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儿是有些怕云辰的,也不敢多问,忙提着水壶进了微浓的屋子,不多时又打了小半桶凉水进去。两个女子在屋内说说笑笑,剪影透过窗户映射出来,像是两朵并蒂而生的睡莲,亲密无间。
不知怎的,云辰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妹妹,楚琳和楚环。曾经,她们也是这般欢声笑语无忧无虑,直至燕国的铁蹄冲杀进来,毁了楚王宫的一切。
心痛之感再次袭来,痛到窒息,云辰右手紧握成拳,一股杀意喷薄欲出。正当他克制不住时,“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小猫儿从微浓房里走了出来。
这开门声惊醒了云辰,使他瞬间冷静。小猫儿见他脸色不好,本想关切几句,终究也没敢说出口,只朝他行了个礼便回房去了。
几个守在房门前的侍卫见状,也都纷纷劝他:“主子,您去睡吧,时辰不早了。”
“好。”云辰口中虽如此答应,但依旧没起身,也不知是在等什么。
“咣当”一声突然响起,屋内随即传出微浓一声呻吟,云辰倏尔起身,想也不想便冲进屋内。一只脚才刚迈进去,便听到微浓的警告声亟亟传来:“别进来!”
然而为时已晚,云辰已瞧见了屋内景象——微浓只着中衣,左肩雪肤外露,伤口正在汩汩流血。在她脚边,面盆打翻,水洒了一地。
“主子?”侍卫们在外问道,“可须属下进去?”
“不必。”云辰跨进屋内,反手将门关上,开口问她:“伤口裂开了?”
微浓“嗯”了一声,赧然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我去叫小猫儿。”云辰拾起地上的面盆,作势欲走。
“不必打扰她,我这儿有药。”微浓疾步走到桌前,伸手一指桌上几个药瓶,“你走吧,我没事。”
云辰站着没动,不说走,也不说不走。
微浓有些紧张,猜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迟疑片刻,倒也不再忸怩,坐下开始为自己处理伤口。
“你单手不便,还是我来吧。”云辰走到她身边,拿起案上的白绢替她擦拭肩头血迹。白色的中衣薄而透,根本掩藏不住内里的肚兜,玫红的花纹隐隐约约透出艳色,描摹出一个欲拒还迎的形状,令人难耐。
云辰目不斜视地替微浓处理完伤口,小心翼翼地为她拉上衣襟,不忘叮嘱:“今夜睡觉一定小心,不要再碰到伤口了。”
“嗯。”微浓垂眸,面容藏在烛火的阴影之中,看不到表情。
云辰也自觉无话可说,遂站起身来:“那你休息吧。”
“好。”
微浓这一个“好”字刚落下,云辰突然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紧接着他便头晕目眩、脚步趔趄。在他即将摔倒的那一刻,微浓伸手扶过他,将他拖到了床边。毫无疑问,微浓的肩伤又裂开了。微浓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淡淡地叹:“云辰,抱歉了。”
她从枕下摸出一瓶药粉,倒在门梁之上,又再次返回床边,迅速剥下云辰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还将他的头发打散。她搜了他的身,找到一把防身匕首、数张银票和一包碎银子,并将统统塞入自己怀中。
准备完毕之后,微浓放下床帐,将半个身子轻轻倚在云辰身上,故作惊慌地大叫:“救命啊!不要!”
门外四名侍卫听到动静破门而入,这一进来,却都傻了眼——只见垂下的床帐之内,“云辰”正压在“微浓”身上,似乎要行不轨之举。床头的位置,“微浓”一头青丝垂在帐外,似乎是在拼命挣扎。
烛火本就昏暗,几个侍卫看得模糊,全都想歪了,站在原地尴尬万分。香气在此时扑鼻而入,几人还没来得及看明白,已纷纷晕倒在地。
微浓听到门口传来几声“扑通”,知道事情已成,立刻从云辰身上爬起来。饶是如此,她肩头的鲜血还是滴在了他的中衣之上,染出一片刺眼的红色。微浓没有时间再作流连,走到桌案前草草处理了伤口,又将几个药瓶胡乱塞入怀中,迅速往门外奔去。
此时郑大夫祖孙已经听到了动静,连忙披衣出来查看,恰好瞧见微浓穿着云辰的衣袍跑到庭中,步履匆匆。小猫儿举着烛火,诧异地问道:“您……您这是要走?”
郑大夫则转头看向门里,瞧见几个侍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生死未卜。他惊恐地指着他们:“这……他们……”
“他们是被迷药迷晕了。”微浓解释。
郑大夫这才放下心来,又亟亟劝道:“姑娘伤势未愈,可不能走啊。再说您若走了,大人他……他可是要生气的。”
微浓没有作声,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庭中石案上:“抱歉,今晚我非走不可。您放心,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姑娘……”见郑大夫还要再劝,微浓摆手阻止他:“您二位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必将报答。但此刻,我必须离开。”
“姑娘,您误会了!不是老朽救了您。”郑大夫不愿无故居功,忙解释道,“大人送您过来时,您高烧一天一夜都不退,万分凶险,老朽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后来是大人从外头找来了灵丹妙药,才救了您一命啊。”
是云辰救了自己?微浓鼻尖一酸,正待说句什么,便听郑大夫又道:“姑娘,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大人对您如何,老朽和猫儿都看在眼中,您昏迷的时候,大人衣不解带地照顾您,一看就是……就是很关心您啊!”
小猫儿也在旁连连附和:“是啊,您要是走了,大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然而微浓不为所动,依旧坚持:“抱歉,我真的要走了,二位多保重。”
“你要去哪儿?”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带着十二万分的冷意,直逼微浓的背脊。
微浓一惊,亟亟转身看去,只见云辰穿着单薄的中衣,就站在屋门口看着她。廊下灯火幽暗,衬得他脸色异常阴冷,寒如冰霜。
微浓顿时反应过来:“你骗我?”
云辰嗤笑:“谁骗谁?”
微浓默然一瞬,疑惑地问:“我配的迷药……你为何会没事?”
云辰没搭话,转而看向郑大夫祖孙,礼道:“让二位见笑了,我这几个侍卫,还请二位想法子弄醒。”
他直接走到庭中,将微浓拽到他房间里,又对郑大夫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此言甫罢,他面沉如水地关上房门,“啪嗒”一声上了锁,朝微浓讽道:“四年不见,你竟会用美人计了。幽州府一次,今日又一次,是谁教你的?是聂星痕,还是《国策》?”
此时的云辰双目阴鸷,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微浓见他这样子,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惧意,不禁后退两步,追问道:“你为何没中迷药?”
“你下午逛遍整座医馆,专程在药房停留半晌,还能做什么?”云辰再次露出嘲讽的笑意,朝她逼近,“怎么?等不及了?想去救他?”
微浓面露防备之色,一再后退,抿紧双唇不再说话。
云辰步步进逼,话语越发尖刻:“你方才在我身上搜什么?月落花吗?让你失望了。”
微浓闻言停止后退,正色道:“我没有找月落花,我只是找些银两。月落花……我也没脸问你要。”
“那你跑什么?没有月落花,你还妄想救他?”云辰走到她面前,与她贴得极近,近到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的额角。他也的确低头了,却不是吻她,而是放轻声音在她耳畔说道,“你死心吧,那朵月落花,已经被你吃了。”
“什么?”微浓惊讶万分,根本无法相信。
云辰缓缓站直身子,敛去讽笑:“我说,那朵月落花用在了你身上。”
微浓只觉浑身一软:“不!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中箭之后高烧不退,若是没有月落花,你还能活到现在?”云辰顿了顿,语气渐趋平静,“还是你以为,我会留着那朵花,让你有机会去救聂星痕?”
微浓霎时流下眼泪,拼命摇头:“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呵呵,”云辰冷笑,“你知道我为何要带你走吗?我打算耗死他,三个月之后再放你回去。有情无情又如何,你们生死再也不复相见。”
“云辰!你不能这样!”泪眼蒙眬中,微浓抬眸看向他,见他面色冷肃,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可云辰似乎还觉得不够,继续狠狠刺激着她:“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幽州府一战,聂星痕受了伤,此刻正昏迷不醒。否则你以为,这些天他为何不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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