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有渣必还-第三百一十章 银河上将追妻记(三十一)【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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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掉的骨头是自己长好的。

    慢慢愈合,长全组织,缝好肌理。

    木乃伊的绷带慢慢减少,露出底下的血肉之躯。

    一个全新的展逐颜,一个死里逃生的展逐颜,一个形单影只的展逐颜。

    一个失去了温斐的展逐颜。

    无法自我修复的关节还是用了复原液,为的是不妨碍他日常活动。

    皮肤上却留了很多疤,像丑陋的蜈蚣,一条叠着一条。

    洗澡的时候,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好笑,却没把它们除掉。

    没必要。

    为那人受的伤,留着也好。就算难看,没人看,也无所谓。

    只是那人向来喜欢美丽的东西,若是再遇,他会嫌弃的吧。

    还会想见到自己么?

    他苦笑。

    别离是一件非常漫长的事情。

    像是坐在监牢里,一日一日苦挨着日头过去,从日出到日落,细数秒针的每一次落脚。

    卧室又重新积起了灰,似是知道它的主人再不会回返,所以这些物什也一并沉寂腐朽。

    展逐颜又回到了书房里。

    他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以后也会依然住下去。

    得空的时候,他会顺着悬浮电梯去往地下基地,看看那个人曾经待过的再生舱,在那里坐一会。

    环境太智能也不好。

    有时候进门前需要刷脸,AI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请微笑。”

    他的脸倒映在玻璃门上,努力地牵扯嘴角,却依然笑不出来。

    笑容也跟那个人一起走了。

    最后只好改了门禁系统,改成刷五官就行。

    下属们都说他像座冰山。

    他以前也是山,却是覆着雪的活火山,表面冰冷,心里却一个劲地岩浆翻涌。尤其是在温斐面前,什么温声爱语都吐得出来,生怕他听不到。

    后来死了,也说不出来了。

    说过的,也成了空。

    他也是个失信的人啊,最大的骗子不就是他么。

    阿尔伯德直接跟展家对上了。

    两家本就实力相当,平日里就多有龃龉,这次不过是找到机会发难而已。

    展逐颜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然一日一日活得跟个僵尸一样,他自己看着也膈应。 

    势力迟早要洗牌,而他不过当了这把推手而已。

    私心?必定是有的。

    若不是阿尔伯德家给路恩斯提供帮助,他的阿斐又怎会便摧残成那副模样?

    若不是路恩斯杀了自己,哪怕用金悦的身份与温斐一生一世,将展逐颜这个身份永远抛弃,也是可以的。

    家世荣耀,从不是他所愿。

    他只想护好一人,却连这最简单的一点都没有办到。

    因他只是时代的浪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偏偏要自作聪明地伸手触碰不该有的东西,将那太阳也一并拉入凡尘,染了污泥。

    如果……他没有接近温斐就好了。

    让秘密永远埋在废墟里,从此无人知晓。

    可总有人会触碰他的小太阳,而阳光也总会洒向他人。

    而自己,也终究会死。

    不曾知晓阳光的温暖,又怎么能挨得过身死后灵魂漂泊的寒冬?

    捧着那枚戒指,身魂俱裂,也不过是想重回人世,再看他一眼罢了。

    那为何要一错再错呢?

    用那样恶毒的语言讥讽他,将他的最后一丝信念也打垮。

    看到他白骨裸露、鲜血淌出,尸体都变得冰冷。

    看着他在复原液中沉浮,却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看一眼自己。

    看人一次次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还得在没有他的人世继续凋零。苦熬到生命结束,才能终结。

    这一世也会如此么?

    系统里还有来生,还有指望……可这一世呢?

    还会有第二个展逐颜和温斐么?又或者同着血肉一起寂然死去,重归虚无?从此情缘尽断,天各两端?

    一想到此生此世再无法得见,他的天空也一并黯淡下来。

    像是失却了太阳的世界,从此只剩冰寒的永夜。

    如此荒凉。

    心也冻成冰块,一碰就碎成了冰渣。

    可冰渣堆来砌去,依然只能凑出一个雏形,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温斐。”

    两个智能因为违反宇宙保密协定,得到了惩罚。

    从少年态退化为原始态,一个变成毛球,一个变成金团,整日在系统里休眠。

    仅剩的能陪他说话的人也没了。

    他依然能访问系统的数据,能去往和温斐共度过的地方。

    那些世界里的人,有的获得了转世,有的停留在原地。

    而他像个过路人一样,从他们的世界走过,格格不入,踽踽独行。

    没有人认得他。

    他们都只当他是个旅客,不知道他曾亲历其间。

    他们有他们的故事,而自己的故事,何时才会终结?

    又或者,从今日始,便是终点了?

    静下心来的时候,就忍不住会想那个人。

    想和他的每一次牵手,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每一次争吵,每一次欢愉。想那些散碎在记忆里的点滴,嬉笑怒骂,爱恨纠缠。

    思念恍如一场漫长的活埋。

    脚踩在深坑里,回忆的沙土一瓢瓢倾泻下来,淹没脚面,没过脚脖子。

    渐渐的,双足不能动弹,再后来,腰部以下失去了知觉,埋到胸口时,呼吸变得艰涩,胸腔被挤压,心脏跳不动。

    埋到口鼻时,便知道自己要死了,唯有一双眼睛能动,努力从天光里窥探寻觅,想找寻那个人的身影。

    后来视觉丧失,终于没顶,却还是没有等到他。

    无边无尽的黑暗里,展逐颜终于哭了出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展逐颜和温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无人回答。

    只因这是他自己亲手促成。

    纵然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却仍是忍不住设想,若换了两人的命运,自己愿不愿意。

    定然是愿意的。

    他以为活着总比死了好,所以给了温斐活着这个选择。

    却不知晓,有一种活着,还不如死了。

    现在他终于领会到了,因为他就处在这样的旋涡里。

    不着天,不着地,没有后路,也没有归途。

    归途已被他亲手斩断。

    悔恨如毒液般顺着咽喉咽下,烧毁嗓子,灼痛食道,滚到胃里,将胃壁都彻底腐蚀。

    痛到锥心。

    一次一次地想,能否换一下。

    就算让自己被踩在脚底下,也好过让爱人受这样的折磨。

    哪怕都成了监狱里的囚徒,也请他站在自己的肩膀上碰触阳光。

    可时间是不能倒流的。

    也无法带着现在的记忆去改变过去的决定。

    唯有在询问那个人下落的时候,他会重新振作起精神,就像第一次要去参加重要庆典的小少年,恨不得用发胶将每一个头发都梳得端正严谨。

    “找到他了么?”

    每一次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是温斐不想见自己,还是他们不会找?

    或者兼而有之?

    他会从山一般的文书里挤出时间来,自己开着飞船去寻觅。

    从银河系开始,收录着周围的所有讯号,在系统的比对声里,一个星域一个星域地找过去。

    又生怕刚找完这里,他又去了自己去过的地方。

    一小块地方都不敢遗漏。

    家里的门禁数据库也不敢有太大变动,生怕哪天他一时兴起跑了回来,会被关在门外。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穿得暖不暖和,吃得好不好。

    他总是挑剔的,那时候在家里,都是自己下厨。一旦自己不在家,他就随便找点东西对付。

    屡教不改。

    要是在外面吃不惯,也不要饿肚子啊。 

    想到那人饿得眉毛都皱起来的模样,展逐颜的胃也反射性得疼痛起来。

    以前还能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可现在金悦也不在了,展逐颜也不在了,他能照顾好自己么?

    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却老爱拿着以前的教官身份说事,哪怕自己官衔超过他,在家里也是他当老大。

    也就只能宠着宠着宠着,对他百依百顺。

    如果时间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

    就这样一辈子简简单单地过下去,等老了就一起躺在床上,抱着彼此的身体,在堆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像两个傻子一样等着死亡来临。

    如果能一起老死,死亡有什么可怕的呢?有来生就一起转生,没来生就一起变成虚无,哪怕成了两缕纠缠的风,两朵并蒂而生的莲,两根难分难舍的藤,只要能在一起,就算成人成仙成鬼成魔,成为朝生暮死的蟪蛄,成为风吹雨打的山石,也无惧无畏。

    可他还留在过往的童话里,那个人已经挣开他的手离开了。

    人的本能是躲避危险。

    展逐颜让他痛了,所以他走了。

    他不会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停留。

    他如此聪明、睿智,又怎会重蹈覆辙。

    也只有自己,还傻傻地待在原地,做着一场天长地久的美梦。

    自己还爱着,他却已释然了。

    温斐的案子开庭那天,展逐颜坐在了证人席。

    所有的证据都被他搜录到手中,杀人者也被找了出来。

    是海曼家族的手笔。

    四大家族势力相互渗透,有人为展家做事,自然也有人向阿尔伯德家示好。

    展逐颜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口供,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温玉胧因此被传唤,但他已经死了。

    在事成之后就被灭了口。

    赔上自己儿子的清誉,也没能换来他想要的万贯家财。

    刑事案件中,作伪证也同样要受到惩罚。

    就算他是五星上将也不例外。

    他的律师团为他尽力斡旋,获得了延迟的机会。

    他的确该受到惩罚,只是在这之前,他需要找一个人。

    温斐并不在现场,可这并不妨碍案子审理。

    人证物证俱在,压在那人顶上的冤屈终于得以洗清。

    迟到了十几年的公正,终于迟迟到来。

    那人向来视尊严高于一切,听闻这个消息,或许也会开心吧。哪怕那开怀只持续一秒,自己也能得到些许宽慰。

    “被告人温斐,因证据不足,兼有不在场证明,确定为与此次案件无关,宣判无罪。归还军衔,给予赔偿……”

    法官宣读判决词时,展逐颜就坐在证人席上,喃喃地重复那段判词。

    他想起在温斐记忆里见到的那一幕,两个温斐,一个坐在观众席,一个坐在被告席。

    一个游离于外旁观发展,一个深陷其中无法挣脱。

    从未做错过任何事情,却遭受到那样的惩罚,温斐心里该有多痛。

    人的悲欢无法共通,他不是当日的温斐,他没法感同身受。

    只是在审判结束以后,他回到家中,自己开了酒。

    他很少喝酒。因为他觉得这种东西会麻痹神经,让人的思维变得迟钝,让人没法做出正确的反应。

    但他实在难受得很,唯有靠着这个,才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他抓着温斐的军衔,拿着酒一瓶一瓶地灌下去。

    等喝完了,就开新的,直到喝得醉醺醺的,躺到地上。

    因着酒醉,许久不见的温斐仿佛又回来了,就站在他面前,冲着他笑。

    他知道那是假的,因为真正的温斐不会对他笑,可他还是开心起来,努力伸手想去抓他。

    可他起身得太仓促,酒瓶子哗啦啦倒了一地,碎玻璃瓶扎进手心里,疼痛也让他惊醒过来。

    温斐不见了。

    怎么就走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说说话呢。

    阿斐,大家都知道你是冤枉的,你回来吧。

    你可以回到军队里,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

    不管是驰骋沙场,还是征战四方,你还很年轻,可以肆意挥洒热血与激.情。

    将那些痛苦的、黑暗的、难以忍受的事情尽数忘记,你可以重新开始。

    展逐颜也不会再困着你,绊着你。要是他敢,我第一个不饶他。

    可你怎么就走了呢,是恨我么?还是厌恶我?

    多留一会……也不可以么?

    他喘气不匀,陡然咳嗽起来。蜷着身体拼命地咳,好似要将心肺一起从喉咙里咳出来。

    可口齿鼻舌之间,只有浓郁的酒味。

    他也顾不得痛不痛了,倦意层层袭来,压在头顶上。

    他卧在那一堆酒瓶残片里,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展络云第二日推开门时,险些没认出那个人来。

    形容狼狈、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像个从路边捡回来的醉汉,哪里还有展逐颜的半点影子。

    却还是有几分意识的,时不时动动唇呢喃几句。

    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尽是“阿斐”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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