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水落石出,真相大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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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来人?”翁九同不敢怠慢,连忙跑出来,还将身边服侍的小徒弟都屏退了。当他走进外厅,便见一个打扮素净的女子披着披风、蒙着面纱,只一双清亮的眼眸露在外头直直地打量着他,目光既犀利又平静。

    翁九同是个三十多岁、身形消瘦的男子,面相白净,很有书生气。因为刚从炼丹房出来,他身上的袍子还有些污浊,额上也是大汗淋漓,整个人颇显狼狈。见是陌生人打着宫里的旗号找他,他心里也很防备,面上却微笑询问:“不知您是……?”

    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块印有“龙乾宫”字样的腰牌,道:“奴是来取药的。”

    翁九同顿生警惕:“您可是找错人了?贫道不知您在说些什么。”

    女子没答,又从袖中取出另一块腰牌,正是明丹姝宫里所有,她将腰牌递给翁九同,又道:“想必您也听说了,淑妃娘娘数月前已被烟岚郡主禁足,如今没法子出来取药。”

    翁九同认真地看了看手中的腰牌,笑着还给她:“贫道真不认得宫里的人。”

    女子倒也没灰心,面纱后的眸子微微低垂:“金城公主遇害之事,不知您可曾听说?这几日王上为此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以致悲伤过度心力交瘁,急需您的丹药提神。”

    翁九同依然不为所动,笑得沉稳:“您真的认错人了,贫道不曾有幸为王上效劳。”

    “翁道长,”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要如何才肯相信奴?”

    翁九同只一味地笑着,坚持不肯承认自己认识宫里的人。

    女子只好扯下面纱,目露几分赞许之色:“很好,不愧是王上看重的人,翁先生口风够紧。”

    这一句话让翁九同摸不着头脑了,迷惑地问道:“您是……”

    “奴是谁不重要,”女子含笑而回,“近日王上服用丹药之事被人识破,兼之金城公主出事,他担心您这里被人找了麻烦,特命奴来提醒您一番。”

    “你方才是在试探我?”翁九同有些恼了,旋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翁先生别恼,王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女子面色肃然,“方才奴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其实对方手中有聂星逸和明丹姝的腰牌,翁九同已然信了她三分,此刻听她这般一说,不禁又卸下两分警惕。他冷哼一声,斜眼看向那女子:“你还没说出暗语。”

    女子四处看了看,朝翁九同招手:“为防隔墙有耳,还请先生走近两步,奴要悄声对您说。”

    若是往常,翁九同绝不会走过去,但这些日子宫里发生了太多事,他也怕有人盯上自己,便朝那女子走近两步,主动附上左耳。正要开口追问暗语,眼前却突然红光一闪,他左半边脸已是剧痛无比,蹲在地上啊啊痛呼起来。

    而他身前的女子,正垂眸微笑看着她。她手握一根闪着红光的峨眉刺,刺尖上穿着他鲜血淋漓的半只左耳。

    “你……你!”翁九同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朝着内堂大声呼救,“来人!来人!来人!”

    他这里虽没有铜墙铁壁的防卫,但也买了不少护院,以前是防止有人盗取丹药,后来是为了自保。可谁料他几声呼救出口,护院一个没见,倒是所有徒弟从屋子里被推了出来,每个人脖子上都架着一把刀。

    翁九同大惊失色,一手捂着受伤的左耳,一手指着那些持刀之人,忍着疼痛艰难地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人都是便装打扮,唯有手中的兵器银光闪烁,锋利无比,正是禁卫军所有。他们足有七八十人,为首的正是明尘远,此刻他双手负后,从容地走到翁九同面前,甩手扔下一瓶伤药:“翁先生,止血要紧。”

    翁九同吓得浑身发抖,不敢捡起地上的药瓶。

    明尘远又笑:“这可是御医署最好的伤药,能迅速生肌止血。不瞒你说,龙乾宫那位受了伤,都只认这一种药。”

    翁九同闻言,不敢不去捡。可他的左耳实在太疼了,脸上、肩上全是鲜血,手抖了几次,都捡不起药瓶。

    明尘远便朝他一个小徒弟招手,笑道:“方才你做得很好,过来给你师父上药吧!”

    那小徒弟正是去炼丹房招呼翁九同见客之人,他听了明尘远的话,也不敢违抗,忙战战兢兢地走到翁九同面前,捡起药瓶替师父上药。

    他一边上药一边哭道:“师父,徒儿对不住您……今日一大早他们就闯了进来,把师兄弟都给绑了……徒儿不敢不听他们的吩咐,只好……只好去炼丹房请您出来……”

    翁九同的伤口被药水蜇得疼痛难当,闻言更是来气,一脚将那小徒弟踹开,怒骂一句:“叛徒,滚!”

    小徒弟倒是又老实又忠心,竟规规矩矩地朝他磕了三个头,才乖乖退回被禁卫军挟持的队伍当中。

    此时微浓也走到了明尘远身边,将手中那穿着人耳的峨眉刺递给他:“这东西您处理了吧。”

    翁九同看着那峨眉刺上血淋淋的左耳,忽然醒悟过来,指着微浓大叫:“你是……你是!你是!”

    微浓瞥了他一眼,开口堵住他未说出的话:“看来聂星逸待你不薄,对你讲了不少事情。”

    言罢她又望了望天色,对明尘远道:“我不宜出宫太久,这里就交给你了。”

    “恭送郡主。”明尘远做足了礼节。

    微浓朝他颔首致意,将披风上的帽子戴好,面纱重新蒙上,快步离开此地。

    微浓走后,明尘远再也无所顾忌,动用了无数手段,终于逼出了翁九同的实话。

    “你与聂星逸是如何认识的?”他先问道。

    翁九同躺在炼丹房的地板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家师曾与先王后走得极近,从前先王后无子,有三四年的工夫都在服用家师炼制的丹药,后来……后来先王后诞育了王上和公主,又追求容颜永驻,一直与家师保持来往……王上也是……也是家师介绍来的。”

    “如此说来,你替他办事有许多年了?”明尘远又问。

    “不,不……”翁九同喘了口气,“从前王上为求男嗣,也曾服用过贫道的丹药……后来一度断了联系,直至三年前,他主动来找贫道,说是让贫道为他办事……他许以厚禄,贫道就……就动心了。”

    “他让你办什么事?许你什么厚禄?”明尘远一脚踩上他受伤的左耳,沉声再问。

    翁九同痛得高声呻吟,连“贫道”二字都不再自称:“他……他让我以炼丹之名替他传递消息,说是……他一旦重掌政权,就……就许我国师之位。”

    “国师之位?”明尘远哂笑一声,“你这些年是如何替他传递消息的?”

    “是……是淑妃娘娘会差人来找我买丹药,我再把消息藏在药丸里,送进宫去……”

    明尘远立即提起精神:“明淑妃也参与了?”

    “没……没有,她不知内情,只是替王上买药而已。”

    “你这些年替他联络过哪些大臣,说过什么话?”明尘远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

    翁九同惧怕再受刑,全都招了:“开始……我是借着炼丹、做法事的机会,宣扬王上才是天命所归,摄政王只是……只是一时得意,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呵,然后呢?”

    “然后……我按照王上的吩咐,替他拉拢了几个大臣。”

    “都有谁?”这才是明尘远最关心的问题。

    翁九同却不肯说了,只道:“你杀了我吧,我……我不能说。”

    明尘远冷笑:“你不说,我至多再费些工夫就是,连你都查出来了,还怕查不出他们?”言罢他神色一凛,眯起眼睛又道,“你若不说,我也不会杀你,方才你受过的刑罚,我会让你每天享受一次,看你能坚持多久。”

    听闻此言,翁九同面露惊恐之色,趴在地上全力挣扎:“不……不要……”

    侍卫立刻上前将他按住,可他就如疯了一般挣扎不休:“不要……我说,我说!”

    此时早有侍卫在一旁备好纸笔,将他所说的几个人名,以及翁九同与他们的来往过程记录下来,一字不差。

    明尘远将这些记录收入袖中,又对炼丹房内众人的吩咐:“你们先下去。”

    几个侍卫都晓得明尘远的意思,没多问一句便退下了。明尘远再次走到翁九同面前,踩住他被拔掉指甲的右手,用鞋底狠狠地碾压。

    翁九同再次发出阵阵惨叫,明尘远的面色却更加狠戾:“金城是不是你杀的?”

    “是……是……”翁九同只得承认。

    明尘远双目阴鸷,满是杀意:“说!把你做过的事都说出来!”

    翁九同缓了好一阵子,才回道:“公主曾借给王上大笔银钱,都是经过我的手……前几天公主去璇玑宫清修,王上怀疑是您发现了什么,便让我去问情况。我……冒充香客去找公主说话,正说到关头上,刘尚书来了……”

    “他怎么会来?”

    “说是……说是知道公主在璇玑宫清修,特来拜见。”

    “是你杀了他?”

    翁九同此时已经无力呻吟,声音越发微弱:“不是……我虽替王上办事,但从不害人性命……杀他是……是公主的主意。”

    “你胡说!”明尘远心头火气噌地冒上来,“金城她性情慈柔,怎可能动了杀心?”

    “是真的,”翁九同说着说着,又咳出两口血来,“公主怕刘尚书把此事传出去,害了她和王上,便……便让我把刘尚书骗到山涧里假装密谈,再将他……将他杀了……”

    说到此处,翁九同气息微弱,呼吸出多进少,显然已是油尽灯枯。他的眼神渐渐涣散,明尘远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连忙追问:“那金城呢?你为何要杀她?为何要糟蹋她?”

    可是翁九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浑身是血半躺在地上,狠狠地抽搐了几下,睁大双眼瞪着明尘远,就此断了气。

    明尘远依旧摇着他的身体,大声喝问:“说!你为何要杀了金城?为何杀她?”

    空寂的丹药房内,只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回响,终至无声。此地热气冲天,他早已被蒸得满头大汗,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落至眼角,蜇得他阵阵的刺痛、阵阵的酸胀。这是金城死后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背着微浓、背着他的手下,在这个快要闷到窒息的陌生之地,他想要狂肆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是哭了吗?明尘远摸了摸自己湿润的眼角,看着指腹上的一抹水渍,整个手掌竟都颤抖起来。

    有时忠义和感情真的无法两全!若是金城还活着,若她还活着……也许,他也不得不放弃她。

    明尘远缓缓站直身子,擦拭掉男儿之泪,忽然发现硕大的炼丹炉就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他脑海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冲动之下,他一把抓起翁九同,将他的尸体扔到了炼丹炉中。

    炉火昼夜不息,早已将整个炉壁烧得通红,明尘远将翁九同的尸体一扔进去,便听到“滋滋”的响声,有一种残虐的悦耳之感。明尘远终于痛快了些,整理衣袍,平复情绪,慢慢走出丹药房。

    他向手下打了个手势,沉默地跨出这座院落。他身后,锋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阵阵惨叫。刹那间,这座院落已变成一片修罗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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