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宁月把福贵嫂让进堂屋坐下,倒了水给她。福贵嫂先跟谭大娘说几句话,然后笑着跟谭宁月说:“我今儿找你不是来说闲话的,有事想请你帮忙呢。”
谭宁月忙说:“什么事你说?”
福贵嫂说:“我二叔要娶儿媳妇的事你听说了吗,我二婶身体不好,就让我去帮着张罗待客的酒席。咱们这村里办喜事不兴从外头请人,都是找几个手脚麻利又会做饭的媳妇自己准备。我二叔发了话我自然要挑起这个担子,只是我一个人顾不过来,就想再多请几个人帮忙。你要是有空,就去给我搭把手吧。”
谭宁月笑着说:“原来是这事,只要你用得着我,我自然要去帮忙。”
说完,谭宁月又想起来什么事,便有些迟疑地问:“你们这是喜事,我过去不知道你二叔家忌讳不?”自己是寡妇,谭宁月怕别人嫌不吉利。
福贵嫂说:“咳,你整天想那么多干什么,谁好谁不好都是自己的事,你真以为你有决定人生死祸福的能耐吗,我最看不惯人家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二叔一家都是心大的,从来不在乎这些。你愿意去帮忙,他们还要感激你给面子呢。还有几天就是好日子,这次来的亲戚朋友多,咱们得不少忙活呢,到时候你早点过去就是了,把你家洗菜的大盆子也带上。”
谭宁月答应了,福贵嫂就回去打点其它事。
到了那天,谭宁月早早起来做点饭吃了,便带着盆子过去福贵嫂二叔家。外门大开着,有人进出送东西,门上贴着鲜红的囍字,院子很宽敞,打扫得干干净净。
院子一侧摆着二十多张桌子,是从村里各家借来的。另一侧支了几个临时灶台,每个灶台上都放着一口大锅,灶下已经生了火,锅里烧着热水。
灶台旁摆了几张案板,上面放着许多肉类和蔬菜,旁边摆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
福贵嫂正蹲着料理鱼,见谭宁月来了,笑说:“我就知道最能指望你,比别人都来得早,我也不跟你客气,咱俩先把这些麻烦的活做了。这些鸡昨天杀好了,毛还没褪干净,你用热水烫烫褪干净毛剁一半炒菜,剩下的还得做整鸡整鱼呢。”
谭宁月便挽起袖子开始动手,边和福贵嫂说笑。过一阵子,又来了两个媳妇,福贵嫂请他们帮着洗青菜刷碗盘。人多了谭宁月和福贵嫂便不再说体己话,只和她们一起随意说些闲话。
没过多久,周氏和王氏也来到这边。福贵嫂原没想请她们,只是王氏平时就喜欢在这些不用实际付出什么的事上充好人卖人情,前两天遇到福贵嫂,便拉着她说话,问起办酒席的事。福贵嫂说了,王氏便十分积极要来帮忙,福贵嫂没法却她这盛情,便只能笑着谢了她。
回到家说起这事,周氏埋怨王氏多事,他们和福贵嫂一大家子交情又不深,何必上赶着帮忙。
王氏笑着说:“娘,反正咱们又没什么事,都是一个村里的,就是吃喜酒还得过去呢,不如顺便搭把手。再说了,一般人家办酒席都会有不少用不完的肉和菜,最后少不得要分给帮忙的人作为谢礼。咱们在家里坐着也是坐着,就不如早点过去帮忙,可能有实惠不说,还显得好看。”
周氏觉得有道理,便说和王氏一起过来。
她两人来到地方,和大家打了招呼,王氏笑着对谭宁月说:“弟妹也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亲切又自然,谭宁月也平和地问候,外人看了,绝不会想起来质疑她们的妯娌关系。
谭宁月又跟周氏打招呼,周氏平时面对谭宁月受地心引力的作用特别明显,一张灰暗的脸拼命往下垂,而当着别人的面,周氏便很能抗拒地心引力,把脸皮维持在正常的位置,挤出笑脸答应了。
周氏和王氏帮着洗菜,王氏又特地说些笑话逗乐,气氛更加欢快起来。
该切切该洗洗,准备得差不多了,福贵嫂便和谭宁月还有另外一个媳妇一起炒菜,其他人帮着打下手。
接新娘子的队伍回来了,乐手在前面吹吹打打,后面跟着笑容满面骑在马上的新郎官。新郎官身后是一顶四人抬的鲜红小轿子,后面又跟着些抬嫁妆的和女方的亲人。
从轿子进村开始,已经有许多孩子和大人跟在轿子后面看热闹,这时都随着花轿来到院里,等着看新人拜堂。村里来吃喜酒的人也陆续上门,一时热闹非常。
张氏一家也跟着凑热闹,张氏走到院子中间,王氏看见张氏,忙高声喊:“嫂子,你也来了,快过这边来,还等着你帮忙呢。”
其实这会儿已经把菜做好大半,剩下的部分她们原来这些人足够,王氏故意这么说,为的不过是叫张氏来这边。
张氏本不待见王氏,要是平时就会把耳朵当摆设,自动忽略王氏的话。偏偏现在王氏故意当着人提高了声音,和王氏在一起的几个媳妇都抬头看张氏,张氏只好走过来。
张氏过来打了招呼,王氏笑着说:“今天福贵嫂他们办喜事,咱们家的人倒是凑得挺齐全,弟妹早就过来了,我和娘也来了,现在大嫂又来了,倒是挺有趣。”
张氏也看见了谭宁月,从上次的事后,张氏这些天越发讨厌谭宁月,觉得谭宁月真是个搅家星,一和她挨着就会闹得鸡犬不宁。张氏平时在路上碰见谭宁月都像遇到有害气体一样,皱着眉梗着脖子走得远远的,仿佛怕谭宁月把自己呼吸的空气也污染了似的,更加不愿和她呆在一处了。
王氏哪会不知道张氏的心思,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故意把张氏引来。她知道张氏可不会顾及旁人,让她和谭宁月凑在一处,多少都要热闹一下。
王氏让张氏和她在一处摆盘子,笑着说:“今儿天也晴的好,真是个办喜事的好日子。”
张氏从鼻子里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既然是好日子,有些人就不该来了。”
王氏故作惊讶地说:“大嫂这话怎么说?”
张氏说:“人家高高兴兴地办喜事呢,那些个命里带灾的人过来干什么,害了自家人不说,还想触别人的霉头吗?真是没自知之明!”
这几个做饭的媳妇里只有谭宁月是寡妇,大家都知道张氏这话是冲着谭宁月的。几个人里面有讲究多的,觉得张氏这话有几分道理。也有心地善良些的,觉得张氏作为大嫂却当着人的面这样埋汰自己的弟媳,暗暗看不上张氏的为人。她们毕竟是外人,都装不知道,也不出声。
王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压低了声音劝解说:“大嫂快别这么说,弟妹也不容易,你何苦说这话惹她伤心。”
王氏心里很满意,张氏果然不是个能按住性子的人,张氏挑起话头,王氏又故意把话往谭宁月身上引。王氏盼着能激起谭宁月的怒气,就算不如何发作,只要能小吵几句,也好给这热闹的光景增添另一种人们更感兴趣的热闹。
谭宁月轻笑一下,平淡地说:“二嫂多虑了,我和小柔小安这一向好好的,哪里有什么灾,况且大嫂又怎么会这样说我呢,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
就让张氏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有何妨,又沾不到身上,现在是人家的喜事,谭宁月绝不会为这点小事影响他们分毫。
张氏听谭宁月这么说,也不能硬说自己就是说她呢,只得暗暗沉着脸低下头。
两人吵不起来,王氏就笑着说:“弟妹倒是个敞亮人,这原是我自己胡乱多心了,弟妹和大嫂不跟我计较就好。”
张氏便讽刺地说:“弟妹这么看得开也真是难得呢!”
谭宁月笑笑不说话,福贵嫂从刚才听了就不高兴,这时接话说:“人活着不看开点怎么行,要是成天这个也计较,那个也惦记,还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宁月这样看得开的人,我们全家一向也什么都不计较。我劝两位嫂子以后不当紧的事还是少计较点的好,不然不自在的就是自己了。”
福贵嫂今天算是这院子的半个主人,人家主人都这么说了,旁人还能说什么。张氏被怼了心里不高兴,但总算还知道不该在人家的好日子上捣乱,便哼一声起身走了。
王氏却知道福贵嫂和谭宁月关系好,自然要护着她,也不在意,没事人一样继续在旁边和人边说笑边帮忙。
福贵嫂想安慰谭宁月,但是现在人多,便没有开口。
谭宁月忙了半天,得空赶紧去趟茅房,出来正洗手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谭宁月抬头一看,不禁有些吃惊,说:“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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