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的是……你母妃？”

    与封翼泽有牵扯的人并不算多，有理由会保护他的人更少，白灵纱略微思考便猜出了他口中之人是谁。

    封翼泽没有直接回应，但他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外面的天很蓝，几朵洁白的云在天空中不紧不慢地飘动，封翼泽看着略显悠闲自在的白云，声音也缥缈起来：

    “在母妃死后的这些年中，宫里无人敢提及母妃，连曾经侍奉她的宫女内侍，皆不是遣散就是失踪，不留一点痕迹。母妃去世得很早，但我虽年幼却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那时我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更不用说她死后的遗体。只是所有人都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了，没有遗体就更不提葬礼，偌大的皇宫之中，只有我和一个对母妃忠心耿耿的老嬷嬷会偷偷祭拜她。”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听了莫名让人难受。

    “翼泽。”

    封翼泽低头看向白灵纱，笑了笑：“为何要露出这幅表情，我没事，都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现在我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白灵纱怎么可能不清楚。都说男人心中总有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这句话或许并非毫无道理。至少对于封翼泽来说，自他的母妃离开后，不论他在今后变得如何强大性格变得如何果断，心底那个失去娘亲的孩子都永远不再长大。只是成熟了便学会了忍耐和隐藏，不会再如当年被她救起神色恍惚之时，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带着浓浓依恋地唤着母妃。

    一直告诫自己要悬崖勒马，绝对不能让自己深陷其中。可当她看到封翼泽状似若无其事的样子便忍不住心疼。

    在她面前，他不是成熟沉稳的六皇子，而是一个掩不住孩子气和真实情感的少年，但白灵纱喜欢的便是这般真实的他。

    她微踮起脚揽住他的脖子，轻轻将他拥进怀里：“翼泽，不用再说下去了，我懂的。”

    封翼泽的心陡然加快。到底是伤口，只要是撕开哪有不痛的。可是此时温热柔软的身子与他紧紧贴在一起，说话时带着的一丝湿润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侧，竟是奇异地缓解了他的疼痛，让他一直以来的所有隐忍瞬间崩溃。

    白灵纱感觉一双有力的大手略带急切地回拥住她，将她紧紧搂进怀里，颈边似是错觉般感到一丝凉意。白灵纱一怔，本想挣一下的动作也随即止住。

    封翼泽轻声道：“谢谢你。”果然你还是在乎我的，这就足够了。

    感到抱着自己的手松开，白灵纱抬头看向他已然看不出一丝痕迹的脸，紧紧抿了抿唇缓缓道：

    “我知道你在烦心什么，莫要在此事上想太多了，无论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我总会……与你一同走下去，将事情的真相找出来的。”她话间及不可查的一顿，短暂地让人几乎察觉不到。这不仅只是安慰的话语，更是她对封翼泽的承诺。

    封翼泽看着她的眼中的坚定，笑着点了点头。

    白灵纱也放心下来，突然想起自己是过来干什么的，垂眸在他腹部扫了一眼，挑眉道：“你不是说饿了吗？如果再不去吃东西它可又要闹了。”

    封翼泽一怔，随即一本正经地道：“那时因为见了你它才会闹，在它主子面前一直都是特别听话的。”

    闻言，白灵纱顿时意味深长地斜了他一眼，说了句是么：“那还真是跟它主子一条心啊，若是再不跟过来，便是再闹也无用了。”说罢，便转身跃上院树枝，落到那院去了。

    封翼泽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不由自主地愈来愈大，眼中的愉悦再也无法遮掩。

    忧她之忧，乐她之乐，喜乐忧惧皆随她一起，也不知究竟是苦涩多一些，还是幸福多一些。

    虽说之前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却没有影响这顿饭的气氛，甚至这几天两人之间那种疏离感也淡化不少。

    不知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饿了，还是心情愉悦连带地胃口也好了起来，封翼泽又吃了六碗饭，甚至还喝了满满一碗汤。

    对面，白灵纱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见他喝完最后一口才递给他一块方帕开口道：“若是我没记错，今日是岳黔今率军出征的日子？”

    封翼泽接过方帕擦了擦嘴，随即动作自然地揣到怀里，嗯了一声：“文武百官皆去送行了，现在已经离开京都了。”

    “那么西境军饷之事，也该加快进度了。想必封鹰扬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吧。”白灵纱唤人来收拾一下，与封翼泽一起回了房间。

    “毕竟他比谁都心急。”封翼泽轻嗤一声，随即不紧不慢地道，“如今朝廷的拨款已经到位，剩下的银两也筹集得差不多了。现在便已经有人已经开始从京都各个粮店，甚至一些富户开始征集粮食。”

    白灵纱挑眉：“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急。”完全没有第一次做事的紧张感，似是毫不在意结果。

    封翼泽笑得满脸无辜，看起来甚是纯良：“我一个默默无闻的闲散皇子，第一次差事做得不太好不是很正常的事？况且若是逼得急了，兔子还会咬人呢，更不用说那些粮食可各个都是老狐狸。”

    士农工商，虽说从古至今商都是排于末者，但自大齐建国以来，很少有哪个皇帝会轻视商业的发展。商业与民生息息相关，尤其粮食这种有关大齐命脉的东西。若是对那些粮商逼得太紧，与筹集粮草之事毫无利处，更甚者会引起内忧，而且还有一些大商户背后有一些比较棘手的人。

    据属下来报，封鹰扬以边境战事需要粮草之名，向一些粮商甚至百姓施加压力，强行以低于成本两成的价格买下粮草，想必那些人心中此时已经怨念颇深了吧。

    白灵纱也算半个商人，虽说她没有打探封鹰扬那边的情况，但她对封鹰扬的性格十分了解，也差不多猜到了他的做法。

    看来这下不担心没人在暗中给他下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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