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风起云涌,山雨欲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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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心之士?”微浓回过神来,愤愤嗤嘲,“你所谓的忠心,就是违背他的意思自作主张?明知他不愿杀我,还要伙同云潇对我下毒?若不是他有所保留,没对你们说出实情,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余尚清“呵呵”地笑着:“我从没想过要毒死你,也一再提醒云潇不要对你下手。”

    “可惜啊,她根本没听你的话,甚至打算连你一起毒死。”原澈犀利地戳穿。

    余尚清闭上眼睛:“但我不恨她,她也是为了殿下的大业。”

    “呵!云辰这都养的什么人啊!”原澈听后感慨,“一个个只会拉他的后腿,何谈复国?”

    微浓恍若未闻,看着余尚清笃定地道:“即便云潇不对我下毒,你也不会放过我,找到藏书之后,你一定会杀了我。即便……即便这不是他的本意。”

    说到最后一句时,微浓的嗓音已是隐隐颤抖。而余尚清也没有否认:“是!我和云潇原本商量过,等找到藏书之后再动手。可惜她太着急了!”

    余尚清的脸贴着地面,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知道她一心想要青鸾、火凤,今晚打猎时,我已经知道你没把青鸾、火凤带在身上。方才我有意提醒她,可她根本没听懂我的暗示!”

    原澈翻了个白眼:“别说她没听懂,我也没听懂。”

    微浓回想方才余尚清夸自己的一番话,这才明白过来。一般初次见到青鸾、火凤的人,必定会对这对峨眉刺赞叹不已。可余尚清一直夸她武艺高强、百发百中,只字没提峨眉刺如何惊艳,已是在暗示云潇了。

    不过这个暗示实在太隐晦,想必云潇根本没听懂。至此,微浓的疑惑全部得到了解答,便看向原澈:“该你问了。”

    原澈早就等得心急,不禁加重脚上力道,笑着询问:“云辰不让你杀微浓,没说不让你杀我吧?他怎么跟你交代的?”

    余尚清自然不会吐露山川河流布防图一事,只道:“殿下没说要杀你,只说让我拿走兵书。”

    “你不必替他开脱,”原澈看得透彻,“他让你拿走兵书,不就是让你杀了我?否则以我的智慧和你的能力,你能从我手里偷走兵书吗?”

    “魏侯世子果然名不虚传!”余尚清竟还有心思嘲笑原澈。

    “可惜啊,我原本还挺看重你的,打算回去之后提拔你。”原澈遗憾地叹,“余尚清,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能让我活着回去?”余尚清冷笑,“船上只能坐四个人,根本没地方放书。等找到藏书之后,你一定会杀了我。”

    “谁说的?”原澈故作痛心之色,“我已经计划扔下云潇,带你回去,是你辜负了本世子的一番心意!”

    余尚清面露鄙夷:“像你这种龌龊的断袖,我宁死也不屈!”

    “谁说我是断袖?你也不照照镜子!”原澈忍不住仰面大笑。

    他这话一出口,就连微浓也是大为惊讶。

    “你不是断袖?”余尚清更是意外。

    “我虽不喜欢女人,但我也不喜欢男人啊。”原澈假装无奈地摇头轻叹,“唉!世人以讹传讹,你们这些肤浅的人居然相信了。”

    “世子好心计!蒙骗了所有人。”余尚清心有不甘,“我还有最后一问,你何时发现我和云潇认识的?”

    “就在方才啊,她把惊鸿剑扔给你的时候。”原澈实话实说。

    余尚清显然没想到:“你们怎知云潇下了毒?”

    “你只能问一个问题。”原澈的耐性终于耗尽,面上杀意骤现。

    余尚清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他那张沾满泥土的脸上毫无惧色,与这些天那个胆小如鼠的人判若两人。

    “死在龙吟剑下,是你的荣幸。”原澈言罢,双臂骤然发力,但听“哧”的一声,龙吟剑已从余尚清的背脊刺进去,穿透了他的胸膛。

    微浓还没来得及阻止,但见原澈又拔出龙吟剑,朝他后颈狠狠地补了一剑。刹那间,余尚清尸首分离,鲜血溅满原澈的衣袍。

    微浓不忍再看,下意识地闭上双眼,耳畔传来原澈的提醒:“你别忘了云潇那贱人!”

    微浓睁开眼,看到云潇还被自己牢牢地绑着,昏迷不醒。

    “放了她吧!”微浓不忍再下杀手。

    原澈诧异地看着她:“你是活菩萨吗?”

    微浓垂目:“两个都杀了,只会更加激怒云辰。你不想活着下山了?”

    “想啊!怎么不想!”原澈蹲下身子,把余尚清的衣袍撕下一角,擦拭着龙吟剑上的血迹,“本世子聪明得很,岂会被云辰困住?”

    微浓蹙眉:“你什么意思?”

    “告诉你也不怕。”原澈淡定地擦着剑,又淡定地笑,“你知不知道,楚瑶一个异族女子做了姜王后这些年,其实一直有人反对她?”

    “我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到。”

    原澈没再卖关子:“这个人就是姜王的二弟姜鹤。如今云辰受制于宁国,就算有什么花招,也是通过姜王后才能实施。万一姜王后也受制了呢?你说她还有精力找咱们算账吗?如果她为这事找我们的麻烦,岂不是会把这个秘密搞得天下皆知?”

    听闻此言,微浓震惊非常:“你把姜王的二弟收为己用了?”

    “我哪有这么大能耐,只是煽风点火罢了,”原澈耸了耸肩,不怀好意地笑,“毕竟姜王病重多年,他若想争王位,难道不该除掉姜王后?”

    原澈居然想出这个法子来钳制姜王后,微浓对他刮目相看。

    原澈则慢悠悠地擦完剑,又慢悠悠地收剑入鞘,继续笑道:“若我没猜错,此时姜鹤应该成功了。姜王一死,王后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他言下之意,是要将云辰姐弟斩草除根。微浓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过来:“你在动身前就布置好了?即便余尚清和云潇没动手,你也不会放过云辰对吗?”

    “我没打算让他死,”原澈坦诚相告,“只不过要彻底搞垮他的后台,让他在宁国举步维艰,从此只能依靠魏侯府。”

    是啊!云辰目前已经得罪了宁王、得罪了祁湛,若是姜王后再垮台,他就只能依附魏侯父子了!

    这一刻,微浓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宁国,立即告诉云辰这个消息!然而根本不可能,原澈绝不会让她轻易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而且到了这一步,若是放弃,就等于将所有藏书拱手送给原澈。想到此处,微浓立刻冷静下来:“你把惊鸿剑给我。”

    原澈疑惑地看着她:“你要惊鸿剑做什么?”

    “防身。”微浓半真半假地道,“我怎知你不会突然对付我?”

    原澈大为光火:“你是傻子吗?我要对付你,还用等到现在?”

    微浓没回应,只向后退了一步,又低头看了云潇一眼。

    原澈见状,心口像是憋了一团熊熊烈火:“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微浓张了张口,越发警惕地看着他,只是重复道:“你把惊鸿剑给我。”

    原澈一手拿着龙吟剑,一手提着惊鸿剑,忽然又笑了:“行,给你就给你。”言罢,他做出一个抛剑的姿势,微浓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不料他竟是虚晃一招,根本没把剑扔过来。

    “但我有个条件,”原澈这才笑道,“想要惊鸿剑也行,你杀了云潇。”

    微浓瞪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原澈不禁讽刺:“你对云辰还真是情深义重啊!怎么?指望他跪着感谢你?对你感恩戴德、痛哭流涕?”

    “这与云辰无关。”微浓如是回道。

    原澈见她如此倔强,便又提议:“不如这样吧,我也不要云潇的命,我只要她一双手或一双脚就行了。如何?”

    “原澈!”微浓忍不住斥他。

    这一下,原澈彻底被激怒了,当即甩掉龙吟剑的剑鞘,剑锋直指她:“你还敢叫我?暮微浓,你真不知好歹!”他把惊鸿剑扔到她面前,“滚吧!带着惊鸿剑和云潇滚出去!那些书全是我的!全部都是!”

    面对原澈的愤怒,微浓显得很镇定:“你生什么气?我只是不想杀云潇,并没有说不找藏书,更没有说要下山。”

    微浓望着云潇紧闭的双眸,看着她因大哭而晕开的泪痕,几乎能感受到她方才的心痛。她一心为云辰着想,甚至嫉妒到要杀死自己这个情敌,可云辰明知她擅用蛊毒,却没告诉她自己已经百毒不侵。这种被背弃的感觉,微浓曾深深体会过,所以,也能体谅。

    微浓幽幽再叹:“她一个人闹不出什么风浪,世子放了她吧。”

    “这就是你的处世之道?”原澈显然是在嘲笑。

    微浓见他怒气似乎有所消解,才劝道:“余尚清你已经杀了,还是留条后路吧。省得日后云辰追究起来,你脸上也不好看。”

    她这话说得其实很委婉,余尚清在魏侯府潜伏数年,管的又是客院,必定对魏侯父子结交了哪些人一清二楚。若是原澈杀了云潇,激怒云辰,也许后者一状告到宁王面前,魏侯府未必能逃过一劫。

    原澈自然听明白了,渐渐冷静下来,重新斟酌起云潇的生死。

    “既然姜国已经大乱,你放她下山也没什么。她能不能找到姜王后,姜王后还能不能帮她,都是未知之数。”微浓见他有所迟疑,趁机再劝。

    至此,原澈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动摇之色:“放她下山也行,云辰的《国策》我全都要了!”

    “一人一半。”微浓讨价还价。

    她这种落于下风时也毫不示弱、不会被人威胁的性子,简直让原澈恨得牙根痒痒,但又欣赏得牙根痒痒。最终,他所有的心痒都变成了烦闷:“行!就这么定了!往后的路上,谁也别算计谁,否则活着下山都难说!”

    “只要您别算计我。”微浓立刻表态。

    原澈眼珠子一转,总算笑了:“行!那我不拦着她下山,不过你得让我泄泄火。”

    “怎么泄?”微浓的表情有些异样。

    原澈笑而不语,走到她面前伸出右手:“把你的峨眉刺借我用用。”

    微浓为谨慎起见,只给了他一根。

    原澈蹲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云潇脸颊上划了三道血痕,速度之快,令人无从阻拦。

    云潇一下子就被疼醒了,微浓立即伸手阻止他:“你够了!”

    原澈也没再继续,将峨眉刺还给微浓:“把咱们的船给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把船给她?”微浓却迟疑了,“那你我如何下山?”

    原澈笑得更加肆意:“你猜?”

    微浓不想猜了。原澈这个人,既然能留一手对付姜王后,他再干出什么来,她都不觉得惊讶了。也许他早就把这个地方透露给了魏侯,也许他的人马早就把这里围了起来。

    微浓正想再问一句,便见原澈打了个哈欠:“剩下的事你处理吧!我有言在先,日后云潇若报复你,我可不会救你。”

    此言甫毕,他竟真的留下这一地狼藉和手足无措的微浓,径自去往营地。

    而此时的云潇,先是被峨眉刺伤及了咽喉,又被划伤了脸颊,她想要呻吟呼痛,却只能发出刺耳的喊叫,说不出一句话来。

    微浓没有为她松绑,只问她:“你身上有伤药吗?”

    云潇点头,看向自己的靴子。

    微浓脱下她的靴子,果然在靴筒之中找到两个小小的药瓶:“用哪个?”

    云潇看着左边一瓶。微浓便将伤药敷在了她的脖颈、脸颊之上,又给她双脚松了绑。

    云潇随即扬起一脚,重重踢向微浓。幸亏微浓早有提防,闪身避过:“我是想放你走的,既然你不肯走,也可以把双脚留下。”

    云潇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微浓,似难相信她会放了自己。

    微浓面无表情,又道:“我知道你懂医会毒,这点皮外伤难不倒你。别再耍什么花招,除非你觉得,你能胜过我和原澈联手。”

    云潇狐疑地看着她,四周只有篝火的噼啪声,以及不知名的小虫子的嗡嗡声。微浓也不着急,等了半晌,才见云潇点了点头。

    微浓怕她不死心,遂又补上一句:“别想找我俩报仇,赶紧回去给云辰报信。你若再耽搁下去,就算出得了孔雀山,也未必回得了宁国。”

    这话的威慑力极强,云潇霎时明白过来,使劲点头。微浓这才挑断捆在她手上的腰带,直起身子:“峨眉刺留给你,你自己想法子下山吧,那艘船也归你了。”

    所幸云潇自幼长于十万大山,熟悉各种野物,生存能力极强。她默默从地上爬起来,又默默地抹掉脸上的血迹,伸手接过峨眉刺。她迟疑着,终究还是比画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下了毒?”

    微浓沉默一瞬,告诉她实情:“我虽百毒不侵,但吃到有毒的东西,从前的伤口就会发作,不停地往外排毒。来之前我和原澈商量过,试毒由我来,一旦吃到不干净的东西,我就会假装中毒倒地。”

    云潇终于解了惑,也没再追问什么,转头往山下跑去。微浓一直看着她,直至她娇小的身躯消失在夜色之中,微浓才将地上的狼藉略微收拾一番,回到营地休息。

    两顶帐篷,原本是四人共用,可这一转眼,一死一逃。微浓钻进她和云潇的那顶帐篷里,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比这帐篷还要空。

    “处理完了?”原澈慵懒不清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嗯。”微浓低低应了一声,伸手撩开左臂衣袖。从前她中赫连璧月的蛊毒时,手臂上曾有一条黑紫色的线,后来连庸师徒为她解毒,在她手臂上开了个口子。如今那伤口已经裂开了,有近乎黑色的血迹不断从中流出,是她的身体在排出毒素。

    微浓胡乱地擦拭伤口,随口问道:“明早什么安排?”

    “休息一天吃点好的!今晚我只啃了一个馕!”原澈颇为不满。

    微浓心情低落,翻了个身:“知道了。”

    屡次被微浓忽略,原澈更加不满,噌地在帐篷里坐起来:“喂!你就这么不把我当回事?”

    隔壁,微浓把惊鸿剑放在枕边,合上双目没有说话。

    原澈“喂”了半晌,见她始终没有回应,又开始生起闷气。一会儿气微浓不识好歹,一会儿气她铁石心肠,一会儿气她不知退让,一会儿气她胳膊肘往外拐……气了半晌,最后才发现是自己太过仁慈!

    于是,原澈暗下决心,从明天开始要对微浓甩脸色!他这般想着,竟又转为兴奋起来,说什么都不困了。

    隔壁的帐篷里传来微浓渐渐平缓的呼吸声,掺着小虫的叫声,还有风过树摇的沙沙声,四野俱寂。数日以来头一次,原澈得以放下全部的心神,去聆听这静静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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