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夜色很美。皇后娘娘有兴致请我赏月?”
“本宫没有赏月的心情。”杜氏瞟了她一眼,“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实话实说吧,要怎样?你才肯帮本宫?”
“帮皇后什么?杀了挡在太子前面的所有人?”
“对!你要你答应了,日后太子登基。本宫许诺你最高贵的身份。”
殷宁一愣,看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皇后你还真是软硬兼施。昨儿个还想置我于死地。今日就要我飞上枝头变凤凰。皇后你一日三变,你要我如何相信?”
“生或者死,这是你的选择。”
“皇后,有句话想必很多人都想跟你说,可是没有人敢跟你说。”殷宁俯身,凑近她的耳朵,“你想不想知道?”
“你说——”杜氏一把拽住了她的肩。殷宁扯了扯嘴角,笑道:“你疯了。”
“你说什么?”
殷宁甩开了她的手,盯着她,厉声道:“为了得到你要的东西,你已经得了失心疯。陛下他只是不承认,他真不敢相信他的发妻,发了疯了。”
“你才是疯子。我没疯。”杜氏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殷宁想要后退,一把甩开了她。她的头撞到了那葡萄树架子。整个人跌倒在地。
寂静的夜,陡然间沸腾了。方才还一片宁静的宫苑。突然间闯进了很多人。殷宁站着,默默注视着领着众人进来的云主。
自她来见皇后起,就觉得不对劲。这皇后被禁足了,她出来,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当下就留了个心眼。也因此不想说太多话,才用方才的话刺激皇后。谁料她真的得了失心疯一般。
当下,那些人抬着杜氏离开。云主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皇后发疯一事,绝对不能泄露半句。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何朕会让你留在离落宫。她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皇后她……”殷宁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奴婢方才只是信口开河。怎么会?”
“自她回宫之日起,她就处心积虑。每一日安生。虽然不知道她从何得来的钱财。但是她在这些日子,太子和大臣们的走动也频繁了。私底下购买的武器也多了。朕实在忧心。”
“那陛下今日为何会相信她的话,要奴婢的命?”
“有时候,疯子能将这个世界看得更通透。你的命,朕暂时先留着。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别怪朕心狠。”撂下一句狠话,震慑她。只看她究竟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奴婢谨记在心。”她顺从地低下了头。云主看了她一眼之后,拂袖离开。
皇后发疯一事。虽则她未透漏半点风声。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流言在皇城传播的速度让她始料不及。次日一早,楼妃就派了人请她问话。
梳洗过后,来觐见楼妃。楼妃第一句话就问:“昨儿个你什么时候见过母后?”
“回楼妃娘娘,奴婢没见过。见过太子殿下,就急着来见娘娘了。当中没有见过其他人。”
“哦……”楼妃应了一下,追问道,“听说母后病了,得了失心疯。你可知道?”
“奴婢哪能知道?”殷宁故作吃惊,“这是真的吗?奴婢昨儿个见她,她还好端端的。怎么会?”
“谁知道。现下就只担心,太子殿下那里该怎么交代。”楼妃啧啧叹息着,不停摇头。
“太子殿下,他知道了吗?”
“这样的事,谁能瞒得住。现下他肯定已经去请安去了。”楼妃瞟了她一眼,“我怕是不能去。不然你赶紧跟上前去,看看?”
绕了半天,原来是推卸。殷宁正愁没有理由去看看。得了令之后,拼命追着太子而去。他们一前一后到的。守门的侍从,不曾让殷宁进去。殷宁便只能在门口等着。焦急地走来走去。
“你们怎么把殷宁姑娘拦在外头了。赶紧请进来。”
熟悉的声音传来,殷宁转过头去。正看见李天在训斥下人。她飞奔上前,喜不自胜。“李公公,你没事?”
李天冲她眨眨眼,提高声道:“没事!有姑娘惦记着,哪里会有事。也就是在河水里泡了几个时辰。睡了一天,你看这不都好得可以伺候陛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殷宁不停地念叨着。李天扯了她往里走。扯着她到了院落偏僻处,压低声道:“姑娘,你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皇后被禁足,陛下严令谁都不得探望。”
“这不太子殿下都来了,我也过来看看。左不过也不是真的发了疯。还不是陛下为了将昨夜的事,才故意这么说的。”
“那姑娘你就错了。依奴才瞧,这皇后,怕是真疯了。”
闻言殷宁沉默不语。“云主的心思很难猜,这皇后也不是善类。她在想些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不是真的疯了,我们如何得知?”
“无论如何,姑娘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那一晚的事,陛下认定你是脱不了干系的。我那一夜其实去了别院一趟。青色师傅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运到别院了。那剑全部卖出去了,我们手上一把没留。”
“都是我的错,害得我们失去了一把好剑。”
“姑娘不必担心,剑坊里人才济济,不日就会有上好的剑出世。你只管安心地在这里呆着。皇后这一疯,就不敢明里对你怎样。太子和二殿下,你要坚定地选择其一,免得两头不讨好。”李天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先行回去。有什么事,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
殷宁摇了摇头。“所有人都看见你带我进来了。我不去露个面。你也不好交代。如今陛下还记着你的好。别让我给毁了。”
她说着不管不顾地往里头冲。李天匆忙间跟上。
殷宁自进了外间,就看见云主和太子相对而坐。脸色都很沉重。
李天唯唯诺诺道:“陛下,奴才方才出去有事,遇见了殷宁姑娘。来不及通报一声,她就闯进来了。还请陛下恕罪。”
“你来这里做什么?觉着这里缺个人伺候?”云主不甚耐烦地开口。殷宁垂手而站。“太子殿下出了门,楼妃娘娘不放心,特意要奴婢过来看一看。”
“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父皇现在重要的不是她。儿臣要知道母后究竟怎么了?你们准备怎么去处理这件事?就算母后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可是总不能不让太医来看。”
“让太医看见了,这个宫中所有人都会知道。届时你母后的处境有多困难。你可知道?”
“儿臣只知道,父皇根本就不在乎母后的生命。就算她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那也是父皇你逼的。”
“大胆——”云主拍案而起。撞翻了那茶盏。滚烫的茶水溅洒。殷宁慌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快,快宣太医……这可怎么是好?”
刘墨胤冷眼看着。李天匆忙跑出去喊人。
云主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太医请来了,刘墨胤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检视过云主的手,那太医还没来得及收拾药箱。刘墨胤上前扯住了他的手。
“太医既然来了,顺道帮本宫也看一看另一个人。”他扯着太医往里头走去。云主起身,殷宁侧身上前拦阻。“陛下,此时此刻你绝对不能拦。”
“为何?”他瞟了她一眼。
“不让太医看过,殿下对陛下的疑惑不会消除。这一日不消,两人之间就不能真正达成共识。如果不能达成共识,隔阂就一直存在。这样一来,陛下心里会不舒服。”
“眹明白了。”他叹了口气。“眹让人将这里封了。以后你也绝对不能再来了。至于刘墨胤,劝得住的话,也要劝。”
“知道了陛下。”殷宁松了口气,笑容都松缓了许多。云主看着她,冷声道:“留着你的命,你要珍惜。眹绝对不会让你成为红颜祸水的。”
“陛下,自古红颜多薄命。便是祸害才能遗千年。陛下希望我是何种?”
云主闻言,哈哈大笑,“眹留你一命,真是没错。就你的话,一定也可以让眹出乎意料。祸害……哈哈……”
殷宁无奈地笑了笑。这边,刘墨胤带着太医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殷宁看着太医整张脸通红。刘墨胤无奈地摇了摇头,“母后一见太医就拳打脚踢,拉都拉不住。”
“怎么会?”殷宁吃惊,侧身进了内室。害怕她出事,刘墨胤也跟了进去。反倒是皇后,见了她之后,居然安静了下来。她只是坐在榻前,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用一种很纠结的眼神。殷宁微微蹙眉,想了想又展眉一笑。
“给皇后请安。”
“你的安,本宫受不起。”她神智很清楚,刘墨胤吃了一惊,上前道:“母后,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这个时候不该去上早朝。在这里做什么?”
刘墨胤一愣,想起刚才,又匆忙喊了太医。皇后愣愣看着太医,问,“怎么?有谁生病了?我这宫里,怎么不见一个伺候的人?”
殷宁和刘墨胤相视一眼。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好容易安顿好了皇后。出门一看,云主已经走了。殷宁将云主的意思说给了刘墨胤听。
“不能来吗?母后现在这个样子……”
沿着宫道缓步走着。落下的雪花落到了她的睫毛上。殷宁伸手擦了擦。却模糊了视线。她轻声呢喃着,“殿下,皇后只是有的时候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谁,你如果知道的话,就不应该再来了。”殷宁如是说。刘墨胤的神色有些凄楚。
“殿下,现在叶良娣已经离宫了。你也该准备写休书了。”
“休书?怎么能?”他侧首看着她。
“现下皇后是这样子。如果你不趁着这个时候休了良娣。到时候你就没有任何做主的自由了。叶翰林会感激你的。”也许她至始至终是不忍心的。叶紫烟不是善类,可是落到如今这地步。她真的再下不去手了。所以才会这么提议。
刘墨胤苦笑一声。“如你所说,我这么问过她。可是她说,她不要。”
“殿下问过叶良娣?”她猛地回过了头,迷蒙的双眼泛起一层的水雾。
“你哭了?”
“不,雪落到我眼里了。”殷宁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殿下真的问过叶良娣?她怎么回的?”
“她说她这一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她不能就这样回去。”
“她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她说着低下了头,“殿下到点了,你是不是应该进去大殿了?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好……”这一早上的奔波,他早已没有力气。殷宁依旧还在那个地方等。秦公公依旧来得很迟。见到她之后,凑上前来。
“姑娘,你一早就回去了昭阳殿。二殿下这会子谁的劝都不听。强撑着来上早朝。他的性情你应该很清楚。我拦不住。”
“他身上带着伤,外伤和内伤。你劝不住就拦啊。这个时候来,是怎么一回事?”殷宁气得跺脚。“你是怎么当差的?若是殿下有什么差池,你怎么交代?”
“无所谓交不交代的。”秦公公叹了口气,“二殿下他多么倔强。你也清楚。”他说着搁下了手上的伞。抖落了一身的雪。
殷宁焦急地看向天空。雪纷纷扬扬的,下得很大。风也很大,这一路走来,一定会冻伤的。这么想着就让人去备了轿子。
“秦公公,我备下了软轿。等一下走的时候,你小心伺候着。”
备轿的人以为是给太子准备的,等刘墨胤一出来就迎了上来。殷宁一愣,伸手阻止。“太子说要散步回去。”
“可是姑娘……”正说着,秦公公搀了刘墨漓出门。眼瞅着他弯腰上了轿。帘幕落下的时候,一眼瞥见他苍白的脸。
看着轿子远走,刘墨胤问道:“这轿子是你安排的?”
“早先遇见了秦公公。他腾不开身,奴婢这才去准备的。”
“如此——”他淡淡开口。“他已经醒来,为何父皇也没有问及那晚的事?”
“问过,二殿下也回了。”殷宁垂下了头。他伸手撑起了伞,大半部分都遮着她。殷宁伸手,拘谨道:“殿下,奴婢来吧!”
“走吧……”他没有松手。两人就这样比肩走在寂静的宫道。脚踩过,在雪地上落下了清晰的脚印。
“他回了什么?”
“二殿下只说那一夜,那些歹人想要刺杀皇后。”
“他为何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殷宁抬起了头,看着他,正色道,“那一日,奴婢是后来闯进去的。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二殿下这么说,我总觉得不是……”
沉默了良久,刘墨胤叹了口气,“他既然这么说,你就当就是这样的。”
殷宁闻言,低下了头。看着地。阳光下拉长的影子,模糊一片。
回到昭阳殿,楼妃迫不及待地叫了她去问话。殷宁据实以告。楼妃将信将疑。她总以为皇后没有疯。如今得到肯定的答复,反而觉得不可思议。
“楼妃娘娘,想来此前所有的布局都是皇后说了算的。如今皇后不在了,你准备如何办?”
楼妃戒备地看着她。“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娘娘不必这么紧张。顾念我和楼大人的交情,我是不会与你为敌的。”
“我说过,我所要的不是太子这个人,而是太子妃这个身份。”楼妃微微抬起下颚轻蔑地看着她。“你呢?想要什么名分?”
殷宁抿唇一笑,“娘娘误会了。太子还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他对你的兴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初我肯让你进昭阳殿。你就该知道,本公不会阻碍你飞黄腾达的路。但是你也必须知道本宫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她一手拽住了殷宁的衣襟。压低了声在她的耳边低语,“你最好清楚!”
“娘娘,我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的。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的哥哥。”殷宁拂开她的手。“从今而后,你我必须合作。否则你我都不能得偿所愿。”
“你意欲何为?”楼妃狞笑着。殷宁退开了一步,盯着她。“逼二殿下出手。”
“你什么意思?”
“现在,明摆着是皇后娘娘挑衅在先。二殿下却隐忍。越是这样,他隐藏了多少实力,我们也一无所知。皇后娘娘这一病,我们陷入被动的境地。若是逼不动二殿下,太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楼妃看着她。听得出来她不是危言耸听。这一次的夜宴,二殿下受伤一事已经博取了太多的同情。陛下就算是傻子也猜得出其间有什么不妥。对皇后失去了信任,也就意味着对太子也失去了信任。
“为何你不问太子怎么做?”
“太子殿下的性子,不急不缓的。何况我有什么立场问?”
“二殿下是我们逼,他就会动手的吗?”
“那要看我们动的是什么了。”殷宁莞尔一笑,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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