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澈的脸色总算正常了些,笑着对微浓道:“今晚你来掌厨吧?我和尚清再去割些草,晚上好搭帐篷。”
余尚清却是气喘吁吁地道:“世子,容属下歇歇吧!属下……属下真的割不动草了啊!”
云潇也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无精打采地整理着衣裳。
微浓见此情形,只得说道:“不如这样,潇潇和余侍卫烤野味,我和世子去割草。”
余尚清立刻点头:“好的好的,属下的厨艺挺好的。”
原澈倒也没说什么,带着微浓割草去了。
两人走后,云潇才发现余尚清是真的精于厨艺,从拔毛、挖内脏、清洗,再到串肉、生火、搭烤架,无一不精。而剔下来的鸡骨头他也没浪费,让云潇去打了些清水,做了一锅野鸡骨头汤。来时带的许多美味作料,此刻都派上了用场,飘出的饭香令两人直咽口水。
原澈和微浓是闻着香味回来的。而此时,所有野味都已经烤得皮焦肉嫩、滋滋冒油了。烤架下的一锅鸡骨汤也“咕嘟咕嘟”冒着泡,吸收了上头野味烤出来的油汁,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原澈看了看这些烤野味的卖相,不由得夸奖余尚清:“看不出来嘛,干得不错!”
余尚清谦虚地笑:“是世子的作料好,不然出不了味儿!”
原澈盯着烤野味双眼放光:“别谦虚了,能开吃了吗?”
余尚清便将烤好的野兔从架子上取下,撕了一条兔子后腿递给他:“都说‘兔子靠腿’,这烤野兔最好吃的地方就是兔子腿了,您来尝尝?”
原澈不客气地接过兔子腿,用手撕了一块肉,却被烫了手:“哎哟,真烫!”
微浓和云潇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余尚清又把另一条兔子后腿撕下来递给微浓,他自己和云潇则分了两条前腿。自然,前腿的肉没有后腿多,味道也没有后腿来得好。
眼见余尚清把兔子分得差不多了,原澈才笑眯眯地道:“尚清啊,今日你是功臣,你先吃一口我看看?”
这是怕下毒了,余尚清很自然地吃了一口,面色不变。
原澈又看向云潇:“潇潇妹子,你也来一口?”
云潇冷笑一声:“世子不愿意吃,我可不等你了。”言罢也低头大口咬了起来。
微浓根本就没等他,已经径自开始埋头吃肉。原澈见三人都毫无顾忌地吃了,这才肯动口。
一行人在猫眼河上漂了一个多月,没沾一口荤腥,早就馋得够呛了。今日进山又忙活了一天,他们更是饥肠辘辘,此刻都是埋头苦吃,连话都顾不上说。
余尚清吃得很快,又开始分食另外两只野味和一锅鸡骨汤。原澈每次都依法炮制,让余尚清先吃,自己则要等到最后。如此饱餐一顿,原澈终于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声:“尚清啊,以后你就去侯府的厨房当差吧?”
余尚清一听此言,便知道原澈不会再追究他从前的罪行了,忙不迭地回道:“世子让属下往东,属下绝不敢往西!”
这马屁拍得正当时,原澈满意地笑了。
四人水足饭饱之后,便搭起帐篷准备歇息。两顶帐篷,原澈和余尚清一顶,微浓和云潇一顶,来时路上一直如此。因为今日实在太过劳累,大家便都早早入睡,一夜好眠。
此后一连几天,原澈将四人的任务如是分配:每日辰时到巳时,他负责用龙吟剑打前路;午时休息;未时到申时,换成云潇用惊鸿剑打前路;酉时,余尚清、云潇负责打野味、做饭,他则与微浓去搭帐篷;戌时,四人一起用饭、研究地图;亥时休息。
因为原澈的龙吟剑不能离手,云潇的惊鸿剑也不能离手,故而他们两个需要开路,最为辛苦。微浓则是最轻松的,每日只要跟着行路和搭帐篷即可。眼看着另外三人一日比一日疲累,她也觉得很愧疚,便主动包揽了洗衣的活计。有时她还会去采摘野果、野菜,给四人改善伙食。而每日晚间用饭,原澈仍旧坚持最后一个下口。
如此一连走了十日,四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脚程也快了些。但只要提起龙吟、惊鸿,原澈和云潇的防备之意便很明显。微浓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每日做好分内之事,有时夜里睡不着,也会猜测山外的情况如何。
宁王得知原澈失踪后会是什么反应?师父是否已经到了燕国?聂星痕是否知道她没有失踪?姜王后会不会趁火打劫?余尚清可不可信?这些问题时常困扰着微浓,可她却不知该对何人诉说。她只能将这些烦恼一直藏在心里,闲暇时默默地想。
与微浓的担忧有所不同,云潇也很担忧,但确切地说她是焦虑。刚入山的几天,她以为胜利在望了,然而一眨眼十余日过去,藏书之地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不知还要走多久。眼看着即将开春,山里的蛇虫鼠蚁也该重新出没了,她自保是没什么问题,但要保护其余几人,实在是难。
一连数日,云潇都因此事积郁在心,越发没了力气干活。下午开路还好,待到晚上和余尚清去打野味,她则是提不起半分力气,但又不能把惊鸿剑转交给他人。
微浓见她情绪不佳,便主动提出自己和余尚清去打猎,让她和原澈割草搭帐篷,两人算是交换了差事。
微浓是头一次在孔雀山打猎,自然没有余尚清在行,一切皆是听他指挥。不过她一对峨眉刺使得出神入化,虽不是百发百中,但十有八九也能刺中目标。再加上春季来临,万物复苏,山中的动物结束了冬眠,猎物自然要比前些日子更好找。
不多时,两人就收获颇丰地回来了。余尚清两手提着满满的野味,兴奋地回到营地烧烤。微浓在旁打下手,把他烤野味的流程看了一遍,还认真地问了几个问题。
待到原澈和云潇搭完帐篷回来,看到比往日多了一倍的野味搁在烤架上,不禁拊掌大赞。余尚清一边翻着烤肉,一边说道:“我真没想到,王后娘娘的峨眉刺使得那么好!哇!那叫一个精准!那叫一个眼花缭乱!那叫一个百发百中!那叫一个百步穿杨!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他一直夸到词穷才住了口,几人都笑了,均盯着烧烤架上的野味,盼望着今晚能大快朵颐。
当余尚清将烤好的野味分给大家时,微浓有意地说起玩笑话:“今晚我偷师成功了,余侍卫这拿手的绝学,我可学会了。”
原澈似是无意地笑回:“真能吃到你的手艺?”
微浓像煞有介事地点头:“至少吃不死人。”
云潇却淡淡地说了句扫兴的话:“会吃死人的,你们小心。”
眼见三人想歪了,云潇顿了顿,又道:“我的意思是,春季已到,山里各种各样的毒物都会重新出没。万一咱们打到有毒的猎物,或是哪只兔子被毒蛇咬过一口,您还敢吃吗?”
原澈恍然大悟:“这么说来是该小心些,这方面你是行家,以后还是你负责找猎物吧。”
“的确,这样更保险。”余尚清也赞同。
几人说话间,野味已经全部烤好了,余尚清按例分给大家,原澈依旧等着众人先吃。
然而,微浓今晚却打破了惯例,主动提出要求:“每天都让余侍卫先吃,我心里过意不去。今日这些野味都是我打的,按潇潇的说法,极有可能会有毒,还是我先吃吧。”
余尚清闻言忙道:“别,我没事。”
微浓朝他笑了笑,径自撕下一块鸡肉塞进口中。
她又面不改色地一连吃了好几块肉,三人见状都放了心。云潇便开心地招呼众人:“来来来,可以吃了。”
可这话音还没落,微浓的身子突然开始抽搐,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眸,一手捂住小腹,一手用力地抠着喉咙想要呕吐。
云潇立刻扶起她,原澈狠狠地拍着她的后背:“快吐出来!你快吐出来!”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微浓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原澈立即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去按压她的脉搏,最终无力地摇了摇头:“没气了。”
云潇似是不能相信,正要伸手探她的鼻息,却被原澈一手抓住:“潇潇,你快想法子救她!你不是擅蛊吗?你会不会解毒啊?”
言罢他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抱住龙吟剑大叫:“不对!你们之中有人下毒!是谁?是谁?”
余尚清似乎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云潇也是余惊未定:“这怎么可能?世子别血口喷人!”
原澈却是勃然大怒,一脚踢散了烧烤架。那锅熬得正浓的鸡汤和所有烤好的野味,一下子被他踢翻在地,溅了云潇一身汤水。
“世子,您别冲动,”余尚清立即撇清干系,“您想想看,谁都不知道王后娘娘会主动提出试吃啊!”
云潇也试图安抚他:“世子冷静,也许微浓恰好打到了有毒的猎物!这山里本就不安全!”
“真的?”原澈抱着龙吟剑后退一步,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真的,”云潇焦急地道,“都别着急,我这就想法子救她。”
云潇蹲下身子,打算查探微浓的情况,却被原澈再次喝止:“我有个法子能测试有没有人下毒,若是查清了与你无关,你再救她!”
“什么法子?”余尚清和云潇异口同声。
原澈转身拨开身后的草丛,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草编的小笼,其中关着一只小白鼠。原澈将小白鼠取出来,面无表情地道:“方才搭帐篷时我顺手抓的,正好一用。”
“搭帐篷时抓的?我怎么没看到?”云潇惊疑。
原澈把小白鼠托在手心里,终于恢复了两分笑意:“什么都让你看见,我还混什么?再说了,你下毒不也没让我看见?”
“你胡说什么!”云潇气得脸色涨红。
“我是不是胡说,一试便知。”原澈将小白鼠放到汤锅的旁边,让它去舔舐洒在地上的汤汁。只见它不过舔了几口,便开始嚎叫不止,渐渐地虚弱直至死亡。
见此情形,原澈抱臂冷笑:“难道微浓打的所有猎物都有毒?就连鸡骨头也有毒?嗯?”
听闻此言,云潇也不再伪装了,慢慢卸下焦急之色,沉了一张娇颜。
余尚清亦是大怒地看着她:“你居然要把我们都杀了!”
原澈顺势看了他一眼:“尚清,还不去杀了她!”
“是!”余尚清二话不说,施展擒拿手奔向云潇。
后者见状惊呼一声,立刻从腰间抽出惊鸿剑。原澈忙道:“尚清小心!”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见云潇突然把剑扔给余尚清,大喝道:“机不可失,快杀了原澈!”
眨眼间,局势反转,余尚清一把接住惊鸿剑,转身刺向原澈。
原澈早有防备,拔出龙吟剑抵挡。龙吟、惊鸿两剑相撞,发出清脆的鸣响,这一硬一软的两把剑正面交锋,纠缠起来。打斗中,原澈发现,余尚清软剑用得很熟练,像是真的有一只飞鸿从剑上飞出,招招都缠着自己的龙吟剑,令他只能招架,无从攻击。
云潇冷眼旁观半晌,眼见原澈渐渐落了下风,才冷笑道:“蠢货!我哥的东西凭什么给你?”她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微浓,面上闪过一丝狠戾之色,怜悯地笑道,“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云潇蹲下身子去摸微浓的双臂,一下子就摸到了藏在袖中的峨眉刺。她连忙取出来,却是大惊失色:“这不是青鸾、火凤!”
“让你失望了。”就在这时,被“毒死”的微浓突然睁开眼,一手扼住云潇的脖颈,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峨眉刺,转而指向她的咽喉。
云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竟然没中毒?”
微浓唇畔勾笑,有意刺激她:“怎么,云辰没告诉你,我早已百毒不侵了吗?”
“百毒不侵?!”云潇失声喊了出来。
微浓美目一冷,将她踢翻在地,又把峨眉刺往她咽喉里刺了一分:“余侍卫,住手吧!”
余尚清与原澈仍在打斗中,分神看了她一眼:“你果然没中毒!”
微浓遂挪出一只手,将另一支闲置的峨眉刺掷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好刺中他的左腿。
余尚清吃痛,脚下动作一个趔趄,立刻被原澈踢倒在地。后者一脚踢飞他手中的惊鸿剑,狠狠踩住他的后背,反败为胜。
“敢耍老子?”原澈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余尚清别过脸去,愤愤地斥责云潇:“我早就说过不让你下毒!”
云潇却像是怔住了一般,只喃喃地问:“她百毒不侵,你知不知道?”
余尚清蹙眉:“我不知道。但主子吩咐过,千万不能对她下毒!”
云潇忍住喉头的疼痛,神色恍惚:“所以说,我哥知道她百毒不侵,却没告诉我?”
她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声音沙哑地大喊:“他明知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用毒,为何还要瞒着我?为什么!”
微浓在她身后冷笑解惑:“三年前我中过毒,是姜王后亲自派人给我解的,我百毒不侵之事云辰早就知道了。他为何不告诉你,你想不明白吗?”
云潇闻言“啊”地大叫,挣扎起来:“他是让我来送死的!”就在这挣扎之时,峨眉刺又顶进她咽喉一分,她却浑然未觉,只放声大哭,口中不住地问,“为什么……”
原澈在旁火上浇油:“说白了,云辰就是怕你对微浓不利,才故意不告诉你。可见在他心中,微浓比你重要多了。”
听了这话,云潇挣扎得更加凶猛,微浓险些制不住她。原澈看得着急,又不敢对余尚清掉以轻心,遂在旁对微浓大喊:“你还等什么?快杀了她!”
微浓犹豫片刻,在云潇后颈砍了两记手刀,将她打昏,又连忙扯下她的腰带,将她双手双脚紧紧捆住。然后,微浓转身看向余尚清,冷然质问:“你是云辰的人,还是姜王后的人?”
事已至此,隐瞒无益,余尚清如实回道:“我是二殿下的人。”
霎时,微浓的双眸染上浓重的失望之色。
原澈煽风点火地讽刺:“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眼中的正人君子,你费心营救的云辰!”
微浓心中渐渐茫然,一时竟无言以对。
余尚清趴在地上,也是无比失望:“殿下他……太窝囊!为了你这女人,竟折断竹风的手臂!实在让忠心之士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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