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细看的五代十国史-短命后汉,一朝二帝三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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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历史上称“汉”的朝代有很多,最早“地痞无赖”出身的刘邦被封汉王,孕育了大汉帝国,有汉一朝,临御华夏四百年,威深德厚。正因为汉朝对历史影响如此之大,后世又出现了多个“山寨”汉朝,沙陀人刘知远建立的后汉便是其中之一。后汉昙花一现,只存在了四年就灰飞烟灭,但是它的香火却延续了三十三年。

    天意难违,这个皇帝必须做

    后晋灭亡,五代乱世进入到第四代“后汉”。后汉建立者为刘知远,他生于唐昭宗乾宁二年(895年),自幼为人沉稳,不爱嬉闹。后来,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割据太原时,刘知远在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部下为军卒。当时,在几次战斗中,刘知远不顾自己的生死,曾两次救过李嗣源爱将石敬瑭的命。念其有功,石敬瑭便将刘知远留在自己帐下,得以重用。

    后唐清泰三年(936年),刘知远移镇汶阳,升任马步军都指挥使。同年,石敬瑭消灭后唐,在太原称帝,建立了后晋。刘知远以其军政才能,历任检校司空、侍卫马步都指挥使、点检随驾六军诸卫事、许州节度使、朱州节度使、检校太傅、北京(今太原)留守、河东节度使等职,日趋显贵。可以说,他和后晋高祖石敬瑭之间的交情,是生死之交。

    石重贵和耶律德光翻脸后,刘知远似乎从中看到了机会,暗中养精蓄锐,只要时机一到,就从乱世中杀出,自立于天下。他表面上对辽国称臣,同时又多次对部下扬言,要劫回已经动身北上的前晋朝皇帝石重贵,说是要迎还“圣主”,在晋阳继承大晋朝的香火。为了假戏真做,刘知远果真派兵去“救”石重贵,但这时石重贵早就到了阴曹地府,刘知远自然是“救”不回来的。

    对他来说,石重贵的生死无关紧要,他能不能在乱世中得势才是要紧的。手下跟他混饭吃的那帮人也都不是饭桶,他们知道皇帝已经玩完了,接下来刘知远最有可能成为皇帝,当然也最希望自己的老大当皇帝。于是,有脸皮厚的时不时会站出来恭维几句:“国不能一日无主,您就顺应天意,赶快登基吧。”刘知远当然假意说不妥,这就像喝酒:不能别人一让就喝,那显得没面子,你让一次我不喝,让两次三次,我再喝,就不会显得我贪杯。

    所以,最初听到劝他当皇帝的话,他就会大骂:“你懂个啥啊,辽国现在那么强大,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事儿以后再议。”否则,“好,好,这个皇帝我来做”,便会让人看出他是个“皇帝迷”,要做也要端些架子,要被人抬举着,这才会少些闲话。其实,五代十国历史中,好多皇帝最初都是被这么“抬”上去的,可见在那个乱世,做皇帝光腹黑不行,脸皮也要厚,而且还不要让人看出来厚,真是苦了皇帝这个差事。

    辽国三战后晋国后,实力也大不如前,在中原也过得没有之前滋润。各地的割据势力惯于坐山观虎斗,对天下大势也是看得很清楚,他们知道辽国靠不住了,自己又都没有足够的实力称霸,于是都给刘知远写信,无非是劝他“顺应民意”,快来坐头把交椅吧。其中,刘知远的爱将、侍卫亲军都虞侯郭威便劝刘知远说:“耶律德光残暴失人心,天下多以主公为首望。现在主公不能再推让了,万一其他人乘虚取主公而代之,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事已至此,刘知远不便再推却,于是顺应“民意”,借机称帝。

    947年2月,刘知远在晋阳称帝。他没有马上改国号,但弃开运年号,而沿用石敬瑭的年号,称天福十二年。在刘姓建立的朝代中,除了小商贩出身的刘裕建立是的宋,其他的全都称汉朝。

    定都汴梁,得中原者得天下

    刘知远风风光光地在晋阳称帝的同时,汴梁宫中的辽国皇帝耶律德光却再也坐不住了。耶律德光自从进入中原后,四处搜刮民财,各地反抗辽国的起义此起彼伏,他一闹心,更想家了。但是,后晋那帮官员不舍得他走,听说“靠山”要走,都哭闹着要他留下。耶律德光也是聪明人,知道再待下去,一是要坐吃山空,二是可能还要搭上一条性命。所以,说什么也要离开中原。

    后汉天福十二年(947年)三月,耶律德光决意要走,他命表兄兼大舅哥萧翰留守汴梁,把汴梁的金银宝贝连同太监宫女都带着,踏上了返乡的路程。不料耶律德光行到栾城时,患上了重病,不日便死去。他的侄子耶律兀欲继位,尊耶律德光为太宗皇帝。刘知远得到了耶律德光的死讯,将前不久耶律德光赐给他象征地位的木拐子扔到地上,召集文武议事出兵收复中原。

    多数将领建议先拿下河北,但枢密副使郭威却提议:“虽然耶律德光死了,但河北的辽军实力依旧强大,各地的辽军要是坚壁清野,我军将进退两难。不如沿汾水南下,这边没有辽军队,而且各路豪杰多归心陛下,十几天就能拿下河南。河南一下,天下自定。”刘知远为了安全起见,让他的弟弟刘旻(刘崇)留守晋阳,以免被人端了老窝。

    后汉天福十二年(947年)五月,刘知远命屯于潞州一带的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史弘肇率所部攻取潞州(今山西长治)和泽州(今山西晋城),他自己率大军走西路,经晋州(今山西临汾)、绛州(今山西新绛),直趋陕州(今河南三门峡),然后再折向东,进入汴梁。

    史弘肇奉命南下,先取潞州。辽军听说后汉军攻来,吓得四散逃跑。史弘肇兵不血刃得到潞州,随后攻泽州。泽州刺史翟令奇死守不降,后汉军多次攻城未果。枢密使杨邠和集贤殿大学士苏逢吉苦劝刘知远:“河东河南皆为我所有,泽潞孤危,必不能坚守多少时日。如果召还史弘肇,军心动摇,大事就将去矣。”刘知远还有些不放心,致书史弘肇,想问个明白。史弘肇回奏:“请陛下宽心,大兵南向,势若破竹,不日既可下泽潞,我军行此,可进而不可退。进则成大事,退则死路一条。”刘知远这才放心。

    史弘肇见打不下泽州,就派马步军都指挥使李万超入城劝降翟令奇。翟令奇不降,李万超又劝道:“耶律德光已死,辽军北逃,请问公为谁守城?方今天下纷乱,四海无主。观天下各镇,能成大事,除了太原刘公,无人矣。降者富贵拒者诛族,你可要好好想想。”翟令奇反复思量后,决定打开城门投降。同时,辽军余部崔廷勋和拽剌等军正在围攻河阳(今河南孟县),后汉军屡战不利,武行德闭城死守,苦等援军。崔廷勋得知刘知远已经南进,史弘肇拿下泽州,知道中原不久必为刘知远所得,犯不着得罪刘知远。崔廷勋退后力保怀州(今河南沁阳),等到史弘肇援军路经怀州时,崔廷勋等人率军北去。

    潞州和泽州是河东与河南之间重要的枢纽重镇,史弘肇的胜利扫除了敌对势力对河东的威胁,并让刘知远率领的主力顺顺当当的进入河南。五月底,后汉军来到绛州,为辽军守城的绛州刺史李从朗、偏将成霸卿、曹可璠等人最初瞧不起刘知远,现在见他如此强势,也只好开城投降。

    后汉天福十二年(947年)六月,刘知远进入汴梁城并建都,改名为暠,改国号为汉,改明年(948年)为乾祐元年。刘知远下诏禁止为辽国括取钱帛;慰劳保卫地方和武装抗辽的民众;在诸道的辽国人一律处死等等,于是,后晋朝旧臣纷纷投诚归附。

    辽国败走中原后,暂时在中原地区出现了权力真空,一时没有谁能填上这个窟窿。在各方实力对比中,虽然刘知远最强,而且已经称帝,但是,有些人就是不服他:你是皇帝就要听你的?我偏要和你死磕!其中辽国的邺都留守杜重威就很看不起刘知远,觉得他不过如此。

    杜重威有多大能耐,刘知远一清二楚。刘知远进入汴梁后,立刻下诏,以大汉皇帝的名义调杜重威任宋州节度使,像邺城这样的军事重镇绝不能落入杜重威这样的无能之辈手中。杜重威知道刘知远的用意,就赖着不走,还把来使给赶了出去:“回去告诉你家皇帝,我就是不挪窝,他还能咋的?”刘知远得知后,火了:“既然你不想走,那朕就过去请你走。”

    后汉天福十二年(947年)的闰七月,刘知远派出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和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彦超率军到邺城去“请”杜重威出城,杜重威死守不出。到了十月,刘知远等不及了,亲自率军攻城,杜重威在得到了刘知远“投降就不杀他”的保证后,只好开门投降。刘知远说话算数,没杀杜重威,但将杜重威的家产犒赏了三军。拔掉杜重威这个“钉子户”,中原基本上平定。这时,刘知远才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坐在龙椅上,有模有样地做回皇帝给众人看了。

    横征暴敛,严刑峻法失民心

    后汉是五代中最短命的朝代,如过眼烟云,鲜有跌宕起伏的剧情,但其统治之残暴却可冠绝五代。古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说,这位刘皇帝似乎不知其理。他借势称帝后,打了几个漂亮仗,尾巴便翘得老高,以为就此坐实天下,而不思治国理政。

    建都汴梁后,刘知远收容了一大帮后晋老相好。这帮人大多不学无术,吃里爬外,谁有油水跟谁混,之前跟着石敬瑭混;后来,石敬瑭失势,又和辽国眉来眼去;当辽国退出中原后,又来抱刘知远这个大哥的大腿。刘知远也够慷慨,封了他们官,共享自己做天子的福利。如,杨邠、郭威任正副枢密使,苏逢吉、苏禹任宰相,王章任三司使,史弘肇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兼平章事。在这些人中,除郭威外,其余均贪婪成性。

    宰相苏逢吉,早在河东为慕僚时,刘知远命其静狱以祈福,实际上是要他释放囚犯,而他却把全部囚徒统统处死,号曰“净狱”。当了宰相以后,仍不改旧习,曾草诏要将为盗者的本家和四邻、保人全族处斩,有人驳斥说:“为盗者族诛,已不合王法,何况邻保,这样做不是太过分了吗?”苏逢吉不得已,才勉强删去“全族”二字。

    至于史弘肇更是残暴绝伦,他掌握禁军兵权,警卫都邑,只要稍有违犯法纪,不问罪之轻重,便处以极刑,甚至太白星白昼出现,有人因为仰观,就被处以腰斩。有一百姓因酒醉与一军士发生冲突,也被诬以妖言惑众而斩首。至于断舌、决口、抽筋、折足等酷刑,如家常便饭,每日不断。

    王章任三司使负责理财,唯知暴敛,致使百姓因此而破产者比比皆是。旧制,两税征粮时,每一斛加收二升,称之为“鼠雀耗”,而王章命令加收二斗,相当于以往的十倍;旧制,官库出纳钱物,每贯只给八百文,百姓交税也是如此,每百文只交八十文,称之为“短陌钱”,而王章规定官库给钱每百文只给七十七文,但百姓交税每百文仍交八十文。后汉还规定私贩盐、矾、酒曲者,不论数量多少,统统处以死罪。

    朝廷大员如此,上行下效,地方官员更加残暴。青州节度使刘铢执法残酷,行刑时,双杖齐下,谓之“合欢杖”;他还根据犯人年龄的大小决定杖数,而不问罪之轻重,谓之“随年杖”。卫州刺史叶仁鲁捕盗时,往往将普通平民当成盗贼杀戮,或挑断脚筋,抛弃山谷,致使这些人“宛转号呼,累日而死”。西京留守王守恩为了聚敛钱财,胡乱收税,税目之多,包括上厕所,上街行乞,都要交税,甚至连死人的灵柩,如不交钱,也不准出城埋葬;有时还放纵部下,强抢或偷盗人家钱财。因此,在五代各朝中以后汉的统治最为残暴,百姓困苦,卖儿贴妇,仍不能度日。

    即使老百姓不造反,国库也被这些贪官掏空,亡国是迟早的事。但刘知远睁一眼闭一眼,只管有皇帝做就可以了,哪管百姓死活。

    转危为安,平定三镇拔头功

    后汉天福十二年(947年),刘知远26岁的长子开封尹刘承训突然因病去世。刘承训知书达理,淳厚善良,是刘知远重点培养的皇位继任者。相比之下,次子刘承佑不学无术,年少贪玩,压根儿就不是做大事的料。办完儿子的丧事,转眼到了新年。刘知远又忍不住思念死去的儿子,越想越难过,经常是老泪纵横,很快便病倒了。勉强熬了几天,病情越来越重,刘知远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便招来郭威等重臣托孤。

    郭威(904年~954年),今河北隆尧人,早年跟随李存勖四处征战,后刘知远建立后汉,并攻下开封,定为都城。郭威因助刘知远称帝有功,戳升为枢密副使、检校司徒,成为统帅大军的将领,位至宰相。

    刘知远忍着病痛对他们说:“朕已经不行了,趁现在还能说话,先把后事安排好。皇次子承佑少不经事,你们待他要向待朕一样。”临终前又说了一句:“杜重威还活着,对承佑是个威胁,朕死后你们就立刻除掉他。”说完,刘知远断气了,时年54岁,在位仅仅十个月。在五代十国历史上的开国帝王中,论在位时间短,也只有后蜀高祖孟知祥和他有的一比,孟知祥只享受了五个月的皇帝滋味就撒手人寰了。

    后汉乾祐元年(948年)二月,郭威等人遵照遗诏,请出年仅18岁的周王刘承佑继位,是为后汉隐帝。刘承佑继位之后,援照旧例,大封文武百官;刚找到了点做皇帝的感觉,就得到几则坏消息:先是护国节度使李守贞自称秦王,在河中府(山西永济西)造反;接着,永兴(陕西西安)牙将赵思绾在取得了长安城中的控制权后也造反了,并接受李守贞的“伪职”;同年六月,凤翔巡检使王景崇因为不愿意接受朝廷的调令改任邠州(陕西彬县),同时向“秦王”李守贞和后蜀皇帝孟昶称臣。

    这三个叛镇组团对抗朝廷,让这位新皇帝又急又怕。他既不太懂政治,又不懂行军打仗,于是忙找人来商议,最后决定由郭威任西征军主帅。这个差事郭威当然乐意干,一来平定三镇的叛乱本是他的职责,二来可以借机提高声望,扩充实力。果不其然,大军一边西行,郭威一边给军队发军饷,等到了前线,郭威在军中的威望急速提高。

    郭威熟谙将将与将兵之道。他放下“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架子,和士兵们打成一片。对那些手脚不太干净的军卒,郭威也不责骂;即使立下了鸡毛蒜皮般的小功,郭威也是该赏则赏。有这样的带头大哥,下面的兄弟当然誓死效命。

    郭威率军攻到河中城下,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将河中团团围住。李守贞派兵出城挑战,但被后汉军用箭给射了回来。李守贞情急之下,派出部将朱元冒死突围前往南唐求救,希望南唐能出兵救他。南唐和河中远隔千山万水,远水救不了近火,南唐皇帝李璟也不想得罪后汉朝,派出一支部队晃了晃又转悠回去了。李守贞除了骂娘,只能坐以待毙。

    后汉乾祐二年(949年)七月,郭威下达了攻城命令,后汉军个个像小老虎,气势如虹。李守贞部下见势不妙,不是投降就是逃跑。李守贞长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一把火把自己和妻儿老小都烧死了。虽然这时王景崇还在,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郭威决定暂不搭理他。一场漂亮的大胜,使原本风雨飘摇的后汉政权转危为安。郭威也一仗打出了声势,打出了口碑,这也为他日后攒下了不少威望。

    京中事变,侥幸逃过一劫难

    后汉高祖刘知远死后,郭威遵其遗嘱,兢兢业业辅佐刘承佑,在力保后汉政权稳固的同时,也得到了朝廷的重用。平叛三镇之乱之后,郭威回京没几日,便得到辽国大军南下的消息。刘承佑又慌了手脚,便又找来郭威商议对策。让谁去抵抗辽国呢?纵观朝廷上下,可用之人并不多,皇帝只好再次让郭威出征邺都,防御辽国人。郭威生来就是劳碌命,备好粮草,安顿好家人,便带着养子柴荣发兵邺都。

    郭威作为武将,带兵打仗是家常便饭,而朝中的事情则交给杨邠、王章和史弘肇三人。郭威和这三位是铁杆朋友,而且还是政治上的坚定盟友。虽然名义上的皇帝是刘承佑,但实权其实掌握在这四位手中,可以说,他们形成一个紧密的权力集团。在这四人当中,论能力,郭威无人能及。

    有一次,郭威回朝办事,在朝会上,杨邠等人准备让郭威以枢密使的身份坐镇邺都。刘承佑一时没拿定主意,转头问吏部尚书苏逢吉:“前朝有无此例?”苏逢吉和郭威等人分属不同势力,枢密使权位极重,苏逢吉当然不想让郭威得势,说道:“枢密使掌天下军务,轻易不授外镇。”郭威为了避讳,也不好说什么,史弘肇却不高兴道:“郭枢密才干不世出,况带枢密守大镇,可以震服诸道。陛下不要听别人的闲话。”刘承佑想想也是,便准史弘肇议。史弘肇埋怨苏逢吉多事。苏逢吉更是一肚子的恼火:“史公!朝廷控制诸侯,这是王道。现在诸侯权重,对皇权威胁极大,史公不晓前朝故事么?”说完苏逢吉调头自去。

    第二天,朝中重臣到大司徒窦贞固府中喝酒议事,两派又发生了矛盾,史弘肇是个粗人,当即倒满一杯酒递给郭威道:“昨天朝议有屈郭贤弟,今日我且尽此樽,聊为慰劳。”苏逢吉也不想得罪郭威,也举杯劝酒:“昨日逢吉也是公事公议,并非是针对郭大人,幸勿介怀。”史弘肇特别讨厌苏逢吉这些顶着一张烂嘴的读书人,当即大喝道:“平定天下,削平祸乱,靠的是长枪大剑,不是一张破嘴!”苏逢吉等人对此极不痛快,私下痛骂了史弘肇。郭威见状,有些担心,也劝过史弘肇对这些文官态度稍收敛一些,但他根本听不进去,郭威忐忑不安地回到了邺都。

    没过几天,王章邀请众人到府中饮酒取乐,说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酒过三巡后,大家开始行酒令。和史弘肇闹过矛盾的苏逢吉在场面上说了一句:“玩输了也就罚两杯酒,只要身边有个姓阎的,输了也没什么。”哪知史弘肇以为苏逢吉是在讽刺他原来娼妓出身的老婆阎氏,当下就翻了脸,并要打苏逢吉。苏逢吉拔脚就跑,史弘肇哪里肯饶,抽剑就追,被杨邠死死拉住劝道:“不要和这等人计较,而且他是宰相,杀了他,在皇帝面前不好交代。”史弘肇这才罢休。

    这个事件之后,双方怨恨更深了。苏逢吉为了除掉这几个人,便勾结了刘承佑身边的亲信李业、聂文进和郭允明等人,请他们在皇帝面前拆史弘肇的台。李业他们对杨邠这些人经常打压自己,不让自己升官恨之入骨,就在刘承佑那里说坏话。刘承佑虽然是皇帝,但没有一点实权,朝政完全被杨邠等人把持,心里本来就很堵,听对方再一嘀咕,便有了主意。

    后汉乾祐三年(950年)十一月十三,杨邠、王章、史弘肇跟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入朝。他们一进入殿中,就被提前埋伏的士兵冲上来刺死。随后,刘承佑下旨,夷杨邠、王章、史弘肇等人三族,无论少长,尽数诛死,而“三逆”党羽如京使甄彦奇、内常侍辛从审、枢密副承旨郭颙、控鹤指挥使高进、三司都勾官柴训等人,也一个没逃过。

    把持朝政的四大骨干中三人被杀,唯一漏网的就是郭威。此时郭威还在邺都镇守,李业虽然奈何不了郭威,但郭威和王峻的家人还在京中。于是,尽数杀掉了郭威和王峻的家人,包括柴荣的三个儿子。此次事变中,郭威之所以能侥幸逃过一劫,主要得益于其出众的军事政治才能。试想,如果他缺少带兵打仗的本领,就没有机会率兵坐镇邺都;那样,留在京中被杀也在所难免。

    后汉乾祐三年(950年)发生的京中事变,是后汉党羽之争激化后引发的一次重大政治事件,可以说它加速了后汉的灭亡。时任皇帝的刘承佑昏庸无能,无力掌控朝政,却想在两派间玩权力游戏,结果却被玩于股掌之间,最终成了两派斗争的牺牲品。

    回京“议事”,挥师西进清君侧

    当汴梁血流成河的消息传到邺都后,郭威差点晕死过去,旁边的柴荣气得直跺脚,破口大骂。与此同时,刘承佑的诏书也送达,他要郭威速“回京议事”。郭威骂道:“人都杀了个精光,还有什么可议的,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兵房主事魏仁浦在一旁说:“郭公坐镇邺都,久为京中那帮小人所忌恨,若回京,恐遭人算计。现在要设法自保,切不可回京。”

    郭威也知道回去是送死。他手下的将军跟随他多年,都咽不下这口气,要郭威向朝廷讨个说法。郭威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遂命令养子柴荣留守邺都,他亲率大军西进。

    当郭威大军行进至澶州时,捉到了前来刺探军情的小太监岩脱。于是,郭威让他捎封信给刘承佑,信的内容大意为:“前者陛下密令郭崇威(郭威手下的大将,初名崇威,后避周祖名,只称崇)暗图于臣,崇威等人不肯杀臣,强迫臣到京中请罪。京中事变和陛下毫无关系。过几天臣就会到京师,到时是非对错,还请陛下主持个公道!”

    当小太监岩脱把郭威的信捎给刘承佑时,郭威的大军已经到了封丘,距离汴梁已经不足五十里,刘承佑吓得面如土色,不知所措。但刘承佑的“叔父”、兖州节度使慕容彦超(慕容彦超和刘知远同母不同父)大言不惭,说道:“郭威小儿也,不足畏,陛下且看臣生擒老贼于马前。”刘承佑半信半疑,便让慕容彦超出兵前去对付郭威,随后刘承佑也去前线给慕容彦超助阵。

    两军在汴梁北面的刘子坡展开厮杀,慕容彦超差点被郭崇斩于马下,只好狼狈窜回兖州。后汉军见势,只好退了回去。后汉军中有些人早对这个皇帝不抱希望了,于是来了个反戈一击,纷纷投于郭威帐中。郭威不想收留这些人,怕过早暴露意图,便把他们撵了回去。

    刘承佑知道郭威不是一般人,便拔马回京,准备固守。可当刘承佑带着苏逢吉等人来到汴梁城下时,守城的代理开封府尹刘铢根本不理这个皇帝,任由他怎么呼叫,就是不开城门。刘承佑不死心,一个劲儿地说“我是天子”如何如何。刘铢不耐烦了,便放出一队人马要活捉他,刘承佑吓得扭头狂奔,一口气跑到赵村时,发现背后乱军紧追不舍,其手下的茶酒使郭允明知道无路可走,于是一刀结果了刘承佑,随后他也举刀自杀。

    郭威听说刘承佑死了,眼泪也是像断了线的珠子,哭得十分伤心:“陛下山崩,我之罪也!”哭归哭,演归演,但他心有怨气,巴不得这个废物皇帝早点玩儿完——不是昏君,怎么能听信苏逢吉等人的谗言把杨邠、王章、史弘肇以及他的家小给杀个精光,逼得他走投无路!

    当然,郭威起初一心一意辅佐刘承佑,并为他出生入死,帮他平叛乱军,对他还是很忠心的,也是有感情的。但在乱世,无法一味讲人情,请感情,正因如此,在近60年的五代十国历史中,频频上演父子相争、兄弟相残的人间悲剧。

    黄袍加身,预备皇帝终转正

    提到“黄袍加身”,人们自然会想到那位一统华夏的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其实在中国历史上,赵匡胤未非“黄袍加身”第一人,在宋朝之前,至少有隋文帝杨坚、唐高祖李渊等先辈。除此之外,在历史上叫得响的,要数被赵匡胤夺了后代江山的后周开国皇帝郭威了。

    刘承佑没当几天皇帝,就稀里糊涂地死了。如果说在挥师入京时,郭威还有做“预备皇帝”的打算,那么现在刘承佑死了,国不能一日无主,郭威想不做皇帝都难。皇帝一死,人心不稳,天下大乱,到处有烧杀抢夺。为了稳住局势,于是郭威率百官去朝见李太后,说到伤心处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李太后知道郭威起兵实属被逼无奈。于是对他说:“如今皇帝驾崩了,当务之急是在宗室里选择一位贤王嗣立,奉承大汉基业。开封尹刘承勋和徐州节度刘赟都是高祖皇帝的子嗣,你们在里头选一个吧。”

    刘赟是河东节度使刘旻的儿子,但已经入继给刘知远为子,郭威等人本想立刘承勋,但刘承勋是个病号,连生活都自理不了。李太后看出了郭威的心思,他想让刘承勋做木偶皇帝,以方便幕后操控。李太后让人把刘承勋请出来,大伙一看,果然是病歪歪的。郭威只好和众人议定让刘赟做皇帝,派老太师冯道出马,去徐州请刘赟过来。冯道知道郭威心里想的啥,走之前故意问郭威:“郭大人,你真心拥戴刘赟?”郭威怕被这个老江湖当众揭了老底,有些着急,于是比划着说:“当,当然。”

    后汉朝各藩中实力最强的,除了郭威就是河东节度使刘旻。刘旻得知刘承佑在赵村被杀,郭威已经入汴的消息,准备率河东精锐南下和郭威决战,刘家的天下岂能落入他人之手。不过刘旻又听说刘赟要当皇帝,又喜上眉梢:“儿子做皇帝,老子不就是皇帝他爹,嘿嘿,天下还是咱刘家的,跑不了。”

    郭威为了稳住刘旻,给刘旻写了封信:“刘赟聪明英武,真为社稷主,所以朝议拥立。”太原少尹李骧看出郭威意图,劝刘旻:“郭威这人很狡猾,主公不可轻信,应该出兵太行,等到少主即位后收兵不迟。”这时镇、定诸州快马告急:辽世宗耶律兀欲(也称耶律阮)派大军南侵后汉边境,辽国军在河北腹地横冲直撞,连下安平(今河北安平)、束鹿(今河北束鹿)。

    李太后不懂军务,听说辽国南犯,现在唯一能够调动的也就是郭威了,刘旻还在太原城中准备做“太上皇”呢。只好再让郭威出马去过招辽国人,郭威也很乐意,率大军一路北上。当郭威来到澶州时,军队突然发生哗变,有些会看天相的人对众人惊呼:“快看呐,太阳旁边升有紫气,直夺郭公马前,此大祥兆也,当主郭公为天子!”众人疯狂地簇拥着郭威,喊道:“我们已经和刘氏结下深仇,刘赟终将不会放过我们,请侍中自为天子,保我们活命!”郭威连连摆手,一口一个“使不得”。

    众人不管不顾,撕下一面黄旗上前就裹在了郭威的身上,伏地高呼“万岁”,场面壮观。然后,众将士拥着郭威南行还京,这一天是后汉乾祐三年(950年)十二月二十。当郭威率军回到汴梁,文武百官早已得知兵变消息,又见刘家大势已去,便都把郭威视为天子一样拜迎。李太后见形势不可逆转,只好下令让郭威监国,以求自保。而名义上的皇帝武宁节度使刘赟刚到宋州(今河南商丘),就被郭威的心腹郭崇给扣留了起来。

    后汉乾祐四年(951年)正月初五,也就是刚过完新年,李太后便下诏将汉朝天下传给郭威。郭威意气风发地御临崇元殿,昭告天下,自称周朝后人,改国号为大周,将后汉乾祐四年改为后周广顺元年。至此,郭威总算修成正果,经历了二帝、立国不足四年的短命王朝,后汉朝就此湮没于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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