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秋笑着附和，“夫人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好去计较了。”
汪氏讪讪笑了笑，没再多言语，却是坐着不动；老夫人一向是个人精，这当口却也是装傻充愣的，屁股都不见她抬上一抬。
大抵是感应到了少女那探究的目光，心知这样赖着不走没给个说法也不好，老夫人索性主动把话摊开讲，“秋丫头，我知道以前你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可是我们也养育了你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总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老夫人皱着两道眉头，目光随之在顾落雁的身上定了一瞬，“你若是有良心，过去的事便当成过眼云烟，不要再去提及了。”
一旁的汪氏眼神闪了闪，这才知道老夫人是冲着什么来的。
敢情是欲让秋姐儿不要计较以前雁姐儿对她做过的事。
若是寥寥数语便能如此简单就让秋姐儿把恩怨给放下了，她也就没必要非要跟着过来半月湖了。
眼见着自家母亲都起了头，汪氏私以为这是谈话的好时机，便跟着语重心长道：“秋姐儿，以前是我们对不住你，我也痛骂过雁姐儿了。她这人就是被宠坏了，故而才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儿来；但是她本质不坏，其实就是无聊了，喜欢拿人消遣，并没有害人的意思……”汪氏的眼神再次闪了闪，后面这句话说得当真是心虚，忙把早上发生过的事给拿出来讲了讲，以便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在大门口发生的事儿你也都知道，她在府里从来就没受过半点委屈的，却挨了老爷重重的一掌，如今脸还肿着呢。”
她说这个的意思是雁姐儿也受了相应的惩罚。
顾良秋歪着头拆穿了她，“那一巴掌是因为她冲撞了我爹爹，顾知府不得不打的吧？否则要怎么给我爹爹一个交代？”她清清浅浅地笑，提醒汪氏，“我爹爹是二品大官，若是要计较起来，可不是三姐姐挨一个巴掌那般简单。”
她从容不迫地抬出了她那位素来好用的爹。
左右不用白不用。
汪氏的面上即刻火辣辣的，原本想说点什么用于圆场，一时却又想不到好的说辞，只得讪讪笑着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们误会了，雁姐儿只是开玩笑的，并非有意冒犯。”
暂时也说不出更合适的了。
老夫人见状，一颗心又给提到了嗓子口，“秋丫头这是什么意思？听你话里的意思，这是不想放过雁姐儿了？”她哎哟一声，便哭了起来，“你想想这些年吃府里的用府里的穿府里的，当年若不是长天收留了你，你都不知有没有命活下来。雁姐儿以前是喜欢抓弄你，可到底也没伤及性命不是？如今你带着何大人回来，想必就是要和我们清算这笔账罢？你倒是这么狠心，竟是连养育之恩都给忘了……”
见少女面上没什么神色，老夫人更是卖力地哭。
她这么大年纪了，又因当了多年的主母强势惯了，如今在一个小辈跟前没脸没皮地使了苦肉计，实则是为难她了。
她心里头臊得很，可为了她这个娇滴滴的宝贝孙女，她是豁出去了。
汪氏还是头一次见老夫人撒起泼，愣了一瞬终是收回了要去拦下她的手。虽觉得母亲有些话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可苦肉计已经实施了一半，姑且可以试一试，保不准跟前的少女吃软不吃硬，给生出了怜悯之心也不一定。
汪氏这般打着如意算盘，老夫人何尝不是？
顾良秋定定瞅着，自是看穿了她们的心思，“老夫人不要这样，若是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长辈，如此一来我可就冤了。”话是这样说，她却是自顾自地又抿了一口茶，觉得茶水有些不合口了，复唤了丫鬟上前来，“茶水有些凉了，给我换一杯。”
丫鬟不敢耽搁，赶忙又沏了一盏过来。
顾良秋捧在手里，暖呼呼的。见汪氏虚虚扶着老夫人，似在拿话劝她，而老夫人仍旧哭天抢地的，这才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也不知若是传出了顾府的嫡三姑娘苛待庶女并几次害得庶女险些丢了性命的传闻，不知都会有些什么后果？”
她言语轻轻的，顾府的两名长辈却都听得头皮一麻。
汪氏面上露着惊讶，大抵是没料到少女忽地会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再看老夫人，一心只盼着自己的苦肉计能见效，哪里晓得少女会开口威胁？
一直没说话的顾落雁也慌了，当下怒道：“你敢？”
不论是民间或是名门望族，姑娘家的名声一向是十分看重的，若顾府真的传出了嫡女苛待庶女的丑事，顾落雁多年来好不容易建立的好形象不仅会毁于一旦，这个坏名声亦是会跟随着她。再进一步说，这位庶女的身份若还是二品大官何翰的唯一嫡女，那顾府基本上是没太平日子了。
何翰何大人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有哪位愿意冒着得罪何大人的风险与顾府交好？而自家亲闺女被顾府的三姑娘欺负了十来年，何大人又岂会就这样放过他们？
如此严重的后果，顾落雁能想到，老夫人及汪氏更不用说了。
老夫人登时止了哭泣，与汪氏面面相觑；这当口，顾良秋却是慢腾腾地接了口，“你看我敢不敢。”她抬了恨不得冲上来把她撕了的顾落雁一眼，又继续说，“你们当初那般待我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日？”
顾落雁一向没什么耐心，长这么大更是没被威胁过，当下便受不了了，大义凛然道：“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便是，不要连累我家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抵是愤怒到了极致，她冷冷一笑，“我如今着实有些后悔了，后悔以前有那么多的机会让你活不了，我竟都没好好把握住，唔……”
汪氏听得心惊肉跳，当下便伸手把那位已经口不择言的自家女儿给紧紧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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