地被官兵们挥开扔在地上,她冲到顾少元面前苦苦哀求,奈何顾少元就是不为所动。
“你怎么在这里?”
梅馥声音哽咽,她几次深呼吸才把落泪的冲动生生压下。她站在栏杆下,怒盯着顾少元,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
“顾少元,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所有人皆是一愣,院内瞬间安静下来。有官兵看到她冒犯长官,有意邀功,就要来拿下梅馥,梅馥双目赤红。
“谁敢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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