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明治维新1-永远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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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萨摩藩在江户的主要负责人西乡隆盛为人慷慨大方,跟龙马关系混的很好,在这段时间里,龙马反复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日本的未来终将变成什么样子?

    照现在这个样子看,成天就是长州藩杀幕府,新选组杀长州,萨摩藩帮着会津藩一起杀尊攘派,整个日本列岛的大家伙无不沉浸在同胞间的互相残杀之中,还美名曰精忠报国,尊王攘夷。

    但这种所谓的报国却并没有给国家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列强要求开的港口一年一年的在增加,长州藩又被列强给揍了一顿,洋人利用日本银价低于国际市场的状况,大肆收购日本的金银,导致了财富大量外流,国内金银价格大肆上涨,物价也随之飙升。这一切的一切,都没能因为杀几个日奸甚至于杀几个外国人而解决。

    坂本龙马想到了那天深夜,胜海舟对他说的话,他清楚的认识到,如果要想让日本摆脱现在的困境,需要解决很多事情,但是最重要,最首要的,就是让日本人团结起来,不能再发生同胞和同胞之间的流血事件了。

    团结说说很简单,也就两个字,但做起来却是相当的困难,因为在当时,日本人并不把日本人当同胞。

    话说,在那个年头的日本,大家基本上都是以自己的藩国为单位介绍自己的,不管是对日本人也好还是对外国人也好,比如说西乡隆盛,当他介绍自己的时候就会说,我叫西乡隆盛,萨摩人;而桂小五郎的话自然就说自己是长州人了。现在坂本龙马出来了,原本该说土佐人的他,却改了口:我叫坂本龙马,是日本人。

    他希望将所有日本人的本土观给统一起来,大家不再是萨摩人,仙台人,会津人,而是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日本人。

    不过具体的实施操作办法,坂本龙马却还没有想到。此刻的他,打算先从基本的做起,比如在团结全日本人民之前,先把萨摩和长州给团结起来,让他们结盟。

    因为这两藩是日本除了幕府之外最具实力的藩国,如果他们互相掐架谁也不服谁的话,那么全国都别想太平了。正所谓团结两个典型给大家做榜样,剩下的工作自然也就好做了。

    但这事儿实在是不靠谱,两家人刚刚打的头破血流的,西乡隆盛还亲自去让毛利敬亲砸了山口城,能够让他们保持面子上的和平就已经算得上是上上大吉了,这结盟几乎等同于天方夜谭。

    不过,在坂本龙马的不懈努力下,长州藩重臣桂小五郎表示,自己可以跟萨摩方面的负责人西乡隆盛见个面吃个饭啥的,但是,仅限于西乡隆盛,其他的阿狗阿猫恕不接待。

    西乡隆盛则相当大度的表示,别说去见去见桂小五郎了,就是毛利小五郎,也无所谓。

    约会的地点定在长州的山口城,这一天,桂小五郎早早的就等在了会议室里候着萨摩人。不多时,组织者坂本龙马也到了,打过了招呼之后便挑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手下来报说,萨摩的客人们到了。桂小五郎连忙命令请他们进来。

    走进来一个操着萨摩方言,约莫24,5岁的年轻人,桂小五郎看着他,第一个反应是,西乡隆盛减肥了?第二个反应是他反应过来了:这家伙压根就不是西乡。

    “西乡殿下呢?西乡殿下为何不来?”他立刻质问起眼前的那个年轻人来。

    “西乡大人他来不了了。”

    “来不了?来不了是什么意思?”坂本龙马也觉得奇怪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们途中还是在一起的,可他突然就接到了上头的命令,回京都去了。说是京都的形势很不稳定,将军又要上洛了之类,所以就不来了。”那位年轻人回答道。

    这一看就知道是西乡隆盛不想去长州,跑半道儿上找了个借口开溜了。不过要说这借口还真够蹩脚的,毕竟京都形势不好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你西乡隆盛弄的好像现在才知道似的急急忙忙赶回去一副维护京都治安大有抢新选组饭碗的势头,这也装的太假了。你要说在京都的老婆要生孩子了,那都比现在的借口强。

    坂本龙马算是无语了,一手扶着额头一边开始叹息。

    “桂大人,西乡大人临走之前对我说,务必请您来京都一趟,他想见您。”那位年轻的萨摩武士一看气氛有点不太对,立刻俯身行礼对桂小五郎说道。

    活了半辈子,以放人鸽子和逃跑著称的桂跑跑,这次被别人给放了鸽子,心里非常不爽,但还是强忍不快摆出一副特别难看的笑脸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西乡殿下在想些什么,他不就是想试探我们长州的态度么?可又何必要用这种方式呢?说实话,我还从没受过如此的侮辱!”

    这真是实话,你说一个专放别人鸽子的人被放鸽子,就好像杀猪的给猪咬了一样,能不是侮辱么?

    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凝重,连平素头大无脑的坂本龙马都能看出来,再这么下去估计要上演全武行了。

    可那位年轻的萨摩藩士却好像完全没看出桂小五郎的怒火,依然不卑不亢的行了一个礼:“西乡大人非常希望跟您在京都相会,他在那里等着您。”

    桂小五郎再也忍不住了,他怒喝一声:“为什么我得上京都去见他而不是他来见我?!”

    对方笑了笑,又行了个礼:“这是为了萨摩和长州。”

    桂小五郎语塞。

    毕竟现在的情况是对长州不利,萨摩跟着幕府混,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眼瞅着两家一起出兵就要杀奔长州而来了,要是再计较谁去谁那里会谈恐怕长州藩都得灭藩了。

    所以,小五郎恨恨的看了眼前的这个萨摩人一眼,拂袖而去。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问了句:“你叫什么?”

    “黑田了介。”

    这就是日本明治政府第二任内阁总理大臣黑田清隆。

    其实萨摩和长州都挺想跟对方结盟的,但有一样东西使得两家都不得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那就是面子。

    萨摩人觉得自己跟着幕府傍着天皇呼风唤雨说啥就是啥,现在居然要千里迢迢的跑长州乡下去接受你桂小五郎的接见,而且还限定西乡隆盛,这多没面子啊?不去!

    长州人觉得自己从来都是硬骨头,连向幕府都不曾低头过,这次要是向你萨摩示弱,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让我去京都见你家西乡隆盛?扯淡!

    正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们。

    对此,坂本龙马的评价是非常的无奈:“看他们一个个傻大个的样儿,做出来的事情却像小孩子赌气一般。”

    这句话当场就把他女朋友龙子笑的前俯后仰。

    不过气话归气话说,这事儿也不能撒手不管。坂本龙马整天都陷入了苦思冥想之后,考虑着如何能让萨长两藩放弃所谓的面子,走到一起来谈判。

    之所以那么拼命,因为龙马知道,撇开团结同胞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说,如果萨长两家不友好不结盟的话,整个日本都会有危险。

    幕府要征讨长州,只有两个结果,一个就是幕府胜,一个就是长州胜。如果幕府胜利了,那么自然长州就灭藩了,日本将回到德川时代初期由幕府重新牢牢掌握全国的年代,而他们下一个要灭的目标,不说百分百,至少百分之九十几是萨摩;反过来,如果长州胜了,那麻烦就更大了,幕府的权威将被彻底颠覆,天下必定内乱蜂起,到了那个时候也别说什么攘夷了,整个社会估计都得倒退回你打我我打你的战国时代,这种局面显然是坂本龙马不愿意看到的。

    然而,他一连想了好几天都没能想出办法来,急得整天呆坐在宿屋里发愣。

    宿屋就是旅馆,跟我们今天的公寓式酒店有些相似,你住在里面可以自己做饭洗衣服,房钱还能一个月一个月的交,当然你要一次给一年的份额也无所谓。

    龙马住的宿屋叫做寺田屋,老板娘名字叫作登势,是个年近50的大妈。

    这一天,登势大妈给龙马房间送东西的时候,又看到了愁眉不展的他,于是便问起了原因。

    龙马没有明说,而是反问登势道:

    “老板娘,如果你有一个仇人,特别特别深仇大恨的那种,要来住你的店,你会怎么办呢?”

    登势想都不想就说:“那当然是赶他走咯。”

    “可如果他一定要住呢?无论如何都要住你这儿,其他的地方死活不肯去,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登势给难住了,她做了一辈子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从来也没得罪过谁,自然不会有什么仇人来住店,所以一时间很难回答龙马的这个怪问题。

    想了好一会儿,登势大妈说道:“那就给钱吧,多给钱,给我300两我就给他住一晚上。”

    这话真够黑的,300两金子估计都能买她的这栋楼了。

    但是坂本龙马的眼睛却发亮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龙马来到了江户的萨摩藩邸,找到了西乡隆盛,一见面,他就露出了一副邪恶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对方。

    西乡隆盛被看的有点发毛,便开口问道:“坂本大人,你干嘛呢?”

    “嘿嘿,听说萨摩这几个月穷的都发不起工资了?”

    西乡隆盛挺莫名的:“你这都哪儿听来的谣言啊?别听见风就是雨的,我们萨摩的经济发展很迅速,萨摩人民情绪很稳定。”

    龙马还是那副嘴脸:“西乡大人,你就别骗我了,前几天我喝酒的时候还看到几个萨摩藩士欠着店老板好久的酒钱不肯还,说是等发了俸禄就给,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蒙我不成?”

    西乡隆盛笑了笑:“好好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我们藩发不出工资那是我们藩的事儿,跟你一个土佐脱藩的浪人有什么关系?莫非,你能给我们发工资?”

    “你答对了。”龙马说道。

    西乡隆盛算是彻底纳闷了,虽说都知道他坂本家有钱,但也不至于有钱到能给一个藩的人补发拖欠工资吧?要知道,萨摩连着好几年都收成不太好,已经有个一年多没给足下面人的俸禄了。这么大的一个数额,他怎么给?拿什么给?

    坂本龙马很明确的表示,你就别打我们家产业的主意了,我本来就不是长子,继承不了几个遗产,怎么可能再拿来分你们?别做梦了,发你们工资的另有其人。

    西乡隆盛连忙问是谁。

    “长州藩,他们已经连着好几年大丰收了,仓库里的大米吃都吃不完,你可以去找他们要。”

    这个回答让西乡觉得有点冒火,明知道长州跟萨摩是仇人,却还故意当着自己的面说人家大丰收,还让自己去问人家要,这不是明摆着刺激人么?你丫的什么意思?更何况,就算我们去要了,这长州能给么?

    面对质疑,坂本龙马胸有成竹:“长州马上就要和幕府开战了,而且现在也急着想发展军备,萨摩藩有的是上好的兵器,用这个跟他们换大米不就行了?两家趁这个机会,结成同盟,从此以后,萨摩出武器,长州给军粮,何愁不能共发展?”

    西乡隆盛想了想,终于点了头,但他还是有个疑问:“长州那里……”

    “您放心,桂大人那里由我来说服他。”

    出了萨摩藩邸,坂本龙马连夜赶往长州藩邸,用了差不多同样的说辞跟桂小五郎说了一通,最终取得了对方的承诺:桂小五郎将亲自前往萨摩藩邸,跟西乡隆盛面谈一次。

    会谈的那一天,桂小五郎和西乡隆盛同处一室互相进行着交流,而中间人坂本龙马则呆在另一间屋子里敬候佳音。

    过了大概也就半小时吧,桂小五郎一脸不爽的走进了屋子。

    “谈的如何了?”龙马问道。

    “谈不拢,这联盟没法谈了!”桂小五郎的脸色特别难看。

    坂本龙马觉得很奇怪,之前不是都说得挺好的么,怎么到了临场的时候就掉链子了呢?他连忙问桂小五郎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西乡隆盛为了萨摩尽量避免跟长州这种朝敌坏分子沦为一谈,所以只答应大家用武器换粮食,对于结盟一事并没有太大的热情,他甚至还表示,一旦幕府要惩处长州的话,萨摩就会退出且撒手不管。

    这下桂小五郎火大了,长州要武器本身就是为了跟幕府开战,你萨摩一听说幕府跟长州打仗就立刻搞禁运,这不是明摆着没诚意么?

    大家都尽考虑自己且谁也不肯让步,所以第一次面谈自然就谈崩了。

    听完桂小五郎的叙述,坂本龙马笑了笑:“本来就是这码子事儿嘛,你着急也没用,这样吧,我去找西乡大人再谈谈。”

    “不用去了,无所谓了,他三番五次的又是放我鸽子又是侮辱我,我已经受够了,就让幕府来把我们长州灭了吧,我倒是要看看,长州藩灭亡之后,萨摩的大人们是如何建设一个新日本的。”桂小五郎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哎呀,你就别再任性了,桂先生。”

    “不是桂,是木户!”

    在这一年,也就是庆应2年(1866)的新年里,长州藩藩主毛利敬亲因桂小五郎同志劳苦功高,特地赐姓木户,从此,小五郎改名木户贯治,又过了几年后,他又改名为木户孝允。

    在这里插一句,这家伙的名儿特多,除了桂小五郎,木户孝允这种正儿八经的名字之外,还有很多自己给自己起的假名,比如什么松菊,鬼怒之类的,还把自己的姓拆开后取了个假名叫木圭,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根据自己姓氏的日语读音起过一个叫假发的化名。(日语中桂读作katura,音卡兹啦,假发则读作tura,音兹啦)

    我其实是觉得小五郎这个名字读起来比较顺口,不过为了尊重历史,我们从现在开始,也正式管小五郎同学叫木户贯治了。

    坂本龙马一边劝木户贯治冷静,一边又说:“木户大人,你们长州藩到底想要萨摩做些什么?”

    “我们要萨摩明确承认,长州藩没有受幕府任何方面的任何惩罚的理由。”

    换句话讲,一旦萨摩承认了这条,那么如果幕府和长州发生战争的话,就等于说是幕府的不对了。这是一种公然把萨摩藩一起拖上贼船的招数。

    西乡隆盛自然不愿意了。

    “西乡大人,你好好想一下,如果萨摩在这里做出让步的话,那就是一个向长州示好的绝佳机会啊。”坂本龙马劝说道。

    西乡隆盛笑笑:“我们萨摩,并没有特地跟他长州一块儿成为朝敌的打算啊。”

    “大人,你应该不会不明白,一旦幕府跟长州开战之后的结果吧?无论是输是赢,对于萨摩乃至于整个日本,都将是一场灾难。我正是不希望看到这场灾难,所以才希望你们两家联手,一旦萨摩和长州结盟,那么就断然不会输给幕府,而非常清楚这点的幕府,搞不好就不会开战了。”

    西乡隆盛想了想:“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大义名分,一个让萨摩不惜沦为跟长州一样的朝敌,和幕府抗衡的大义名分。”

    所谓大义名分其实讲白了就是理由。日本人天性喜欢做婊子立牌坊,不管干什么事儿都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看起来特漂亮的借口,其实大家都知道,那玩意儿除了骗骗自己之外连路上卖菜的大妈都蒙不了。

    而萨摩这么做实际上就是为了要一条退路,万一闹到最后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他们可以不用跟长州一起变成人人喊打的朝敌。

    坂本龙马沉思片刻之后,说道:“为了天皇。”

    西乡隆盛不解:“什么意思?”

    “萨摩和长州的结盟是为了更好的竭尽全力效忠天皇,和幕府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幕府和长州开战,那么就是妨碍长州尽忠圣上,如此一来,作为盟友的萨摩,自然也就有了和幕府抗衡的大义名分了。而且,今后不管长州变得怎样,萨摩都能说得过去,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皇,没有人会指责你们的。你觉得这个说法怎么样?”

    西乡隆盛笑着点了点头。

    盟书也早就拟好了,原本有五条,分别写的是一旦幕府跟长州开战,萨摩作为长州的盟友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以及长州需要相对应的报答。现在,又增加了第六条:两藩结盟,一切为了天皇和日本,不管用何种方法,都要对天皇尽忠。

    西乡隆盛,木户贯治,坂本龙马依次挨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之后,龙马相当高兴:“你们俩握个手吧。”

    “握手?”

    “恩,在这种时候,美国人都是这么做的。”龙马一边拉起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一边说道。

    两只不怎么温暖的手不怎么紧的握在了一起。

    “请长州藩务必助我萨摩一臂之力。”

    “彼此彼此,也劳萨摩藩费心了,请一定要帮助我们脱离现在的困境。”

    龙马笑的很开心:“接下来按照美国的礼节,你们就该互相把脸蹭在一起以示友好。”

    他一手按着木户贯治,一手抓着西乡隆盛,把双方用力的相向一推,结果用力太大,脸是没蹭着,两颗脑袋倒是撞在一起了,发出了“碰”的一声。

    这声撞击代表着萨摩和长州两藩的结盟,没过几天,两家的大名毛利敬亲和岛津久光(大名他爹)也正式认同了这场同盟。倒幕的最大势力就此结成。

    在政治外交方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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